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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提花开

by:溺紫

上章

那年，江湖上腥风血雨，风雨中，菩提来了。落地生根，枝繁叶茂，几欲花开。
后几年，江湖上风平浪静，不见厮杀，菩提走了，菩提树折了。

菩提降生在一方苍葱茂盛的山原，平实原野却多见反季植物，冬梅迎春，月季金桂，醉蝶飞燕，密密疏疏，高低错落，这是一方净土，亦是一片残骸。殷红嫩绿庇护下，多少热血男儿，英雄豪杰葬身于此，多是身首异处，难以保全。这方野原，山原主人名它幽明孤城。

只认得死亡，只收留亡尸，只接纳冥型，往往凄凉一派，幽明孤城鏖战群雄，从未败过。

江湖关于幽明孤城的传闻，便开始沸沸扬扬："敢于一战的豪杰，前一脚踩着前人的冤魂，后一脚则步入自己的墓地。"如此谣言纷纷。
转眼又是混战，须臾间幽明孤城名声大震，惊天地，泣鬼神，便无人敢提及这座嗜血魔城，虽不敢提及，却好奇是怎样的阴森恐怖，好奇是怎样的高深莫测，是怎么样取人命于酒温片刻，是怎样一座修罗城？而去者，无一返。

"菩提花开，万物吉祥，天神共欢，人间喜事不断。"艳丽男子指尖轻轻刮破菩提表上一层薄脂，落地长发恣意扬散，风起绕绕，美艳十分。绸衣男子慢条斯理地回旋于年轻的菩提周身，端详数番，挥袂离去。

"主人，菩提花是吉祥之物？"少女纯纯问道。

"呵呵，算是罢。"青年嘴角展露迷人弧度，淡淡答道。

"那，让芙蓉毁了它罢。"少女依旧纯纯，却多了几分杀气。

"那倒不必。"青年一展身子，缓缓伸了个懒腰，继续到，"它尚未开花且不说，它若是开了花，也是屈于人下，只为我一人开花，哈哈哈哈哈哈哈。。。。。。"长串张狂笑声，溢满幽明孤城，城内春意盎然，城外一片凄惨。

风弄水月，剑起云归，剑招虽不凶残，剑忍也不锐利，可气势汹汹确实难以抵挡，剑气所至，草木皆灰。

烟云绕绕，碧汁潺潺，浑然天地间，唯独这把苍幽剑能匹配舞剑之人，幽明孤城主人-----南宫苍鹭。因此，南宫苍鹭也不会将任何人世间的事物放在眼中，不会牵挂任何人世间的感情，不会眷恋任何人世间的悲喜，只有这把苍幽剑才是南宫苍鹭毕生最最重要，最最无法割舍的情孽。

剑在，人在，
剑亡，人亡！

"主人！！！！"芙蓉顿时花容失色，面色如纸，留不下一丝血色。她怔怔地凝视倒在血泊中的优雅男子，原本柔滑的薄衫在血污中没留一丝完好，这件轻纱内衫还是今早芙蓉亲手为南宫苍鹭穿上的，手掌上，依稀还能感受到南宫苍鹭的体温，俏丽的容颜，如今，满是疯狂。

握起断在南宫苍鹭尸身旁的苍幽剑残骸，魔剑神力，剑身已毁却还能见血封喉，一剑毙命。

夕阳余下，幽明孤城一片凄凉，落寞。

这片城方没了什么？原本又有什么？去了的只是两具行尸走肉，有的依旧是两具行尸走肉。

不久，幽明孤城教众，纷纷离走。世上，再也没有什么幽明孤城，没有什么南宫苍鹭，没有什么苍幽剑

浮华已矣
逝者已矣

江湖上，不再出现人心惶惶，又是风平浪静，不见厮杀，假是一片太平盛世。

江湖上，不再有幽明孤城，叫人惶恐的禁地，成了童叟嬉戏的花园。

为何竭尽江湖能人干事，都无从下手的幽明孤城，一夜之间被夷为平地，留下一片美好的山原，定是神明相助。

神明？何来神明？

荒残废墟之上，一株半折菩提，奄奄一息，见证所谓神明，所谓神奇。

········································

"少主，您慢点啊。"娇丽的少女健步如飞，却还是不能及行远了的少年，"少主，少主！！！！啊。。。。。。"猛地有什么拌住了自己，一个踉跄跌倒在地，少女尴尬地拍拍衣裳上的尘灰，又不甘心地开始努嘴，她清楚知道，一旦离她少主人百步之遥，便不可能追得上。心中萌生郁闷之情，正欲起身，却才发现脚踝上红肿一片。

