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面反面————御

作者:  录入:12-23

"你好好回去躺着。"放下手中的水果,云泽铁青着脸。
"不要!"挥开援手,予掀轮流注视着两人。"刚才你听到了吧?文汀对你有情,我对你有意。二者你只能选其一。"
"予掀,你不要闹了。"
"我听得很清楚,也想的很明白。我和你之间好像真的并不实际。你简单而明了,可是我呢?你到底了解我多少?我的家世、我的背景,甚至我的生活,你根本可以说一无所知。我和你是两条平行线,没有交织。即使有,那也不过是一时的错位。在没有找寻到出路之前,我们分手吧。"
"你说什么?"
"这一次我不是耍性子闹脾气。我在设计院的门口足足等了你一个晚上。在我手心里的电话被捂热了,发烫了,可是一次也没有响过。我知道你有多忙,我也知道这一次参赛对你有多重要。可是我还是任性的要你做出选择。我很残酷,总是让身边的人备受伤害。原本你的人生可以很光彩很幸福。可是我却亲手毁了这一切!雨桐已经无药可救,梓鸣也因此付出了一生的代价。我真的不知道粘惹上我的你即将可能面对的是什么?文汀说的对,我既然给不了你幸福,也断不能给你灾难。"
"予掀!"
"分手吧。我相信你会更快乐。"
扬起的胳膊,清脆的巴掌声落在予掀的脸庞,身体随之跌落。
"在做出决定之前请先听取当事人的意见,这是最基本的尊重。交往至今我有抱怨过任何不满吗?对于你的娇纵蛮横我有说过无法容忍的话吗?如果没有麻烦你不要将自己的意志强加于我。幸与不幸只有我自己说了算。"
嘴角的血丝,浮肿的痛,予掀毫不畏惧的回眸。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除了我是陈予掀你不会知道我才是三联会郑霁海的儿子吧?!"
"什么?"异口同声,云泽与文汀诧异的惊叫。
"雨桐是我在郑府的替身。因为我母亲在临产前遭遇不幸,当场身亡。父亲为了保护我,躲避那些仇家的暗算。他将我托付给信赖的好友。而同时在孤儿院领养了刚出生就因车祸父母双亡的雨桐。制造假的出生证明策划长达二十年的阴谋。父亲希望在确定三联会高枕无忧之后才将秘密抚育的我推出台面。或者一辈子我就坐在幕后,让名誉上的继承人郑雨桐遮风挡雨。现在你们明白了吗?为什么我的身边没有朋友?为什么我总是拒绝他人的善意?为什么我只能孤单寂寞的一个人?!"
"还有更惊讶的事。雨桐被劫,我当时在场。但是因为来不及通知我们避难的司机在危机之下只将我隐藏了起来。而我为了自己的安全,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朋友被虏。受伤,一辈子无法治愈的痛楚。面对梓鸣哥的哀愁,我放任父亲为了郑氏的大业逼迫他离去。因为如果他继续驻扎三联会,很可能会因雨桐而对我产生不二之心。父亲不允许他的背叛,不允许不幸的再次发生。所谓的儿子,不过是一颗随时可以舍弃的棋子。我允许甚至推动了这一切的发生。即使梓鸣哥不恨我,雨桐不懂得抱怨,我也无法原谅自己,无法心安理得的享受幸福。云泽,如果我的人生必须牺牲这么多人才能继续,我宁愿停止这无谓的折磨。
我会如父亲所愿继承三联会。但是在我没有强大到可以保护我所爱的人时,我不会让身边的人轻易涉险。三联会是什么组织,背后有多少敌人,这并不难想象。文汀,我是很富裕,但是我还没有充足到可以随意践踏人命的份。云泽,是福是祸,这四年的交往我是真心诚意的付出,希望你以后提及我的时候能有一颗平和的心。"
"你......"
"最后一个请求,麻烦你送我回郑府。"
没有商量的余地,没有可选择的退路。相爱的人无缘终老。
仰望花团锦簇、绿树成荫的小别墅。燃亮的灯火,温暖的气息。
十指交握,拽紧手心中的他:"这是我家,我们进去吧。"
身后的人没有动静,回头一脸沉寂的予掀纹丝不动的站着:"怎么啦?"
