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等石田雾说完,修笑了:"有人从中收取了广运的贿赂,现在广运失去了合同就反咬一口?"
"不是你吗?"看到修淡漠的表情,石田雾突然有些後悔了,他意识到自己在气头上似乎再度加深了和修之间的裂痕,但他还是无法说服自己去怀疑另一个人。
"您没想过别的可能性吗?就一口咬定是我!季州岛是由我和谁负责,这您应该最清楚才对。"修把文件夹扔回桌面,走到石田雾的面前,俯下身子,对上石田雾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还是你害怕知道真相呢!"
"修!"石田雾回过神来的时候,修已经站在了门口,他朝石田雾摆摆手,"放心,我会把这只蛀虫抓住。到时,您可别心慈手软。"修说完笑著走出了办公室。
"我居然也有当替罪羊的一天啊。"随著楼外电梯在空中缓缓滑行著,修扭了扭僵硬的脖子,伸了个懒腰,点上一只烟,凝视著街上川流不息的人群。
修虽然是个典型的花花公子,但事实上却也是一个不错的继承人。或许连石田雾也被蒙在谷里,修早在读大学期间就已经掌握了石田企业的营运和操作过程,剩下的只是等待,等待自己成为石田企业真正的主人,等待那可以酣畅淋漓报复的一瞬。精明的他当然知道广运的事不可能和强有任何瓜葛,爸爸会怀疑自己也是天经地义的事。因为如果不是为了妹妹的医疗费,强根本就不会和石田家有任何联系,他会象避瘟神一样躲著自己吧。想到强那明明非常勉强还是用力挤出的笑容,修不禁莞尔。
可是......不知什麽时候,一截烟灰烧痛了修叼烟的中指。修干脆灭了它,转身默默追寻著那越来越模糊的第三十四层──爸爸的世界──它正在逃也似的离自己远去。
明明知道的,爸爸对强的偏爱,也自以为已经能够把它视为理所当然的了。可是现在还是......非常的不爽......非常的愤怒......莫名的悲哀,如果不找人发泄一下,仍会感到令人窒息的郁闷。
应该是那个家夥吧。修的头脑中经过一番缜密的搜索和整理,他几乎可以确定这次的罪魁祸首是谁了。但,此时此刻抑郁心中的却不是对这个人的愤怒而是另一个让人产生战栗般快感的计划。
一个不算魁梧的男人跪在地上,低垂著的头近乎要贴上地面,急促的呼吸伴随著双肩难以自制地颤抖,他间歇发出低低地呻吟:"总经理,您饶了我吧。我......我......"
修看也不看他一眼,专心把玩著手中的磁片。
"为什麽这麽做?"
"因为我需要钱!我......"男人有些懊恼地一把揪住自己的头发。
"哦,我还以为你是不得以呢!"修放下磁片,用皮鞋尖一把抬起男人的下巴,冷冷地看著他说:"你懂我的意思?"
"我不明白......"男人瑟缩了一下,嗫嚅道。
"没有幕後黑手?你不会这麽蠢吧!"修的脚踩在男人的肩上,用力一踢,男人坐在了地上。
男人沈默了一会儿,突然眼中放出异样的光彩,但马上又暗淡下去,"可是傅先生他不是......"
修站了起来走到男人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公事公办,公私分明嘛。"说著,修抓住男人的手臂把他从地上扶起来。
男人有些错愕地看著微笑著的修。
就在修和这个叫李渔的男人谈话的下午,强在大友银行的户头上突然增加了一千万。
接到修的电话已经是凌晨两点锺了,强硬撑著酸胀的眼皮来到了修的公寓。一进门,奇怪的是今晚原居然破天荒的不在。空旷的大厅里,修焦躁地来回走著,看到赶来的强神色显得有些紧张,但始终没有开口,两个人陷入长久的沈默。
渐渐地,强感到自己忍不住要到周公那报到了,於是放弃似地说道:"什麽事?修,这麽晚叫我来不是玩看谁先说话的游戏吧。我困了,你不说,我可要睡了。"说著强准备朝沙发上靠,修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臂。
"怎麽?"强诧异地抬头看著修,却一下子惊得说不出话来。打从认识修到现在,强还从未见过顶著这种一副表情的修。怎麽来形容,就好象是被别人弃养的小猫小狗拼命抓著最後一丝生存的希望。从修那无助的眼神里,强似乎看到自己就是那个能够主宰修命运的人。他在向自己企求?是看错了吧,修和自己的关系一下子掉转过来,修在害怕著什麽!
