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身、家庭、社会背景、童年经历、受教育程度,这些都不是一个人可以为所欲为的犯错的理由。
换了别人在这种环境下成长,也照样能够成为根正苗红,光明磊落的人。
为什么你就不能?
方青崖沉默了一会儿,自嘲般笑了笑,然后起身离开了座位。
他刚抬脚走了两步,就听到背后传来一句话。
“吸/毒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路爵擦着高脚杯,淡淡的问了一句。
方青崖听见这话回了下头,那双浅色的眼睛里突然泛出一圈诡谲妖冶的色彩,看起来有点令人眩晕。
他低沉的声音带着异样的蛊惑:“特别想要的感觉。”
“感觉自己全身上下,从头到脚,每个细小的毛孔,都在经历高/潮。”
“爽到颤栗。”
“像是置身于天堂。”
说完方青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脸上浮现了一丝红晕,蔓延到口罩底下的脖子和耳根上去。
路爵的手不小心一抖,玻璃高脚杯被碰掉在了地上,发出尖锐的碎裂声。
路天往地上看了一眼,然后沉默的望着路爵的侧脸。
路爵在方青崖的背影消失之前,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弯下腰找簸箕把玻璃碎渣子给扫了个干净。
方青崖,他真的坠入了无尽的深渊,黑暗已经把他裹挟舔舐,他却浑然不觉。
考虑了一晚上,路爵决定把这事儿告诉连珩。
结果还没等连珩抓到现行,方青崖就出事了。
路爵还是在奇迹凉凉的茶话会里看到的消息。
老罗为了表示自己的震惊,还加了一连串的感叹号:“!!!!!!!!!!!!!!!!方青崖竟然死了。”
路爵心里一咯噔,虽然说方青崖这结局他也不意外,但是毕竟前几天刚见过面,这一死对于他的冲击力还挺大的。
方青崖的那些话还在他耳边浮响,声音跟咒语一样具有一种魔力。
——“像是置身于天堂的感觉。”
这下可好,方青崖,你可以去真正的天堂参观一下了。
把自己玩进去了,真玩大发了。
“我感觉自己越来越像那个小学生了,身边不断有人死去。这个月,方青崖是第三个。”老罗继续瞎叨叨,“我他妈感觉到了一丝害怕。”
路爵知道那前两个,杨大爷和张大妈,分别是脑溢血和心脏病突然离世的,压根跟老罗没有一丝儿关系。
“死因呢?”路爵问了一句,然后就去网上搜索了一下。
老罗:“不明。”
好不容易找到了个官博的完整报道,于是坐在沙发上认真的看了一遍。
视频中方青崖的尸体是今天早上六点多,被警察在酒店的房间里发现的。酒店的监控视频显示,方青崖昨晚演出完以后,晚上十点钟回到酒店入睡,脚步虚浮,处于半醉状态。
据昨晚住在隔壁房间的人称,一直到凌晨都听到疑似是方青崖的房间里传来很大的动静。敲5 7 页, 门提醒他以后未果。
当时他身上穿着黑色套头卫衣,但是一早醒来他身上卫衣却不见了,浑身赤/裸躺在地板上。
方青崖死前,面色苍白,眼底呈暗青色,舌头被生生咬断,身上没有伤口。
“明星方某的死因还在持续调查中,请大家继续关注更多后续报道。”记者冷静的声音落下,视频也播放完了。
路爵觉得这件事压根不会有什么悬念,检查分析一下方青崖血液,就能够得出他真正的死因。
*
路爵很少像今天一样,一大早就起了床,他已经很久都没见过清晨七八点钟的太阳了。
所以坐在车上的时候,他困得都直打哈欠,路天坐在副驾驶,手里握着刚买的早餐。
俩大肉饼和俩茶鸡蛋,还有一杯豆浆。
“这一大早就吃肉饼,也不嫌腻得慌。”路爵瞥了他一眼,觉得这孩子吃得越来越油了,哪天他如果把猪大肠刺身当成早餐吃,路爵都不带惊讶的。
猪大肠刺身蘸着沙拉酱,啧啧啧。
可是路天却怎么也吃不胖,他的下巴就像是被削了一样尖,脖颈锋利的线条埋在衬衫领子里,领口被他解开了两个扣,露出线条分明的锁骨。
路天看着车窗外,张开嘴撕了一口肉饼,这一口下去就咬了一大半。
“等会儿去学校操场跑步,记得跑快点儿啊。”路爵从兜里掏出来一张纸递给他,虽然路天那边的事都已经用钱打点好了,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路天接过纸巾擦了两下嘴,抿了抿削薄的嘴唇,然后继续张大口吃肉饼。
