苏奇还是有一点怔怔的,低着头,轻轻的,仿佛是对他说,又仿佛在自言自语:"总有一天,你会恨不得杀我而后快......"
林漠又为自己倒上一杯,对他举举示意,微笑道:"无妨--我们都不是善男信女。"
就算你混黑道,大不了以后不干警察。
免不了会有麻烦,可是......那算什么!
"......"苏奇低着头,林漠看不见他脸上表情。
"答应我--不要去!"林漠不自觉中竟带上了恳求的语气。
摇摇头,苏奇声音虽低却不容置疑:"我已经答应过的事情,就一定要做。"抬头看看林漠,又微笑安抚道:"我不会有事的,放心。"
我好象......有些迷惑了--是我错了么,从一开始?
有一种味道,会让人上瘾。多么罪恶。
千万不要说爱我。爱是你的蛊我的毒,我承受不起。我回应不起。
我是魔鬼。我是噩梦。我已经满手鲜血,我已经永远洗不干净那血腥气。
我说过,总有一天,你会恨不得杀了我。
不,我并不爱你。可是,我们的命运紧密纠缠,千丝万缕。
楚,我可不可以不要玩下去了?头好痛......带我回去--楚!
求你!
15
苏奇发觉多年来自己自制力首度有失控的迹象。
此刻,他正被何亦达以极暧昧的姿势紧紧揽在怀里,一手执杯,另一手简直肆无忌惮的在他脸上身上游移--可是该死的自己还要维持僵硬的笑容--
"我这算不算自掘坟墓?"他用细不可闻的声音喃喃自语。
"宝贝,你分神了,这可不乖。"何亦达轻佻的钳过他的下巴,被忍无可忍的后者回以一记凌厉的眼神警告。
"呵呵,该怎么惩罚呢?"对面的男人一边揉弄着身上美艳女郎丰满的胸脯,一面落井下石。
"本来还想让你死得痛快点的......"苏奇借酒掩饰,暗暗咬牙切齿。何亦达一字不拉听入耳中,微微一笑,抓起他手指细细摩弄。苏奇不动声色抽手,谁知他变本加厉欺身上来,眼看那喷着酒气的唇就要压下来--
"够了!"苏奇用力一把推开那身体,"游戏到此为止--何老大。"
何扬眉,看着他,不开口。对面的男人早已放开怀中尤物,饶有兴趣的看向这边。
"你的二十万还真不好赚呢。"苏奇忽然媚笑出声,道,"只怕再下去就要赚到床上去了--那可真是名副其实的‘血汗钱'了。"
抿一口香槟,何亦达闲闲发问:"你是从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从踏进这间房间开始。"苏奇表情变的淡淡的,"虽然这位先生的确惟妙惟肖,可惜,与本人还是差了那么一点。"
"继续。"何亦达气定神闲,看上去心情竟极好。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里不过是个幌子,真正的三联帮老大恐怕此刻正在某个地方被干净的解决掉--你大张旗鼓的与人在这里寻欢作乐,不过是告诉世人你的‘清白',虽然鬼知道你还有什么‘清白'可言--此其一。"
"不错。"何赞许的冲他点头微笑,"那么,其二呢?"
"其二便是--我。"苏奇略仰起下巴,桀骜的冷笑,道,"我便是木头,也能觉察到何老大对鄙人兴趣盎然--我该说荣幸么?"
"不必,"何亦达痞痞一笑,"以身相许就好。"
回以不屑的一眼,苏奇继续道:"你对我感兴趣,可又吃不准我真正路数,就顺便摆个局让我钻进来--金钱利诱外加隐私威逼--我就是明知不妥也只好乖乖入瓮的。我想,假如我依然蒙在鼓里继续演出,等到拔枪的时候,多半也会发现子弹早被动过手脚--我猜的可对?"
"完全正确。还有么?"
