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玄冥气哼哼地要去收拾那条死鱼的尸体,一条鱼居然敢肖想姚君齐的龙身,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按他记仇的性格,非把这条死鱼剁成烂泥不可。
只是姚君齐制止了他,“别计较这些,我要引海水来灌这里,你帮我护一下。”
他说着,便盘膝而坐。
顾玄冥嫌地面烫人,临空设了个平台,让姚君齐坐,他则在一旁护法。
姚君齐闭着眼发力,从右手双指并拢,艰难地从海里引来一道水柱浇灌在君山上。
海水落下,只听刺啦一声响,热气升腾,连空气都灼热起来。
顾玄冥试了试地面温度,摇头说:“不行,海水没用。”
姚君齐收了手,道:“那怎么办?”
眼见草木枯死的范围越来越大,有些逃跑不及的小妖被烫伤在地上,渐渐缩小枯萎,可想而知,余泽之前说的话不是假话。油气一旦扩散到人类居住的地方,必然横尸百万。
若是那样,中元节一过,天下就变成酆都大帝的天下了。
这一招真的阴损又管用。
“一定有办法的。”姚君齐想了一会儿,忽然又盘膝坐下。
他召来一朵云,将水汽聚到头顶,用修为使劲儿一劈,一道雷轰然炸裂,大雨倾盆而下。
丝丝凉意扑面而来。
顾玄冥大喜,道:“管用了!”
姚君齐点头,说:“这是模仿天道降雷,震慑宵小之徒,但威力不及天雷的十分之一,恐怕要不停引雷。”
只怕修为耗尽也未必能彻底浇灭这滚烫的油气。
顾玄冥明白他的顾虑,便道:“没关系,我来替你。”
姚君齐不再多说,又凝神引来第二道雷。
不断蔓延的滚烫油气似乎放缓了速度。
如此坚持到第十道,顾玄冥接替了姚君齐的位置,继续引雷降雨。
除了雨声,四周已听不见别的动静。
顾玄冥引来第十一道雷,与此同时,大地某处却响起爆炸声。
两人随即感受到极强的法力的波动。原本因为暴雨而遮掩起来的月亮,居然又一次挂在天空。仔细看,仿佛还带着一层黑气。
“是酆都大帝。”顾玄冥道,“我们没有猜错,他让余泽在这里拖住我们,另有安排。”
姚君齐面上有一丝迟疑,如果此时抛开君山不管,去对付酆都大帝,即使一切顺利,等他们收拾完酆都大帝,先不论油气蔓延到何种程度,起码君山会变成寸草不生的死地。
可若先处理这油气,等他们腾出手,也不知道还来得及阻止酆都大帝吗?
转息之间,姚君齐便做了决定,他冲顾玄冥说:“我去对付酆都大帝,你先把这里处理好了再去找我。”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青离渊的营养液。
打完大boss就完结了,这几天会努力更新~
第52章 人和
顾玄冥一听姚君齐要独自面对酆都大帝就想拒绝, 可他迎着姚君齐的目光, 拒绝的话却说不出来。
莫说姚君齐身上还背负着国运真龙的名号,便是没有这个名号, 他和姚君齐受万物滋养近万年,事到危机,又焉能顾惜一己之身?
“把破风带着。”顾玄冥沉默一瞬后, 只说了这么一句,并把破风抛给姚君齐。
姚君齐如今只有五成修为, 想到酆都大帝的厉害, 他没有拒绝, 接住破风,将长剑换给顾玄冥,随即飞远。
顾玄冥紧接着又劈了一道雷。
……
离开君山以后,姚君齐更加清晰地感受到人世间弥漫的地狱阴气。这不是中元节地府洞开百鬼夜行导致的阴气,而是酆都大帝引领他千千万万的鬼兵鬼将, 从地狱返回人间, 想将人间洗劫一空。
姚君齐朝着阴气最浓郁的地方飞。
途径一片森林, 他看到翼族枕戈待发, 那位在南海见过一面的翼族年轻首领,朝他拜了拜,说:“姚大人,我等愿追随大人!”
姚君齐停住脚步,问:“你们也是察觉到地府有异,才在此集结?”
翼族首领道:“正是。不知道姚大人可还记得我们族的青鸾首领, 他本该在八百年前去世,却被那酆都大帝控制,成为其座下爪牙。青鸾首领多年来不堪其辱,尝尽千种办法想自绝,都没有成功。”
青鸾一事,姚君齐知道一多半,不过依他对青鸾的了解,青鸾无论如何也不会愿意在同族人面前显露踪迹才是。从他改名为黑鸾这事,就知道他宁可让族人以为他早死了。
姚君齐道:“这些事你如何知道?”
