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ackCat————猫猫Black

［1］
这是第几天了？那个未曾谋面就令我十分感兴趣的搭档，什么时候才会来和我碰头？
我独自一人坐在咖啡馆。半夜，冷清的店内客人了了无几，就连在此工作的店员们，也都露出丝丝困意。窗外是清净无人的街道，道路两边粗壮的树干上掉光了叶片。对面不远处的一家准备关门打烊的服装店门前，工作人员正草草收起架上卖得很火的长毛绒围巾。放眼所及，处处提醒我这是一个寒冷的冬夜。
当咖啡馆的领班走过来的时候，昏昏欲睡的店员们立刻作出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来，一脸奉承地笑着，但却不难看出他们眼中的些许惧意。我斜眼瞟着刚刚发生的这一幕，嘲讽地"哼"了一声。那个店员们敬畏不已的领班缓步向我走来，俊秀的脸上是精确伪装的严肃。他在我的桌边停下来，用职业性的语调问我："先生，还是一杯不加糖的？"
"是。"我一贯的漠然语调。
看看别的人都因为这个"冰山领班"而避开在几步以外，我才压低声音打了个招呼："Rain."
"Cat."同样细微的答话。紧接着，他意味深长地向窗外看了一眼，便匆匆离去。那个和我差不多高的身影，居然能让这么多人高马大的店员服服帖帖，我不禁对他在刚出道时糟糕透顶的水平表示怀疑。
当然的，我明白他刚刚的意思。作好准备，要迎接这个迟到了三天的搭档了。
大概还要再等一会儿吧。我默想。望着窗外发呆的时候，思绪飘忽着就飞走了。
就在三天前，组织忽然给一向独自行动的我派来了一个搭档。我不知道他的来历，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只知道，他的代码是2314166，是代码中没有代表等级字母的"Zero"级厉害角色，还是个在"黑羽组"干了9年仍被派在一线，既没有被调离，也没有被杀的精英人物！但是......这正是让我困扰的一点。他明明比我强，为什么......要调来做我的副手？
一阵清脆的铃声，是门板带过的风。冷飕飕的空气一下子涌入本来温暖的咖啡馆，我裹紧了身上的衣服，向柔软的椅背靠了靠。相连的扶手与椅背形成了一个舒适的弧度，把我围了进去。这是我最喜欢的座位，很精巧的一张圆桌，搁在了这个很少有人光顾的角落，恰巧靠着我最喜欢的那面临窗的玻璃。
"先生请进！这里请！"
"不用了。我约的人已经在等我了。"
很干净的嗓音，没有一丝杂声。我不由得探出头来观察，却发现那人正快步向我走来。没有惊讶，我立刻就明白了这是我要等的人。
一席黑衣，墨色的头发很顺地垂下来，黑水晶一样的眼睛灿烂的像天真的孩童。这是第一印象。再细看，温柔的笑容，随意的举动，仍掩盖不下他正如一个同行所应该表现出的谨慎小心的行为，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的锐利眼神和永远不轻易表露的内心。
我用审视的眼光注视他的同时，他也以同样犀利的眼神回视我。短短几秒走过来的时间，凭着自己的经验和受过的训练，双方都大致对对方有了个底。
只是......刚刚看我的目光......怎么有些不对劲？是我多心吗？......
"初次见面，以后请多关照。"伴着一个柔和的笑，他先开口。
"唔。"我只轻答了一声。
"这里方便谈话吗？"还是那个干净的嗓音。
"......"沉默了一会儿，我忽然站起身，就要往外走。那个家伙显然明白我的意思，跟在后面出了咖啡馆的门。

"这里是我家。"我简短地在一间老旧的铁门前作了一个介绍。
待两人都进到屋内，确定安全后，第一次正式的谈话就开始了。
"把陌生的人带回家，不像是干这行的人惯有的行为吧？"先开口的还是他。
"如果你不是，我一定会把你拒之门外。"我很不耐烦地解释，"就因为你是搭档。"
......其实不只是这样......3年前......
"那好吧。对了，怎么称呼？"
"代码是A3120，叫我Cat."
"我的代码是2314166，你以后可以叫我Wolf。"他顿了一下，继续说："Cat，你在圈子里很有名呀。首先是你永远都诱惑人的天使容貌......还有与之完全不相等同的残忍手法！"
"哼。"我完全冷漠的态度，"你不也是？在‘黑羽组'干了九年，人人闻风丧胆的黑狼--Wolf！不用动手指头就可以至人于死地，杀人从不沾染血污的怪兽！"
"那只是谣传罢了。"Wolf很平静的语气。"对了，你今年十六？出道有3年了吧？"
"是。"看来他早已调查过我了。"你呢？"
"长你六岁。"
"十三岁出道？"我稍稍有些惊异。
"你不也一样？十三岁那年提前从训练中被选拔出来，参加正式的任务。初出茅庐即被评在A级中，完成许多更有经验的高手未完成的任务，在组织中被誉为‘有天使外形的魔鬼'的‘天才少年'--Black Cat，就是你了。我说错了吗？"
望着我丝毫没有惊讶的神色，他自信的笑容不禁有些勉强。
"我敬佩你在与人共事前将对方摸得一清二楚的职业态度。"我斜靠在沙发上，偏着头看他。"做这一行的，难免会对别人有戒心。"
"我--"他一副急于解释的样子，我倒也乐意听下去。"我并没有怀疑你的意思......只是......"
