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松汀忍不住擦了一把冷汗,再也不敢有其他念头。
无意中装了一回逼,谢景安丝毫不知,他特意回去换了身庄重的亲王服侍,就是为了在气势上压陈家一头,好从陈家这里撬个莫州世家的缝隙的出来,哪像他准备的倒是齐全,一进花厅却愣住了。
陈家老太爷不止没有皮笑肉不笑,反而颇为热情,一上来就压着孙子陈松汀给他道了歉,还在嘴里将陈松汀好生贬低了一番,原本颇为俊郎也挺机灵的一个年轻,在他嘴里活活说成了智障。
该不会是这家伙不是陈家亲生的吧,谢景安嘀咕了一句,也没敢因此放松心神,陪着陈家老太爷东拉西扯了一番,直到他说的有些口干舌燥,开始不耐烦了,才勉强控制着情绪问道:“不知陈老太爷今日特来求见本王,所为何事?”
作者有话要说: 陈松汀一脸害怕:这么多武功高强的莽汉,顺王好可怕。
谢景安一脸懵逼:陈家今天是怎么了?陈松汀难道是捡来的?
叉腰笑一会儿,今天这章肥吧?看谁还说我短小,我明明那么粗长!
第131章 投名状
到底还是年纪小, 沉不住气, 陈老太爷微松一口气, 面上却还是那副和善的模样, 仿佛看着家中喜爱的后辈一半, 眼神里满是慈爱, 温和的道:“殿下之藩到莫州也有小半年光景了,老朽却一直没能探望,前些日子是病重在身, 实在起不得床才慢怠了,如今老朽身子好些了, 自然是要来拜见的。”
这红光满面, 看着快比他精神了的模样,实在不像是大病初愈啊, 谢景安心里腹诽了一句, 对陈老太爷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很是鄙夷了一番,面上却不动声色, 拿起茶盏吃了一口, 才笑着道:“陈老太爷这是哪里话,本王不过一个不受宠的皇子, 哪能当得陈老太爷的拜见, 本王可是记着, 陈家可是出过太师太傅,正二品大员以及皇贵妃的,更是历经三朝屹立不倒, 本王何德何能,受得起陈老太爷的礼。”
谢景安这话说的好听,可话里话外的意思,不止陈松汀听的面容一僵,陈老太爷也是面色微变。
这个藩王,可真是个能记仇的,只怕今日不割肉出血,此事是揭不活了,想他一把年纪了还要对一个才十几岁的孩子低头,陈老太爷就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冷冷的看了陈松汀一眼,才重新堆起笑,缓缓道:“殿下这番话可是折煞某了,陈家纵有风光,也已是往昔,如今的38 40 页, 陈家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家中子弟又不成器,如是再不能有所作为,只怕就彻底没落了。”
陈老太爷一语双关,话说完后就端起茶盏来喝,看似遮挡住了神情,实则眼皮微抬,眼角余光紧紧盯着谢景安的神色。
若是陈松汀上门之前,谢景安指不定会欣喜若狂,可如今既已算到了,自然是平静不已,就连假装惊讶的神情也懒得做,轻笑道:“哦?那本王可就在这儿先恭贺陈老太爷了,陈家底蕴深厚,沉寂了这么些年,如今振作,定然是无往不利,昔日的荣光鼎盛,可就指日可待啊。”
陈老太爷显然没想到自己都暗示想要投诚了,谢景安却还装疯卖傻,不由笑容微滞,心中对谢景安的轻视不知不觉减轻了不少,笑容里带着几分郑重道:“殿下说笑了,儿孙不争气,纵有千般万般想法,又有何用?唯有跟着一个英主,就像陈家祖辈跟着先帝那般,才能有摆脱困境的机会。”
陈老太爷这是彻底下定决心了,就只差抱着谢景安大腿说一句,老朽看您有贤王之相,求照拂。
话都说明白到这个地步,谢景安自然不会听不出来,只是他对世家本身没有好感,又被陈松汀嘲讽威胁了一通,不想那么轻易松口罢了。
只是陈家到底是个机会,莫州世家虽不是铁板一块,缝隙却也不是拿根铁棍轻易就能撬开的,再者陈老太爷到底年纪大了,头发花白皱纹横生却还陪着笑脸奉承他,到底有些心生不忍,略一犹豫,还是道:“陈老太爷这话说的当真是极有远见,只是能臣常有,英主却少见,陈老太爷又如何认为,那英主会看重陈家呢?”
这是要让他交投名状了,陈老太爷笑容微深,似早就打了腹稿,胸有成竹的缓缓道:“只要能臣全心全意为英主着想,英主总是能看到他的忠心的。”
不等谢景安接话,陈老太爷就续道:“老朽这些日子虽是卧病在床,但因关心殿下,却也不少差人外出打听消息,老朽听闻,殿下似是欲运军粮前往边关,这等为国为民的大事,我陈家岂能坐视不理,我陈家这支虽是败落了,可也是先帝在时就迁进莫州落叶生根的,家中子弟又没甚出息,为了避免他们败光祖宗家产,可是买了不少上好的田地,地多,佃户自然也多,再者家中不少游手好闲的子弟和仆从,老朽欲用这些人,尽微薄之力助殿下送军粮前往边关,殿下意下如何?”
