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之城————柃

再过一会儿，再一会儿就好......他回来了......回来了......
远处，穿来悦耳的声音，是什么好嘈杂，扎到心口也乱了......
迎面的是警车？擦肩而过......
不安，为什么，这里有警车？
一，二，三......有十一辆......
那么多的人，为什么......奚......
焦急喧嚣在脑中，他要回去......越是往山区驶进，恐慌也越挥不去。
下一个转弯，原本的白色别墅就可以绽现在眼目中，荣贵的巴洛克风格建筑如今却被火焰所笼罩......
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年前那场浩劫夺走了奚行走的能力，还不够吗？再也不与世相争，再也不杀戮，为什么不放过他们？
为什么......谁告诉他现在是什么样的状况？
车子急快地强硬停下来，望着被熊熊燃烧地家怎么可能平静，何况......何况......奚在二楼，他怎么从楼上下来。
要冲进去，他告诉自己决不可以懦弱，坚强，没什么是挺不过去的......
跳入喷水池中，把自己浸湿，寒冷刺骨但别无他法，外衣被披在头上，奋力跳入还未完全点着的厨房，破碎的玻璃扎入皮肤，可是现在还在意自己干什么......奚在哪里？在哪里？
烟雾弥漫，他捂住嘴，为什么消防系统没自动开启？
因为房屋年代久远失效吗？可是至少会存在那样的可能性......
视线被阻隔，肺部刺得疼痛，不可以晕过去......可是，火实在烧得太厉害，没办法冲过去，很烫，在哪里......该死的，奚......在哪里......
无法思考，只是四处的张望，会有的，会有的，肯定有那个东西......
翻找，快......等到火烧到厨房，会爆炸......死，就这样死了吗，怎么可以放弃......
他怎么可以放弃救奚的机会......
不可以，不可以......
顶部的吊灯砸了下来，落在他的脚旁，一切都开始崩溃，要快......他告诉自己，
迷糊中，在一刹那他看见了墙壁中的一块红色的把手，那个东西......一定是那个东西，
欣喜，可是怎么都过不过去，好遥远，挣扎，疼痛......
翎......有人在叫他，他流下泪，再苦也是要挺过去的......
他一定可以，一定可以......
手抓过它，皮肤被灼到，一阵刺痛，用尽所有的力气拉下，
水，开始洒落，大量大量的水连同一阵刺耳的铃声，而他意志涣散，失去了视线......

当他清醒过来的时候，还是躺在厨房里，顶部的花洒还在很小滴的落下水，火已经熄灭，潮湿的空气。
四处都是烧焦的刺鼻气味，全身疼痛，可是强忍着，他站了起来，一共昏迷了2个小时左右。
刚出厨房，他就看见了血腥的一幕，十几个人的尸体横倒在地面上，那些都已被烧的面无全非的人唯一还可以辨别身份的就是身体残留的布，他可以确认没有警察而只有他们的保镖，而且这些人必定是先前在着火前就已经死了。
墙上有很多弹孔，也就是说存在着规模性的枪战，可是他最关心的只有一个。
刚踩上楼梯就听到很大的声音，木制的楼梯在燃烧之后脆弱是不言而喻的，他尽量不往曾有地毯覆盖的地方走，小心翼翼终于上了二楼。
二楼似乎是烧得最厉害的地方，有一部分已经被烧穿，他都可以看到一楼，而三楼不是很严重，他先上三楼，没有人。
退回来，二楼的房间都被烧得很惨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他做好了充足的心里准备，如今的他有一些无法正常思考，毕竟还没有成为事实，他要见他......要见他......
他给他买了栗子蛋糕......他们曾说过，永远不会分开......
最后的一间，颤抖的手，他吸了一口气，奚在等他......
微笑着，打开门，丝毫不顾及滑下的泪......
房间虽然惨不忍堵，可是，这是他熟悉的......
他在这里撒娇，在这里度过每一夜......
他们说，翎是我们的宝贝，
他们说，我们会珍爱你，
他们说，我们永远在一起......
轮椅静静地放在这里，就像往常一样，
他走过去，走过去，反抱住他，
"我回来了......我回来了......奚......我有带蛋糕给你......"泪，汹涌......
"回答我......奚......说我爱你......"没有回应......
"你说过不会离开我......"抽搐......这曾是他们的约定......
"我会坚强的挺过去......"他曾对他的允诺......
"我爱你......哥哥......"唯一的一次，这是我对你最后的告白......

第二十一章 空冢
很久没有落过泪，你把我呵护在手心里，
我是你的宝贝，是因为你把我当宝，
今后的我只有一个人，是因为你已经不再回来......
我埋葬你，亲手，我想和你永远一起......
可是你希望我可以坚强，所以我选择坚强......
流泪着坚强......

