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同平日虽听话,可也不是言听计从的人,见谢景安劝不动,行了一礼转身出了书房,却并未如谢景安吩咐去找秦总管,而是问过院中守卫的宿卫后,径直去寻了魏长史和刘主薄。
彼时两人尚还在商谈,见崔同来寻他们以为是谢景安有什么吩咐,不想听到却是这样的消息,顿时整个人都怔住了,难以置信又有些气急败坏的道:“殿下是疯了吗?怎地这个要命的时候去平州,他是打算以命抗旨吗?不行,我得去劝劝,无论如何也得打消他这个念头。”
两人方才还意见相左,这会儿就同仇敌忾,撩起衣摆一路小跑着进了书房,不等气息喘匀,就要跪下求谢景安收回成命,不想膝盖才一弯,谢景安就像是已经知晓了他们的来意一般,摆摆手不耐烦的道:“本王心意已决,你们就别白费这个力气了。”
两个人心立即一凉,却不肯就这么退缩,依旧跪下劝道:“殿下身为藩王,身份何等尊贵,怎能轻易犯险,若是殿下这一去有个什么意外,可让殿下封地里的这些百姓怎么办,在殿下的治理下他们好不容易过上了几天有盼头的好日子,难道又让他们回到从前,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吗?殿下还请三思啊。”
谢景安早就知道这些人会反对,闻言也不意外,甚至表情都没有变换一下,看着他们冷笑道:“你们慌什么,本王是去平州,可又不是去送死的,本王既然敢去,自然有全身而退的法子,你们只要听本王吩咐,各司其职就是了。”
谢景安看起来似是胸有成竹,可两人根本不敢信,摇摇头坚持道:“平州不是莫州,战场瞬息万变,即便殿下有再妥当的法子,也难免会有什么变化,依微臣看殿下还是在莫州坐镇的好,不论殿下想做什么,微臣都可以代劳。”
看这两人的表情,谢景安知道是说服不了他们了,他也懒得再多费口舌,冷冷道:“除非你们敢以下犯上,将本王囚禁在这王府中,否则平州本王是一定要去的。”
这句话让还有许多话要说的两人顿时哑口无言,谢景安也不管他们此时的心情有多么的复杂,看着他们道:“你们来的正好,本王正有话想与你们说,本王此次去平州,不欲带太多人,再者莫?6 58 页, 莼褂行矶喾獾厥乱艘酥鞒郑虼吮就跛记跋牒缶龆ù诵型醺艄僦兄淮撼な酚肷蛭懒饺耍渌粤粼谀荩踔鞅〉牧礁鐾降艿故强梢源希鞘潜ㄉ绲娜耍俨坏靡鬃越哟フ匠〔拍苄闯龊玫奈恼拢皇遣恢丝捎姓飧龅浚院蠡挂踔鞅“镒疟就跷室簧羰歉胰ィ褪帐昂孟溉砻魅找辉缬氡就跻煌龇ⅲ羰遣桓揖鸵擦粼谀荩皇钦庑次恼碌幕罴凭鸵榉澄撼な妨恕!?br /> 谢景安完全一副知会的口吻,刘主薄与魏长史两人再不相信也知道这件事再无转圜的余地,不禁心情复杂的沉默了片刻,刘主薄还欲再劝说,魏长史却已认命了,站起身后拱手道:“谨遵殿下谕令。”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无论王府的人再怎么反对,可在谢景安的坚持下还是整个王府都动起来,忙着准备明日一早去平州的事。
顺王府这么大动静,莫州的各世家商贾不可能没有察觉,他们虽没收到确切的消息,可谁都不是蠢人,稍一联想就明白了谢景安打算做什么,有的窃喜,有的却是惊慌起来,纷纷到王府求见想要证实,可如今谢景安忙得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哪有功夫搭理他们,只让崔同传了句话从明日起封地一切事宜由刘主薄主持,就彻底关闭大门不接见任何人。
因为时间仓促,整个顺王府的人几乎是忙了一夜,才堪堪将一应准备好,谢景安也几乎一晚上没合眼,他倒不是准备什么,而是仔细推敲林言的计划,再结合自己的计划,看是否能真的帮到林言,而不是忙中添乱。
一夜很快过去,第二日天不亮队伍就准时启程,在谢景安日夜兼程花了四五日的功夫终于到得平州后,宋良压了多日的公文也终于开始启程,一路披星赶月直奔长安。
平州离莫州距离不算远,但离长安就是万里之遥,即便是不眠不休,一路上跑死了数匹马,等将文书送到长安,也是十日后了。