这位年轻首领道:“青鸾首领给我们发了信。他在信上用了只有首领才有的翼族印记。这绝不可能有错。”
姚君齐又问:“信呢?”
对方从身上摸出一封信递给姚君齐。姚君齐匆匆扫过,果然是青鸾的字迹。信上讲了青鸾遭遇的种种,同时也解开姚君齐心中的谜团。
他们一直不明白青鸾为何执意要回地府,站到昔日好友的对立面上。
信上写明,是因为酆都大帝喂他吃死而复生的药,有反噬作用。如果不按期服用解药,他将理智全无,危害众生。
姚君齐猜测,这信上说的反噬,也是酆都大帝动的手脚。以他们对青鸾的了解,与变成众生祸害相比,青鸾肯定会选择成为酆都大帝的爪牙,虽然会做一些违心之事,危害性却小得多。
但是青鸾决计没有想到酆都大帝野心滔天。
他说酆都大帝不是想一统万界诸生,而是要将万界全都变成他的鬼蜮;不论是妖是人,皆变成他座下魍魉。这才是酆都大帝的最终目的。
姚君齐在君山已经见识到酆都大帝的阴损程度,见青鸾在信上这么写,一点也不意外。何况青鸾不惜说破自己的秘密也要写这封信,更加证明这封信的真实性,说明酆都大帝正在做的事情是贻害苍生万物的。
姚君齐将信塞回给翼族首领,也不多说,领着他们继续往前走。
又走过一座城,他看见兽族也集结完毕,正等着他来。
兽族的头领朝姚君齐拱了拱手,说:“我等愿听姚大人之令。”
有了翼族在前,姚君齐也不意外,直接问他们:“是谁给你们通的消息?”
兽族头领道:“不敢欺瞒姚大人,是废妖王。”
妖界只有过一个妖王,便是那只九尾狐。居然是九尾狐给兽族通的消息,这让姚君齐有些意想不到。九尾狐和他们的仇不共戴天,此前更是仗着酆都大帝的势,袭击过顾玄冥,这个时候竟然也站在了兽族这一边。
兽族头领也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奉给姚君齐,并说:“这是九尾狐所写的信,我等不敢相信,还望姚大人辨别一二。”
姚君齐接过信,问他:“既然不信,为何在此集结?”
兽族头领道:“也是为防万一,如果大人需要我们,也省得耽误了时机。”
姚君齐便心知肚明,他不是不信,而是清楚九尾狐和自己的冤仇,怕引火上身,才说让自己辨别这封信的真伪。这么一来,他就不是听命于九尾狐而是听命于姚君齐,才集结的队伍。
眼下十万火急,姚君齐不想拆穿他的小心思,将信打开,一目十行地读过去。
这封信的内容比青鸾的信更简略,也是说酆都大帝的阴谋。姚君齐看完后,领着兽族继续往前走。
他万万没有想到,经过一条江河时,岸边前面还有人在等着他。
是海妖一族。
等到姚君齐后,南海的长老领着不多的族人朝姚君齐行礼。
姚君齐还礼,道:“长老又是为何而来?”
长老没有说话,稍微移了半步,让出一个位置。他身后出来一个熟人,正是此前立场摇摆不定的人参精。
人参精有些羞讷,红着脸说:“年前受两位大人所弃,小人无处可去,便和南海妖族为邻。受长老点拨,如今已经洗心革面,想为大人做点什么。这次察觉地府有异,再有翼族和兽族集结下属一事,小人连忙禀报长老,长老便将南海一部分的妖族领出来供大人差遣。”
海族长老毕竟不是首领,所能领导的海妖也十分有限,姚君齐承他的情,对着他拱了拱手,道了声多谢。
姚君齐环顾四周,看到翼族兽族海妖族俱是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他不由动容,从口中呼出一声龙啸,瞬间海水沸腾。
水族众位由远及近,纷纷赶来。
姚君齐朗声道:“此次酆都大帝一意孤行,妄图颠覆诸界,为众生共弃。我誓将带领大家剿灭魔头,匡扶正道!”
翼族,兽族,水族,与南海妖族齐声喊道:“剿灭魔头,匡扶正道!”
再往前行,就是凤城,阴气最为旺盛的地方。酆都大帝将他屠世的第一刀,瞄准了凤城。
姚君齐面色沉静,从半空中降落,却见以马家马大师为首,身后站着几百修道之人,似在等他。
见他从云头落下,马大师也不惊奇,领着众人朝他躬了躬身,说:“姚先生,但凭差遣。”
姚君齐心生感动,扬声道:“马大师,你的心意我明白,只是此次非同小可,胜负也非人力可为。以你们的修为,恐难以帮上忙。还是回去等消息吧!”
