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情岁月 ---- 任云飞

我现在??些话告诉了他。
"那不算偷，这种烂货，你有机会就干，我真后悔自己干嘛忘了带钥匙!"薛峻说着把枫林贬得一文不值。
他是对我太有信心，还是完全不在乎我？我又陷入这一困惑中，心里悲哀而无奈。
薛峻并不管我，他给了我自由，我感激他的宽容，但并不满足，我究竟要的是什么呢？

 

第六章 一帆风雨路三千
（五）

 

 

我到C大找杨敏，那是我唯一能够倾吐的对象。
杨敏冷静地听完我的诉说，"你真傻，既然你喜欢小白，如果小白也喜欢你的话，为什么不给自己一个机会？不要把话说绝了，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吧。"
"你呢？你和枫林会有戏么？他说你己经很喜欢他了。"
"你听他瞎掰!"敏沉思半晌，"你不要对他说我太多，要说就说我怎么烂好了。"
我不解："为什么？"
"喜欢我的人自然会喜欢我，你要把我说太好了，我怕日后在他看来会形成大的反差。"
"敏，你还是在乎他的对不对？"我问。
杨敏不答，这时枫林CALL我："大哥呀，我好烦，你能来看看我么？"
我回头征询杨敏意见，他急忙摆摆手，不让我说出我和他在一起。
我一个人过去。
枫林问我一个奇怪的问题："假若我爱上了杨敏，杨敏也爱上了我，那怎么办？"
换了从前，我一定会告诉他好好珍惜，可是想到杨敏说的那些话，我也不知如何回答。
枫林自言自语道："我会带杨敏过来的，小谢说杨敏有多漂亮，我还没仔细看过他呢。"
周末，枫林来我这，骑着一辆赛车，果然把杨敏带到他那去了。
我站在新村巷口，看着杨敏斜坐在枫林车后，右手揽住枫叶的腰，枫林那敞开在胸前的格子衫在秋风中飞扬，两个漂亮的男孩子，在黄昏落日的余辉中缓缓离去--真是赏心悦目的一道风景!
我衷心地祝福这一对，庆幸自己那晚没做错事。
第六章 一帆风雨路三千
（六）

 

 

