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之圆————齊夙

今早，我在泪水中醒来。
距离上一次哭泣，是什么时候呢......?
如果没记错，大概是十年前了吧?
哭这种无济于事的东西，早就被我丢弃了......为什么，如今我还会流泪呢?
只记得，我似乎做了梦......一个，好痛、好痛的梦。但，梦中并没有我呀......有的，只有一个不断哭泣的女人，和一个满手鲜血的男人......
但是，一阵心痛就是不断的延续着，泪水，淅沥哗啦的落个不停，啜泣着的自己，简直就不像自己......悲伤伴随着心痛，无止尽的袭来，梦已经结束了，为什么心中的那份，莫名的痛，还是停不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要哭泣......?
※※※
「喂!女人，别赖在我身上好吗?」霸气的声音，响起。
泪水，停止了......?
「喂!女人!还不下来?你想压死我吗?」身体下的温热的男子，愠怒地喊着。
女人?是在说我吗?我是压在他身上，但，我不是女人呀......
「我数到三，妳再不给我下来，我就先勒死妳，再把妳的尸体丢到一旁喂狗!」
好暴躁的人哪，算了!不管他说什么，先别压在他身上为妙。
「哼!终于下来了，下次走路请好好走，别再摔倒又拖人当护垫了，行吗?」同样没好气地说着，男子理理衣服，准备离开。
「喂......!!」我的声音?!
「女人，又有什么事吗?」
这是......梦的延续?我的声音变了?!
「喂喂!女人，刚才是妳叫我吧?」
「对......是我叫你，请问，这是哪里?」难怪他刚才叫我女人，看来我是在做梦......是刚才哭个不停，然后，累了，便又不自觉睡着了吗?
但，为什么在梦中，我会变女人呢......?
「这里是哪里?妳的问题真奇怪。这里当然是鲁鲁加啊。」
鲁鲁加?是最近奇幻文学的小说看太多了吗?怪地名......
看来，这个梦会很怪吧?
「那么，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的名字?你问这干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知道而已......」梦中如果出现熟识的人，不知道会不会比较早醒来?
「......火。」
「火?你的名字?」我认识的人中......嗯，没有叫火的人......看看他的长相......嗯，确实是个从没看过的陌生人。
嗯......这家伙......长得还不差嘛......没想到，这人如其名的火爆份子会挺帅的。耶，不对，应该是「有性格」，这长相......跟「帅」还有段距离......嗯......要说「帅气」倒还可以......
「没错!妳呢?女人?问别人名字，也得告诉别人，自己的名字吧?」一贯的霸气，火说道。
名字......这是在梦中，没有必要告诉他真名吧......
「梦。」
「妳叫梦?」
「对......」
蓦地将脸靠近，审视般地看着我，火嗤笑、若有所思、自嘲般道：「以前，我也认识一个叫梦的女人......」
......我还真了不起，随便想个名字就和他认识的人同名......
「然后呢?」
「......干妳什么事?」口气极度不佳地回应我，火像被人触碰到伤口的野兽。
不想回答我也用不着那么凶吧......
「那，你现在要去哪里?」
「问这干嘛?」
「我想跟着你。」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梦境，还是跟着人比较安全。
虽然他看起来蛮凶的，但目前为止，他人看起来都挺好的，到醒来为止，着他应该都不会做什么恶梦......
我不喜欢做恶梦......醒来以后，要花好一段时间才能搞清楚，究竟哪边才是现实的感觉，一点也不好......
「你刚才说什么!!」激动地抓住我的肩膀，火道。
「我想跟着你，不行吗?」好痛......没想到，这个人不但说话冲，举止也火爆。
「啧!」甩开手，火有点挣扎地道:「可误......!为什么会讲出一样的话......」
一样的话?难道，那个叫梦的女人，也曾说过「我想跟着你」这话吗?果然是个怪梦......
「喂!女人!我让妳跟，但妳不准碍手碍脚!」
碍手碍脚......?向来只有我嫌别人这句话，怎么，现在变成别人嫌我了?
