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因终于忍不住了,怒道:“我他妈不想说,你有病吧?!”
他说完之后,蓦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大步出门,出了门之后想想还生气的不行,一改刚才的温柔敦厚,冲着门口狠狠吐了一口唾沫。
呸!要不是看他身上有资源,谁他妈愿意供着这个叽叽歪歪的小娘炮!
罗元凡也气得够呛,心里又默默记了洛映白一笔,当天晚上就去了他舅舅家,迫不及待地把事情说了。
他把希望全部寄托在舅舅身上,满心以为能找到一个帮手给自己出气,殊不知别人其实早就对他厌烦无比。
罗元凡的舅舅名叫廖德,他白手起家,到现在成为一方富商,有了金钱人脉,本来也挺愿意帮着外甥铺铺路,谁想到罗元凡给他搞出这么多事来。
最近廖德的儿子出了事,他一方面担心孩子,另一方面又觉得罗元凡丢人,这边火还没消呢,这小子居然还敢上门要求出气?
廖德冷着脸说:“你还是多想想正经事吧,别总琢磨歪门邪道。尹大师也不是我的下属,最近还要给你表哥治病,没时间。”
他儿子前一阵出车祸磕了一下脑袋,身上没有任何外伤,偏偏就是醒不过来,廖德也很闹心,根本没精神搭理罗元凡。
罗元凡哀求道:“舅舅,就这一回……”
他说完这几个字之后,发现廖德的脸色很不好看,惴惴闭嘴,一时想不明白他今天对自己的态度为什么这么差,心里还挺委屈。
廖德简直想踹他两脚,冷着脸说:“我刚才已经说了,你表哥现在还没醒,尹大师还要给他治病。你来了之后就知道让我给你出气,他的病连问都没问一句,既然眼里只看得见你自己,还要舅舅干什么?”
罗元凡没想到一向疼爱自己的舅舅把话说的这么绝,当场愣住了,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像被狠狠扇了一个耳光。
廖德道:“你走吧,以后别来了。”
罗元凡刚走,旁边一间卧室的门的门就开了,一个又高又瘦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正是他们刚才提到的尹大师。
廖德连忙满怀期待地询问道:“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阿仲的病……”
尹大师神色复杂地摇了摇头,又道:“我刚才好像听见大少在叫您的名字。”
廖德连忙快步走进房间,罗元凡看着他的背影,欲言又止,不知道自己现在是该走还是该留。
这个时候,尹大师在他身后说:“小罗,你怎么不坐下啊?”
这位尹大师名叫尹明,法力高强,之前解决过好几桩疑案,很是有些名头,后来他本来要金盆洗手,又被廖德花重金雇来了。他跟罗元凡以前见过几面,也说过话。
罗元凡本来就不想走,听他这么说也就坐下了,苦笑道:“舅舅不知道为什么生气了,我也不知道要不要等他出来。”
尹明状似无意地道:“我刚才在房间里好像听见你说你们学校闹鬼?那件事严重吗?”
罗元凡这次来的目的是想求廖德帮他反击洛映白,籍此洗白他自己的名声,至于学校闹鬼的事根本就是随口一提,不在他的重点之内,听见尹明问了,罗元凡才想了想,把黄伟华的事讲给他了。
他说完之后,脸上又带点不乐意的表情,补充道:“那个教学楼里后来又有两个学生被害,结果被学校一个同学救出来了,这事用不着你插手。”
这小子说话实在是不好听,又臭又硬,还不会看人脸色,也不知道是怎么活这么大的。
尹明不露情绪,倒好像对罗元凡讲的闹鬼一事异常感兴趣,又问道:“你说的那个同学就是跟你结怨的舍友是吗?他会捉鬼,把鬼捉住了?”
罗元凡没好气地说:“跟他不熟,不知道!你们这些玄学大师不都应该是上了岁数的人吗?我觉得他是骗子,想找你去试探试探,又被舅舅给骂了。”
尹哲沉吟片刻,说道:“你要是真的那么想让我帮你去看看,也不是不可以,一会我跟廖先生说吧。”
罗元凡一下高兴了:“真的吗?”
尹明道:“我主要是担心你们教学楼闹鬼的事情,万一那孩子本事不够,没捉住鬼,说不定还会有无辜的人受害。”
他说完之后没一会,廖德也很快出来了,他见儿子的病这么久了还没有起色,脸色也不大好看。
罗元凡有点害怕,默默从沙发上站起来,往旁边躲了躲。
他知道尹明在廖家的地位其实也不是特别高,虽然他是玄学大师,但好像不太爱在外面接受委托,自从被廖德雇来之后,就只为廖家服务,基本上就等于被廖德养着,这样一来,也就注定了他的行事肯定得看廖德的眼色。
果然,廖德出来之后一脸失望,皱着眉向尹明问道:“这么长时间了,我儿子一点起色都没有,你到底还能不能治?不管怎样也该给句准话吧?”