那自然是好,谢景安几乎忍不住眼睛一亮,露出笑容,好在他还谨记着自己的身份,矜持的道:“陈老太爷能为本王这般着想,本王自然感激不已,只是不知陈老太爷说的这些佃户仆从,能有多少人?”
若是少了,那就说明他们不诚心,略微从指头缝漏些银钱给他们即可,可若是人多,那就说明确确实实是想要投靠他的,这么一个没落的世家谢景安即使不怎么看重,可送上门的不要白不要,他摊子扑的太大,总能有他们的用处。
谢景安心里斟酌着,就听陈老太爷道:“承蒙殿下看得起,老朽自当尽心竭力,人数算不上多,可也有个千把人。”
千把人,谢景安几乎要倒抽一口凉气,他扩招的兵拢共就一千人,而陈家这么一个没落的世家,就有这么多人了?而且看陈老太爷的神情,只怕还是说少了,真实的人数,谁知道是多少。
看陈家日薄西山,都有这么多佃户,更何况正是如日中山的刘家?只怕人数只多不少,谢景安再一次庆幸他动手的果决,不然让刘家精心准备,还不知道鹿死谁手。
毕竟佃户虽多是些不会武艺的庄稼汉,可每日侍弄田地,有的是力气,而他那时身边只有一百多宿卫,即使有林言在身边,只怕刘家重金激励下,也未必能全须全尾的活下来。
谢景安心里暗暗感叹了一句,世家还真是庞然大物,便一扫先前的漫不经心,带了几分郑重道:“陈家不愧是出过太师太傅的书香世家,只凭这个为国为民的念头,就不是寻常人家能比拟的,本王先在这里,替封地百姓谢谢陈老太爷。”
总算肯正儿八经跟他说话了,陈老太爷舒一口气,笑道:“我陈家也是殿下封地的子民,为殿下分忧是应当的,可当不起殿下的谢意,只盼着殿下记得我们陈家一片忠心,也就心满意足了。”
谢景安心情大好,先前与陈老太爷扯东扯西积攒下的不耐烦早就不翼而飞,笑着与人闲谈了良久,眼见着天色都要晚了,陈老太爷才有些坐不住,将自己此行的目的说了出来,一脸为难的道:“殿下事务繁忙,按理老朽不该拿鸡毛蒜皮的小事打扰殿下,只是老朽实在没了法子,才来厚着脸皮来求一求殿下。”
收了人家的礼,谢景安早就做好了拿人手短的准备,因此听得这话神情未有丝毫变化,依然浅笑着一派和气的道:“陈家祖上辅佐先帝有功,陈老太爷又帮了本王的忙,陈家如今有难,本王焉能不管,陈老太爷直说便是。”
做了这么久的铺垫,陈老太爷也不再客气,径直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家中子孙多,皆不争气,又都是游手好闲斗鸡走狗的性子,只凭先祖在莫州置办的这点产业,早就供不起他们挥霍,如今家中虽不至于入不敷出,却也只是面儿上光,连老朽这次病重用的草药都买不起好的,因此老朽想求殿下,看在陈家还算忠心的份上,能不能将那专利司还是商会,算上陈家一份?”
终于露出真实面目了,也不枉费他叫人造了这么久的势,不过本来就是双赢的大好事,他还占了陈家便宜,是不是有些不厚道。
谢景安只愧疚了一瞬,紧接着就忍不住心里兴高采烈起来,现下来了一个陈家,那其他世家,是不是就不远了?
总算将世家连成的防线撕裂了,谢景安既高兴,又松一口气,笑着道:“本王还当什么事呢,原来是为这个,别人本王可以不理会,可陈家,本王自然是要伸手的,既然陈老太爷都开口了,本王也不卖关子,这就吩咐下去,这专利司意识,必有陈家一席之地如何?”
“那自然是好,”陈家两位公子喜笑颜开,陈老太爷也面露笑容,再三感谢谢景安的恩典,直到晚膳时分,才告辞出去,不想还未回到家门口,就叫人拦了个正着。
看着眼前撩起帘子露出的面容,陈老太爷脸上带着笑意,可眼睛里却藏着厌恶,两人对视了半晌,才冷哼道:“既然来了,那就进府吧。”
……
送走了陈家爷孙三人,谢景安不再勉强维持威仪,喜滋滋的背着手往书房走。
林言早在崔同禀告陈老太爷求见时,就出府前往军营操训新兵去了,谢景安抓不着能庆贺的人,只好将崔同的胖脸捏了几把过足了瘾,又抽出那张市舶司的计划书,翘着腿坐在椅子上思索。
崔同知晓谢景安心情甚好,便大着胆子不满道:“属下的脸本就够圆润的,再叫殿下这么捏下去,只怕是等不到瘦下来的那一日了。”
谢景安看着计划书头也不抬,取笑他道:“那怪得了谁?满府里,除了女眷,就你吃的最少,长肉最多,依本王看,是你平日太懒散了,该是也给你找个武功师傅的时候,现下你还小着,这么胖着还好看,等你个头抽高了,再这么胖不吓人么?”