"不用说了。"我冷冷地打断他，"怀疑才是正常的状况。"
一阵耐人寻味的沉默，双方不发一言。我并没觉得不自然，对面的Wolf却看似紧张地摆弄着手指。
"与我交谈是不是很不愉快？"我打破僵局，轻声问道。
"啊？不......没有......"Wolf很明显地闪烁其次。
"没关系。"我直直身子站起来，"我已经习惯了。你要是觉得和我做搭档很困难或是另你很为难，就向组织打申请，我不会反对的。"说完就走回了卧室。关门前，我转回身对他说："没有得到同意请不要进我的房间。还有，天也晚了，你要是想留下来也可以，睡沙发好了，里屋的橱子里有被褥。"
看着他很僵硬的表情，我露出一个冷笑，关上了门。
没有开灯，我静静地卧在床上。很昏暗的房间，静悄悄的，任何一丝微小的响动都不能逃过我的耳朵。
每一个人都是这样。我默默地想。和我完全谈不来。别人总说，说我是多么孤僻和冷漠的一个人。他们从不会知道，经过了那样的一段时间，人人都会变的冷漠。没有人关心，没有人问候，成功了只是表面的赞扬，失败了也不会有安慰的话语。受伤了只能自己添伤口，像只猫，只懂得在孤独和黑暗中生活。直到他的到来......但是，他也离开了......
我揉揉发痛的眼睛，抽了两下鼻子。一个优秀的"黑羽组"成员，是不能轻易流眼泪的。
我慢慢取出隐形眼镜，放在床头。为了遮住原本的双瞳，不得不这么做。这是组织的命令，知道的人只有那位下达命令的高官，我，和那个与我密切相关的人。
摸出被层层衣物所掩盖的饰物，那是一个小小的黑色猫状佩饰，由纯净的黑水晶制成，但并不完整。右下角的部分，不知何时已经缺损。我轻轻叹了一口气。这是我来"羽"之前身份唯一的线索，是我包藏的很好的秘密。
收好它，我侧了侧身斜靠在枕头上。
"羽"是一个强大而神秘的组织，主要任务是调查和--杀人。其成员星罗密布，在各个国家都能寻觅到他们的身影--只要你是他们的同伴。整个组织被划分为几个部分，即以颜色命名的一些分管不同领域的小组。其中，我所在的"黑羽组"是隐匿了众多高手的执行小组。只要组织接了任务，都由黑羽组去完成。其他的小组除了领导阶层的"红羽组"以外，基本都依"黑羽组"的需要而进行着日常的工作。而"羽"的工作，并非就只是收钱，然后替雇主完成任务，其中有复杂的程序。首先是你得知道找"羽"做事的门路，还得有本钱--"羽"的定金不是一般人负得起的；然后，就要看"羽"是否接受你的任务了。这一点上，"羽"有严格的制度--一般组织做得起的，你找他们去吧；太容易暴露的，我们用不着冒那个险。所以，"羽"一打出天地，就受到了国际上各种恐怖组织的青睐，也同时得到了一些大国首脑的信任。在"羽"中，每年都有大量政府、首脑或是国际性恐怖组织出重金让"羽"干些活计。窃取国家机密的任务时常有，暗杀某位高级领导人也屡见不鲜。现在，"羽"已经成了人们眼中死神的代名词。
说到定金......我心中一寒。"羽"的定金很特别，除了大笔的钞票外，还要一个活生生的人！这些人还必须是符合条件的5岁以下的孩童！
当年......我也是这样来到"羽"的吗？在负责教育的"青羽组"中度过了八年的时间，接受了种种严格的训练，直到13岁那年被挑出来？
不过，这也是"羽"成功壮大的原因啊......
我自嘲地笑笑，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流下来。
朦朦胧胧从睡梦中醒来，窗外的景象吸引了我的注意。
戴好了隐形眼镜，我打着哈欠来到窗前，发现世界变成了一片雪白。纷纷扬扬的雪花落下来，静悄悄地停在风之所及的每一个角落。我喜欢雪。它们是那么洁白无暇，那么纯净，好象不曾沾染一点污秽。我甚至痛恨那些清晨早起的扫雪人，他们将纯洁的雪扼杀，厚厚地堆积起来，让它们变得肮脏。好在我居住的地方是市郊的一个很老的小区，地方较偏僻但是环境很好，也没有吵闹的喧嚣，十分安静，当然也不会有一大早起来扫雪的"闹事分子"。
算算昨晚没睡几个小时。本来到家时已经是凌晨，睡得相当晚，却在早晨六点多时就醒了。
是因为不安吗？还是因为那次......