"强......"强几乎能感到修的声音中那发自内心的酸涩。"帮帮我。"说著,修把头深深埋进强的怀里。
"你也真是的,这种事怎麽不和石伯伯商量一下呢?就算是为了公司的利益要广运多加钱,你也应该把这些钱上缴给公司,而不是私自把它投入到别的生产部门啊!这些钱来得名不正言不顺,去得不清不楚的,你不怕别人说你从中收受手续费吗?"强不停地数落著修,却没有推开靠在他肩上的修。
"我知道错了,强,我......我真的不敢和爸爸说,我怕他会生气,你也知道他的身体。"修用手覆在整张脸上,声音有些哽咽了,"我该怎麽办?"修透过指缝偷窥著此刻强烦恼的表情,希望他早早上钩。
终於,强象下了什麽决心似的,他扶住修的双肩,紧紧地盯著修,"反正这件事我也脱不了责任,干脆我来承担吧!"
虽然这是必然的也是修正想要的一句话,但当强说出口的那一瞬间,修的心还是微微震动了一下,随之而来的是一种纠缠不清的愧疚感,但还是被修以自持的"修养"忽略了。他得马上做出反应。
"强!这怎麽......"
不等修说完,强已经捂住了他的嘴,"如果是我的做的,石伯伯应该不会太在意才对。"这句话突像象盛夏的骤雨刹那间就把埋藏在修心底的愧疚冲的一干二净。什麽东西!修暗暗骂道。
强却没有觉察到修眼中的不屑甚至是仇视的目光,径自徘徊在自己的世界中:毕竟你才是他的儿子啊。
"真的是你做的?"石田雾不可置信地看著强。
"石伯伯,很对不起!我当时也没想那麽多。"强低著头,不敢看石田雾的眼睛。
石田雾瞥了一眼坐在一旁的修,他正翘著腿好整以暇看著石田雾,目光里尽是嘲讽。
被修盯得浑身不自在,石田雾有些激动地说:"你要那麽多钱是为了可可吗?"
强诧异地抬起头,"钱?"看到石田雾眼中的流露出的失望,强突然望向修。修却把头转了过去,对著窗外。
"如果是可可需要手术费你可以和我说啊。"石田雾走到强的面前,一把握住他的肩膀,紧紧的扣著。强感到石田雾在颤抖,"我......"
"一千万,整整一千万,要是让其他股东知道了,强,你就完了!"石田雾的手无力地从强的肩上滑了下来。
"我......"强的目光再次移向身边的修。
修还是看著窗外,好象没听见他们的谈话。
"石伯伯,什麽钱......"强感到修周身散发出的冰冷气息,他突然有些明白了。
"你看这是什麽!"石田雾替给强一张财务报表。
强没有去接,他的目光仍死死的钉在修的身上。修转过头来,替强接过石田雾递过来的报表,认真地看著,一边还啧啧地惊叹起来,"强,你的帐头上怎麽有这麽多钱啊!"
"修......"强的几近绝望地看著大摇其头的修,眼中掠过一丝悲哀。
"强,到底是......"石田雾看到强失神的模样,心中的不确定更增强了。他抓住强的双手,大声说:"强,不是你对不对!"
强任石田雾牵著自己逐渐变冷的双手,颤抖的眼瞳中映著修最後的轻笑,缓缓闭上了眼睛。"是我做的!"说著,强深了口气,轻轻抽回石田雾握著的手,转过身去,与修擦身而过的瞬间,他听到的是阵阵让人心慌的急促呼吸。他没有抬头,只是在修身边低低地说了句:"你赢了!"