吃相跟长相完全不符。
路爵给他正了正头上那顶迷彩色的鸭舌帽说:“记得,头可断,血可流,帽子不能摘。”
要是帽子掉了,路天的身份就会暴露,那就再也不能像一个正常人一样上学了。
路天拉低了帽檐,那双漆黑的眼睛因为被笼罩在阴影底下,而显得更加深邃。
连珩给路爵打电话的时候,俩人已经到了学校操场了。
很多学生都在排队领号,连珩告诉他直接去找德育处的高主任拿号码牌,按照形式走一遍流程,跑完五百米,基本上就没什么事儿了。
路爵坐在家长等待区在那儿玩手机,抬眼看了看正在排队的路天。
高一的孩子身体正处在发育期,没有完全长开。像路天这种一米八几的男孩很少见,基本上都是一米七五左右。
所以,路天挺拔的身影在一群人中显得格外出挑,路爵一眼就能从人群中认出他来。
路天测身高体重的时候,后面的男孩子一不小心推了他一把。
眼神放空的路天,骤然回头,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男孩被他这一眼看得愣了一下,立马挠了挠头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刚刚后面有人挤我。”
男孩笑得一脸阳光,冲路天眨眼睛:“你长得好高啊,之前不是三中的吧,我好像都没见过你。”
路天转过头就跟没听见一样。
男孩继续在他背后叨叨:“我叫林煦阳,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见路天不说话,林煦阳以为他是初次见面感觉害羞,于是从兜里掏出一支葡萄糖塞到了路天手里说:“来之前我妈给我买的,说喝这个可以补充体力。我有两个,喏给你一个。”
路天低头盯着他的手看了一会儿,然后皱起了眉头。
林煦阳站在栏杆旁,一甩手把葡萄糖的瓶口给敲了,冲路天挑了挑眉毛说:“很好喝的,我喝给你看。”
说完,他就把那支糖浆一口气喝完了。
路天握着玻璃瓶没有动,默许一样放在了兜里。
“要等很久才能到我们。”林煦阳排队排得心烦意乱,干脆在地上坐下,拉了拉路天的裤腿说,“你往这边来点儿,给我挡着太阳。”
路天动也不动,铁塔一般站在原地。
“你劲儿怎么这么大,我拽都拽不动。”林煦阳默默的吐槽,“你以前念得是体校吗?我之前在三中读书,因为成绩太烂了,我爸妈给我找了关系才进来的。以后我们还很有可能在一个班上课呢。哎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
他说话语速非常快,路天听得脑子都快要炸了,双手抄着兜转过身,弯下腰,一脸不耐烦的冲他说:“闭嘴。”
林煦阳不仅没闭嘴还兴冲冲的指着他的脸说:“哎!你有虎牙啊,我也有两颗,你看你看!”
说完还用手把自己的嘴掰开给路天看。
路天淡淡瞥了他一眼,然后就转过了头。
路天跑步之前,路爵特意往前站了站,隔着栏杆吹了声口哨。
听见熟悉的口哨声,路天眼睛蹭地一下就亮了,转过脸望向了路爵的方向。
路爵笑笑,在胸口比了个心说:“比个您,天哥加油。”
路天眨了眨眼睛。
不一会儿比赛开始,一群人站在赛道前热身,就只有路天无动于衷的抄兜站着。
路爵怕他没听懂比赛规则,还指了指跑道说:“一圈半,看别人停下了你就停。”
路天侧着脸,点了点头。
裁判员吹哨,少年们如同离弦之箭向前跑去,路天反应慢了一拍,但却很快就超过了所有人。
路爵站在远处压根没看清他的步伐,就只能看到那个白色的身影咻一下闪过去,矫健敏捷得像是一头狼一样,迅猛的冲向终点。
到了终点,裁判员吹暂停哨,路天却跟没听见似的,继续向前努力奔跑,直到第二名停下来他才停。
刚运动完,他不仅脸色都没变,而且连气儿都没怎么喘,呼吸如常,神色自若的缓步走向操场边上的铁丝网旁边。
众人纷纷向他致以惊讶的表情,路天无视的从人群中走过,来到路爵的面前。
第一名。
路天摸了摸挺拔的鼻梁,抬起眼小心翼翼的看着路爵的脸。
“操,我们小天也太棒了。”路爵一步跨上前,紧紧的搂住了路天的肩膀,将他抱在了怀里。
风从他耳廓刮过,他的心跳极快。