事情已经过去了。为什么还会时不时跳进脑中？
我理了一下纷乱的思绪，准备开门到外面去。刚向房门迈了几步，清脆的敲门声传进了我的耳中。怎么，他昨晚没走？真的住下来了？
伴着"吱呀"一声，我打开了门，看见了站在门口不知所措的Wolf。
"到外面来。"我指指客厅，出来时顺手关上了门。
Wolf跟在我后面，来到沙发前，坐了下去。
"Cat，我想了一夜，决定了......"
决定什么？我倒想看看这个家伙想说什么。
"我决定，留下来。"Wolf望着我，一脸诚恳地说。"我决定留下来做你的搭档，虽然你好象满讨厌我......但是，我相信，我们能成为好朋友的。"
"首先，我声明我并不讨厌你。"我依然冷漠的腔调，"这是我一贯的待人态度，习不习惯看你自己。还有，你认为两只会杀人的野兽，也能成为朋友吗？"我很明显的嘲讽语气。
"那就随便吧......反正，我是会把你当朋友对待的。"
"我不在乎。"我漠然地说，然后去进行早晨的例行公事--漱洗。转身的时候Wolf从身后叫住我。
"Cat，有件事请你帮忙......我的房子出了点问题，能不能暂时住你这里......"
我没有回头，略一思索，只"恩"了一声表示默许。谁知那家伙突然从后面给了我一个拥抱，然后大声地叫着："万岁！不用露宿街头了！"我没理他，继续向浴室行进。
雪还没停。
俯身趴在有宽边的窗台，身后是宽敞的阳台。一杯微热的咖啡端在手里，热气与香味飘出，朦住了面前一扇玻璃。
"怎么了？"一个软软的声音在背后出现。
"......"我保持沉默，没有看他。
"在发呆？"我听见几声轻笑，"不过猫确实经常发呆。但是，有这样大冷天对着窗外发呆的猫吗？"说着把我拉回房间里，随手关上了阳台门。"那里没有空调，会着凉的。"
"不用你关心。"我撇撇嘴，依然冷淡。
小口啜着我的咖啡，在柔软的沙发上坐定。他也坐下来，片刻的寂静。
"你不饿吗？一整个上午不吃东西？"Wolf用担心的口气问，
"我不吃早饭。"
"可是......"
"你要是饿的话，厨房里有。"
Wolf一脸感激地望着我，匆匆奔向了厨房。不一会儿，传来了煎东西的声音。听着"噼噼啪啪"的油声，我盯着远处的什么东西发起了呆。不知道什么时候，Wolf来到了我身边，叫着："Cat?"
"恩？"我应了一声。
"恩......我刚才想，不吃早饭还是对身体不好，所以煎蛋的时候就多弄了一个......你要不要吃？"他一脸紧张地看着我。
面前的茶几上多了一个盘子，中间盛了两只煎蛋。煎蛋刚从锅中取出，油亮亮的样子实在很诱惑人。不过，介于我很久都没有吃早饭的习惯，我还是拒绝了。突然发现，Wolf脸上的失望超出我的想象。我没怎么在意这个问题，继续发我的呆，喝我的咖啡。

"丁零零~"
电话零猛的响起来，打破了一片寂静。
我伸手去接电话，放下了手中的杂志。
这是Wolf决定搬进我家后的第三天。此时此刻，那家伙正在厨房做他的晚饭。说实话，自从昨晚抱着怀疑的心态吃了他做的饭，就下定决心以后的中饭晚饭由他包干。
只有一个人知道我的电话，所以我拿起电话就直接打招呼。
"Rain."
"Cat，有任务。"
"知道了。"
"你明天来，在的咖啡馆碰头，然后去你家。"
"OK."
电话中传来忙音，我随即挂断。
抬眼望见Wolf在厨房门口向这边张望，"有任务。"我简短地说。
他做了一个"明白"的手势，回了厨房。
寒冷的下午。下雪的天，阴冷而沉寂。
我坐在熟悉的咖啡馆的熟悉的座位上。就在刚才，我对先前坐在这的那个人说了一句"先生对不起，这里是我的座位"，他就寒战战地让了出来，逃到边上的另一个座位去了。我的目光有那么可怕吗？嘲讽地想。
这家咖啡馆在一条人不多的街道上，很安静。我是个喜欢安静的人，喜欢宁静悠远的生活，喜欢在寂静的晚上听着音乐喝咖啡，喜欢不开一盏灯对着黑暗发呆。
我喜欢一个人生活，也习惯了一个人生活。每次执行完任务后，都会独自一人慢慢消磨掉不愉快的记忆。我是个冷漠的人，也不去关心别人。因为，我不懂得如何关心他人，因为，从来没有人真正关心过我。
我独自一人的生活被一个不速之客打破了，他就是Wolf。到现在仍不明白，组织为什么会派一个搭档给我。我独自执行任务有三年，也得到了组织的高度赞赏和嘉奖。为什么现在又给我派来了一个搭档，还是最顶级的任务执行者，圈子中的知名人物--Wolf，而且是来给我当副手？
真的很不明白......
脚步的接近，打断了我的思绪。果然是Rain。
他照例摆出一副严肃万分的表情，所经之处不是被他的华丽外表所欺骗，就是被冰冷的目光所惊吓。路过我身边时，轻声说了一句："我下班了，马上去换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