这人自从来到家里,就把他当做高人供着,几乎都没让他做过几件事,结果现在连个病都治不好,廖德也没有多少耐心了。
尹明倒是不慌不忙,眼珠一转说道:“廖先生先别着急,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但是廖大少的情况这么特殊,我又没有人可以一起商量,实在担心贸然医治会对他造成不好的后果。……这样吧,刚才小罗不是提到一个懂玄学的孩子吗?我听着很有点门道,不如我去找一找他,两个人商议一下。”
廖德对罗元凡的话半信半疑,但病急乱投医,周围能找到的玄学大师他都请遍了,就这个尹明还算是有点本事的,也对廖仲的怪病束手无策,既然如此,去找找洛映白也不失为一条路。
他颔首,沉吟道:“年少成名,容易轻狂,你的身段不要放太低,先试探试探他的人品和能力。我不想请一个骗子回来。”
尹明点头道:“这我明白。”
第51章 打沙冰
于是洛映白没清净几天, 就在一次下午课后, 被尹明截在了教学楼口。
尹明看了看他手里抱着的两本书,脸上闪过些微怀念之色, 对洛映白道:“听王华玲说你就是洛映白?我过去也是你们学校文学院的老师, 有事找你, 现在陪我喝杯茶吧。”
他的口气中带了点命令的口吻,但所提到的“王华玲”确实是洛映白一门专业课的老师,洛映白审视对方片刻, 隐隐看见他的裤子兜里露出一点八卦镜的轮廓, 大致猜出来对方现在是在做什么的了。
他于是一笑颔首, 算是给了自己的师长一个面子。
两人到了附近的一个茶楼里, 面对面落座,尹明也没有询问洛映白的意思,自己点了一壶茶,然后单刀直入地说:“我关注过你的微博, 听说你对玄学方面有点研究?”
洛映白道:“略知一二。”
“我上学的时候,专业方向是《周易》。”尹明拿起茶壶, 倒了两杯茶,“风水堪舆,阴阳术数也都了解,现在正是从事这门职业。难得都是同道中人,我今天就来考较考较你。”
他来的莫名其妙, 口气倒是很大, 洛映白没接他的话, 拿起面前的茶轻轻啜了一口,说道:“哦,是永春佛手啊,好茶。”
尹明没想到他稍一品就能辨别出来,愣了一下:“你对茶有研究?”
他听罗元凡说过那些话之后,特意关注了洛映白的微博,了解之下发现这个小伙子似乎是有几分本事,所以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找来了。但虽然是向人求助,还是不能完全放下身段,打心眼里还是挺看不起人家,洛映白举止间透出的从容贵气让尹明有点意外。
洛映白仍然道:“略知一二。”
尹明:“……”
“这种茶不算昂贵,但是味道独特,我挺喜欢的。”洛映白放下茶杯,冲他弯眉浅笑,“抱歉,跑题了,尹先生请说正事吧。”
明明是他瞎扯了几句无关紧要的,尹明却莫名觉得心中惴惴,洛映白的笑容中有种洞悉一切的神秘感,无形中给了他一些压力。
尹明刚才的轻慢之色稍微收敛了一些,定了定神,他找洛映白,一来为了廖仲,二来则是另一件不好直接开口的事,于是尹明权衡了一下,先开始讲述廖家的情况。
“我过去是你们学校的老师,不过因为觉得教书的生活太单调了,十五年前把工作辞了,跟随一名风水先生学艺,后来也一直从事这方面的工作。前一阵有个叫廖仲的人找到我,想让我帮助他成为植物人。”
这个要求倒是挺猎奇的,洛映白挑了挑眉,听尹明继续讲。
那个廖仲就是罗元凡的表哥,他家境富足,还有一个相爱几年的女友,本来都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可惜四年前出了一场车祸,变成了植物人,不幸中的万幸是他的家人都对他很好,父母拿出大笔钱来维持他的生命,女朋友更是发誓非他不嫁,痴心苦等。
终于在两个月前,廖仲竟然奇迹般地苏醒了!
全家人欣喜若狂,可让人意外的是,廖仲醒来之后表现的非常痛苦,不喜欢与人交流,每天躺在床上不吃不喝,希望能够再回到植物人的状态,可惜一直没有成功。
尹明说到这里,洛映白也好奇起来:“他这么做,总有原因吧?”