大白天里，我在做梦。
我在一辆公共汽车上，车窗外是陌生的城市街景。我在一个路口下了车，这儿弥漫着一股青灰色的烟气。突然在一家二三十年代风格的酒店里，我看到了薛峻--他梳着老式的西装头，穿一身月白色的袍子，似乎是店里头的伙计，正忙个不停。我急忙跑进去，我们只有几分钟的相聚时间，薛峻万分的温柔，我们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紧紧相拥，而时间分分秒秒流逝。车来了，我只好上车，心内惶恐，为什么薛峻不和我走？我们在新村不是有一个家的么？
醒来发现薛峻在客厅一个人看电视，我慌慌张张地跑出去，躺在沙发上他身边，一时不能摆脱那梦魇带来的心悸!
薛峻却喝斥我一番："好好的床上不躺，跑出来凑什么热闹!"
一连几晚，他都独自在沙发上睡，里屋不通风，秋季的闷热比夏天还要难受。
杨敏和枫林双双回"娘家"来了。
杨敏先进门，回头叫枫林："进来呀!"又装模作样地"介绍"道："这是我‘男朋友'，请多多关照!"
我被逗乐了，"男朋友"白枫林手里拎着大袋小包的菜进来，脸上很不开心的表情，我猜一定是杨敏拉他去菜市买的。
薛峻无动于衷地看他的电视，不停地换频道，偶尔和杨敏说笑两句，正眼也不瞧枫林一下。
饭后我们四人又去游水。
看枫林在水中无济于事地扒水，完全像个孩子。
"我就不信我学不会'"枫林倔犟地说。
"天气马上就要凉下来了，"我在浅水区陪着他，水微微地有些凉。
"那么明年夏天再来不行么？"
杨敏戴着水镜游过来，对枫林说："明年夏天？明年夏天我已不在这了，马上就毕业了。"说完便又轻松地游开了，和薛峻一起嘻笑打水仗。
枫林呆住了："这怎么可以？我已经有点喜欢杨敏了，他走了我怎么办？"
"也许为了你他就不走了呢？"
"他家是B市的，他怎么可以不回去呢？"
"就算杨敏走了，还有你大哥我陪你呀!"我安慰枫林。
"可你只是我大哥，那怎么行？"
从泳池回来，枫林讲了一个黄色笑话，除了我，没有人笑。
薛峻悄悄对杨敏说："去不去？"
杨敏点点头，俩人迅速到卧室换了衣服要出去，枫林这才醒悟过来，"怎么？你两个要走，去哪？"
"他们去渔场了。"我说，这是每个周末的保留节目。
枫林大惑不解："为什么杨敏有了我，还要往那去？你也不管管薛峻？"
"他们只不过去走走，像是周末的服装秀，漂亮的人总是需要喝彩的。你放心，不会有什么的，我不走，陪你。"
枫林和我趴在窗台前，对着杨敏、薛峻两人的背影，枫林大叫大嚷："Fuck you! Shit!"
他俩笑着回头对我俩说："十一点，等我们回来放风筝。"
只要薛峻开心，我也不会管他那么多。
枫林也没什么情绪，"反正有人陪我就行，我从来不去那地方!"
我们歪坐在沙发上看本市频道，枫林指着屏幕上的男女主持说："你不知道电视台里有多乱，别看他俩正儿八经的，导播一叫停，他俩马上就会打情骂俏起来；还有那个拉小提琴的，听说她在床上有特殊嗜好!"
"不会吧？"我半信半疑，"你怎么知道？"
"我在新闻界混的，怎么会不知道？高雅和庸俗都是并存的。"
"那么烂货是褒义还是贬义？"我想到薛峻经常拿来骂他不喜欢的人的那两个字。
"是中性词，绝对!"枫林想也没想便肯定。
我们东聊西扯，说到杨敏，枫林叹口气："唉!杨敏是很漂亮，身材也很棒，我一看到他就来反应。可是只要他表现出女孩子的妖态，我马上就会冷下来，我不能忍受像女孩子一样的男孩!
可是你不一样，在你身上我一点也看不出那种女孩子气，在泳池里你抱着我教我游水时，我感觉你像抱着一个小孩子，像我大哥，和杨敏抱我的感觉完全不同，我喜欢那种感觉!
杨敏还口口声声地叫我‘男朋友'，那他当自己是我什么人？‘女朋友'？真烦!这段时间他没课，老待在我那，客人来了我都不知怎么介绍他，又不敢直接和他说!"
我听着枫林的话，为杨敏感到悲哀，但愿他这次不要陷得太深。
不知怎么回事，枫林已倒在我的怀里了，勾着我的脖子便吻了上来。
枫林的吻甜腻腻的，我并未拒绝，在与他的唇舌纠缠中，我感到一种久违的新鲜与兴奋!
隔着衣服，我也能感觉到彼此亢奋的身体。
他开始解我的衣扣，嘴里吐出喘息的热气，我也在扯他的皮带。
十一点的钟声猛然敲响，把我敲醒了，我听到楼下薛峻和杨敏在大声说笑。
我艰难地抽身逃开，到厨房倒了杯水，一饮而尽，汗水顺着敞开的胸膛往下淌--怎会渴成这样？
我不知道下一次我还能否控制住自己。
杨敏和薛峻兴高采烈地回来了，我们四人到桥上放风筝。
枫林的风筝摇摇摆摆的，似乎随时都会摆脱他的控制；薛峻的风筝四平八稳，在空中悠哉飘荡；我的风筝却总也飞不高，像瘸了一条腿；而杨敏的风筝飞得最高最远，远得都看不见了。
晚上，杨敏又回到枫林那去住，这段时间，他很少在我这打地铺了。
我对薛峻说："杨敏不是枫林的对手!"
薛峻白我一眼，"怎么用上了‘对手'这两个字？难道是战争？赢了什么？"
"杨敏太用感情了，输赢都是感情。"我淡淡地解释。
"你真无聊!杨敏不像你想的那么脆弱!"薛峻翻身睡去了。
第六章 一帆风雨路三千
（七）