"还有就是--你的手太不规矩,我本来打算陪你装下去的。"
"啧啧!"何亦达摇头,"苏奇,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太聪明不是一件好事。"
"总比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要好。"
"死--不不不!你不会死--要死也不是在这里--"
"我没空陪你口舌。"苏奇微笑,后退两步,"告辞。"
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何亦达嚣张的大笑起来:"走?你以为你走的了么?"
苏奇轻轻叹口气:"三流港剧对白,毫无新意。"话未完,人突然像离弦的箭般弹过来,手里变戏法般多出一柄蓝荧荧极薄的小刀!
何亦达竟毫不闪躲,笑吟吟地看他刺过来--
只差半尺光景,苏奇脚一软,瘫倒地上。
"你赢了。"声音十分平静干脆。
"真是不乖!"何亦达起身,立在他脸前,"你是早就发现自己不对劲了吧,所以才作那最后一击--可惜,你低估了BREEZE的效力。"
"BREEZE?"
"最新的复合肌松药,欧洲名家手笔,贵比黄金,据说可使人如沐微风,浑身绵软。"
"何亦达,我再次确信你十分变态。"即使姿态如此狼狈,苏奇还是好整以暇报以嘲弄的微笑。
深深看着他,何嘴角邪魅勾起:"我有多变态,你马上就会知道。"
16
另外二人早已识趣地带上门离开,转眼偌大的包厢只剩他两人。
苏奇闭上眼睛,面无表情,但是轻轻颤动的睫毛将他彻底出卖。
一片清凉,单薄的衬衣被撕开--何亦达眼眸刹时变的浓黑,再按耐不住,俯身吻上那细致的锁骨。独特的干净的体香让他快要不能自己。
"何亦达,"苏奇哑着声音,"你最好停止--你付不起碰我的代价!"
"呵!"何辛苦地抬起头,笑容有些扭曲,"这种时候,这样的话只会激得人再接再厉!"言毕,挑衅似的重重吻上他的唇,未遇任何抵抗,长驱直入。
苏奇发现,自己连扭开头都做不到。
更绝望的是,神智如此清醒,皮肤极度敏锐,能够感觉到哪怕最细微的碰触。
难以形容的巨大的恐惧慢慢爬上来,撕啮整个身心,多年来被刻意封埋的不堪的记忆开始苏醒......
当何亦达用力分开他的双腿,苏奇终于崩溃--"不要!求你......不要......"
凄厉的哭喊声中,何亦达强行进入他的身体,一没到底。血液从结合的地方涌出来,消失在暗红的地毯中......
* * * * * * * * *
林漠沉着脸,直奔何亦达办公室。
苏奇凭空消失了。
人事部给的说法是:他已被开除,令出上头,原因不明。他的私人物品早已被清理送走。从头到尾,并没有接触到其本人。
已经太明显--林漠心脏一阵抽搐,双手下意识地拳紧。
"林先生,你不能进去,总经理吩咐过......"秘书小姐被他反常的来势汹汹吓到,慌忙阻拦,被林漠一手挥开。她还想说什么,这时总经理室门打开,罗起帆皱着眉:"林,什么事?"
"我有事要问何先生!"林漠咬牙。
"何先生现在没空......"罗起帆话没说完,林漠已强行进门。罗急忙伸手阻拦,瞬间被林漠双手反剪往外一推,"咔哒"一声锁上门。
何亦达立在窗前,静静看着这一幕。
林漠转过身,针锋相对地望着他。
电光火石。
何亦达突然微笑道:"林主管好身手--能够一招就将罗起帆制服的,你还是第一个。"
"苏奇呢?"林漠已经平静下来,开口发问,直奔主题。
"辞退了。"
"你认为我会相信么?"
"你相不相信与我何干?"
沉默。
"明白了。"林漠神情阴郁,忽而轻轻一笑,"告辞。"
转身。开门的刹那身后传来恶魔般华丽的男中音:"味道相当不错。"
尽管早有预感,林漠整个人还是微微晃了晃,握着门把的手死命握紧,骨节绷出--
何亦达,你会付出代价,我发誓!