"你不要这么幼稚。"削尖的脸庞带着几分憔悴,几分忧郁:"即使现在得到你父母的认可,我也不会和你在一起。我们要面对的何止是歧视与压力。我不想你成为第二个雨桐,我已经没有勇气再失去任何人了。"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就会不幸?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也不会后悔。这是我心甘情愿的,没有人可以改变。我父母不可以,文汀不可以,你也不可以!"你有你的坚持,我有我的打算。
张开双臂,抱住心爱的人:"你是一个大傻瓜。"
"我也这么觉得。"
贪婪的吸取对方身上的味道。解除彼此的束缚,踮起脚尖,一如四年前那青涩、腼腆、柔和的吻,印在云泽的唇上。
"再见。"洒脱的笑,永恒的容颜,他希望留给他的是最美丽的记忆。
转身逃离他的视线,也许你不会后婚。但是我不能让你身陷险境。文汀说的对,爱一个人不是自私的占有,不是自以为是的快乐。如果可以,他会用短暂的分离建筑永世的牵绊。
还是让他溜走了,虽然极力挽留,虽然竭力说服,他依然拒绝相信自己的承诺。
缘分就此错离,何年何月再相逢?
"非走不可吗?"
"发生了这么多事,我想让自己静一静。"
"雨桐走了,梓鸣也离开了。我只剩下你了。"慈祥的父亲,一日之间苍白了许多。班白的发丝清晰可见。眉宇间事纵横的皱纹。
第一次拥抱,第一次光明正大的以父子之名承认彼此。
"对不起,请您原谅我。"
经过这么多事,予掀才知道自己并非想象中那般坚强,高傲不过是伪装,冷漠也只是挡箭牌。他一颗易碎的心其实也害怕受创。
三年后......
夏季炎热的海边,川流不息的人群,热闹鼎盛的画面。忙里偷闲的梓鸣步出啤酒屋,舒展一下筋骨。顺便瞄了一眼正在沙滩上和几个可爱的孩子堆沙丘的雨桐。简单的服饰,爽朗的笑,满脸满身都是尘土,很温馨很幸福的感觉。
经过三年的努力,依旧无法恢复记忆的雨桐最大的进步就是敞开心怀与陌生人坦然相处。相较于之前的闭塞与恐惧,即使梓鸣不在身边也能随意行动的雨桐,应该在不久之后就会完全康复。回应雨桐投射而来的微笑,梓鸣有自信他会再一次爱上自己。而他们将会幸福地过下去。
"梓鸣,你的电话。"
"喂,你好。"
"你好!雷少爷,我是郑府管家段叔,还记得吗?"
错愕,视线里是雨桐嬉戏的模样,不忍打扰的欢愉。
"记得。"
"先生病危,请您立刻返回三联会。"
一切难道还没有结束吗?本以为已然终止的命运似乎并不愿轻易放弃他们。
再见,过往依旧吗?!
第六章
闪亮的吊灯映射着郑霁海刚毅硬朗的脸庞,风度翩翩地宛若一代王者。
目视这曾经无比熟悉的神态形貌,予掀意料不到的再见竟是诀别。
"少爷,您回来了。"段管家在身后行礼。
"段叔。"
"雷少爷和雨桐少爷已经回来了,您请上楼吧。"
仰望楼梯,等待自己的究竟是什么?!