这个时候的长安正是万物复苏,春意盎然的时节,虽百姓们还沉浸在边关战事的恐慌里,但长安城的世家贵族却已经换下厚重的冬装,呼朋唤友的踏青设宴,就连后宫之中也好似这场战争必赢一般,恢复了往日的气氛,唯有前朝康平帝与太子以及几个重臣还满腹担忧,时不时聚在一起议论一番。
今日也一样,康平帝一收到边关关于战事的文书,立即召来几个心腹大臣,太子虽被他禁足,但关于这等大事,还是将他传唤过来。
说是商讨,其实没人反对,就连康平帝自己也沉吟了一番,笑道:“朕原以为这场仗要打上许久,即便能赢,也是惨胜,说不得三路支援的大军也会十之去三,不想这才月余的功夫,三路支援的大军还没到,颌曷就忍不住想要谈和,看来镇守平州的宋良果然有些本事,只是颌曷谈和的条件,着实让朕有些为难,朕记得康安今年还未到生辰,尚才八岁,大周朝从建国以来,还没有八岁的公主远嫁和亲的先例,再者康安与锦安同出一母,依锦安的脾气,怕是不会同意此次谈和,平州又是在他的封地上。”
康平帝越说越觉得有些麻烦,眉头也忍不住紧紧皱了起来,显然对顺王有所顾虑,几个重臣想到当时顺王将那个小国王子痛揍一番的场景,也觉得有些棘手,唯独太子身为储君,又对顺王深恶痛绝,几乎未做考虑,就直接道:“儿臣以为父皇多虑了,顺王即便再喜欢康安,可身为父皇的儿子,大周朝的藩王,论情论理,都不该在这个关头反对,不然岂非不孝,置天下百姓于不顾?若当真如此,只能说他不配当父皇的儿子,不配做这个藩王,父皇只让人将他锁回来问罪就是。”
这个法子虽简单粗暴,倒也不是不可行,几个重臣你看我我看你打了会儿眉眼官司,就纷纷附和起来,康平帝半晌没说话,也不知在深思什么,片刻后才长叹了一声,怅然道:“为了天下百姓,朕什么都能舍得,康安身为朕的女儿,能理解朕的一片苦心的,只是到底是朕对不起康安,这件事先别传出去,让朕再好好想想,说不得还有别的法子,康安到底年纪太小了,还只有八岁,朕实在不忍心。”
几个重臣和太子如何都没想到一向果决的康平帝会在这个时候优柔寡断起来,不禁焦急道:“这等紧要关头,陛下万万不可犹豫啊,战场局势瞬息万变,如今颌曷想要谈和,说不得过不了几日就又改变了主意,到那时如何对天下百姓交代,若陛下当真舍不得康安公主,那换个人嫁过去和亲就是,微臣记得现下尚还有几个适龄的郡主尚未婚配,陛下大可认做义女,赐个封号,想来颌曷是不会有意见的。”
“换个人?”康平帝听罢后还没说什么,太子就忽的冷笑一声,道:“吕尚书怕是方才没听清楚父皇说的话,颌曷指明了只要康安和亲,若当真换个人,惹怒了颌曷从而改变主意,吕尚书有几个脑袋能背负的起这罪责。”
第179章 功臣
太子话音落下, 几个重臣都微微有些吃惊, 就连康平帝也深深看了太子一眼, 只是未说什么, 也不对太子以及吕尚书方才的话发表什么看法, 沉吟了一番后道:“此事朕还要再斟酌斟酌, 你们先行退下,此事容后再议。”
康平帝一句话定下,几位重臣即便是再不甘心, 却也不敢再说什么,躬身行了一礼后就退了下去, 剩下太子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他刚下定决心,咬咬牙欲再说两句, 不想一抬头对上康平帝冰冷的眼神, 顿时吓得瑟缩了一下,满肚子刚想出的话也跑的不见踪影。
此时再听到康平帝一句, “怎么?太子还有话要说?”虽声音波澜不惊, 但太子怎么听怎么觉得心惊肉跳,立即打消再欲劝劝的念头, 匆匆留下一句儿臣告退, 就忙不迭的从大殿里退了出去。
康平帝平静的看着太子的身影消失在门外, 待殿门重新关上后,也不知是说给旁人听,还是在自言自语, 缓缓道:“太子性子还是急躁了些,气量又小,不能容人,好在是个孝顺的,再磨一磨,虽做不了明君,却也能做个守成之君。”
长安城暗流涌动了几日,康平帝才下定决心,答应颌曷谈和的条件,只是在选定谈和的人选时却又遇到了麻烦,因为在颌曷的条件中,要求顺王亲自北上与他们谈和,那选出来的人就少不得先要到莫州宣旨,而后作为随从,陪同顺王一起到得平州,再行谈和。
若是旁人就罢了,有康平帝的圣旨,即便再不满,也不敢说什么做什么,可偏偏是顺王。
