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里生活着无数千奇百怪的生物,再加入魔化变异的因素,奇怪的东西就更多了。即使是在力量最强盛的时期,祁征云也做不到对海中的一切了如指掌,不说这么做的力量消耗,光想一想每秒钟同时发生的事情加起来是多庞大的信息冲击,都要让他头疼了。所以他也不确定,会不会自然诞生一种能寄生在魔物身上吸取力量、并在寄主死后控制尸体继续活动的生物……
那些锈迹最终融化在水中,祁征云觉得可能是吸收了他的一点力量的缘故。他有一种不舒服的直觉:如果不是碰到了他,那团被冲上沙滩的海藻还会继续保持着迟缓的动作,爬上沙滩,或者最终再回到海中……寄主已经死去,失去营养来源的寄生物会脱离它、寻找下一个受害者,还是再换一种方法进食?攀附在表面的锈迹何时会将它用作载具的那具尸体彻底侵蚀损毁,抑或此后那种一死一活的诡异共生状态将一直持续下去?
也不知道他的力量起到的是什么作用:可能是纯度太高没控制好量被撑死了,也可能是本质与这个世界不兼容,导致它食物中毒了……
可惜现在都已经没办法求证了。现在想来,那只海藻魔物当初缠着陆攸不放,不是为了猎食,而是在试图求救。不过……祁征云微微皱起了眉:它是察觉到海水里有那种危险的“锈”,想要躲避危险才要到岸上来,还是说——那时候它就已经被感染、或者寄生了?
想到陆攸把那团海藻捞起来的时候用手碰到过它,至少碰到过泡它的海水,之后还到可能漂浮着那种“锈”的海水里玩过,吃的也都是附近海域捕捞上来的食材……虽然之前那么多次亲密接触,祁征云很确定陆攸身上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这一刻心里还是升起了立刻到房间里去找他、再吃他一次算作消毒的冲动。
祁征云站在窗前纠结了一会,最终还是舍不得将陆攸折腾101 103 页, 得太过,放弃了这个更多还是为了借机放纵的念头。陆攸一无所知地逃过一劫,在房间里拿着手机再度试图联网未果,无聊地玩了会之前下载的消消乐小游戏,不一会开始犯困,别扭地铺开被子准备睡午觉。祁征云等他睡着后才独自出了,去码头上询问出海打渔的人,最近有没有发现捕捞上来的鱼虾或贝类被“锈迹”污染的现象。
那些看起来明显不对劲的食材当然不会被送到厨房里,但如果只有一两条鱼出现问题,很可能不会引起重视,只是简单地将其丢弃而已。陆攸下午休息的时候,祁征云将几条海捕船和岛上那些餐厅的后厨都走访了一遍,还看了看今天新鲜捕捞上来的海鱼,那些人在听他提起“锈迹”、“暗红色”等形容时表情茫然,加上“应该死了却还能动”的补充说明更是大摇其头。
他们中午去过的那间餐厅的主厨是个油光水滑的胖子,他还记得祁征云,误以为他是对今天午饭食材的新鲜程度有所怀疑,当即露出了一副怒气冲天的样子,非要现场表演处理活鱼给祁征云看。祁征云默默欣赏了一遍主厨娴熟的刀法,最后还“被迫”带走了一盒放在碎冰上的鲜切鲑鱼。
他没能找到第二个被那样“寄生”或“污染”的个体,船员们也表示一切如常。祁征云暂时安心下来:从目前的情况看来,那种异状很可能只会在魔物身上发生,而不会波及到普通的生物;或者那就是一个机缘巧合下异变出来的罕见魔物个体,不知怎么看上了那海藻团,千里迢迢追踪过来,结果刚得了手就被他不小心弄死了。
总而言之,陆攸那边应该没什么问题,倒是如果是前者的话,他自己得小心一点——虽然那时候他感应到的气息,比原本就很弱的海藻魔物还更弱上几倍,但要是那种“锈”以赤潮的规模出现,他又在猝不及防之下遇到的话,估计就会有点麻烦了。
祁征云回到旅馆套间里,敲陆攸的房门硬是把他从睡梦中敲了起来,让他趁最新鲜的时候吃鱼。陆攸一脸困意朦胧,坐在椅子上东倒西歪,最后趴在了桌边,看着祁征云在一个小碟子里将鲜山葵研磨淡绿色的泥,准备调入酱油里作为蘸料。