"这下真的走不了了，唉！"

"什么走不了?本少主送你三个字：苯苯苯"身影渐渐清晰，方才如云似雾的少年，如今佯装不满，不知何时回转的身，少年口中虽是责怪的话语，却教少女心中一阵暖意。

"少主。。。。。。"

"有我潇雨霁在，哪里去不得？来，我背你回去！"

"不了，不了，少主，雨颜能走的，只是少主千万别再乱跑了。。。。。。"少女还不忘对她的这位行为过于活泼的大少爷加以说教，少年摸摸后脑勺，傻傻却又帅气地展露一个微笑，"好啦！你先回去，我饷午过后就回去！"

燕过留声，人过留影，
飘飘洒洒，识不清雾里花，云里柳。
风云过处，雨露清宜。

柳枝摇曳，人形恍惚，辽辽旷野平原分不清原头，末尾。水晶山川，红莲水火，透视一马平川。

"就是你？"少年稚嫩顿时收敛，竟是俊毅敏锐，仿佛洞察万物。

"我？"素衣身影飘动，恍惚。不否认，不肯定。

"你十天之内灭我三堂七寨，是何居心？"少年毫不理会面前素衣青年，顾自愤慨。"我鸿翼门于你有何冤仇？至于如此残害无辜？！"少年杀气熊熊，顿时燃起，佩剑青雀蓄势待发，一时间风起云滚，平沙落叶霎时波涛惊澜。

"哼，就凭你？"素衣青年闻到杀气，衣袂摆起，风沙起落，璇舞周身，骇人欲亡。

少年哑然，若是这样的豪气，决不是一个草菅人命的狂徒所有，他不禁怀疑他鸿翼门于这素衣青年的仇怨，是否真那么难以调节，三堂七寨的兄弟同门的性命都抵不了么？那会是，何等的怨恨？

这若是一场恶战，那就去的正气些罢，少年清楚地知道，已自己微薄的力量何能敌过如此内功深厚的高人，况且，那是由恨而起，由恨而生。

"我不打算取你性命，你莫这般感怀身世。"素衣青年淡雅笑道，似不是纠缠于恨的愤恨，反倒那般自然，坦荡。

"谁在感怀身世？那你把我约到这里来是何用意？？"少年稍有不解，却还极力挽回面子，倒有些青稚，可人。

"我可不记得约了你这小毛孩儿，你走罢。"青年悠长身影隐没于萧瑟之中，缓缓离去，宛如清风。

"你给我站住！！！"少年见势不妙，高声呼喊，"你不是找我鸿翼门少主么！！！！！！"

少年踉跄，狼狈地一跤。眼前光亮全失，只见一株高大怪树屹立身前，密密枝叶，似欲花开。零星白点，点缀茆绿丛间，一片滴血芳香。少年摸摸脑袋，脑子一片迷糊，若有所得，若有所失。

"我回来了！"

"少主？？！！你怎么弄成这样？"雨颜讶异，边忙着为潇雨霁更衣，边又开始温情责怪。

"雨颜，今个儿我去了幽明孤城"

"什么？！"雨颜顿时花容失色，错愕不已，匆匆解开少年衣衫验伤，却被潇雨霁一把推开。

"你做什么？！"潇雨霁不解，这小妮子近来越是不懂事了，主子地衣服也甘胡乱解。

"少主，我。。。。。。，雨颜只是想看看那下帖的人伤了少主没有，不是。。。。。雨颜冒失了，少主恕罪。"雨颜稍稍委屈，退到一边。

"噢。"潇雨霁淡然答道，擦拭着爱剑青雀喃喃到"那个人倒也奇怪，说什么不杀我，我潇雨霁岂是他这个无名小辈说杀就杀的！！哼，要是看清楚了他的脸，呵呵，告知天下，人人得而诛之，痛快啊！！"语罢，少年一抓后脑勺，这样是不是太没道义了？