"修?"
"啊,什麽?"
"以後季州岛就全交给你了。"
终於得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终於打败了强,终於独占了爸爸的一切。修凝视著楼下,强那瘦弱的身影正慢慢融如滚滚的人流之中,消失不见。强,永别了。不,应该说是"再见"吧。下次再见的时刻,你就不再是今天的强──那个曾是我终生对手的人了。
黑暗的房间里,一点红光幽幽地闪烁著。很快整个房间里漂浮起一抹淡淡的的薄烟。"哥吗?"可可的小脑袋从门缝里探出来。
"恩。"
"哥,你怎麽了,声音听起来涩涩的,感冒了吗?"可可轻轻地走到强的身边握住他的手,强也紧紧回握住她。
"今天回来的很早啊,那个恶魔也有发善心的时候。"可可低低的说著,撒娇般靠在强的肩上。强下意识僵了一下。
"可可?"
"恩。"枕著强的肩膀真舒服,整个人都懒懒的,可可有些困了。
"我不去石田家工作了,好吗?"强的话像一针强心剂把困顿中的可可惊醒了。
"哥!"可可的眼睛亮亮的,一眨不眨地盯著强,"你终於下决心了。"
看到可可一脸的兴奋,强却忽然蔫了下来,他抱住自己的头,使劲揉搓著头发,发出痛苦的呻吟:"可可,可可......我......我不能,对不对,我们需要钱!无所谓的,只要你能好好的生活,我没事的!"
"哥!"可可一把抓住强狂乱的双手,避他看著自己的眼睛。
"哥,你看著我,看著!"
"可可!"强缓缓抬起头,温柔地捧著可可的脸庞。
"我不要紧,更重要的是──"可可一字一顿地说:"我不要哥哥为了我去受罪,这一辈子我只有一个希望就是哥哥要获得幸福,真的,我真是这麽想的。"
强感到自己的手湿了,他轻抹著可可的眼角,想说些什麽来安慰她,可一到嘴边却全都化成了一声声啜泣:"可可,可可......"强紧紧拥住可可,这个连风都可以任意吹到的女孩,却感到全身涌起一阵阵炽热的力量,这是可可赐予自己坚持下去的勇气,"谢谢......"强流下了二十三年来的第一滴泪水。
没有强来打扰的早晨,修觉得格外惬意。他搂住身边光滑的身子,把自己赤裸的胸膛紧紧贴上去。
"讨厌,别吵我啦!"原稚嫩声音撩得修心中痒痒的,他不顾昨夜整晚的"作业",再度压到原的身上,"你这只懒猫,不许睡啦,让我搞搞你。"
"你神经啊!"原拼命地扭动著身子,避开修的压制,"怎麽就不知道‘休身养性'呢?"
