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业?
难为他还有这自觉性。
钟意极少看电视,对娱乐综艺一无所知,很难感同身受,想了想,问道:
“那是个什么节目?对他很重要吗?”
“重要。”
前排的成哥边答边重重地点了点头,“关系到小钰能不能从偶像过度到实力派。第一场出现了决策性的失误,对他打击很大。”
就是那首《死了都要爱》?
的确算是决策性的失误。
钟意觉得自己一个不关心娱乐圈的外人,都能感受到违和,那一公司的人就没个脑子清醒的?
钟意问:“第一场失败了,对以后的比赛有什么影响?”
成哥说:“小钰首场排名垫底,五轮之后要参加复活赛,五选二才能晋级半决赛。”
那并非不可挽救嘛。
钟意深思了片刻,掏出手机,打开搜索引擎,突然又问了一句:“那节目名字叫什么?”
“《聆听》,从这周六开始,每周播一次。”
*
回到沈西风家时,是保姆开的门,她朝书房指了指,便自行退开了。
钟意走到书房门前,抬手本想敲门,可转念一想,轻轻地拧开了门锁。
书桌上开着台灯,沈西风趴在暖黄的灯光里,睡着了。
果然没猜错,晚饭前的这个点儿正是他犯困的时间。
钟意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
可能是常年练跆拳道的原因,钟意看到木地板就爱打赤脚。
这个习惯被沈西风跟沈妈妈念叨过好多次,但只要这两人没注意,他就一定不会穿鞋。
光脚落在地板上,几乎没有任何声响,他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走到了沈西风身侧。
桌上的少年正在沉睡,一手松垮垮地抓着支笔,一手枕在脸下,看样子像是题做到一半突然断电了。
钟意扫了眼被他压着的东西,是张数学卷子。
卷子正开了头,做了几道单选,五题里错了两题,还有一题的答案被他压住了。
钟意俯下身,轻轻往外抽着那试卷,他动静已经够轻了,可还是惊醒了沈西风。
“……钟意?”
沈西风眼睛还没睁开,就含糊着唤出这个名字,空着的手往旁边摸索,触到钟意的手便紧紧攥住,不再放开。
接着,他微微睁开眼,看见钟意的脸愣了几秒,一边嘟囔着:“怎么又瘦了?”
一边抬起另一只手去摸钟意的脸,“每次放你回学校住,都会瘦……”
“别回去了,陪着我吧……”
这一系列动作不到半分钟时间,随着最后这句似叹似喃的话出口,沈西风又重新倒下。
顷刻间响起了绵长而厚重的呼吸声。
钟意感觉握着自己的手也松开了。
他慢慢直起腰,看着沈西风的睡颜,很有些不可思议。
刚才那是……梦游?
这人的睡眠已经差到这种程度了?
钟意沉默地站了一会儿,轻轻摁灭台灯,无声无息地退了出去。
晚饭的菜上桌时,沈西风终于醒了。
他猛地推开书房门走出来,看到坐在客厅沙发上玩手机的钟意,明显愣了一下。
沈西风没头没尾地来了句:“我刚刚好像梦见你了。”
钟意关掉手机屏幕,平静回道:“去洗把脸吧,马上吃饭了。”
等沈西风顶着一脸水珠坐上饭桌时,脑子似乎还有点不清醒。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是成哥接的你吗?我记得我有叫他去接你。”
钟意夹着排骨啃了一半,含糊地答了两声。
沈西风还要问,被钟意往碗里扔了一筷子青菜,“吃饭吧,等会有的是时间。我要好好问问你那一模的卷子是怎样做的。”
此话一出,两人才消停地吃了个饭。
饭后的试卷分析,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
期间,钟意从做题方式,答题习惯,切题思路等等方面,对沈西风进行了多层次多维度的全面批判。
炮火之密集,打击面之广。
以至于听到最后,沈西风都想摸出手机搜索:抑郁症的最新疗法是什么?
“所以,该怎么应试,现在懂了吗?”