海岛上没有网络没有娱乐设施,如果不去玩水上运动,一整天节奏就都是慢吞吞的,坐坐躺躺、到处闲逛,这样的日子过上几天,就能让人连骨头都变得懒散起来。吃过餐厅大厨友情提供的鱼,陆攸困意没了,按耐不住又想去海边玩。
出门前他把自己的东西收拾了一遍,在刚到岛上那天穿的衣服口袋里摸出了水上飞机驾驶员送给他的那个护身符海螺。陆攸发现海螺尾部有一个绳子可以穿过的小孔,他把在机场里买的一条纪念品吊坠的绳子拆了下来,把这个虽然长得丑了点、毕竟寓意不错的礼物挂在了脖子上。
很罕见的,这次出去的时候旅馆前台居然有人,是个头□□染成了银白色的年轻人,和黧黑的皮肤搭配起来有种很炫酷的感觉,不过看面孔和衣着很难分辨出到底是“她”还是“他”。看到祁征云和陆攸走过来时,前台的人默不作声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朝他们微微弯腰行礼。大厅里的空调敌不过从敞开的旅馆前门涌进来的热浪,那人穿着领口高到下巴底下的长袖衣服,宽松得完全遮住了身体线条,却一点都不觉得热的样子,脸和手上的皮肤是种冰一样的冷白色。
陆攸虽然觉得这个人怪怪的,但出于对别人个性的尊重控制住了好奇没多去看他,点了点头作为回礼后就移开了目光。祁征云则在走出几步后又回过头来,朝刚直起身来的前台投去了一瞥。那人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随后窘迫地将弯腰时不小心伸出来扶了把桌沿的第三只手迅速藏到了桌子底下。
这天剩下的时间一直风平浪静,晚上又换了个新地方吃晚餐,在被热带植物包围的亭子里,座椅是可以前后晃动的藤制秋千。这次点菜的任务交给了陆攸,他认真看菜单的时候祁征云从对面看他,余光瞥见第二天时看见去海钓的那对情侣也过来了。男生一无所觉地往位置上走,挂在他胳膊上撒娇的女孩起初没发觉祁征云,祁征云心中计算着距离,果然见她在走近到他气息散开的范围边缘时猛地停住了脚步,随即脸色发青,硬拖着已经要入座的男朋友走了。
化为人形的魔物……祁征云想,她男朋友应该是完全的人类,和他与陆攸的情况类似。这样组合的情侣,为了身为人类的那一方不会因为得知了魔物存在、而从此不停面对各种饥饿魔物的威胁,哪怕心灵相通也不得不永远小心保持着自己身份的秘密。
有点感同身受的辛苦。不过——祁征云凝视着陆攸被桌上蜡烛笼上了一层暖光的面孔,他正边看菜单,边像小孩子一样前后晃着底下的秋千椅子。男人的唇角微微翘了翘,怀着近乎夸耀的愉快心情想:与那两个人不同的是,他们以后还会有比这个世界的一辈子更长的、互相坦诚的未来……
——只要等到这个轮回任务的顺利结束。
吃过晚饭回旅馆的路上,陆攸走在祁征云身边。他在两人独处的时候总忍不住要和祁征云保持距离,觉得待在男人伸手就能捉到的地方有种十分危险的感觉。但像现在这样走在外面的时候,他却又会不自觉地朝祁征云身边靠近。
似乎确信着身处外界时祁征云不会太过胡来,一旦那危险感消失,对彼此之间紧密相贴的亲昵感觉的迷恋便转而占了上风——白天时他还会因为靠近了太热,贴近了一会又同样无意识地远离,现在入夜后海上的风吹来了凉意,他便一直走在祁征云伸手便能揽过来的距离了。
祁征云一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陆攸说着话,思维却全在别的地方,一直心痒痒地想凑过去亲他一口,直到快走到旅馆前面的时候终于找到机会得偿所愿。因为明天到另一个岛去的水上飞机很早就要出发,回去后两人坐在客厅地板上玩了会牌,早早地决定去洗漱睡觉。结果祁征云额外又和陆攸纠缠了一刻多钟,要求从“晚上再做一次”退到“一起洗澡”再退到“抱着睡”,利用陆攸好说话的性格,通过这种似乎在做出让步的狡猾方法达成了其实就是原本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