顺王的脾气在长安城是出了名的,满朝文武就没有他不敢打不敢骂的,当着康平帝和文武百官的面就敢把想要求娶康安公主的小国王子打断腿,更不要说去宣旨让康安公主和亲的人了,运气好一点可能断胳膊断腿,可运气差一点,说不定就没命回来了。
能混进官场的,虽不至于各个都是人精,但都是惜命的,没谁敢接这种一看就没好下场的差事,是以早朝这样严肃的场合,硬是吵闹的仿若民间的菜市场一般,你推举我,我推举你,嘴上说着夸奖对方的话,可面上的表情却充满了火气,眼睛里更是时不时的像对方飞出刀子,看那模样若是康平帝不在场,只怕都要撸起袖子打起来。
这场早朝对文武百官是折磨,对康平帝来说也吵的让他头疼,最后他不得他提高了音量让众人噤声,而后看向太子和几位他倚重的朝臣,问他们可有推举的人选。
若是别的差事康平帝这样问他们,他们早就喜不自胜,拼命的举荐自己派系的人,可如今听到康平帝的问话只觉心里发苦,但又不能不说,只好一边沉吟着,一边拼命用眼角余光去看太子,希冀太子能先他们一步站出来,免得他们做这个恶人。
他们虽关注着太子,却并不抱什么希望,没想到太子当真先他们一步站出来,举荐了一个人,不是哪个文武重臣,也不是哪个名士大儒,而是康平帝的第六子,亓王。
听到这个人选,包括康平帝在内,都有些惊讶,太子解释道:“儿臣知晓三皇兄的性情,若是选择旁人,只怕这一去不能安然归来,可若是选择与三皇兄关系甚好的六弟就不同了,三皇兄之藩前就时常与六弟出城打猎,之藩后六弟更是帮了三皇兄一个大忙,于情于理,三皇兄都不会与六弟为难,再者六弟早就厌倦了长安城中的生活,十分想看看关外的风情地貌,六弟这一去既达成了他的心愿,又解了朝中诸臣的燃眉之急,更是让他们兄弟得以相见,岂不是一举数得?儿臣以为六弟亓王是最好的人选。”
不得不说,太子这个主意极为阴毒,什么与顺王关系甚好,不会与他为难,顺王那个脾气,生起气来六亲不认,连圣上都敢顶撞,更何况是亓王,虽说将亓王打死不太可能,但少不得要吃一顿皮肉之苦,太子这是还记着当初亓王帮着顺王暗地里递奏折,害他被禁足,也害得他失去刘家这么一条能咬人的狗的仇啊。
几乎是太子说完这些话的瞬间,在场的大臣就想通了这一点,不禁看向太子的眼神夹杂了别的意味。
诸臣都能想明白的事,康平帝自然不会想不到,他看向太子的眼神也不禁越发幽深,就在众臣以为康平帝会斥责太子的时候,却不想康平帝竟同意了,当场就让人拟旨,命六皇子亓王赶赴莫州,在宣读圣上同意谈和以及和亲的旨意后,陪同顺王一起,北上平州。
长安城的消息向来传的快,不过几个时辰的功夫,整个长安城就传遍了,百姓以及朝臣很是欣喜若狂,后宫也不平静。
康安今年虽才八岁,却也是个机灵的孩子,她从这两日父皇总爱传召她过去说话就觉得哪里有不对劲,今日看到母妃更是双眼通红,十分爱怜不舍的看着她,更是感觉大事不好,只是她追问母妃,母妃却不肯告诉她,她追问的多了,就把她赶出来玩。
若是往常,她肯定很高兴,只是今天无论伺候的宫人怎么哄她,她都闷闷不乐,就连三哥送给她最喜欢的木头小车也没有兴趣,她虽有一搭没一搭骑着转圈,但明显心不在焉,就在她琢磨着是不是能找父皇去问问的时候,突然一个声音将她惊的回过神,“康安妹妹真是好兴致,这个关头还有心情玩耍,不过也对,毕竟再过不久,就是想玩都玩不了了呢。”
这声音康安极为熟悉,不用抬头看就知道来人是谁,她此时正心烦着,也无心与她争吵,只当听不见一样将木头小车调了个头,想离她远远的。
不想康安不想惹事,那人却不肯放过她,提起裙摆一溜烟追上来,伸手就拽住她的袖子,有些不高兴又带着丝得意道:“康安妹妹跑什么,是觉着嫁与这样一个夫君让你羞于见人吗?其实康安妹妹该高兴才是,毕竟是为了周朝才去和亲的,康安妹妹可是整个大周朝的大恩人呀,姐姐也在这里谢过妹妹了。”
即便康安再不想理她,听到这个话也惊的瞬间抬起头,不敢置信的看了她一会儿,而后想到了什么,皱起眉头呵斥道:“你胡说什么,我今年才八岁,不说尚未到婚配的年纪,就是论起排行上面也还有一个你,就算要和亲也该你去,怎么可能是我,你定是又听了哪个宫人嚼舌根,就在我面前胡言乱语,想让我生气,我才不上你的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