终于完成了论文般严谨的应考分析,钟意总结性地问道。
钟意转头就看见沈西风顶着一张比锅底还黑的脸,双目涣散,有气无力地答了个“懂了”。
钟意眼眸微眯,就这心里素质,怎么在娱乐圈里混的?
“不过就像我刚才说的,你这次大意失分比重较大,这些知识点其实你都掌握了。可能是那天考试太紧张,多几次参考经验就好了。按你目前的水平,应该要比这次的分数高出30到40分左右。”
“啊?”沈西风还是一脸的丧气,没怎么听明白。
“我说,你的水平能过线了。”钟意终于放开绷了一晚上的脸,带了点笑意看向他。
这回,沈西风听懂了,蓦地坐直了身子,“不是吧!不是还没到分数线吗?考试那两天我都是稀里糊涂的,一点儿把握都没有。”
钟意忍着拿卷子敲他脑袋的冲动,“你真实的水平怎样,我比你清楚。”
听见这话,沈西风笑了。
这是两三天来第一次有笑意自心里涌出,沈西风弯了弯眼角,顺从地点点头:“是,你比我清楚。我这个万年吊车尾的差生,能在一个月内突击上线,全靠有你这个全世界第一好的老师。”
钟意正在收拾铺满桌面的试卷,闻言手下一顿。
他飞快地转过头瞥了沈西风一眼,一副欲言又止欲说还休的小模样。
沈西风混沌浑噩了一整晚,到这会儿总算是彻底清醒了。他凝神一瞧,发现面前这小孩是真的又瘦了,脸颊上好不容易攒起来的一丁点儿肉,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所以,下午那一眼,不是梦?
所以,自己又吃人豆腐了?
这到底是青春期的荷尔蒙失调,还是自己其实有个爱耍流氓的第二人格?
要不然,为什么一看到钟意,就忍不住要动手动脚的??
沈西风陷入了深层次多维度的自我怀疑中。
这时,钟意轻缓但坚定的声音在一旁响了起来:“你不是差生,你已经比很多人都做得好了。”
钟意转过头,直视着沈西风,灯光折射下,他那对眸子剔透如水晶。
“事实上,你比太多人都要做得好。所以,难免会遇到排挤、打压,甚至更阴险卑劣的手段。这是优秀带来的副产品,也是你实力的证明。
“What doesn’t kill you makes you stronger. 凡打不跨你的,只会让你变得更强。”
钟意顿了顿,说:“记住,这话是尼采说的,不是西·托夫斯基·风说的。以后别再在作文里乱编作者名了。”
最后一句让沈西风笑得肩膀发抖,将这两天的怨气一扫而光。
他一手捂脸,一手猛拍书桌,“你怎么连我的狗屁作文也要看!还有没有一点点隐私了!”
钟意也撑不住笑了,刚看见那名字时,他还愣了两秒。
等反应过来后,他真恨不得把这二百五给掐死。
学渣到了这种份上,也是人才!
沈西风笑够了,像是突然知道羞耻了一样,拖过钟意的手臂,把脸埋进人家的臂弯里。
“你干嘛?”钟意失去了一只手的劳力,很难继续清理工作。
“累了。”沈西风边说还边调整了下位置,让自己枕得更舒服些,一双因大笑而有些潮润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钟意,让他说话也硬气不起来了。
“不是才睡了觉吗,还累?”
钟意低声抱怨着,用仅剩的左手套上笔盖,放好试卷。
“心累。”
天气渐暖,钟意本是穿着一件长袖T,晚上讲题太过激动,早把袖子撸到手肘之上。
这会儿沈西风是直接枕在他的手臂上,脸贴着臂弯的肌肤,似乎还能闻到几丝熟悉的淡香。
那是钟意跟他自己身上的味道。
其实严格说起来,应该是沈家洗衣液的味道。
也不知沈妈妈买的哪个国家的进口货,那味道清冽又绵长,很是独特。
沈妈妈见钟意喜欢,特意又送了他几大桶让他带回学校,所以不管两人在没在家,身上的味道总是一样的。
钟意扭头看了眼喊累的沈西风,鬼使神差地问:“那周末你要不要跟我们去爬山玩?就是临县的青云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