修轻笑著,在原白皙的额上吻了一口。还没完全清醒的原蹭著修的臂膀,粉色的唇一张一翕,不时溢出阵阵透著舒畅的嘤咛。
"你这家夥,不要这麽可爱好不好!"修脸上露著愠怒的表情,手却温柔地抚上原的额,轻轻拨开沾在原耳旁的乱发。指腹有一下没一下地逗弄著原的喉结。"喂,喂,你怎麽不理我,小心我吃掉你哦。"修故意贴在原的耳边吹著气,见原瑟缩著颈子只往枕头下钻,修终於按捺不住了。他猛地扣住原纤细的脖子,温湿的舌头一下子钻进了原的耳朵里,用力吮著。
"啊......啊......放开!"原一个劲捶打著修的背部,修却不为所动。
"受不了了,我......哈哈......呵呵......"原被修舔的奇痒难忍,笑的快哭出来了。
修感到原带著湿气的喘息,才放开了他,但不等原有任何反应,他的唇已经精确的落在原的脖子上,张口轻轻咬住原生涩的喉部,修开始了下一轮对原的"折磨"。
"修,不去上班吗?"原有气无力地对站在窗旁的修说道。
"车不是还没到嘛!"修把衬衣随意地塞进去系好皮带,突然他拾起地上皱皱粑粑的领带,斜昵了一眼床上的原,修把领带对著晨曦高高的举起,脸上露出一丝坏笑。
领带上残存的水泽映著太阳的光芒闪闪发亮,原一想到这根领带昨晚的用途,脸刷地红得一塌糊涂,恨不得冲过去撕烂修那张充满戏谑的痞子脸。可浑身酸痛,整个人都懒了,他赌气般背过身去,用被子捂住自己的头。
"怎麽生气了?"修故意用略带嘶哑而低沈的声音挑逗著原的神经。
"还不快走,都九点了,强今天怎麽这麽迟啊!"原恨恨地说道。
很久,背後再没有传来修那坏心却不失性感的声音。原有些诧异地回头看了看。
修正凝视著窗外,手上多了一支未点燃的烟。
"修......"
"我差点忘了,他......我说强啊,他不会来了,我今天要先自己开车去。"修说完,把手中的烟捻在烟灰缸里,拽著风衣正准备走。
"修!"
"什麽?"
"领带!"原朝修的脖子比画了一下。
"哦,看来还要去买条领带,今天铁定要迟到了!"修手忙脚乱地穿著鞋子。
原忍著痛,移到门口,"家里就没有其他领带了,用得著去买吗?"
"呵呵,我的领带都是一次性的,反正有人天天帮我去买!"修说话的时候,鞋带已经系好了。
"强,他......"原没说完,回答他的是修离去的关门声。
石田雾看著姗姗开迟的修,没有说什麽,只是交代了一些公务就出去了。修静静地坐在办公室里,外面看上去是一片喧哗,有此起彼伏的电话铃声,秘书小姐高分贝的请示声,甚至是职员们偶发的嬉笑声,还有就是回声,从四面八方朝自己奔泻而来,却在接触隔音玻璃那一刻停止了,原来一切都是视觉上的,自己什麽也没听到。修闭上眼睛,偌大的一个公司顿时安静了下来。
接下来做点什麽呢?
石田雾没有去他所谓的开幕式,而是径直来到了强的家里。看著门外满面风尘的石田雾,强突然有种哭的冲动。此刻,他终於有些明白修的心情了,石伯伯是真心疼爱著自己,甚至可以说是过分的,可......理由呢?
"什麽?石伯伯......我不能要!我......"强灰色的眸子剧烈地收缩著,他撇过头去,害怕迎上石田雾眼中真挚的目光。
"我知道那不是你做的,都怪我不好,一直没有发现。这麽多年,呆在修的身边你一定很不开心,可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想补偿你......"强倏地回过头看著石田雾。
"你和你妹妹!"石田雾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
"我没有理由收您那麽多钱,石伯伯,我真的不......"不等强说完,石田雾已经不耐烦的抓住强的肩膀,"你怎麽和你爸爸一个德行啊!真是的,我给你钱又不是让你一个人去挥霍,可可治病不要钱吗?我知道在修身边工作只会带给你不愉快,所以干脆你自己当老板吧,啊?"石田雾语重心长地开导著强。
熟悉强的人都知道,只要提到可可,强就不能拒绝。石田雾很高兴看到强原本透著倔强的目光已经开始变得有些飘忽不定了。
"石伯伯,那就算我是借的吧,虽然不在您公司干了,但每月我都会汇款给您的。"
石田雾知道强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也就不再推辞。先帮他收著吧,石田雾这麽想著。"那好吧!"石田雾拍拍强的头,"你这小子,就是这点可爱。"看著石田雾,强羞涩地笑了。
"好了,我还要到季州岛去,过两天我会派陈律师把财产授权书送来,你签个字就行了。"石田雾忽然注意到沙发角落里一个发光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