十几岁的男孩子,除了林言这种对外在不在意的,最是注重外表的时候,闻言顿时一拉脸,辩驳道:“属下哪儿胖了?不就是脸圆了些,待属下长高些,长到林将军那么高,一准儿能跟他一样瘦的。”
提起林言,谢景安眼前就浮现出林言当初救雪灾灾民那一幕,虽是消瘦,却也有着薄薄一层肌肉,又是宽肩窄腰大长腿,若是放在后世,妥妥的能当模特啊,这么帅的人,还是他男朋友,谢景安心里得意极了,哼笑一声道:“你还想照着林将军那般长,听本王一句劝,还是找个容易些的目标吧,依本王看方才陈家那公子就不错,虽个子矮些,却也是个风流模样,你长成那样,想来日后也是不愁娶妻的。”
崔同顺着谢景安的话回想了一番陈松汀的模样,顿时将头摇成拨浪鼓,道:“陈公子那副模样,一看就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属下才不想像他那样,若是长成那般,属下宁肯当个圆滚滚的胖子。”
谢景安见他还嫌弃上了,不由有些失笑:“小小年纪,懂得倒还挺多,还没成丁呢,就知道酒色了,本王看你成日都在本王身边办差,也不知从哪儿学来的。”
谢景安嘴里假意训斥了一通,渐渐将全副注意力放在了市舶司计划书上。
过完年后,天气一日暖过一日,日子也一日一日过得极快,谢景安只觉得自己还没做成几件事,世家们还没一一接见完,挑拨离间的事也还没做够,邀请世家商贾上门商讨专利司和商会的日子就到了。
第132章 非议
这次宴请不同上次的区域销售拍卖会, 那时只他封地有头有脸的世家参加, 拢共就那么些人, 开个花厅就坐下了, 而这回不止封地上身家丰厚的商贾参与了进来, 还有不少其他州县的, 怎么看一个花厅也是坐不下的。
谢景安又不想两极分化,世家坐花厅里,商贾在院中开席, 再者于他说话也不方便,因此在秦总管前两日请示后, 便略一思索, 干脆将人都安置在院子里,现下天气也暖活了, 又吃着热菜喝着热茶, 每隔几个座位再放一个炭盆,冻不坏。
谢景安安排时完全没顾忌世家, 因此在当日世家进到王府后, 一看到院中的情形,顿时不少人脸色沉了下来。
有几个沉不住气的, 还当着王府下人的面, 就将不满说了出来, “我们好歹也是接了帖子过府的,怎的顺王如此慢怠,竟叫我们就这么在院中幕天席地, 还与那些做着贱业的商贾坐与一处,也太不将我们世家放在眼里了,置我们脸面于何地?”
此人话音方落,就有人附和着道:“张兄说的是,依我看,只怕顺王处置了刘家,就以为我们世家任他拿捏了,所以才如此轻贱。”
刘家与戚城守一案,让世家人人自危,最近做事说话都谨慎了许多,可谢景安没之藩之前他们做土皇帝做惯了,如今骤然这么束手束脚,自然心中有不少怨愤,现下被这二人一勾,就忍不住发散出来。
“说的是,咱们好歹也是世家子弟,就是在朝中大臣间也是有脸面的,怎地就叫我们与商贾坐与一处,该不会是故意羞辱我等。”
“我等诚心而来,他却如此轻慢,真是叫人好生心寒。”
人少时胆子小,人多了胆子就大了起来,竟是一声比一声高,有的人还惟恐王府的下人听不见,一边提高了声量,一边用余光偷偷打量。
他们议论的越是热烈,站在世家另一边的众商贾就越是难堪,好些已经脸颊涨红,有心想争论几句,可想到自己的身份,最终嘴巴张了几张,还是什么都没说。
商贾越是一副备受羞辱的神情,世家越是兴高采烈,最先出声的张家子弟一脸得意的正要说些什么,就见众人身后突然响起一声重重的咳嗽声。
起初以为是顺王来了,众世家紧张不已,张姓子弟更是脸色一白,整个人眼见就开始哆嗦,可在转身看到是陈家老太爷后,顿时松一口气,又有些恼羞成怒的道:“陈老太爷倒好大的威风,人来就罢了,还要提前咳嗽一声通知我等,可是要我等像陈家子弟一般,恭恭敬敬的给您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