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殇————风中绯尘

作者:风中绯尘  录入:12-22

若要声讨鬼王府,首先,必须选出一位武林盟主带领这次进攻。
所谓群龙有首,不过就是求个秩序心安而已。
我好笑地看著这群人相互间的推让,和尚推给道士,道士又推给乞丐,乞丐推还和尚,和尚接著再度推出......看著看著,我打个哈欠,视线不觉穿梭在人群中搜索那影青衫。
找到他的那一刻,我是有些惊讶的,因为并没想到,首先迎上的,竟是他凝视的目光。
不会吧......难道他是一直在看我的?
冒泡的念头刚在水面露出头顶,他已错开视线,我持续惊愕───玉般温润的容颜上一丝微红。
......有什麽,是值得尴尬的吗?
我不解。
却,近日来沈郁的阴霾一扫而空,知道他仍是放不下的在乎,我莫名地开心。
至於以後的事,等发生了再说吧。
******
场内,此刻的激流勇退状态达到一个顶峰。
我翻眼。说实在的,这些正派中人啊,其他什麽都罢,就这点让我真有些看不下去。
何必呢,等到真的失去,还不是要在心里恨得牙痒痒?
"既然,你们都不想要,那这个位置让与本座好了!"
半空中,忽闻洪亮传音,伴随一阵张狂大笑,我只觉眼前一花,几道身影身影从天而降,金色交杂著黑色的阴森。
我返神。虽然不清楚这又是哪路高手神仙,不过老实说我还是比较欣赏这般的直性情,尽管,会说出这番话的轻嚣狂妄,十之九成都是那些正派口中的邪魔歪道......
"请问阁下是......"沸腾的场面刹那寂静,几名宗师级人物彼此飞速对视,武当那个矮胖老道率先迈出一步,询问。
这才看清场内出现的七人。
为首一名中年男人,气度雍容,面容斯文,在我看来,还算慢顺眼的长相。他的身旁,六人蒙面并列而立,我暗忖,这群没来没由的人,看上去派头倒是不小。
男人闻言微微一笑,缓缓道:"本座,便是你们如今的盟主。"
此言乍出,惊起在场之人纷纷变色。
少林方丈从容踱出,双手合十,道声善哉。
看来还是这些宗师比较能沈住气,我想著,听他继续说:"这位施主,想必并非我道中人,我等今日於此相商要事,还请施主勿生事端,速速离去,我等自不会计较施主方才无心之言。"
男人眯起眼,"哦......可是,本座并非无心之言,若说如此,该当如何?"
"何方妖人,敢在此胡言乱语!"冲动的丐帮帮主无法忍受地高喊出声,身後一帮小乞丐顿时连连附和。
"胡言乱语......"男人嘿嘿地笑了,"很快,你们就会知道,本座究竟是不是胡言乱语。"
气氛,冷凝到一触即发。
明明最初计划的是要对付鬼王府,这临时唱的又是哪一出?我想著,却不忘饶有兴致地注视。被西门老头强制灌输的东西,就算关键时刻打不过,保命逃跑倒是容易得很。

43~真相(1)
许多事情的发展,总是与可见的局面大相径庭。
我那时真的没有想到,那个女人的出现,竟使一切的对峙得到那样的一个可悲的结局......
当时的继续,其实也很理所当然,就像无论何时何地都会发生的意外一样,总是那样地突然而措手不及,却,是一种常理。
眼看几人的争斗即将展开,那股突如其来的眩晕和麻痹感却令每个人泛起一层寒冷。
几个冒著烟的骷髅蓦然从空中跌落,烟雾瞬间弥漫,於是人们纷纷控制不住身形跌倒坐地面。见识尚浅的,只道中了埋伏,毫无防备,倒在地面顿时动弹不得;功力深厚些的,明白此刻绝对不能分散心神,尽快静心凝神才是上策,於是急忙盘腿打坐,只盼这确为麻痹并非中毒。
烟雾缓缓散去,两道身影现於场内。
看清身影的形态後,很难有人不动容。
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後。
当时的那只黄雀,恐怕在场所有人的内心都有一个相同的认知。
────鬼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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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色衣袂翻飞,勾勒风中男女身影。
我同样坐在地面,然而内心却是一阵喜悦......秦飞,他......果然是平安无事......