就算是刚跑完五千米,都比不上这会儿跳的快。
路天不知所措的愣了半天,然后才伸出手,以同样的姿势,轻轻环住了路爵的肩膀。
作者有话要说: 亲一个亲一个,作者攻手舞足蹈的起哄道。
第15章
路天的运动神经出奇的发达,以第一名的体育测试成绩,毫无悬念的考入了实验一高。
学校通知路爵说,让他带着路天后天就来学校报道。
实验一高是半封闭式学校,家离这儿有半个小时的路程,路爵打算让他中午待在学校吃饭,晚上再回家休息。
但是跟路天说了几次,都没看见他回应,路天微微下垂的唇角,暗示着他不怎么愉快的心情,似乎是不太想待在学校。
“你中午想回来也行,就来酒吧直接找我。晚上,我去接你。”路爵从兜里掏出一部崭新的手机扔给他说,“买了个新卡,以后有什么事儿发短信给我就行。”
想到他压根连字儿都不认识,话也说不利索,路爵特意给他存了好多表情包颜文字。
“有事儿让我过去就发个句号,看见没,就那个圆圈儿。”路爵掏出手机打了个句号给他发过去。
路天出神的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个句号,也给路爵回了个句号。
路爵低头,给他发了个“030”。
路天看着这个符号,翘起唇角笑了。
这是路爵第一次看见他笑,他压根不怎么喜欢笑,但是他笑得时候,却有一种全世界的烟火一瞬间一齐绽放在眼睛里般绚烂。
“030”路天很快回了过来。
路爵乐了,嘿地一笑,拍了拍路天的肩膀:“贼麻。”
路爵下午才去酒吧上班,小伍轮值在休息,人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路爵带着路天走过去,坐在他旁边,从桌子上抓了把瓜子,大眼一溜,看到小伍正在看的是娱乐新闻。
“一大老爷们儿怎么这么八卦,爱看娱乐新闻,真他妈给。”路爵吐了句槽。
“这铺天盖地全是方青崖的新闻,我想看别的也没有。”小伍细声细气的说,“这小鲜肉最近还挺火的,怎么就想不开自杀了。”
路爵本来正在往垃圾桶里扔东西,听见这一句突然怔住了:“你说什么?他是自杀?”
小伍点点头:“对啊,不信你看,这新闻都说了,方青崖因为写歌得了抑郁症,每天只有吃药才能睡得着,他的私人医生透露说他那天大量服用了什么地.西泮,哎,爵哥这地.西泮是什么玩意儿啊。”
“镇定剂,致幻物,有麻醉效果。”路爵抢过他手里的平板电脑,皱着眉头把原视频的进度条给拨了回去。
“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小伍问。
路爵看着他一字一顿的回答:“我朋友是开药店的。”
他那阵子老头疼,头疼到失眠,于是江恒就给他开了点地.西泮,说让他注意不能过量。
过量服用会引起中毒症状。
但是地.西泮跟海/洛因的差别也太大了。
海.洛因的成分主要是二乙酰吗/啡,这玩意儿留存在血液里四到五天都能够检测出来,难不成那群法医是诚心要隐瞒?
路爵隐隐觉得这事儿不对头,放下平板站起身,去卫生间给连珩打了个电话。
他认识的警察蜀黍也就连珩一人儿,出了事儿第一时间想到的也就只有他。
“老连,你干嘛呢。”
连珩那边听起来还挺嘈杂,背景声乌拉乌拉像是大型机械运转的声音。
连珩吆喝了一嗓子:“执法呢,拆除违规建筑。”
说话间路爵还听见了墙壁轰然倒塌的声音,把手机往远处拿了拿道:“我忘了问你,你是属于片儿警,还是刑警啊。”
“你觉得刑警能管这个吗。”老连喊了一声,“片儿警。”
“那好吧。”命案什么的都不该连珩管,有点麻烦。
连珩意识到他好像有事儿,于是提着嗓子来了句:“我之前在刑侦大队,被调了部门。你要是有什么事儿尽管说。”
路爵思考了一下说:“那我们见个面吧。”
连珩来的时候穿着一身警服都还没脱,刚拆完违规建筑,落了一身水泥灰,简直不能再人民公仆,风尘仆仆。
路爵见他都想给他鞠个躬说:“连同志,你辛苦了。”
路爵克制住了这股冲动,用目光指了指酒吧的沙发说:“您坐。”
连珩看了一眼周围的装潢说:“不错呀这装修,审美挺可以。”
主色调是黑色,暗红色灯光交织,家具花纹繁复,仿中世纪的暗黑系哥特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