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吃东西那多无聊。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有人从兜里掏出一副扑克牌,甩在桌上,提议要玩牌。
胡亦知喷他:“就一副扑克牌,十几个人玩个鸟!”
那人道:“别的玩不了,真心话大冒险还是玩得了的!”
吕霞:“真心话大冒险?这是高中生才玩的吧。”
江子城摸摸大白的小脑瓜,笑眯眯说:“可咱们现在不就是高中生吗?”
一句话说得大家都乐了。
于是开始洗牌、抽卡。
第一局,男二号运气佳,抽到了大王。他点名让9号接受挑战。
也是巧了,9号居然是卫欢。
卫欢话少,清清冷冷地举着一杯啤酒坐在那里,很秀气地小口喝着:“我选真心话,你问吧。”他看向男二号。
男二号想了想,问出了一个大家都特别感兴趣的问题:“那个……卫欢,你以前也演过电影,为什么之后就不演了?”
卫欢答:“没什么,遇不到我喜欢的剧本而已。”
“只有这个?”
“是啊,要不然还能因为什么?”
男二号讪讪,卫欢气场向来和大家不合,偏偏他又长得特别好看,就算光是摆在那里都赏心悦目。娱乐圈的人最是颜控,遇到这种长得漂亮的人,即使性格再古怪、再冷漠,也忍不住往前凑。
又过了几轮,大家有选真心话、有选大冒险的,很快就把餐桌旁的氛围炒热了。
江子城一直在旁观战,每次都侥幸没有轮到他。等到再抽卡时,江子城直接派出了小白貂帮他抽卡,哪想到谢大白运气爆棚,居然一下抽到了大王卡!
而被江子城点名的6号,居然是胡亦知。
胡亦知挠挠自己的络腮胡,说:“我选真心话。”
江子城想都没想,立即抛出了困扰他许久的问题:“胡老师,你是为什么想当编剧的啊?”
此话一出,立刻得到大家的纷纷附和。
吕霞明显喝多了,白皙的脸上满是红晕,大着舌头说:“是……是啊,胡老师,您更适合当武术指导,不适合当编剧!”
胡亦知靠在塑料椅背上,晃着脚,慢悠悠说:“其实理由很简单。我从小就特别喜欢看电影,我初中的时候,有一回逃课去了家地下电影院,当时在放一个韩国片子——没龙标那种。”
大家心领神会的发出了一声“哦~~~”
没龙标,代表没过审,不能在中国大陆上映。十几年前的广电总菊没那么严格,很多政治擦边球电影都能上,若是不能上的话,往往只有一个原因:色情。
胡亦知说:“我就在那部电影里,看到了我此生的‘缪斯’。”
“哇……好浪漫!”“胡老师,你就是为了和你的女神合作,才进入影视圈的?”“那你现在联系上她了吗?”
然而胡亦知没有回答大家的疑问,他的眼神落在自己的正前方,又像是看着遥远的过去、又像是看着面前的人。只听他狠狠啐了一口,怒道:“——那部电影里,我的‘缪斯’居然有三场床戏!!他还没成年啊!导演要不要脸啊!编剧要不要脸啊!我就想,妈的不行,我绝对不能让这种垃圾电影玷污我的缪斯,他以后只能演我写的戏!!”
所有人:“……”
所有人:“…………”
所有人:“………………”
胡编剧可真是性情中人啊……
唯有江子城心中一动,下意识地顺着胡亦知的视线看去,却发现坐在他视线尽头处的那个人,正是安安静静吃着烤扇贝的卫欢。
江子城:“……”
不不不,一定是他多想了。虽然卫欢当年出演的那部《高中生》,年仅15岁的男高中生确实与30岁的女班主任有三场禁忌的亲热戏,然而那部电影可是当年韩国青龙奖的最大赢家啊,在国际上也横扫了不少奖项,绝对不可能是胡亦知嘴里的“垃圾电影”。对,一定是他想多了!
……
之后大王卡又在餐桌上轮了几遍,几乎所有人都被作弄过一次。
等到最后一瓶酒喝完,时间不早,大家终于决定散伙了。
“最后一次,再玩最后一次!”吕霞酒量最差,她喝到双脸红扑扑,高举双手提议,“最后一次玩个大的,别总什么‘真心话’了,咱们这次‘大冒险’!而且咱们要走出去——走到外面去,拉路人玩!”
江子城无奈:“喂喂喂,咱们可是公众人物,小圈子玩玩就算了。拉路人的话,不太好吧?”