泪已经掉落了太久，他抱着他，他亲吻他，不敢看，无法相信美丽的脸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
全身没有一处完好的肌肤，好痛，真的好痛......
怎么可以这样赎渎他的尊敬，对死者竟然这样的残忍，恨......好恨......恨得泪都要淹没。
二十三个朝夕相处的人在一天之内全部远离自己，这种仇，这种怨。
他真的一点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当深夜有人来，他才知道在出事的时候，有人呼救过，可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当他们现在赶过来已经是这样的情况。
他抹掉泪，发誓不再别人面前掉泪，坚强，是他的承诺。
葬礼在不久后进行，因为死者的容貌都被严重摧毁所以祷告是在盖棺的情况下进行的。
奚的遗容只有他一个人看到过，他把他包起来，搂在怀里带走，不让任何人看到，不让任何人知道，他的奚，永远是最好的，那么的幽雅，如百合清秀淡丽。
独自帮奚穿上干净的衣服，放入檀木的棺内，盖上丝被，一支百合。
一些琐碎的东西一件件整理，这些东西是他离家出走的时候塞进行李的，当时真的好傻，为什么就不多带些，顺便把奚也带走？
"呐......这张照片是朔然偷拍的，你偷我生日蛋糕吃，你这家伙还真是讨厌，我就留下了......"把照片放到一旁，又从箱子里把一件一件翻出来。
"这个链子呢......是朔然的吧，他很喜欢，就给你？"放进棺内，让奚的手捏住，可是好僵硬，他忍住快渗出了泪，低头继续理......不可以，不可以让奚知道自己难过，坚强，翎......要坚强......
"这是我的游戏机呢......给你？"声音颤抖，放进去，里面塞了好多，塞了那么多的东西，那么多的回忆......冷静......翎，你要撑住......
"这个呢......是你的吧，你的大学毕业证书，照片好傻......"笑，却还是被泪所覆盖，照片上的奚，那么年轻，那么的有朝气，散发着儒雅的光晕，可是如今，如今......
明明说了不可以哭......不可以，他咬自己的手背......
我没有办法......奚......我好想你......怎么可以没有你......
那么的无助，为什么朔然又不在我身边......
说过要一起......一起......可是又是我一个人......好寂寞......
你怎么可以忍心让我一个人？怎么可以......
发泄，最终仍是一个人，他移动棺盖，它发出刺耳的声音......
闭上眼睛，就这样阻隔......我们阴阳两隔，不再相见。
钉子由他亲手钉下，决绝......
他看到了很多很多的奔弛，一些人面目狰狞却泪流满面。
奚是让人尊敬的，那么的祥和，不欺负弱小，不畏惧强敌，仿佛没有纷争与他有关，所以他总说于朔然才像是个黑道的人。
一面白色的旗子被染红，上面写满着誓死报仇的字样，都是用血，那些男人偏激地发誓要报仇，而他知道，对于这件事情任何人无能为力，那么多的警察，该杀多少个才算是报得完仇。
可是，他恨，他无法原谅这种野蛮的行为，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天理难容。
"这些人会受到天的惩罚......"他低头，随后用刀滑开了手腕，红液大量的涌出，渗进布中，绽开了一大朵火焰，燃烧不熄......
从今后，他是奚的继承者，如果忤逆他，那么他可以忍受，但是任何亵赎奚的事，杀无赦......
埋葬了那么多的人，惨痛的气氛陈压着空气也凝重，雨，不停的下......
墓碑上奚的照片还是那么的清新，他亲吻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布囊。
里面是洁白的粉末，也许是手指，唇，发，腿，任何的部分，小小地留给他，怀抱虽然无法再投向一个彼岸，可是从今后咫尺天涯，永生相伴......
手机也似乎再也打不到这样的一个人，朔然，你知不知道奚他已经走了？
或许你不知道会比较好，这样的痛我忍受地够了，
再让你知道，何必......

白色的建筑在被损坏后的第三天重建，这天是个节日，圣诞节。
他的心境平稳，试着遗忘，这是个聪明的举动。
巨大的桩木被运来，这个别墅被他买下，顺理成章地继承财产，他亲自选购一样的家具，他要朔然回来后看到一模一样的家。
至于奚，这或许是一个美丽的梦。
工作会让人淡忘，他刷着墙，学着工人用手枪钻定护墙板，上百个人一同作业，成绩显著，他相信不久以后必定就可以把家还回来......
他们一同早起，到了夜里喝酒聊天......
他把他的经历说成故事，说如果有来世那个人还会与另外两个人相爱，即使被世人嘲笑，说有的人看上去很严肃，内心其实很温柔，他还说瑞士是他去过最美丽的国家......
他们回答他，真爱值得尊敬，威严的人是值得爱戴的，瑞士今年好象遇到罕见的暴风雪......
他点头，听他们说乱七八糟的事情，荤段子，大声地笑......
这样，其实很好，虽然他并不幸福，至少快乐......
一个星期后就得到了完工，他不舍得，但是他总要送走他们......
效果和预期的几乎相似，虽然材质已经不同，但是粗看几乎一样......
保镖和佣人全部换了，可他雇了二十二个人，工作分配仍然相同，什么都可以换，什么都可以再重来，只是他明白有一些事会变成遗憾。
在崭新的房屋里跺步，一个人睡那么大的床，同样的轮椅被放在窗台的位置，清晨的时候，他可以迷糊着，仿佛看见某个思念的身影。
一切都很好，只要等着朔然回来，
回来之后，他会说，你怎么才回来？
然肯定会说，奚呢？
随后，他要告诉他，朔然......你是个疯子，世界上哪里存在过一个奚？
呵呵......虽然很不符合实际，可是，又可以怎么办？
朔然......他只有你了，除了你一无所有......
虽然，现在不知道你在哪里，可是，他知道你是会回来的......
你回来后，一起回忆，有很多事情他一下子想不起来了......
比如说，奚好像有一颗很小的痣，到底是在左腰还是另一边呢？
恩......奚说的那个你说他吹牛的故事，一下子觉得很好笑，可是结局他记得，为什么是这样的结局呢？
还有......你们以前在他睡的时候量过的，奚的眼睫毛有多长，到底是多少长呢？
都不记得了，好糟糕......
现在就开始忘了，那么以后......
朔然......快回来......
再不回来的话，他怎么睡？
深夜里，好凉，只好抱着枕头，可是枕头不是暖的......
他会偷偷的哭，然后累了，睡了......
你是不是心疼？
回来吧......朔然......
还有......奚......至少在梦中......