不过,同样也是些许的不解,以往鬼王府派出的人总是只有他一个,那麽这次,他身边那名带著面具的女子,又是何人?
正想著,身边响起控制不住的细微惊呼传入我的耳内,
"玉面!"
"是玉面!"
"玉面骷髅和夺命阎罗!......"
"......完,完了......"
不断流入耳朵的声音,才在我的心中掀起疑惑,我看见,那名紫衫飞扬的女子,缓缓地,摘下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历经风霜却韵色依旧的文秀脸蛋。
嗯......看上去,也是很顺眼的相貌呢。我这样想著,余光扫过,那些正派的脸色,统统变化为极度的难看。
怕是认为她要大开杀戒了吧。我想,不过也难怪,总不能只许你们讨伐人家,却不许人家抵挡反抗哪。事情,总要有来有往才合理公平。
我是不介意再看一场戏的,只是,如果不是连我也被扯进这场上演的戏内,我想我会更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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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於......我终於,抓到你了......"
在无数双充斥著憎恶与紧张的眼眸注视下,她缓缓开口,但是,却是使用那样一种与她外表的文秀截然不同的嘶哑声线。
蓦然逸出一阵畅快的大笑,不管投向她的视线如何转变,她移动脚步,走向一名正盘腿坐在地面打坐的人。
"我知道你会来,我知道凭你的性格,一定会来......"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不过很明显那是一种激动。"我就知道,我没猜错,我没错,你......你果然来了......"
事情出现意外的转折。明显,她针对的,并非在场的正派人氏,而是那名同样是莫名插入此番事件的金袍男人。
男人微微抬眼,我注意到,他同样,是有几分惊讶的。
"为了今天......我等了多久......"女人的眼神忽然闪过回忆的迷茫,"二十年呵......二十年......我就是,就是在等今天哪......"
"上官雄!"纤指猛抬指向男人面门,她厉声喝道:"你可还记得......当初的秦紫玉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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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的发展越来越偏离原本的轨道,接下来的事实令我真切感到了无比的震惊。
也许,她没有立刻杀死金袍男人是最大的一个错误;也许,她对药物的力量太过放心;也许,根本只是她等待许久的快意......不论如何,当她沈浸在回忆中痛斥面前的男人时,无法不倾听的我们也因为那个二十年来的真相而陷入巨大的震撼。
为何鬼王府会成为武林最大的毒瘤,为何鬼王府总是无比嚣张地挑衅江湖全部的势力,为何秦飞会成为冷血无情的夺命阎罗,为何,为何......
为何的事情太多,而一切的为何,追根究底,都是由情缘惹出的深切仇恨。
二十年前的那段情,使得原本身为金枝玉叶的大小姐与那名落魄秀才离家私奔,寻一个山清水秀之地,小而宁静的村庄,她如愿成为了他的妻。彼此相濡以沫,相敬如宾,原本,日子是可以那样过的,只要,她没有发现,原来他竟有那般的野心。
他说,他要出人头地;他说,他要称霸武林,跟著一名前来化缘的喇嘛学了莫名的功夫,她开始察觉,那个自己深爱的夫君,变了。
他常常露出古怪的笑容,常常一个人坐在院中不知在想什麽,常常自言自语、或者捧著一本书仔细研究,她想看看,便会被他气愤地喝斥。
其实,这些她也可以不在乎,只要他仍是她的夫,她仍是他的妻,她可以不闻不问他的雄心抱负,她可以安安静静地织布绣花,洗衣做饭,做他永远的唯一的妻。
然而,让她再也无法忍受的,竟是在她产下一子的隔日,他竟兴致冲冲地告诉她,那名喇嘛又回来了,而且他还是西域某个教派的护法,他说,喇嘛看出他有天分,要他跟自己回教,假以时日,定将他培养成一代高手,同时喇嘛还说,希望他能成为他的接班人。
他兴奋地抓著她的手一直说,她默默地,听著,头脑昏昏的沈,心中,似乎有什麽断开的声音。
那我们呢,我们母子你要怎麽办?她问他,他依旧笑著,要她们在这里等他,等他回来,等他让他们母子过上风光的日子。
我不想要风光的日子。她咬著嘴唇,说她只想要他留下来,只想要他留在她身边,至少,也要等孩子满月,就算他要走,也不该是她产後的翌日。
他的声音冷了,他说这可是他唯一的机会。好不容易得到的机会,他绝对不会这样放弃。
那我们母子呢?她瞪大了眼:我才刚生完孩子,你竟然说你要离开,你,让我们母子怎麽办?
