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我就学会忘记不快乐的事情,保持心情的平静,这样才不会引发心脏病,才可以活下去,好象已经成了习惯,遇到事情我就会想,冷静,我要活下去,几乎成了一种本能。
听人说小时候受到太多照顾的人会变得很自私,我肯定是个自私的魔鬼,明知道,姐是莫风害的,是我害的。可是我却宁愿躲在他给我的温暖的窝里,我没有勇气去面对家里混乱的一切,更甚于,我根本就想躲开那一切。
不是,不是我想躲,我是个被抛弃的孩子,他们问都没有问就给我定了罪。我恨,不,我还是恨我自已。
莫风靠在巨大的沙发上,我坐在他的两腿间,背靠着他,因为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同时看清书上的字,而他又不会太烦,他现在是我的免费家教。
我把笔的橡皮头戳在一边脸上,他在后面弄我的头发,把我往前一按,橡皮头差点戳到鼻子里去,我怒了,"干什么呢,差点儿戳着我眼睛!"
他歪过脸来看我的眼睛,嬉皮笑脸。
"你后面的头发可以勉强梳起来了!我帮你梳起来看看。"他还在揪我的头发。
"我明天就去理成平头!你还让不让我学习,说要天天向上的是你,不让我好好学习的还是你。你这个人怎么自相矛盾。"我摆头,试图让他松手。
"说到矛盾,"他终于放手了,可又搂住我,遮住了一半的书页。"每个人都是矛盾的综合体,但是矛盾在你身上却体现得尤其强烈:你总是说想死,就要死了,可是你在紧要关头还是努力地活下去,有什么事情解决不了,你就不去想它,只选择与你有利的方式活下去。你想顶下所有人的担子,以为自已是救世主,可是却希望能有个依靠。有些人你想恨他们,可是却并不能真正地恨起来。有些人你想爱他们,可是却怕出现意外而退缩。想恨不能恨,想爱不敢爱,没有什么事情你能做到极致干脆。你一直生活在矛盾里,所以很痛苦。你坚强,但是内心始终太善良--这又是一种软弱的体现。"
"你错了,"我说,"我是想死,但是长期拖着这样一个身体,使求生成了本能,这不是我心里的矛盾,我选择与我有利的生活方式,不过是因为我自私,解决不了的事情我为什么去想它。我没有想顶下所有人的担子,因为我是男人,有些事必须去做,我更没有想依靠谁(这句话我说得实在没有底气)。除了你,我不恨任何人,我也不爱任何人,那种事情太累了。我没有很痛苦,我活得很好,我很软弱,因为我下不了手杀你,我不善良,因为我抢了我姐的月亮。说到底,你干麻这么研究我?"
莫风扭过我的头,我看到他惊讶的脸,"你这么灵牙利齿!呵呵,研究你是因为--我想得到你的心。"
我不屑地别过脸,"我的心破破烂烂的,你要了干什么?"我想他会说做下酒菜。
"我帮你补好。"
从他臂弯传来的热量灌注到了心脏的位置,整个身子也暖了起来--"那我姐的心呢,你也能帮她找回丢了的心?!"我向他扔出冰块,他突然收紧手臂勒得我差点儿断气。
做完了一套卷子,书房的保险柜矮矮胖胖的墩在那儿,面无表情,我只能向这屋里另一个能喘气的说话了,主题是篮球。
"我很喜欢看着他们打篮球,但是一次都没有打过,个子小的时候还混在女孩儿堆里给他们加油,后来个子那么大却没有上场,太显眼就只能趴在走廊的窗子向下看了。"不知为什么最近我的话特别地多。
"嗯,以后你就可以去打了。"他心不在焉,正在他的IBM笔记本上发MAIL。
我在巨大书桌的另一边叹了口气,这个不太可能。转动面前的一个金色塑像上的小篮球,擦地一声,冒出了一支火苗,这是那天他带回来的,说是从美国来的人送的,这是我第一只不是zippo的火机。
我拿起桌上的电话,打回家,听到爸的声音,我放下电话--上一次,他骂得我狗血淋头。我想,他们是希望我不能杀了莫风至少该离开他,背上背包,站在家里的阳台下,等待他们的宽恕,最好再下个大雨什么的,就象电影里的那样,这样我的形象才够伟大。不过也不能排除他们根本就不想我回去,免得左邻右舍知道他们有个同性恋的儿子。
我想他们永远不会原谅我了。我为什么还要在乎他们,反正我是个自私的魔鬼。
放学,又一个无聊的夜晚,莫风早上说今天又不回来了,开门意外地发现他在,我还没来得及高兴--
"今天出去吃,把头发扎起来,象个哈巴狗!"他又过来折磨我的头发。自 由 自 在
"还不是因为你不让我剪!"罗嗦!