「喔......我尽量......」
「哼!那么，走吧!」才搁下这句话，火便向前疾行。
「那么，你要去哪里?」跟上火的步伐，我问道。
「各里亚。」
各里亚?又是个怪地名......
※※※
是夜，晚风轻拂，天上的星光闪闪，哇鸣虫唧充斥林野，无限惬意的情境，在我和火的周遭，回荡。
只可惜......要露宿丛林间的感觉一点也不好。
在一堆柴火之前呆坐着，火说要在两天内赶到各里亚去，办一件重要的事。
至于是什么重要的事，火决口不提。
不说也无妨，我只想早点醒来，离开这梦境；但，虽然在梦中已经过了一天了，现实生活，说不定只过了一秒，甚至半秒都不到......什么时候才能醒来，完全不得而知......
「唉......」
「妳肚子饿了吗?」抓着两只野兔从丛草中出现，火难得不凶恶地说道。
「还好......」是因为在梦中吧?完全没有饿的感觉......
「我马上把食物处理好，妳就忍忍吧。」
想不到他还挺体贴的......
「要是妳半路饿昏了，我可不想扛妳到各里亚去。」边烤着兔肉，火说。
脑筋真差，如果我真的半路饿昏了，大可把我丢在半路上，别理我呀......
看着火熟练地烤着兔肉，我想，火在现实生活中如果开家烤肉店，生意应该会不错吧?
「好了!梦，吃吧。」微笑着将烤肉递给我，火的眼底好温柔......
「谢谢。」不知怎地，在我接过烤肉后，火像突然回神似地，别过了头，忿恨地啃起烤肉。
「可恶......为什么我又搞混了......!」低咒着，火边吃边骂。
看来，他刚才的眼神，应该是对那个「梦」的吧......我真的和「梦」那么相似吗......?像到会让火混淆?
我吃着自己的那份烤肉，默默无语。
这果然是个怪梦......自己竟变成了另一人的影子，最重要的是，那还是个女人!
如果有镜子就好了，真想看看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是否是张连自己都认不出的，女人的面孔?
眼神瞄向火，他仍是一副愤然的样子，看来他对于把我和那个「梦」重迭一事，非常生气呢......
梦和火，究竟有什么关系呢?
朋友?情侣?兄妹?姊弟?夫妻?伙伴?
父女?母子?不可能吧......刚才那温柔的眼神，不像亲子的感觉。
「唉......」我轻叹笑道。
曾几何时，我也变成那种，喜欢探人隐私的八卦份子了?
「怎么又叹气了?肉烤焦了吗?」注意到我的叹息，火仍吓人的凶恶面孔向我逼近。
「不......没有......」你那么恐怖的表情，肉就算真烤焦了，别人也不敢说实话吧......
「没有烤焦?那妳干嘛叹气?不够熟吗?」
嗯嗯......追根究柢的精神可嘉，但问题一直围绕在烤肉上，脑袋不够灵光。
「肉烤地刚刚好，只是你分给我太多了，我吃不下。」果然是因为在梦中吧?完全不会饿，吃了烤肉后也不会饱。
「喂!妳才咬了一口，就说太多了，妳也太不给面子了吧!」火更生气了，果然人如其名，火爆份子一个......
我呆呆地看着火，一种想睡觉的感觉突然袭来，难道我快醒了，能脱离梦境了?
眼前一暗，我的意识蓦然中断......
※※※
四周，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我不是该醒了吗?怎么，会这么暗呢?
难道，我仍然在梦中?一个梦中的梦中?
一道闪光，远方有一亮点，明灭闪烁着。
那会是什么?
我好奇，于是逐渐向亮点接近。
一张白布，一个像早期的露天电影的东西，在亮点中上演。
白布上，映的是火，一个褐发、蓝衣、灰裤，有点像角色扮演电玩中的佣兵角色的男人；和一个黑色长发、绿衣、绿色短裙，长得很可爱的少女；还有，一个浅褐色长发、身穿水蓝色改良式和服，看来挺成 熟的女人。
怪梦仍然持续......?
