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时分在他枕边低语,"左边五十公里有处悬崖,我在那做了人工瀑布,被雪覆盖的冰川非常美噢。"
他欣喜的勾住我脖子,"我要看!"
他坐在一旁,我漫不经心的摆动控制杆。
机身突然摇晃一下,偏头看他,他一脸凝重,正襟危坐。
我笑,"放心,我有执照。"
"我恐高症,不行吗?"死鸭子嘴硬。
"......就这样死去,一起,怎麽样?"
......
他微笑靠近我肩膀,"好。"
声音就在耳边,太过真实,反而更显虚假。
站立在崖边,脚下皑皑白雪就像松软的绒垫,踏上去,深凹的坑洞形成。
北方的冬天总是寒冷,昨夜雪很大,瀑布源头已完全找不到,原本川流不息的水流化成大大的冰雕,做出飞溅的姿势,直插下面冰冻成透明颜色的人工湖。
"好美!"他喃喃念著。¤自由¤自在¤整理¤
"好像鱼都看得到呢。"孩子气的俯视湖面,好奇的趴在崖口。
明知他掉不下去,却还是将他捞回,嘲笑自己手指的颤抖,"下去看吧,还可以滑冰。"
从外回来,他一直咳嗽,他说不想把感冒传染给我,所以要跟我分床。
我笑,"只有一间卧室,你要怎麽分?"
他说他可以睡楼下沙发。
我答应了,比起不想传染感冒,他更想的只是分床吧。
我开始恢复正常生活,早出晚归,公司运作在我消失期间,高见平掌控的很好。
"他还在那?"趁著午餐时间,他开口。
"想知道什麽?" ¤自由¤自在¤整理¤
"你是疯子!"
我笑一声,咬口炸虾,嗯,这才是人吃的东西。
抬头盯著他一直凝视我的脸,"你不懂。"
"我不懂?我是不懂,你不是爱他爱的要死要活吗?!"
"我的确爱他。"
拳头砸到桌上,一字一字吐露清晰,"你这是爱?!"
我沈下脸,"做你该做的,其他少管!"
不再虐待自己的胃,从饭店包好食物,带回住所。
他迅速弄好,撕开密封,用盘子盛下盒中菜肴,用碗装上米饭。
"你对我彻底失去信心了吧。"他突然冒一句。
"什麽?"
"做饭啊!"他语中参杂一丝惆怅,我瞬间分不清真假。
笑著搂过他,"傻瓜,我是不想饿瘦你。"
静静在我怀里,他低叹,"我今天努力练习好几次,油闷鲈鱼还不错哦。"
我惊讶的看著他,没有说话。
他狠捶我腿,跳回自己座位,闷闷道,"不吃拉倒!"
我笑开,直接走向厨房,端起一盘肉眼能分辨的东西,香味缭绕。
"好吃!"不吝啬的赞美。
他白我一眼,得意的挑起一块送入嘴中。
我吻上去,分享可怜的鱼肉。
"感冒好了吗?"
"呃,嗯......"
半夜,他的眼睛尤为明亮。
"你......真的放了他们?"
再如何伪装,最关心的还是忍不住出口。
我睡意模糊的翻身咕哝,"当然。"
"我好像总逃不开这种命运。"
他说了这麽一句,我合起眼,背对他,没有搭理。
星期日,我推掉一切行程应酬,专心致志的跟他漫步在公园里。
他要求的,出来散心,我提议出国玩两天,他说他只想到处走走。
年底的天气,阴沈干冷,公园人不多,我们并肩走著,草地枯黄,像颗谢顶的头颅,让人扫兴,梧桐、银杏之类看不出本来面貌,花朵更无从谈起,几棵四季常青的东西招摇的立在这片萧败中。
一只胳膊轻轻环上我的手臂,我僵硬的继续脚步。
路过贩卖场所,他拉著我停下,"喝点什麽吧。"
买来热咖啡,走到一旁石椅。¤自由¤自在¤整理¤
"好凉!"冰冷的石头让他瑟缩一下。
我脱下外套折成垫子递给他。
他推拒,"不用,别冻著你。"
我执意给他铺开,他慢慢坐下。
"好腻人。"他抱怨手中咖啡。
"速溶的,就是这样。"
啜饮一口,确实腻人,糖放多了。
"你在发什麽呆?"他盯著我。
"没有。"
他移开眼,望向远处。
看著他的侧脸,我起身,"走吧。"
"啊?好。"他慌张的跟著站起,抖开皱成一团的外套,给我披上,细心的拉好拉链。
扯开忙碌整理衣领的手指,我低声道,"自己来。"
他收回手,笑著,"也好。"
仍旧肩并肩,却保持了半米距离。
开始怀念那只胳膊,拉出他衣袋里的手,跟我的一起,紧紧缠绕,收入我的外套口袋。
旁边不远处有几个拿画板的女孩一直盯著我们,窃窃私语。
"你猜她们在说什麽。"我问。
他扫去一眼,语气有些烦躁,"管她们!"