 

 

薛峻收拾他的衣物，准备搬到学校宿舍去了。
不知怎么回事，这一天我的朋友不请自来地全到了，只少了安安，却多了两个薛峻的同乡，还有阿康那个开蓝鸟车的老板。
我忙里忙外地应酬他们，没注意到薛峻的脸色已变得相当难看。
正在讨论怎么解决晚餐，是买来煮呢还是出去吃。
薛峻突然冷冷地插上一句："又不是没事干，还拉上那么多人来干嘛？"
我不答，又不是我请来的，那两个来找他的老乡我还是第一次见呢。
薛峻猛然起身，迅速冲进卧室，"砰"的一声巨响，他把自己关了起来!
一屋子的人全静了下来，只听到他在里头乒乓地收拾箱子声。
我不觉得难过，也不觉得伤心，只是像吃错了药，胃里头一阵阵地往上冒酸气，要强忍着才能咽回去。
他们静悄悄地看着我，谁也不敢出声，我默默地开门进去，帮他一起收拾，再默默地替他背包扛箱，送他一起到学校去。
外头飘起了毛毛细雨。
一路上我们都在沉默，到了学校，安顿好行李，和他一起去市内吃饭。我一点胃口也没有，俩人默不作声地低头各自扒饭。
"今天那帮人不是我叫来的，"我终于打破那难堪的沉默。
"我知道。"薛峻头也不抬地说，但口气己缓和下来了，"我送你上车吧，我还要买点东西再回学校。"
薛峻送我上了公车，隔着被雨打湿的玻璃窗，看着他向我挥了挥手，朦胧的夜和细碎的雨丝，把峻独自留在了街头。
我感到一阵害怕，为口袋中所剩无几的钞票，为今后要面对的责任和重担，我己失却了勇气，初春的万丈豪情与浪漫幻想，纷纷化作秋天的细雨，落在泥泞的路上。
回到新村，屋子里只剩杨敏和枫林了。
枫林气愤地数落薛峻："我想你应该找个更好的，当着这么多人，他这么不给你面子!"
"得，你少来，这里没你说话的份!"杨敏喝止住枫林。
"我是看云飞活得太累了，薛峻还这样不领情，有什么事不可以好好说？"枫林坚持道。
我想早些休息，明天又得上班去。送杨敏和枫林出去，枫林走到门口，想起什么似地对杨敏说："哎呀!我的包忘了拿。"
杨敏只好回头去拿，枫林小声地对我耳语道："你有空就CALL我!"
这本是极普通的一句告别话，但在枫林的低声密语中，却有了另一层意味深长的含意。
这像是一个阴谋，而我己身不由己地陷了进去，沦为同犯。

 

第六章 一帆风雨路三千
（八）

 