原本定格住的画面，蓦地开始动了起来。
画面上，手持重剑的火，仍是副怒气冲冲的样子，发狂似地砍向绿衣少女；穿和服的女子一脸忧心的挡在绿衣少女前，在火砍向少女时，和服女子便拉着绿衣少女不断地逃命。
嘴唇一开一阖地，和服女子边带着绿衣少女逃跑，边向火喊着不知道什么。
没有声音的画面持续着，我不懂火为何看来如此愤怒?
虽然火一直都是副火爆样，但画面上的火，比我之前见到的任何一刻都要愤怒、恐怖。
还有，那两个女子，和火是什么关系?为什么火要发疯似地追杀她们?
这时，火抓到了绿衣少女的长发，一把拉扯、一记挥剑，刀锋原就要砍上少女的颈子了；但，和服女子蓦地挺身而出，挡下这一剑!
血流不止的伤口，和服女子虚弱、却又脸上带笑的，嘴角一开一阖地，对着楞在原地，无意间伤错人的火，说着。
忽然，我听见了!我听见了和服女子的声音!
「火......我知道你仍爱着她......如果你真的杀了她，你一定会很难过的......我不想看见你伤心呀......」
泪，蓦地落下，毫无预警地，一阵心痛!
是谁的泪?是谁在心痛?
我?
不，不是我，是画面中的和服女子......她的心和我产生了共鸣?
我感觉到，和服女子深爱着火......一心希望火幸福，纵使，牺牲自己的心、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泪水朦胧了双眼，但白布上的画面还在继续。火失魂落魄地，放下了重剑，对绿衣少女说了几句话，接着，便掉头离开。
画面至此，再度停格。
又一阵闪光，迫使我闭上双眼。
※※※
再度睁开眼睛，火正在我对面的一棵树下坐着，望着远方的天际。
果然还是在梦中......
注意到我睁开眼睛，火向我走来。
「妳醒了?妳可真行，昨晚说睡就睡，毫无预警。害我还以为妳发生了什么事!」
看着火刚毅的脸廓，一副霸气的姿态，我说:「梦是穿和服的那个，还是穿绿衣的那个?」
眼睛蓦地瞪大，火显然对我提出的问题吃惊。
「妳究竟是什么人?」警戒地退后五步，火微愠地低吼。
「......梦。」我微笑道。
拔起身后背着的重剑，火有点想杀人的样子。
死了，梦会不会结束呢?
「你想杀我吗?」仍微笑着，我突然对在梦中死去会发生什么事，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妳......!!」握剑的手忽然无力地放下，火显然无法再度杀死「梦」。
答案揭晓了，和服女子果然是梦......
「火......我想听故事，你可以告诉我吗?」走到火面前，拍拍他的肩膀，我摆出自认为最和善的笑容，对火说道。
「妳果然不是梦!」恨恨的瞪了我一眼，火说。
耸耸肩，送他一副无奈的表情，我不打算回话。
我本来就不是梦......
※※※
「我和梦、绿玉，是一起冒险的伙伴。我负责攻击，梦使用魔法，绿玉负责治疗。」
嗯......看来前阵子奇幻文学的小说果然看太多了......
「我和绿玉，原本是一对，她爱我，我也爱她......但后来，不知怎地，绿玉竟然变心，爱上了别人。」
常有的事，那又如何呢?
「知道绿玉爱上别人后，我很生气，便想杀了绿玉和她所爱上的人。」
真冲!
「后来，梦替绿玉挡下了一剑......死了......」
嗯......就是我所看到的那幕吧?
「那时，我才发现，一直像是好朋友般的存在的梦，竟然一直爱着我；而我，完全没发觉，还在梦面前和绿玉卿卿我我，但梦仍祝福着我们。」
「和梦比起来，我简直惭愧到无地自容。最后，我放开了绿玉，因为梦教会了我，爱一个人，并不是将她绑在身边，而是让她幸福。」
嗯......