"现在不会觉得丢脸?"
"......无所谓。"
我停下,凝视他漆黑的眼睛,做了我很久以前就想做的事,向世人宣告他──是我的!
我的吻绵长而炽热,连自己都快不能呼吸时,怀里的已僵成块石头。
干脆将他整个揽住前行,他连耳尖都红了。
我轻笑,觉得羞耻吗,做了你最厌恶的事,在大庭广众下‘变态',你一定受不了吧,那就推开我啊,像以前那样连打带骂才自然嘛......
"我明天有事要去美国。"
"是吗,一路顺风。"
清晨拎著他昨晚整理好的行李,轻轻带上大门。
他睡得很熟,凌晨才放过他,他疲惫的没有冲洗立刻入眠。
飞行了很久,一夜没合眼,在漫长的云端我仍无困意,快接近自由女神像时,我拔下那枚现在看来有些丑陋的戒指,随手扔入盛满水的玻璃杯,它吐了几口水泡,沈重的躺到杯底。
结束,平静的结束吧。
你不用整天为迎合我而绞尽脑汁,拥有这些天,我的梦也该醒了。
拨徐风的电话,响了很久,女人接起,叫来徐风。
"让他们回去。"
"××不用通过董事会,全部在你名下。"
那边响起他沈重的呼吸,"张总......"
"对不起,我不能。"
我笑,"别干傻事,那种女人不值得。"
"我爱她。"
......
"孩子呢?"
"我们养。"他立刻答道。
"我们都说好了。"
他连用了两个‘我们',无比坚定。
......
"孩子回去,那女人...你要就要吧。"
放下电话的瞬间,那边低语,"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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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零点锺声响起,烟花、掌声,众人的欢呼一起升空,即使身处21楼,外面的嘈杂仍清晰传来。
又一年了,美国的新年。
酒在杯中静止,慢慢沈淀,冰冷的琥珀色,就像此刻的空气。
门轻响三下。
"进来。"
"先生,这是您明天的礼服,要不要试一下?"
"不用,明天直接送过去。"
"是。"
电话紧接响起。
女人软软的声音,"Happy New Year!"
我微笑,"亲爱的,明天见。"
"嗯,明天见。"
灿烂的阳光下,蓝天碧海中,鲜花、气球、红地毯,还有数不清的人,我站在落地窗前,看的头昏眼花。
"张先生,麻烦这边坐下,我要给您打理头发。"享誉全球的发型师BOBO拯救了我娓乱的思绪。
"先生,请试这双鞋。"
"给您装上袖扣。"
我一动不动,任他们折腾。
"领带请您过目。"
我接过,茫然盯著上面的花纹。
门被大力打开。
高见平走进来。
"还以为伴郎消失了呢。"我侃笑著。
他走到我面前,拿开手中领带,低声道,"我有话说。"
他一脸严肃。
"你们先下去。"
屋内还复安静。
他在沙发坐下,"王寒离开那里,住回他以前的房子。"
我笑,"当你要说什麽,这种事不用告诉我。"
他用审视的目光看著我,"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本来我连孩子都可以夺走,让他什麽都没有,"我叹气,"还是太心软。"
"是吗,"他冷笑,"你真伟大!我倒想问一下,你凭什麽认为自己可以夺走他的孩子?!凭你一相情愿的喜欢人家,死皮白赖的跟在後面,他不甩你,你就拿他最珍贵的东西威胁,如果就因为这些只为自己考虑的原因,而伤害一个没有任何过错的人,张少廷,不觉得你很自私、很无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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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阴沈的盯著他,"这麽帮他说话,他给了你什麽好处,钱还是肉体?"
拳头毫无预警的向我袭来,力道十足,我险险避开,还是擦过脸颊。
下一拳紧跟而来,雨点般追击。
我凝视他发红的眼睛,抓住空当,卡住他脖子,锁住致命处。
要制服一个空手道三段的人并不容易,我气喘吁吁的咧开笑,"今天新郎是不可以受伤的。"
他绷起的肌肉瞬间放松,我放开手,站起身。
"我不想你後悔,"他坐在地上,声音很轻,"他,我想他对你应该是有感情的。"
我笑的更大声,"你被骗了,他演技高超,连我也差点上当,但假的总是假的,再如何编排演戏,一旦剧院灯光亮起,就是散场的时候。"
他没有说话。
"好了,我的伴郎,快换衣服吧,跟我一起去迎接我美丽的新娘。"
他从地上慢慢站起,直视我,眼睛像两颗清晰的玻璃球,"他要我问你,为什麽在他已经决定放弃一切的时候离去。少廷,好好想一想吧,作为朋友,我只能做这麽多,你现在可以立刻穿上这身衣服,走上神坛,但你自问一下,你幸福吗,这是你要的吗,你追求那麽久的,到底是爱还是恨?"