尹明道:“其实他当初醒过来和我有点关系,是他父亲无意中看到我的名片,把我请去在病房里做了一场招魂法事,尹明才清醒过来。结果他醒来之后暴跳如雷,指着我大骂,说我害死他了。”
洛映白:“为什么?”
尹明:“他说他在昏睡的时候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在那个世界里,他做一切事情都有如神助,无比顺遂,现在已经有了娇妻爱子,功成名就,结果一下子就醒了。所以又骂又求,让我再想办法把他送回去。”
洛映白若有所思,尹明又道:“那明明是不切实际的梦境,如果真的把他送回去,不就等于是害了他?我当然不能这样做,结果他非说每天都听见他老婆孩子在那边叫他,折腾了一个多月之后,就出事了。”
有一天,廖仲突然说了句“时间到了,我得走了”,就跑到廖德夫妻那里去感谢父母的养育之恩,和他们告别,别人一头雾水,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见廖仲跑到楼下,开着车就冲了出去。
据目击者说,那车子明明是在宽阔的马路上直着开出去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到了一棵大树前,整个车子忽然诡异地拐了个直角,一头就撞了上去,廖仲就此再次陷入昏迷。
事后他们检查过录像,惊骇地发现,廖仲竟然从始至终就没碰过方向盘,是车子带着他自己开走,又自己撞出去的!
简直是匪夷所思,骇人听闻!
洛映白道:“那他的梦就不是幻觉了,而是鬼妖一类在异界编织出来的幻景。”
尹明像是想说什么,又把话咽了回去,转而道:“他之前植物人状态时安详平静,这回却总是在睡梦中发出惊惧的喊叫,但就是怎么都喊不醒。我今天要考较你的就是,遇到这种问题,你要如何应对。”
他顿了顿,又淡淡道:“我听说过你之前的一些事,也觉得你算是有些慧根。如果你的答案能够像我证明你确实是可造之材,那么我以后也愿意多加提点你。”
这脸皮……实在是太厚了。
听见他这么说,洛映白心里怪想笑的,这人是他见过最不要脸的“大师”,就算是大街上摆摊骗钱的算命先生,那还得负责陪人唠嗑唠的开心呢,尹明则分明是自己解决不了这件事,又放不下身段向洛映白求助,做出一副高高在上胸有成竹的样子,跑这里忽悠人白替他干活来了。
洛映白似笑非笑地说:“多谢好意,不过我不需要别人的提点。尹先生离开教师行业十来年了,怎么,还改不了好为人师的职业病吗?”
他这话说的太直接了,尹明没想到自己会被拒绝,脸色一冷,洛映白却视而不见,把茶盏一推,笑道:“你说请我喝茶,我已经喝了,比较满意。那就再见吧。”
“你等会。”尹明喝了一声,见洛映白朝自己看过来,他又勉强将差点出口的大骂压了回去,冷冷地说,“年轻人就算有点小本事,也还是别太张狂了。像这佛手,既然晚发芽,就得乖乖长在底下,植物都懂的道理,你活了二十年,还需要长辈来教?”
“原来阁下点了这么一壶茶,是为了教我道理,但我的见地却和你不大一样。”洛映白道,“佛手香气宜人,缓缓细品如同春暖花开,倒让我想起另外一件事。”
他浅浅一笑,神情悠然:“今年天气回暖早,三月时山上的桃花就已经开了,灼灼艳艳,非常赏心悦目。可惜清明前后突然又下了一场很大的雪,早开的花全都因寒冷而凋谢,反倒是那些迟一点开放的既有雪水的滋润,又能赶上好天气。可见争先好强得到的未必都是好结果,毕竟有个词叫长江后浪推前浪,你说是不是?”
洛映白说话爱绕,从来都是说一半留一半,后面那句“前浪死在沙滩上”他虽然没有出口,但神情语气已经说明一切,尹明没“点拨”成后辈,反倒被他给教育了,气道:“你这小子……”
洛映白微微提音,把尹明后面的话打断:“就比如真的如你自己所言,你离校的理由就是想谋求更大的发展吗?我看未必吧。尹先生在玄学上造诣这么深,不知道平时照不照镜子——你官禄宫被悬斜纹冲破,说明早年事业上曾受到意外冲击,被迫改换职业。鼻低而陷,刚愎自用,命途坎坷颠沛。福德宫上有青筋,眼尾下垂,这是欠下了情债还没还干净……”
他差不多把什么都说透了,眼看着尹明变色,却突然话锋一转,笑道:“不过这些事都跟我没关系,我也不打算深究。可是尹先生,谨言慎行,可千万别把人当成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