你会理解我,等我出人头地,你会为你的决定而庆幸的。
她摇著头:不,不,我不想要你出人头地,我只要你平安,我只要你这个人,我不在乎你是谁,我只在乎你而已......
打断她:愚蠢!你们女人就是这麽愚蠢,永远也无法理解男人的雄心壮志!难道你以为,我会愿意被困在这种地方过一辈子吗?
她终於哭了:求求你,就算是为了我,为了孩子,请你不要走,就算走,也不要是现在,等孩子满月了,你再走,好不好......求求你,孩子真的太小了......
她就这样哭著,直到他终於叹著气拥她入怀:怕了你......好,好,我就再等一个月......
他那麽说著,无比的温柔,於是她相信了,相信了他会留下,相信了他为了他们母子,情愿留下......
然而,她却错了。
给孩子喂完奶,哄著孩子入睡,哼著曲儿,慢慢地,自己的眼皮也沈了,慢慢地,闭上眼,沈入甜美的梦境。
......
再度醒来的时刻,世界,彻底改变。
孩子的哭声吵醒了她,睁眼,朦胧中看见他正抱起孩子往外走。
於是有些慌了,渐渐找回迷离的神志,起身,跟在他後面追了去。
他走的好快,她跟不上他,只能无助惶恐地唤:雄,雄,你要去哪儿,带著孩子干什麽?雄......
产後的身体依旧疲劳,她踉踉跄跄,一直追著他跑到村外的江边,看到,他抱著孩子站在江水之畔,心,不住地乱。
害怕了,雄......你干什麽,把孩子给我好不好,你看,他在哭呢......

看见他笑得那样无情残忍,摇晃著手中哭泣的孩子,说:就是为了他,你说什麽也要拖住我是不是?就为了这麽个东西,你就要阻止我是不是?紫玉,真想不到,你原来也是这麽愚蠢的女人。
你说什麽哪!她的心不住碎裂著下沈:什麽这个东西,他可是......可是你的孩子啊!
他哼著:这样的东西,等我成为武林盟主称霸天下的时候,想要多少不是都有,你却非要现在,生下他。我告诉你,对於这麽个碍事的东西,我可是一点都不想要!
颤抖著。雄......原来......原来你是这样的想法......身体不住摇晃,她恳求:你把孩子给我好不好,我再也不留你了,我等你,等你回来,我和孩子永远会等你,求求你,别说那样的话,求求你了,把他给我......
眼泪不住地掉,他却笑得依旧无情:是麽?恐怕把他给了你,你又不是现在这个说法了吧?
不,我不会的......求求你,别伤害他,把他给我......
终於明白他为了野心,什麽都可以不要;终於明白他是那样冷酷的人,原来一直以来执迷不悟的,都是自己......罢了......摇头,仍是摇头,她现在,只要那个孩子,她只要她的孩子,只要那个她十月怀胎的亲生骨肉,她现在,只剩下那个孩子了,他可以走,但是他不能把这个孩子也夺去!