当晚,何亦达粗暴的钳着苏奇下巴,冷笑道:"今天你的老相好来找我兴师问罪了,我告诉他你尝起来还真不错,不愧是‘天堂'的货色--你猜他什么表情,啊?你给我说话啊!"一记大力的耳光甩过去,苏奇被打得头歪到一边,苍白的脸上立刻泛起五条淤红的指痕,嘴角也被打破了,血丝挂下来。
尽管如此狼狈,当他转过头来时脸上明显一派似笑非笑表情,嘲讽之意一览无遗。何亦达阴沉着脸咒骂一声,不知从何处取出注射器......
静注使药效迅速发挥,不多时苏奇已全身疲软。何亦达终于解开他手脚上铁链,开始撕扯他的衣服......
非常粗暴......白皙单薄的身体上到处吻痕齿印斑斑,下体并未痊愈的伤口被再度撕开,无法想象的疼痛加上久未进食的虚弱,身体的自我保护机能被启动,苏奇晕死过去。
深夜,林漠住处。
林漠面前摊着乱糟糟一大堆资料,是所有能搜集到的何亦达众窝点的详细情况--从地址,建筑,到人员设置......轻轻握起一旁盛有冰水的玻璃杯,细微的刺骨的感觉自掌心传入。
......苏奇,你会在哪里?
电话响起来,林漠拿起听筒:
"喂?"
"莫霖?"是一个浑厚的男声。
"打错了。"林漠浑身一激灵,立刻警觉地回答,正要挂上时对方说道--
"我是苏奇养父。"
林漠的手势凝在空气中,许久,他终于将听筒重新置回耳边......
17
当何亦达看到浑身是血狼狈不堪的罗起帆时,他不由得紧紧皱起眉--
"出什么事了,罗?"
罗起帆定了定神,这才黑着一张脸道:"交易失败,老大。我们赶到时David Smiths和他的手下已经全都死了,货不知去向。我们正要撤时警方赶来了......死了几个人,伤的有的被抬回来了,有两个伤的太重的拉在现场,现在怕是已落到警方手里--老大......"罗的声音此刻已微微颤抖。
何亦达不出声,仿佛在消化他的话似的。半晌,他终于起身在罗起帆肩上轻轻拍拍,微笑道:"你没事就好。"
罗起帆猛的一震,脸刹时涨得通红,他感激的抬头望望他,用手背擦擦额上的汗水与血迹,道:"摆明了是黑吃黑--可是老大,有谁会不要命的在风雷堂的地方动风雷堂的货?更何况,David Smiths可是鼎鼎大名的纽约Herbert家族的得力人物,说他手眼通天也不为过,什么人敢、又有什么人有能力把他和他的人都解决掉?还有,警方来得太及时,分明是对手算计好了的--老大,难道我们惹到什么不该惹的人了?"
何亦达沉吟一下,问道:"难道David Smiths早到那么久以致对方有足够的时间在你们到场之前杀人越货?"
"不。"罗起帆咬牙,"我们中途遇到车祸,以至赶到时比预定时间迟了将近一个小时。现在看来,这也是对方精心设计的了!老大,我怀疑有内鬼--"
"一定有!"何亦达厉声道,随即拧紧眉,"但眼下最棘手的是--怎么向纽约方面交代!一十三条人命,价值六百万美金的军火--更麻烦的是,那个David Smiths据说是老Herbert的私生子,很得势的,如今第一次亲身来亚洲就......诶,罗,你们到的时机太好了--我们这黑锅怕是背定了,现在恐怕连警方都要替我们大肆宣传了--我们鹬蚌相争,他们鱼翁得利!如今人员受挫、声名大损、且失去多年合作良好的供货商还在其次,Herbert家族一旦报复起来......"