「同时失去绿玉的爱和梦的友情，这些年下来，让我冷静了不少。」
「但是，在我回忆的时候，绿玉的份量，渐渐减少；而梦的影子，却在我脑里越发膨胀。」
嗯......
「渐渐地，我发现，在我心底，其实也有着一丝对梦的爱......只可惜我的迟钝，让梦受了伤害......」霸气低沉的嗓音，搅拌着自责、感性的语气，火回忆的神情特别好看。
看来，前阵子我不只奇幻文学看多了，还有文艺爱情小说也看了不少......到了足以「日有所看，梦有所梦」的地步了?
不过，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
等等，是我记错了吗?
为什么，在那片黑暗中看见的白布影像上，我似乎看到了......最后，火的腹部，插了一把短刀?
血流着，泪滴的......
究竟那是谁的血?是谁的泪?
在我脑中那个哭泣不止的女人，到底是谁?
混乱突然向我袭来，太阳穴的疼痛，令我恍惚了心神。
眼前，火的影像逐渐模糊。
※※※
又是黑暗中，如早期露天电影般的白布，上演着......
继续之前的故事，火转身离开绿玉。火的腹部，插着一把短刀，一滴一滴的血，流着。
可恶!又是幻影!
头痛不止，我难过地看着白布上的影像。
火不停走着，一路上，火的血不止，染红了褐色的泥土路，形成了一条美丽的血蛇。
终于，火的血不再流了；但，火也不再向前走了，因为，他倒下了。
是流血过多吗?火死了?
那么，我所遇到的火，是......?
※※※
「醒了?」睁开眼，火的脸蓦地出现。
头好痛......
「是妳要我讲故事的，就算故事再无聊，妳也不该睡着吧?」
我又睡着了?
「这下可好，被妳折腾了不少时间!别忘了，我可是要赶去各里亚的!」
「喔......对不起，那么，走吧?」为了弥补我浪费了火不少时间，我知趣地站起，准备出发。
「哼!」回应给我的，是一声怒嗤。
唉......头还在痛......
※※※
赶了一天的路，我和火终于到了各里亚。
把我安置在一家旅店后，火便出去了。
现在，是深夜。
我不知道火要出去做什么，事实上，也懒得去探究。
但是，待在旅店内什么事也不能做，实在无聊。而且，不知是否因为，之前不该睡的时间睡太多了，现在，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竟都睡不着。
这对嗜睡成性，甚至可以连睡上三天三夜，不做任何事的我来说，简直就是不可思议!
无聊透顶，我只好溜出旅店，到处散散步。
来到一座大宅底前，我心血来潮，有点想进去瞧瞧。
这是在梦中，想做什么，都办得到吧?
我想着，同时，试着纵身一跃，但愿能翻墙进去。
不行......
唉，就算在梦中，想拥有超人的运动神精仍是不可能的事吗?
我绕着大宅的围墙，研究着哪里有空隙，能让我侵入。
一道侧门，没上锁?!
我高兴地、正大光明地从侧门晃了进去。
既然门没锁，就表示欢迎参观吧?反正我只是想看看，有钱人的大房子，内部是什么样子罢了。
仰不愧天、俯不愧地，又没有宵小之心，安啦安啦!
这时，一阵惨叫，突然从宅底内传来......
「呀－－救命呀......」是一个苍老的男子声音。
发生了什么事?
剎那间，大宅灯火通明，慌乱的脚步声、惊叫声此起彼落。
不明究理的我，往宅底内走去。
忽然，一幕血红色的腥气加深黑色的恐怖，冲进我眼里。
大开杀戒的火，举着重剑，疯狂地砍杀着。
壮年护卫、妙龄女仆、老人小孩，不管穿着华贵的，还是一副下人样的，火全都不放过。一律，杀无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