站在卧室的门前,紧握着手中最后的依靠,梓鸣神色凝重的不敢贸然前行。或许是感觉到压抑忧伤的气氛,浑然无知的雨桐也显得格外安静。
"雷少爷,老爷在等您。"段管家催促着,梓鸣心意已决,拉着雨桐并肩步入卧室。
郑霁海平躺在宽大无比的床铺上,身边站着白袍医师以及护士小姐。从电话中已经了解到病情概况的梓鸣只是与主治大夫对视一眼,就已经确定父亲的身体已无回天之力。垂下眼帘,曾经养育自己、教导自己、带领众多部属冲锋陷阵、攻城略地的英雄、天才,此时连呼吸都需要借助仪器。而那随时都显得神采奕奕的眼睛已经合拢了,皮包骨的脸庞突兀而苍凉,稀疏的两鬓白发如雪霜般扎眼, 迅速的衰老迟暮,不忍目睹的心酸痛楚。
"老爷是心病成疾。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么多年的拼杀,不是常人能应付的。三联会有如今的辉煌盛世,老爷可说呕心沥血。可是身边连个可以托付的人都没有。他能撑到今天实属不易啊。"
没有苛责,段管家的话却象鞭子抽得梓鸣惭愧不已,低下头去。
默不作声的雨桐皱着眉头,端详着已经没有更多生命迹象的郑霁海。似曾相识,脑海里一霎那涌现的全是陌生的画面。很熟悉,很温暖,他知道以往的他是那么意气风发,是那么伟岸,是那么和蔼可亲。
神出手,慢慢地的刻画他的容颜,记忆象剥落的果壳一层一层地褪去封印。
一瞬间,他认出了床上濒临死亡的他;一瞬间,他回到了三年前那个真实、明白的雨桐。
"爸爸--"呼喊出声,埋葬在心底的思念与哀怨全部倾泻而出。
"雨桐?"感觉到事情的微妙,梓鸣不敢确定。
"爸爸,怎么会这样?!爸爸--?"双膝着地,雨桐趴在床头,慌乱地摸索着郑霁海。自己究竟错过了什么,为什么脑海里一丁点父亲生病痛苦的预兆也没有。为什么好似一觉醒来,父亲就如此虚弱如此苍老。
"啊--!"抱着撕裂般疼痛的头颅,不负重荷的雨桐收容不下如泉水般涌现的过往。快乐的、心酸的、悲伤的以及不堪回首的。
"雨桐,雨桐?!你怎么啦?"梓鸣焦灼不安,摇着昏厥的恋人。
难道记忆恢复了?!
"你长得象妈妈,很漂亮。"
人总是要到最后一刻才能正视自己搁置于角落的最不敢轻易碰触的珍贵。燃烧殆尽的生命,仅有的余力支撑着他,永远地象烙铁般刻入骨髓的注视。待到黄泉,他好向心爱的妻子描述他们美丽动人、聪慧伶俐的儿子。
"爸爸。"无力的呼喊,二十三年他终于承认了彼此。
"你肯叫我了。"象琼浆雨露,郑霁海欣喜若狂。"太好了,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对不起,因为我不确认你要保护的人究竟是谁?我和雨桐到最后谁才是你算计的人?我不知道,也无从知道。"
伸手握住予掀,郑霁海虚弱的说:"孩子,你母亲的死是我一辈子的遗憾。而你是她留给我唯一的骨肉。我用我能想到的办法保护你。虽然你前十二年的人生中我没有参与。但是我没有一刻停止过对你的思念。孩子,我所做的这一切尽管罪不可恕。可是全部都是为了你啊。"
修长的眼睫毛轻颤,泪落在手背上,冰凉的。
长叹一声,现在不是缅怀过往的时候:"予掀,见过几位伯伯。他们是父亲我这一辈子最可靠最信赖的好兄弟好朋友。若想要掌控三联会就必须向几位长辈虚心学习。郑氏以后就靠你了。"
按照父亲的指示向几位叔伯致礼。双方简单而慎重的缔结联盟。
"还有一件事你必须记住。我离开人世之后你即时恢复梓鸣副会长的职位。为了雨桐的事,我断绝了父子关系,逐他离开。虽然他未必记恨但如果有他的协助定如虎添翼。我相信那孩子一定不负重托,忠心耿耿地为你赴汤蹈火。"
"是,爸爸。"泣不成声,二十三年父子一场他们到底了解、认清对方多少?他的生命真的比亲情更重要吗?
"梓鸣在吗?"
"爸爸,我在这里。"再一次跪在床前,梓鸣握紧了郑霁海的手。
"我把予掀交给你了。"拽住两个儿子的手,"你记得你许下的诺言吗?"