"霁儿，近来你脾气可是越来越火烈啦，要诛谁血恨啊？"轻逸身影飘入剑阁，缓摇山水纸扇，俊雅不凡的面容从扇后小露声色。

"没，没事。爹，孩儿去练剑了！"潇雨霁近年来见到自己的父亲便生恶心，原先豪气稳重的掌门一年比一年年轻，这本是好事，可是女里女气的怪样也一年更胜过一年，叫人作呕。潇雨霁一路快跑，先溜为妙。无奈雨颜也只好问候了声，就尾随潇雨霁匆匆离去。

剑阁四壁，清冷异常，孤落伶仃，潇凛顿觉悲凉
剑阁正上，一把暮语剑半悬空中，共鸣而悲。
轻易取下暮雨，狂舞剑阵，不乱步伐，不失清雅畅述悲欢离合，数落人间白态，与五行三界无干，飘然脱俗。

舞罢，滴泪坠下，划过曲美剑身，无影，无踪。

········································

今日是潇雨霁三哥忌日，淅沥雨下，哀恸随处得见。

众人皆知，雨霁并非潇掌门长子，却是潇家雨辈的唯一男丁，潇雨霁的两位兄长，一位姐姐都死于非命，人说，那是造化弄人，便是命。

"三哥，祝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吉祥如意，如虎添翼~~"众人佯装悲哀之时，潇雨霁又来了他六岁以来，每年必行的特殊礼仪。叔父长辈连连摇头，却早已不耐烦于无用的说教。

"呵呵，潇家果然没一个好东西，亲兄忌日却这般欢颜嬉戏。"少年面目怜人，出口却是泼辣无比，"不过总比假装伪善来的强，呵呵。"

"什么人？胆敢不请自来？！"几十随从同声高喊。却丝毫没有吓住从枝头缓缓落下的可人少年。

"呵呵，小场面还请什么，不用于本公子客气，今日你们不招待我，我倒要好好招待你们。"少年机灵眸子中闪过重重杀气，手腕接袖处滑出一缕长鞭，顿时分岔数股。鞭如利爪，腾空翻越数道人墙，将气焰最盛的潇姓中年击翻在地，霎时间鲜血横流，满是恐怖。中年抽搐挣扎几下，口中一腥，又喷出数米见红，活活疼死在血泊之中。众人见势不妙，纷纷逃窜，只留下潇雨霁同几位颇有意气的叔父长辈。

"还真的有不怕死的人噢，了不起，了不起，不过。。。。。。"少年轻笑，姿态姗姗，一边微笑长鞭却又伸出几分，"你们一个个都得死！！"

"生死只由的自己，少在这里装阎王！！"潇雨霁实在憋不住，要不是刚刚欲先看看好戏，他潇雨霁才不会忍到现在，叫这个乳臭为干的小毛孩儿胡言乱语。

"噢？那看看我能不能决定你生死！"少年衣摆一飘，长鞭疾驰而去，直对潇雨霁。

剑气逼人！

青雀横空而出，挡住杀气的去路。这一举动，惊了两人。潇雨霁没想到这轻巧的长鞭竟耐得住他不败青雀剑的割砍。

少年收回长鞭，细眉一锁，凝视潇雨霁许久，开口道"难道。。。。难道你就是潇凛？。。。。。。不可能啊，他该四十有几了罢，你怎么看都是个不折不扣的小毛孩儿！~哪。。。。。。"
少年顾自猜测起来，全然不管他人。

"你才是小毛孩儿！我潇雨霁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堂堂鸿翼门少主！！"潇雨霁愤愤，"你才该报上名来！！"

"潇。。。。。。雨霁。。。。。。好！我不杀你！"少年无奈一笑，长鞭宛如灵蛇循向而去，连发数枚毒针，青雀剑再锐利敏捷，终双拳难敌四手，还是没挡住凶残利器，年迈长者死状惨不忍睹。潇雨霁一阵心绞。

长久鏖战少年面露疲相，潇雨霁见状，乘其不备偷袭其后，青雀驾于少年细嫩喉胫，少年任不动声色，笑得更加妩媚。
"好好好，我怕死，我不杀你们了，可以罢？"
少年收回长鞭，正欲离开。其中伤者喊住潇雨霁提醒道"雨霁，他杀了这么多家人，你就这么放了他？杀了他啊！！犹豫什么？！"