虚晃着已经到了下午，他有些失神，朔然还是没有消息，现在已经是元旦之后的一星期左右，也觉得自己有些没事情做，无论是公司的事情还是道上的事，他都不是很清楚，由别人代做着，也明白自己或许只是空挂的名号，但力不从心是事实。
终于奈不住无聊，他打开电视，现在正在播放午间新闻，柔和的女声，似乎是在放一些时事，不会在意这些，他望了望窗外，雪还是在下，纷洒飘零。
又无意地回瞥了屏幕一眼，渐渐，他饶有性质，现在播放的是关于瑞士暴风雪的新闻，似乎已经平静了，遥远的彼端，画面清晰地展现悠素的净白，
他想到，当初有过在那个地方留下自己的欢笑声，那么远，那么静，那么广，都是白色，人都要融化在里面的干净......
忽然回想到什么，他跑过去拖开那只曾被拎走的皮箱，打开它，里面整理的干干净净，有些东西是只有一半的，另一半在奚哪里......
他找着，里面有DV也有几盒带子，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他当时真的生气把这个也带上了，或许这里面有可以珍玩的回忆吧......
塞进它，机器开始转动，小小的荧幕发出光芒。
映目的首先是朔然的鬼脸，他一边比手势，一边调焦，或许是在自拍......上面的日期显示是在半个月前。
声音也清晰了，他听见水声，随后画面变成了浴室中的他，他在刷牙，白色的泡沫满脸都是。
"小猫......转身......"奚的声音，心中一下子暖暖的，他看见自己转身随后画面也转到了奚的身上，一身白色的睡衣，纤瘦不单薄。
"干吗呀？"机器里自己的声音有些变化，他被自己滑稽的声音笑到，捂住唇，几乎都忘了自己现在在落泪。
"你的裤子穿反了......"朔然调侃的声音，随后在画面中他看见奚笑了，带点羞涩，带点可爱。
"没有......你骗我......"自己似乎是在摇晃镜头，它抖动着，最后变成一整片黑夜，只有声音是那么的清晰。
他们在欢笑，闹着，吵着，深爱着......
一盘一盘地把它全部看完，没有当年旅行的记录，只有平时的一些琐碎小事，大多是无聊时候拍着玩的。
睡觉的样子，洗澡的样子，吃饭的样子，通通留下，他很庆幸自己的幸运，同时感谢命运不曾放弃给予他回忆幸福的权利。
全部看完之后，已经是八点了，他知道其间有人让他用膳，拒绝了......时间过得好快，放下已经有些微烫的机器，他甩了甩手腕，轻轻地伸一个懒腰。
有些饿了......出房门后，在扶梯上往下望去，都是那么的熟悉，一成不变，看了那些珍藏又倍感舒畅。
好想......就这样把你全部留下来，所有的一切都记录下来，铭刻在脑中，随后永生不忘。
若无其事地下了楼梯，忽然他又转而爬上了三楼......
他笑了，一下子激动万分，在三楼有一个暗室，那里有偷偷装下的监控设备处理器，可以看到了......
可以看到......三楼并不是被烧得很严重，所以也没有被大整修，它会在的，会在的......
不但可以看见那些回忆......还可以......
可以......看见杀死奚的凶手......

第二十二章（终章）琉璃之城
城市灯火阑珊，遥望着......
漫天星火与它融合在一起，顿挫，交错，
炫耀，攀比的行径让我想到了童年的自己，
争强，好胜，现在我都已经是那么大了......
可是，仍然觉得自己好幼稚，
因为仿佛觉得，巨大的水泥森林，
美丽晶莹的如同琉璃......

他不停地找，不停的查，这套是用硬盘记录的监控，随机记录，不但没有剪辑也是二十四小时无时刻的工作，他分不清机位也没有日期显示，只好一个个找过来......
来不及去看三个人的甜蜜，现在没有什么是可以阻隔他查到杀人凶手这件事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