吃完饭,他却把车开到了一个很荒凉的地方,他不会想在这里毁尸吧,最近他对我太好,我都忘了要防备他。总觉得他也不象以前那个莫风了,原来的他带着王者的气势,有危险和邪恶的气息,象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现在,他看起来象一个普通家庭的一员。
似乎是一个废弃的小学校,院子四周杂草从生,有一个比正常高度要低些的篮球架,漆都掉光了,下盘用几块大石压着。天哪,他怎么找到的这么一个地方哪。
"来吧!"他又从车后座里变出一只篮球。
我们俩个在篮球架前转来转去,是在篮球架前而不是架下,实在是因为这个篮球架太低,刚到我的头顶。我根本不用跳就可以扣篮,只是没有这个机会而已。
莫风教我带球,传球,怎样控制腕部的力量投球,他把手做成了一个鸟头的形状比着。
当我喘着粗气,开始咳的时候,莫风"当"的一声,用球把篮架砸倒了。
"啊,玩不了了。"他说。
"啊,可惜。"我说,累得站不住了,其实也才没一会儿。
我们坐在一块长条大石上,不知这是不是以前的看台,太阳就快落了,望过去血红的一片,乱草给这种颓废凄凉又加了注角。
"你不怕我就突然倒在这里,死了。"我突然无限悲凉。
"没关系,我看着呢。"他温和地笑了。
我的眼眶竟有些湿--有他在,有他看着呢,我不用怕。他在扮演一个温柔的情人,一个知心的哥哥,一个关心我的父亲,所有这些我需要的,他都扮演得很好。可是--
"你看着有什么用,我想我是到死都不会再有家庭温暖了。为什么不一刀杀了我呢,爸在医院打死我就好了。"
"我会解决的。"他把我从石上拉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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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七月将近了,我的身体却越来越差,莫风叫我不要太拼命,却莫名其妙地带我到空手道会馆玩。我是说过我想学,不过我不认为现在的状况就能学。
一个闪神,被他从后面横扫我的双腿,我双脚腾空向后倒去,却被他抓住前襟轻轻放到地上,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整个屋子都在不停地转,转,转,我闭上眼,手指扣住地面,就象甲板上晕船的乘客,拼命要抓住一点踏实的东西。
"起来,别装死!"我听见他轻笑,"我晕!"不满地咕哝一声,我不理他。过了一会儿,听见他走到我头边,坐下,把我的头放在他腿上枕着。我已没有那么晕了,只是一下而已,微睁开眼,看见顶蓬的灯光,白得刺眼,没有太阳那么亮,那么暖,但从他腿上传来的暖意却比阳光来得更强烈,真想让时间停住,却听到他煞风景的一句"别睡着了。"他轻拍着我的脸,"其实你的反应速度和爆发力都不错,只是缺乏训练。""哼,我要是身体好,你跟本不是我对手。""添你二两肉,你就胖得喘哪。"他笑。
"哎,"我看着他的黑带,"从白带到黑带有多少级呀?""白带、黄带、红带、橙带、蓝带、绿带、棕带、黑带。你自已算吧。"他这回得意地笑。我叹气,怪不得。
七月,这几天没有上学了,莫风也不知为什么那么闲,天天在家陪我,盯贼一样的盯我,弄得本来不紧张的我也紧张起来。电话铃响的时候,我浑身一震,然后看到他诡异地笑着把话筒给我,是妈?我无声地问,他还是笑。