少年马文祥抢道:“姚先生,我们虽然修为低下,却能御鬼,万一事急,好歹能顶上一阵子。”
他和郑楠一般年纪,姚君齐实在不忍他去拼命,又问马大师:“为何连尚未成年的孩子都领了出来?难道马家不谋身后之发展?”
马大师摇摇头,说:“姚先生,实不相瞒,这次周大师所卜的卦象实乃大凶,便是我想顾惜后代,也没有用。还不如尽全族之力拼一下。”
姚君齐看他态度坚决,略微思索一阵,便说:“也好,你们跟上,不可莽撞行事。”
马大师称是,跟在姚君齐身旁。
正待举步时,一道白色的光影突然闪进队伍,姚君齐微微侧目,看见武琼藏身到马文祥之后。
他扭头,昂首朝着酆都大帝的方向走。天道沉沦,天时不存,然而地利与人和都站在他这一边,他一定不会让酆都大帝的阴谋得逞。
……
同一时间的君山上,顾玄冥已经劈下九道雷了。
自姚君齐走后,他有些心急,引雷时便注入了更多的修为。空气里已经感受不到滚烫的油气,乐观估计,他只要再坚持半个时辰,君山的危局就可以解开。
希望半个时辰之内,姚君齐撑得住。
在引第十道雷的时候,倾盆的大雨突然停住,一道干雷划过天空,随即消失不见。
挂在半空的月亮蒙着一层黑气,却更亮了。
脚下的油气本来消散了大半的热度,此时在月光的照射下,竟如添了把柴火一样,重新开始升温。
“这怎么回事?”顾玄冥十分不解。待要引海水过来,却没有成功。
他迷茫地看着自己的手,根本想不到自己引不来海水,是因为姚君齐那一声龙啸。
顾玄冥愣了片刻,先移了一朵云遮挡住月亮,才又从君山上仅有的一条水流处引水聚雷。这条河被余泽利用姚君齐的龙魂搭建了一个结界,顾玄冥引水过来还顺道将结界里的龙魂收集走。
也是事有凑巧,因为同出一源,这条源自君山上的河,比引来的海水要好用的多。
顾玄冥又引了几道雷,将怨气彻底震慑干净。大雨倾盆而下,直到空气里弥漫出泥土和草木的清香时,顾玄冥收了手,急忙往姚君齐的方向赶。
第53章 破风
酆都大帝此时正站在一片废墟之上, 这个位置正是此前死而复生的莺莺所建立的地下王宫, 后来被姚君齐和顾玄冥一把火焚烧干净。
他右手从地府引来阴气不停地渡往人间,左手托举着馒头形状的一物, 那物还散发着光泽。
姚君齐认出来这东西正是另一半圆石。
酆都大帝哈哈大笑,说:“姚君齐,你果然来了。”
姚君齐比他年岁大太多, 正式撕破脸以前,他即便贵为地府至尊, 也要称呼一声“大人”, 现在却直呼其名, 实在不敬。
人参精高声道:“大胆,大人的名讳,岂是你能直呼的?”
酆都大帝将目光移到人参精身上,对着身旁轻轻点头,他旁边立刻飞出去一道黑影。那黑影瞅准人参精便要直取他的人头, 人参精武力值低得可怜, 自然受不起这一击, 只好往后缩, 一旁的武琼替他挡了一招。
黑影一击不中,后退两步。
姚君齐定睛一看,这道黑影竟是青鸾。只是青鸾此刻目光呆滞,似乎全无神智,他正要二次进攻,被酆都大帝抬手制止了。
青鸾随即退后, 隐入鬼影之中。
翼族的族人立刻惊呼一声:“青鸾首领!”姚君齐身后顿时一片骚动。酆都大帝刚才让青鸾现身,用意便在这里。
姚君齐微微抬手,制止了他们的慌乱,偏过头对翼族说:“酆都大帝只怕用了什么伎俩,控制了他们。”
类似青鸾这样毫无神智茫然听令的,大约有三五十个。除了青鸾,姚君齐还看到了九尾狐。合理估计三五十个鬼影生前都是一方霸主,受酆都大帝所蒙蔽,才变成如今这样。
姚君齐继续对翼族道:“和青鸾交手,不可手软。他是不死之身,如今又毫无神智,你等若心存顾忌,伤到的只会是自己。”
翼族首领神色一凛,大声道:“属下明白。”
酆都大帝道:“想不到你短短时间竟能聚起一群乌合之众,既然如此,就让本尊送你们升天吧!”
他右手缓缓举起,阴气被聚成一团巨大的黑云,朝姚君齐等人铺天盖地地扣下。
姚君齐将破风举过头顶,用力一扇,两股强大的力量互相碰撞,只震得大地都晃动起来。
这般大的动静,凤城的人类却没有一个苏醒的。因为此前酆都大帝渡往人间的滔滔阴气,已经将清醒的人类全都带入昏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