他勾著唇角,斯文的脸孔竟是那样的扭曲,不行,紫玉。你要懂我,我是多麽的渴望那个地位,我不能,在这里,为了他,放弃我多年的野心。紫玉,你要懂我,等我成功了,多少个孩子,我都会给你,这个,却不行。
她飞奔过去,却终究没能拦住他的放手,眼睁睁地看著他将孩子用力抛落江中,随著奔流的江水翻腾,滔滔怒潮,瞬间淹没了孩子的哭喊;眼睁睁地,她跌落,无力地看著江水吞没了那个小小的身形。
愣著怔著,直到他揽她入怀。现在,这个孩子真的不适合你,你等我,等我回来,等我带给你无比的地位与身份,那时候,你想要几个孩子,我都给你,好不好。
泪水无声滑落,她摇头,猛然推开他的怀抱。上官雄,我认错你了!我瞎了眼,才会当初认识你这麽个不是人的东西!你不是人,你竟然连亲生的骨肉都能扼杀,你是鬼,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紫玉......他皱眉,以前她可不是这麽歇斯底里的女子。温柔似水,乖巧柔顺,知书达理,他爱她的顺从,爱她的文静,爱她的乖柔,他爱的,可不是现在这个发疯的抛开一切形象的女人。
我恨你,上官雄!我要毁了你,我绝对不会让你实现你的野心,不管付出什麽,付出多少,我一定要阻止你,我恨你!
紫玉......皱眉,他试图上前,被她狠狠推开。
上官雄,你要去西域是不是?你要跟那个喇嘛走是不是?好,我现在就去找那个喇嘛,我要告诉他,你究竟是什麽样的人,我要告诉他,养虎为患,狼子野心,我要告诉他,绝对绝对不能────
声音嘎然而止。她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望进他的双眸──凶狠的无情的恶毒的残忍的......唯独,没有爱意的。
你敢?你敢说?
他阴阴笑,手指紧紧锁住她的咽喉:紫玉,别怪我,实在是你自己,太蠢。
她张嘴,瞪眼,无力地挣扎。视线中最後印现的是他的脸,头脑中最後遗留的是绝望,泪水,已无法流下。心干枯,又怎会有泪?
这一次,终於觉悟得彻底。
她,竟爱上这样一个人,可悲,或可笑......

44~真相(2)
再次醒来,发现面前横梁锦缎,檀案香炉,云雾缭绕。
她,没死。
是该说大难未死,苍天有眼麽?救了她的,竟是路过的、当年中原武林邪道上的头号人物──鬼王府的鬼王苍笑天。
那一刻起,她便有了个心愿,一个继续支持她活下去的心愿。
她要报仇!
多少次有著一了百了万念俱灰的想法,然而那个被怒涛吞没的幼小重现她的眼前时,她的心便会痛。
鬼王对她真得很好,但是一个人,同时经历刻骨铭心的爱与刻骨铭心的痛,余下的灰烬,便只剩了恨。
是的,她恨他,恨他无情冷血,恨他残忍不仁;她恨他,恨他居然不顾一切,只为了那个过眼云烟的虚幻;她恨他,所以她发誓,无论如何,她也要让他尝到与自己相同的感受!
她会毁了他的野心,无论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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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雄!我要让你知道,当心中的唯一希望被彻底毁灭的时刻,究竟是什麽滋味!"
泄恨地笑著,她俯视面前男人,眼内说不出是畅快或是疯狂的悲伤。
猛自怀中抽出一把长剑,狠狠刺入他的肩膀,男人微微皱眉,却是不语。
血,渗出来,沿著剑刃涓涓流淌,她紧盯著那道豔红,蓦然笑了。"烨儿......你看见了,娘......娘给你报仇呢......烨儿,你不要再哭了,好不好......"
我听见她喃喃自语著,不时迸出的字眼莫名拨动我的心神。
烨儿......我终於想到些什麽,却犹豫著无法确定。
我并不认为这没有可能,只是我尽量控制自己不去想象那个方面。
如果......如果......我所想的一切尽然属实,那......那......他该怎麽办!?
视线凝向不远处的江烨,看见,他的脸色有些苍白。
我明白他想到了与我相同的事,我也相信在场清楚江烨身世的人都会想到这种可能,但,可能终非确定,我看到他颤抖著嘴唇,仿佛犹豫是否要问出那个关键的疑点。
疑惑,没有及时出口,局势便发生了极大的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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