"哼，打不过我的人还敢插嘴？！"少年弹灰点了伤者的哑穴，"看什么？你以为真的就这么杀得了我？别傻了，门外早已被我的人重重包围，你杀了我，这里有几个人能活着出去？"

潇雨霁有些傻了，这少年的话亦真亦假，可又不愿用他人的人头来冒这个险。

青雀剑锐利霎时收敛。

"后会有期！"少年跳上枝头，回眸一笑"我叫索岚！别忘咯！"

"索岚。。。。。。"

君清颜一笑，百生颠倒，君不食人间烟火，可知人间百味？

中章

潇雨霁救得叔辈虎口脱险须臾传为佳话，而当日慌张逃窜的一干人等全数失踪，杳无音信，十日后，天南山山脚下死尸遍地，无一保全，四肢，身躯，头颅，散失一地，血一异常。

幽明野魂，孤城飘际
邀鸿翼门少主一同觞咏叙旧

"少主！又是那封请柬，一样的字！"雨颜匆匆敲开潇雨霁房门，大声叫道，好像深怕别的人听不到一样。

"嘘~~~~~~~~~~`"潇雨霁从雨颜身后捂住她多舌的小嘴。怎么女人说话都这么大声？潇雨霁抢过请柬一览苍白纸上清晰的笔墨，豪气却又文雅的字体，不禁想到那素衣青年的身影。莫名地，傻傻一笑，雨颜方才发觉她少主又开始疯疯癫癫，狠狠一踩潇雨霁脚背，清醒了的潇雨霁先是气愤，再来就挠挠后脑勺假意什么都没发生过。

"那，雨颜先告退了。"雨颜若有所失，低下头踱了出去。潇雨霁自然没觉出女儿家的心事，玩弄着薄纸，时而揉搓，时而拍打，如视珍宝。只是淡淡的，觉得，一份很甜，很甜的味道从墨香中洋溢出来，蔓延了整个寝屋。潇雨霁差些沉沉谁去，却被利剑的锋芒打断。

"霁儿，这是什么东西?!"潇凛拆开那封，被潇雨霁几乎捏散的素色请柬，顿时面目苍白，手中暮语剑滑落软地，悲鸣凄凉。

"爹！这是孩儿自己的事，就不劳烦您了！"潇雨霁连连抢回自己的宝贝请柬，亦真亦假地开脱道。却未察觉潇凛脸上的一片惊愕，面无血色。"爹，您怎么了？身体不适么？爹？？爹？？！！"潇雨霁这是方有些慌张，他父亲虽然谈吐怪异，却从不可能如此慌乱，这其中又有什么古怪！

笔迹，淡雅而熟悉。。。。。。潇凛神色一定，抓起潇雨霁双腕，苦涩问道："霁儿，这是谁人的手笔？"

"这是。。。。。孩儿也不清楚。。。。。"

"不是你的朋友罢？"见潇雨霁神色慌乱，潇凛不禁一阵颤抖，"你见过他了？"

"爹，您说的他是谁？"

"是。。。。。。是爹的旧友，你若是真的见了他，千万莫在见他了，会害了你的。"潇凛吐字越来越轻，微弱到无声时又重重地提醒，"霁儿你，明白么？"

潇雨霁不语，见到父亲这般凄凉，只是恩阿地假装答应了，直到潇凛收敛了欲哭无泪的表情潇雨霁才稍稍安心，他爹也太，太，太。。。。。。潇雨霁忘了用什么词汇好去修饰他这个手握利剑，却险些哭泣的父亲了。浑身小女人的模样。若他是个女子，还不知道会迷死多少英雄豪杰？

"啊。。。爹，你手上拿着暮语作什么？"潇雨霁似是想故意织开话题。见到潇凛手上泛着浓浓剑气的暮语，有所欲言，有所不敢言。

"这个嘛，人有孤独的时候，剑自然也有伤怀，爹只是陪它散散心而已。"说罢，带着暮语阖门而去，宛如轻蝶。

江湖白态，芸芸众生无不枉受牵连，恩怨，情仇，冥冥中，或是早已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