"我雷梓鸣有生之年定竭尽全力保护予掀,协助他统领三联会,誓死捍卫、绝不食言!"
"谢谢你梓鸣。这我就放心了。"
"爸爸,我不会让予掀有半点差池的,您放心吧。"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上苍待我不薄,有你和雨桐两个贴心的孩子在我身边这么多年。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可是你们的至诚至善令为父着实感动、着实惭愧。为了一己私欲,我牺牲了你们的幸福。让雨桐屡遭磨难。我对不起他。如今梓鸣你愿不计前嫌助我儿一臂之力,我郑霁海铭记于心,阴曹地府或者西方极乐,我都会保佑你们一生平安、幸福和睦。"老泪纵横,弥补已再无可能,郑霁海只能祈求原谅,祈求心安。
"爸爸,您不要说了。没有你,我和雨桐都只能是孤儿,我们无法相遇,我们无法相爱。父亲,我相信雨桐他也会感激你赐予的机会,感谢您二十三年的抚育之恩。对于您,我们没有憎恨抱怨的资格。爸爸,您永远都是我最伟大、最慈祥、最可敬的父亲!"
心满意足的笑,最后凝固在如愿以偿的嘴角。
诺大的书房宁静而肃穆,纯黑质地的丧服整齐笔直的套在身体上,显得沉重而忧伤。
忠诚朴实的段管家恭敬地守候在房门边,一如往常。
"我是郑霁海先生的个人律师。按照先生生前的遗嘱他名下的三联会股份50%将由其独子--陈予掀继承。余下的股份平均分配于养子雷梓鸣、郑雨桐。其余产业皆由......"
"你刚才说什么?"至今仍蒙在鼓里的雨桐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他只是曾经丧失了记忆,并没有失去听觉吧,"陈予掀是我父亲的独子?这怎么可能,他明明姓陈。"
"雨桐这件事我稍后向你解释。"
"你的意思是你早已洞悉这其中的问题了?"直视梓鸣,雨桐不敢置信。"为什么?为什么连你也要瞒着我?"
望向一言不发的予掀,被愚弄被欺骗的感觉让他怒不可揭,猛地跨前一步,挥手就是一记耳光。
抚着火辣辣的脸庞,予掀依旧安静沉默。
"陈予掀,我认识你二十年,整整二十年。我视你为最好的朋友、最亲的兄弟。我挖心掏肺的对你,结果呢?你是怎么对我?看着我是不是觉得特白痴,特可笑?!"
"我很抱歉。"
"抱歉?抱歉就可以结束一切了吗?"伸手抓住予掀的衣领,梓鸣大惊失色的努力隔开两人。雨桐胡乱地褪去身上的衣物,露出赤裸裸的胸膛,触目惊心的伤痕,经过了三年的岁月,留下的印记历历在目。"如果换成是你,你会轻易善罢甘休吗?相处了二十三年的岁月,总是一副仁爱慈祥的模样。呵护备至的将我捧在手心,我以为自己多幸福多幸运!现在你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假象,是谎言!你让我如何相信,如何接受?他明明就是我的父亲,怎么就变成你的了呢?!"
"如果可以我从来没有希望自己是郑霁海的儿子。你以为我有兴趣去伤害自己的朋友,自己的兄弟吗?你以为面对自己的父亲连相认的资格都没有是一件很快乐的事吗?二十三年,直到他临终我才叫他一声‘爸爸',你以为我是用什么样的心情接受他对你的宠爱?是,也许我欠你许多,任何补偿都显得微不足道。就算要用三联会抵押,我也毫不在乎。可是我只想告诉你,我决不想伤害你,我决不想牺牲你和梓鸣哥的幸福来做为我一生荣华富贵的奠基石。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清楚吧。"
"以前、现在,我从来没有看清过你。我根本不知道哪一句是真实哪一句又是谎言。我觉得你们好可怕!我自认没有足够的智力以及谋略与你抗衡!连我最信任、最依赖的人都能对我撒谎,对我有所欺瞒,我还能相信谁?"凄迷的笑,绝望的心,雨桐转身离去。
"雨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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