可惜大家都喝hi了,再加上这又是辞旧迎新的最后几分钟,大家都想放胆挥别过去。
这一次的“大冒险”是所有人一起商定的——被惩罚的那个人,要蒙住双眼,走出大排档,然后向他迎面撞到的第一个人,借一样东西。
江子城:“借什么东西?借打火机?”
吕霞:“不,答案是这个——”
她亮出一张纸片,上面写着大大的五个字。
江子城:“……”
江子城在心里默默朗读了一遍,结果羞耻到鸡皮疙瘩蹭蹭往外冒,他抱紧谢大白暗自祈祷,他绝对、绝对、绝对、绝对、绝对不要成为这个倒霉鬼!
……
可惜,越不想发生什么事,这件事就越会成真。
江子城哭唧唧地站在大排档门口,双眼被丝巾捂住,身后传来其他人的鼓掌声与叫好声。他们这群人本来就长得抢眼,围观的吃瓜路人在听说这个帅小伙要玩“大冒险”后,纷纷掏出手机,录下了他摇摇晃晃走出大排档的身影。
丝巾很薄,遮不住所有的光,江子城可以模模糊糊地看清脚下的路,避免摔倒。可惜他无论如何都看不清眼前的人群,无法从中找一个“好说话”的人“碰瓷”。
他只能伸开双手,跌跌撞撞地向着前方摸索着。
谢大白一直乖乖站在他的肩膀上,本来他想把它留在大排档里的,可它死活不愿意同他分开。江子城干脆把它当作吉祥物,让它充当自己的“眼睛”。
“大白……大白……”他小声说,“你赶快用你的小眼睛帮我看看,这周围有没有哪个人看着和善可亲、善解人意的?”
他病急乱投医,完全是图个心安。
哪想到谢大白突然弯下脖子,张开小嘴,咬了咬他的左耳垂。它的嘴巴小小的,咬人也不疼,米粒般的牙齿在他的耳垂上碰了碰,很轻,但绝对不会让他忽略。
江子城一愣——谢大白从不咬人,这是它头一次做出啃咬的动作。
江子城小声问:“你是让我往左?”
谢大白又咬了咬他的左耳垂,这次甚至急躁的在他肩膀上跳动了两下。
“……那我相信你喽。”
这么说着,江子城小心转过了身子,向着左侧慢慢走去。他怕摔,于是他走得很慢、步子也很小,生怕碰到无辜的人。
他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脚下,自然没能注意到,身后大排档里的声音,不知不觉的消失了。仿佛有一个无形的消音器,把那些起哄声、叫好声都压了下去。
一步、两步、三步——嘭。
江子城撞进了一个人的胸膛里。
那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即使深处炎热的海南岛、即使在嘈杂的大排档摊位前,可是这位男士却穿着笔挺西装,就连领带都束得一丝不苟。
江子城摸摸自己撞痛的额头,又摸摸男人身上的西服,怜悯地想:卖保险的小哥真不容易,这么晚了才刚刚下班。
算了,还是赶快完成“大冒险”要紧。
他抬起头,即使他看不清男人的样貌,但却可以看到头顶的彩灯在男人身上勾勒出的五彩光晕。
江子城扶住男人手臂,站直身体,然后清清嗓子,认真问:“先生,我能向你借个东西吗?”
“……”过了许久,那位先生终于开口。他嗓音沙哑,轻声问,“你想借什么?”
江子城一字一顿背诵出答案:“——借我你的心。”
第60章 手滑
四下安静。
唯有海岛夜风习习, 吹拂在江子城的身畔。
那句羞耻至极的情话说出口后, 江子城尴尬得仿佛站在了针毡上。虽然他是演员, 在镜头前说过无数肉麻的台词, 可是私下玩这种耻度的游戏, 还是第一次。
站在江子城面前的“无辜路人”没有说话,江子城以为他被自己吓到了。
也对, 人家好好走在路边,突然被自己拽住听土味情话, 确实太倒霉了。
想到这里, 江子城一边拽下脸上的遮眼丝巾,一边匆匆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们刚刚是在玩真心话大冒险……”
话未说完, 江子城已经凝固成一座雕塑了。
——是是是是是是是他看错了吗?他不过是玩个普普通通的游戏,为什么远在南半球的谢总, 会出现在他面前?!!
小雪貂见到另一位主人, 开心地猛晃尾巴。它直接从江子城的肩膀上起跳, 一头扎进了谢北望怀里, 飞快钻进他的西装外套中,只露出一个圆三角脑袋, 歪着头看着江子城。
江子城看看小雪貂如此亲昵自然的动作,不得不承认这一切并不是幻觉。
“真心话大冒险?”谢北望垂眸看他, 嘴角翘起一个微小的弧度, “好, 你的真心话, 我收下了。”
江子城:=口=他不是,他没有!