他走到门前停下,"我去换衣服,只等两个小时,不过,还是希望你不需要我这个伴郎。"
神坛,神父圣洁的立在中央,我能看见他背後纯白的翅膀。
"张少廷先生,你愿意无论贫穷困苦都陪伴王寒先生左右,不离不弃,并永远爱他吗?"
我微笑,"我愿意。"
"王寒先生,你愿意无论贫穷困苦都陪伴张少廷先生左右,不离不弃,并永远爱他吗?"
"我愿意。"
掀开白纱,俯首亲吻我最爱的新娘。
巨大的轮船泊在岸边,无数人在上面朝我们欢呼。
"老公,我们上船吧。"女人挽著我的胳膊,另一只手不停向船上人挥舞示意。
走上楼梯,我看著下面碧蓝的海水,笑著揽紧她,"我想游泳,陪我好吗?"
她一脸难色,"可是,我不会游耶。"
"没关系,我会一直抱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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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众人惊呼声中,我们扑通落水。
女人笑著大喊,"好浪漫啊......"
众人转为掌声,如雷般掌声。
紧紧搂著她,像搂著我的生命。
另一道身影突然在前方浮现,瘦削的面孔,柔和的笑容,眯起眼,眸子比这汪海水还要澄静透明。
我奋力向他游去,用尽我全部力气,追寻而去。
耳边响起尖叫,"救命!救命!"
吵死人!我皱眉,转眼的刹那,人影消失了。
我愤恨的冲向声音源头,该死,是你让他不见的!狠狠一按,周围充满水泡,放开手,女人僵硬的浮上来......
半年後──
西海岸一座监狱内,说是监狱,一点不为过,我在这已经足不出户待了半年。
湖蓝色的吊顶,全部软装潢,连墙都是软软的棉花。
坐在全套音响设备前,我贪婪凝视上面的录影。
一个男人温柔的给孩子背上书包,低声嘱咐什麽,将耳朵贴在音箱,声音开到最大,却还是听不见。
笑声从背後传来,高见平反身关上门。
"下次离近点,这麽远什麽都听不到。"我抱怨。
他耸耸肩,"拜托,这是偷拍,再近不就被发现了吗?"
无聊的平躺到地毯上,"哎,我什麽时候可以离开这鬼地方。"
"再等等。"
倏的坐起,我瞪视他,"不就死个人吗,还要老子躲多久!"
他一脸受不了的翻眼,"那死的可是‘Liwene'美洲执行总裁的女儿,而且是在众目睽睽下被你这疯子杀死的!"
我重重砸他郁闷的肩膀,"谢了!"
一拳砸回,"你小子少来这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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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个月後我终於‘出狱'。
‘Liwene'得到张氏旗下的部分代理权,众多儿女中的一个他们不再追究,反正原本联姻的目的不过如此,互惠互利,只不过现在好处都让他们吃了,而且他们也心知肚明,如果真要跟我斗,他们讨不到任何便宜。
整装出发,高见平送到门口。
"如果他不要你,欢迎回来。"
我没好气,"别狗嘴吐不出象牙。"
他笑,"说真的,这次再不搞定,你给我学三声狗叫。"
我也笑,"搞定你学。"
他笑著转开眼,"得,为了你的幸福,叫叫也无妨。"
飞机上,我落寞的捧起一杯水,杯底找不到那枚指环。
算了,重买一副吧,再刻上同样的字母。
在斑驳的马路边下车,徒步拐上黑煤渣铺成的小道,砖瓦小院终於呈现在眼前。
推开院门,‘吱呀'一声。
入眼的仍是那片玫瑰,一个孩子站在玫瑰後的喷水池边玩水,不亦乐乎的将水扫向自己,高兴得哈哈直笑,水流顺著他裸露的胸口缓缓滑落,此时阳光格外耀眼,我的眼睛开始刺痛。
胸前随孩子的玩耍左右晃动一件东西,红绳系著,阳光在上面反射刺眼的光芒。
那个夜晚,街头昏暗路灯照不到的地方,消逝在寒风中的短暂仪式,瑟瑟颤抖的两个人都无比认真,
‘WTZ'是我的,‘ZTW'是你的......
我给你的,那个印记还烙在里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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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学,泡在水里会著凉哦,不要因为暑假就整天想著玩,把数学作业给我看看。"
随著由屋内渐渐向外的声音,他真实出现在我眼底,慢慢转为模糊,我努力睁大眼,更多的水滴坠落下来。
"我爱你......"¤自由¤自在¤整理¤
听见自己如此说著,朦胧中,他似乎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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