出差回来，收到枫林的留言，CALL台小姐用温言软语转诉："白先生说他很想你，请你今晚务必过去。"
我连忙挂断电话，这家伙也太大胆了，经常在CALL台留这种暧昧的话，但心里却是欣慰的，毕竟还有人重视我。
我走出巷子，却碰到了学校过来的杨敏。
"薛峻在学校还习惯吧？"我问，一直没去看过他。
"他呀，已经是文艺部长了，要多骚有多骚，后面的女生跟了一个团。"杨敏笑道。
"那就好，"我和杨敏一道过去找枫林。
一路上，我与杨敏就情与性这个问题讨论起来。
"我觉得，男人应该是可以把性与爱分开的，爱一个人并不表示就不能接受其他的性，"我说："这是我最近得出的结论。"
杨敏激烈地反对，"爱一个人就不能容忍他和别人上床，这是我进圈子近十年来从不放弃的原则!"
"所以你一直找不到，没有人能恒久做到这一点。"
"我宁愿一生坚持自己的原则，也不愿将就!"杨敏坚决地回答。
我摇摇头，"那么你还是趁早和枫林分手吧，他肯定做不到这一点，他不会把性看得太认真的。"放风筝那一夜的画面又映在我的脑海中。
"你怎么知道？我不到最后不会轻易放弃的!"
离枫林的住处越来越近，我的心也越来越急了。我这样急着劝阻杨敏是为了什么？我怕自己会成为一个有负好友的罪人吧？
反正薛峻是不在乎的。
枫林热情地迎接我们的到来，而我和杨敏仍在激烈地辩论，谁也无法说服谁。
枫林不明白我们在争什么，盯着我的眼睛仔细瞧，"云飞，你喝过酒了么？"
是否我的眼睛已迷乱充血？可我并没喝酒。
枫林CALL机响，他下楼去复机。
我必须拿出证据说服杨敏，与其长痛，不如快刀斩乱麻。
我咬咬牙，给我最好的朋友来了最残忍的一句话："你别被感情冲昏了头脑，那晚放风筝之前，你知道发生了什么？"
"什么？"杨敏一下愣住了，他并不笨。
"我知道我应该拒绝枫林，可我就是没能......那晚我们已经做过了!"我把沙发上一个抱枕扔向杨敏。
杨敏，不愧是杨敏!我佩服他到了这个时候，还能保持一贯的冷静，只是脸上渐渐露出困惑的神情。
"那么，你说我该怎么办？"
"回去，回去找份好工作。"我知道这是杨敏的最后实习学期了，学校已经没有课上了。
杨敏仿佛从梦中惊醒，起身打开枫林的衣柜，把自己刚拿来没几天的衣物又塞回包里，一边喃喃自语："我怎么这么糊涂，我早该想到了，不过你放心，两年的朋友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我有些不忍，要送他一起回去，这是非之地，我也不想留了。
杨敏不让我送，"你放心，我回得去!"
枫林复机回来，一见我们要走便急了，"不行，谁也不许走!"堵住门口，像个霸道的孩子。
"你让我回去!"杨敏叫道，我从未见过杨敏如此大声地说话，空气中立刻弥漫着一触即发的火药味!
楼下门卫在叫："白枫林，有电话找!"
枫林破口大骂："我***的电信局!申请了半个月也不来给我装电话!"一边匆匆跑下去。
杨敏最后一次回头望我一眼，我无法描述那眼中有多少依依的眷恋和深深的无奈，多年之后，我依然无法忘记那一双写满离情别绪的忧愁眼睛。
"我走了，你多保重!大哥!"杨敏的语音中已带着一些哽咽。
而我无力地挥手向他道别，不敢再看他，我知道自己已经没有资格做他的大哥了。
我终于成功地吓跑了杨敏，可以无所顾忌地为所欲为了。
我独坐沙发上，闷头抽烟，CD机中林忆莲在那悠悠地唱：
花有情才香
爱过了会再想
鱼嗜水之欢
不清楚谁能够原谅
幸福也受伤
快乐也叫人盲
丧尽了天良
满足了欲望
玫瑰香
夜未央
心里想的人不一样
......
空调不知何时停了，屋子里又闷又热，床上，有两个人在大汗淋漓地发泄自己赤裸的欲望。
我以为自己终于突破了那守了多年的情关，原来我也可以游戏人生，从此之后，不会再为情伤。
我一步步地朝着堕落的悬崖走去，而且，还相当的快乐。
那一夜，从身到心，我己不再纯洁。

 

第六章 一帆风雨路三千
（九）

 

 

插叙：那一夜过后，杨敏失踪了，我再也找不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