"喂?""力力啊,"是爸!"最近身体还好吧,听说考完试你要去美国做手术?嗯,我没别的事,你好好考试吧,要没事我就挂了。""爸!""嗯?""我没事,考完试我去看姐。"心脏猛地一紧,象被线拉住了。"好,你安心考试吧。"那边挂了电话。
"你--"我看着莫风,后半句话说不出来,只是抓紧胸前的衣服,看着他的笑从脸上退去,换成惊恐,我沉入黑夜。
第六章
作者:由于这一章出场人物多了那么一点点~~~~~~~,偶来列个演员表好了。
演员表:
力力、铁力、阿铁--徐铁力(不同的人对他叫法不同嘛,偶素管不了了)
莫风--莫风
徐爸--徐爸(徐爸:为什么不给我起名子!-_-^)
徐妈--徐妈
莫父--莫父
姐姐--徐木莲
老五小金--刘鑫
老大--李宇
老四--原福祥(其实你这个名字起不起都一样,表打偶,偶会删你地戏地~~~~~)
上铺老六--张文军
其它群众演员若干、、、、、、
作者达达达地跑过,群众轰隆隆地追上,"为什么不打出我们的名字!""杀了她!""我要吃烤鸭!"
作者:-_-|||贴演员表果然要冒生命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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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背着我都做了什么?"从医院回来,这是我第一句话。"安排你去做手术,把这事告诉你家里人。"他拨弄我的头发。
"你都不先问问我同不同意做手术?"当我是小孩子。
"那你想怎么样?说说你的安排?"他眯起眼睛,这说明他不高兴了。算了,不和他争了。
"我没想到爸会打电话。"我回想着那天的情景,原以为爸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了。
"他怕你在那边手术台上下不来,我说有危险。"
我白他一眼,狡猾,我都忘了他有多狡猾。不过,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原来真有这样的人,什么事情他都能办到,不知道他怎么和爸说的,但是他办到了,他一定也能帮姐好起来!
接下来的几天高考他负责接送,之后我并没有见到家人就被直接带上了飞机,而他在安排好一切后,就匆匆回国了。
手术很成功--医生说,怕我不明白,还竖起了大拇指。
我住的病房很大,什么都有,倒象是个宾馆而不是医院。每天这么呆着实在没有意思,电视的中文台又少,我就不时地给莫风打电话,问他在做什么?
我也给家里打了电话,告诉他们说我很好。真的,一切都很好,要不是爸突然问了一句,"你真的爱上一个男的?"我本能地说我没有,爸说那很好,你回来后就回家来住吧,欠他的我会还。
放下电话,我感到恐惧,我爱上他了,我马上就肯定了这一点,因为每天早上醒来,差一点叫出口的,就是他的名字!以前,姐说过。真的爱上他了,我现在已经离不开他了。爱情并不象我想象的那样如当头棒喝,猛扑而来,却象蛊毒,一丝丝慢慢渗入每个细胞,当我醒觉已经逃不掉了。我把手插到头发里,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门开了,我抬头看去,莫风?!
"嗨,你猜我看到谁了?"我靠在床头,把电视声关小,"嗯?"莫风在电话那边漫不经心,"你爸,我肯定就是,和你长得真象!""什么!"哈,他终于有反应了。
"没想到你爸那么和蔼,和我说了很多话,一直微笑,特有风度!他还说以后希望我到美国念书,他好象对我印象不错。"
"喂,你有没有在听?是你让他来看我的?"莫风怎么一直不说话?