……
谁能想到江子城只是玩个游戏,居然玩回来一位总裁大人?
当他把男人领回大排档时,一种令人窒息的安静席卷了整张餐桌。
桌上堆满了残羹冷炙,啤酒瓶子摞起来像是小山一样。众人望望这满桌狼藉,再望望气场冷冷的谢总裁,即使醉意再浓这时也都清醒过来,一个个低着头,像是拔了毛的鹌鹑一样,可怜、弱小、又无助。
江子城狗腿地把塑料凳擦干净,送到男人面前,殷勤地说:“您坐、您坐。”
谢北望没有落座,冷冷的视线从几位艺人身上一一扫过:“不要忘了,你们是艺人,是公众人物。下戏后想要聚餐,可以;但是耍酒疯,不行。”
大家都不敢说话。
谢北望不是危言耸听,他掌管着如此庞大的一家娱乐集团,见过太多黑黑白白的案例。有些事情,普通人能做,但是明星不能做;有些事情,大明星做是“真性情”,小明星做就是“没有艺德”。
这部电影由瑞慈娱乐独家投资,参演艺人绝大部分是瑞慈的人。刚刚这些小艺人们确实玩太嗨了,居然让男一号去路边拉人说土味情话!幸亏这个剧组比较低调,没有八卦狗仔跟拍,否则明天的热搜上绝对能看到他们几人的名字。
谢北望冷声问:“你们酒醒了吗?”
“……醒、醒了。”
“醒了还不赶快回酒店?还站在这里做什么?”
大家一听,立即脚下抹油溜走了。哎,这好好的辞旧迎新日,怎么过得这么刺激呢?
江子城也想混在大军中一起溜走,无奈他脚刚一抬起来,就被谢北望叫住了。
“江子城,你是不是应该向我解释一下,为什么把我微信拉黑?”
江子城腿软心尖颤,结结巴巴说:“……手滑。”
“手滑?”谢北望侧目看他,“那好,我的房间在你们酒店顶楼,一会儿你跟我回去,给我当面演示一下,你究竟是怎么手滑的。”
江子城:“……”
妈呀,这是“真心话”完了,要开始“大冒险”了吗……?
第61章 番外1 归乡
《番外1-归乡》
故事发生在江子城和谢北望在一起之后。
那年春节, 江子城突发奇想, 想去他们小时候初遇的那个村庄去看看。
他们两人都已经多年没有回去过了。在江子城的印象里, 那个村庄充满浪漫主义情怀, 同时兼顾印象派的诗意。
总之, 就是莫奈的田园风光,搭配上雷诺阿的风情万种, 再点缀上德加的人文气息……
谢北望:“……我认为咱们两个人之中,一定有一个人记忆出了偏差。”
江子城坚决不认为自己的记忆会出错, 高高兴兴地计划了行程,特地在春节期间抽出几天时间, 要去那个村庄瞧瞧。
可惜等他到了那里后才意识到,记忆居然有这么大的魔力,会让一个八岁的小孩子把泥地错认为游乐场!
时间仿佛在这个小村子里停滞了, 明明大城市早就被高楼大厦包围,这里却依旧停留在九十年代。泥地、矮房、农田, 江子城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雪地中, 十分怀疑自己究竟是不是来下乡改造的。
江子城喃喃自语:“咱们是不是穿越了?”
谢北望冷静回答:“没有。你看村头的小卖部, 还可以用微信付款呢。”
谢北望在这个小村子里生活了将近十五年, 对这里的一草一木皆熟悉。他当年被寄养在乡下的亲戚家里, 没人知道他父亲是谁,母亲更是一年见不到一次,他作为一个没父母管教的“野孩子”, 从小到大不知受了多少委屈。
全靠他的一双拳脚, 让他能挺直脊梁走下去。
这么多年过去了, 他永远记得在那些寂静的黑夜里,他是怎么独自包扎伤口;也记得那年夏天,那个矮矮小小的、蠢乎乎的小男孩带给他的光亮。
当年谢北望住过的房子,因为年久失修已经塌了。
江子城望着土坯房墙壁里的稻草杆,有些难受地抱了抱他。
谢北望沉默地回拥着他,半晌,道:“不用替我难过。三年前瑞慈集团进军房地产,今年营收就有一百二十个亿了。”
江子城:“……”
行叭。
两个人在村子里转了一圈,可惜麦田全都躺在积雪下,根本没有江子城记忆里那漫无边际的金黄波浪。
助理在邻村给他们租了一套民居,新盖的两层小楼,带着浓浓的“乡村巴洛克风”,胜在干净整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