"Herbert家族何等厉害,不会连这都查不出来。"罗起帆安慰道。
"查出来又怎样?毕竟人是在我们这里出的事......"何亦达点起雪茄猛吸一口,半天道:"罗,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在一个礼拜内给我准备好两千万美金--我会亲自向Herbert家族打招呼,损失三倍赔偿,人员抚恤另计。"
"两千万......"罗起帆皱紧眉。
"办不到?"何亦达眯起眼。
"行!"罗起帆一咬牙,心里其实非常没底--两千万美金是很大的数目了!流动资金并不充裕的风雷堂为了这次交易的六百万已然准备了很久--有些还是收的买家的预付款。看来只有动何氏了--帐面上会很难做,可非常时刻也顾不得那么多......
当楚荣泰让风雷堂措手不及的时候,林漠也没让何氏闲着。
晚间新闻头条播报:蜚声国际的珠宝展开幕当天,一伙身手利落的持枪蒙面歹徒乘保安人员四小时交接班的薄弱时刻强行闯入,截走珠宝价值四百余万美金,同时打伤三名保安后逃逸,整个过程不到一分半钟。受伤的保安中有一人伤势较重,子弹擦过脊椎神经,初步诊断为终身瘫痪。万幸的是,当时接近午休时间,宾客不多,故而没有造成更大的人员伤亡。据悉,此次事件涉及的金额赔偿大部分由保险公司支付,但作为提供安全服务的保全公司,何氏此次除不免赔付近百万美金外,其行业龙头地位更是受到巨大冲击,声誉一落千丈......
当林漠作为公司高层探访受伤的职员时,他平静而略带疲惫的神色下其实是深切的负罪感--那个保安是意外,原本的设计只是轻伤,可是在那样的情形下......
"务必不惜一切代价治疗。"他轻轻吩咐助手。转身,决然离去。
不知是从何时起,我发觉自己已经离一个警察越来越远。
苏奇,你在哪里?
苏奇。
18
蜷曲在king size的床上,苏奇睡相一脸平静。但是,这是做给监视器看的。
何亦达似乎遇到了什么麻烦,最近都很少过来,来也是匆匆忙忙。兼之顾忌到他伤势委实不堪动作,顾而只是拥着他或粗暴或温柔的吻咬,再未彻底求欢。这时苏奇多半是毫不挣扎,一脸冷漠以对。何亦达也不强求。
苏奇轻轻翻身,薄被下锁链叮当。
纯钢制成,拇指粗细--苏奇双手双脚都被缚住,只留不及两尺供他日常活动。想脱身,这是第一关。
其实他的身体最多只恢复到六成,但是,不能再拖下去了,变数太多,必须从速。
把棉被拉高,苏奇整个人蜷在其中,偶尔微微颤动,自外人看来仿佛是抽泣模样。事实上,苏奇正有条不紊地实施着计划的第一步。
从剃须刀中拆出刀片,借棉被的掩护在席梦思上割开一个小口子,取出一根弹簧,再将割口抚平,掩上床单,堆上枕头。
下一步,躲进浴室--那里没有监视器--将弹簧拉成带钩的铁丝。这个步骤会比较困难,但并不是办不到的。而铁丝,正是极好的开锁工具。
从十二岁起,苏奇就接受过非常严格的训练,内容包罗万象。
一切顺利--只花了不到十分钟,手脚已重获自由。苏奇轻柔而缓慢的转动手腕脚腕,细长骨感的指抚上那一圈一圈擦伤痕迹,嘴角泛起冷笑。
游戏......开始。
小心地将锁链重新虚套回身上,苏奇恢复淡然表情回到卧室。下一步是确定监视器的位置。
这些天来,苏奇的一举一动都在二十四小时监视之下。根据观察,他已经能够确定监视器的大致位置。剩下的,只是尝试。
闲闲立定,苏奇张口"说"道:"我渴了。"--只有口形,没有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