"我在听,别兴奋过头了,你身体还要再养一阵子才行。"莫风好象很困,声音模模糊糊。"睡吧,我都困了",果然。
可是我才刚起,我想早点儿回去,想看到他,从没这么想一个人,每一次心脏的跳动都连着一声呐喊。
半夜不会再给闷醒,可是我却比以前更加感受到孤独的煎熬。很怀念以前黑暗中醒来,有人哄着的感觉。
莫风已经和他的爸爸说了,而他爸爸的意思是让我到美国来,对了,美国很开放,同性恋也能被接受。突然想到大富翁游戏里的一句话,"今夜做梦也会笑!"
我爱每一个人!回去,我要去看姐,我会尽一切力量让她好起来的!莫风说得对,我应该向前看。
终于回家了,不用再听那些鸟语了,至少最近不再听了。莫风很忙,派人接我到我们的家里,我实在太兴奋了,有一肚子的话要向他说,一切都没变,还是我走前的样子,只是落了点灰,这里现在看起来是那么亲切!
正在出神,莫风进屋了,我盯着他,心跳得很快,他的外表实在是出众,那种王者的气势更是魄人,衣物下若隐若现的线条让我回想起他坚硬而富有弹性的肌肉群。
他的脸上并没有类似于惊喜的表情,这不奇怪,可是看起来,也并不是高兴,倒是很严肃,就好象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发生了。
他递给我一张纸--那是一张录取通知书,一个不好不坏的二流大学,这不是很好吗?怎么了,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他又扔给我一个沉重的大纸带,在我正动手拆的时候,他说"三十万!"我有点反应不过来,接着,我看到纸袋里的人民币。
"三十万再加这个房子,手术费用你也不用再问了,我后天回美国,以后也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他不看我,坐到了沙发上。
"为什么,"我听见自已的声音,有点哑,很陌生。
"不为什么,该结束了,我烦了,我说过,我烦了,就会放你自由。现在你自由了,可以爱怎么恨我就怎么恨了。"他的眼睛象两个黑洞,直视着我,里面却什么也没有。
他怎么这么莫名其妙,莫名其妙地说喜欢我,然后又莫名其妙地说该结束了,在我想告诉他我爱他,不管这有多疯狂的时候。--我觉得我有点跟不上他的思路。
他拿起桌上的火机,又扔下,"就这样吧,过几天我叫律师来办一下房子的过户。你也快开学了,先养好身体吧。"
他快速走向门口,开门,我直觉地想上前,却见他回头"我不喜欢纠缠不休。"于是我收住了脚。
当大门砰地一声把我和他隔开的时候,离他进门也许都不到一分钟,我手里多了一张录取通知书,三十万,从幸福的云端摔到了大理石地面上。
疲惫地回到家里,爸妈一脸的理解和宽容,不知道他们理解了什么,是同性恋,还是我忍辱负重了,反正不会是我真正的心情,不管怎么说,我算是浪子回头了。我把纸袋交给妈,告诉爸说不用还他什么,妈说等你爸生意好转,这些钱,你还是还给他吧。哦,他倒是什么都算到了,知道我们要用钱。
姐看到我,又那么温和无害地笑起来,"阿铁,你回来了。"我感动得想哭,可是她又说,"莫风说今天不过来吃饭了。不用等他,我们开饭吧。"我沸腾的血液冷却了,她还是记不起来那一段。
我还是喜欢在阳台上向下张望,期待的,却只是一个人的身影,我想,也许,他会来说--开个玩笑,你生气的样子比较好看。
直到报到一个月后,见到他的律师,我才明白,他是真的离开了,不是开玩笑。一切都真的发生过,我掐得满身青紫也醒不过来了。奇怪的是,我并没有愤怒或伤心,什么都没有,只是觉得有时心口会痛一下,也不是很严重。我开始想我其实不是同性恋,我没爱上他,我只是习惯了他的存在,习惯了依靠他而已。我不甘心只是因为有些事情没有答案,打个电话给他也许就有了,可是自尊心不充许我这么做,喝,我还有自尊心哪,连自已都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