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太乙那小徒弟又惹了事,七岁的时候在河里洗澡,不知法宝厉害,搅得龙宫不得安宁。夜叉一出海就去骂他,没揍成,反被哪吒打死了;紧接着敖丙也来问话,却是见了哪吒的长相拔腿就跑,神神叨叨的,一脸后怕。
哪吒不明所以,本想拿混天绫缚住他问个清楚,没想到打出了他本相。他也不知龙君高贵,只觉龙是稀罕动物,索性抽了龙筋给李靖当束甲。
陆压下意识按住了胸前的小袋,他和太玑刚出了那太虚星空,从混元金斗里钻出来,在阵中晕头转向,这会儿瞧见三霄不免头大。“三位姑奶奶,怎得又撞上你们……”
太玑往四下一看,只见昆仑十二仙横七竖八躺在地上,一个个闭目不睁,唤也唤不醒,三光削去,闭了天门,千年的修为都化作了泡影,只余俗体,不免心生恻隐。“都是玄门一家,你们也下手太狠了些!”
云霄见是师叔,便知果然是误打误撞将太玑和陆压一并收了斗中,思量着既然已经得罪了人,横竖下不来台了,索性破罐破摔:“师叔多年在紫霄座下闹腾,名声四海皆知,却是连自己都管教不好,何来立场教训我们?”
陆压闻言便有些生气,被太玑拽住了,发作不出来。
太玑虽然不悦,却也不同口不择言的三霄置气:“我年幼时是闯了不少祸事,但却没有哪一件是不占理、循着私仇借机报复。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若我冒犯了别人,也是倾尽一切努力补救偿还。这管教之言,我当三位是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不放在心上。”
他微微发力,打了个撼如雷,罗盘上红光一闪,登时浮现出赤红的“天”字。
太玑确认完毕更加欣喜,摩拳擦掌扛起铲子后退几步,对麟狗安抚道:“麟狗将军你忍着点儿,可能会有点疼……”
“?”麟狗一头雾水,还没意识到他要干嘛,满目茫然:“什么?”
太玑喝了一声,扛着七巧觅宝铲,将铲子当成重剑,一个助跑带着云飞玉皇就砸了过去。
麟狗被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就要抵挡,却听得陆压在一旁道:“别动!”
他恶尸须呆在天庭履行金乌职责,但本体却自由自在,没什么束缚,也不怕那犬戎的吴将军。
只是,他一直以来都是以恶尸禺号的身份同太玑接触的,若突然跑来同他说,自己其实不是禺号而是陆压……
禺号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全不知情的小少爷,脸色又飞速涨红起来。
不成不成不成……这岂非显得自己同那些喜欢暗中偷窥尾随的老流氓们一样了么!
陆压道君绝不承认,眼下借着恶尸的壳子心猿意马的自己,实则也同痴汉没什么区别。
一只妖蚊顺势落到太玑颈侧,太玑反手一拍,将它拍死在掌心,眼前却骤然一阵天旋地转。
他以剑撑地,勉强支住了身体,但那一阵阵汹涌上来的黑暗却如巨浪一般,顷刻就将他灵台神智灭顶。
陆压意识到不对,离火不要钱似的熊熊燃起,将反扑到太玑身边的黑云烧成灰烬,堪堪接住倒下的太玑。
准提看到离火吃了一惊,哪能让他的宝贝妖蚊全被烧干净,匆匆用口袋收了妖蚊,又见太玑遭殃,心惊肉跳后怕起来,想把自己出现在这里的事撇清,迎头却是一剑江海凝光。
“混账秃驴!小爷我今天手撕了你!!”
第36章:
“噼啪——轰!”
他身后追着好几条电光,最后一道闪电几乎是擦着衣角劈下来的,把他的儒风护手都烧焦了。
“他自己算出了天机!关我什么事!!”太玑大声叫道。
雷法的天罚却并不会回答他,只是敬职敬业地依循大道,做着它该做的工作。
让此世之人意外窥得了世界深层的秘密,本就该算在太玑头上。
月辉缓慢地在地上拉长、移动,帐内的阴影里,多出了一名身着异域服饰的少年。他蹲在三人地铺的尽头,立体深刻的面上露出猫一般狡黠的笑容。
舌尖轻舐过刀尖,昭明眸中跳跃着兴奋的神采,然后将那映着明月的双刀斜搭在肩头,如同蓄势待发的捕猎者。
“愚蠢的中原人,夜晚才是纵情施展的舞台。”他低低笑了笑,没发出任何声响就消失在大帐里。
不过就是悬赏里的一颗头嘛,何必大费周折又是调兵又是攻伐的,正面刚劳神劳力,暗杀才是王道。
万军之中不便动手?呵,还真不知道有什么地方是隐身去不了的。
但鸿钧紧接着就犯难道:“妖族天庭司掌天规,不可一日无人打理,但——”截教得了妖族加入,不可再将天庭划入通天麾下了,否则恐成为第二个妖族,引来天道注目。
太清性子散漫,绝不会喜欢管理天庭这死板又无趣的差事。小太玑也是年幼,而且鸿钧对他另有安排,也不愿他被天庭束缚自由。
老君生怕鸿钧真想把一碗水端平,矮子里面拔将军将新天庭交到他手里,连忙主动提议道:“我瞧昊天在紫霄宫修行已久,道行也扎实得很,为人又可靠,不如让他去掌管新天庭。”
元始和通天二人也知天庭是块烫手山芋,当即附和老君:“大师兄这建议不错,昊天和瑶丫头多年来侍奉师父左右,前去接管天庭,身份也算匹配。”
“只是他们外貌瞧上去稚嫩了些,恐怕难以服众……”
广成子皮笑肉不笑道:“他也天生有蛇尾?还是长了牛角?还是哪里生了稀奇古怪的返祖征兆?”
“都不是,”伏羲摇了摇头,“他在母胎中已有两年,至今尚未出生。我曾找过许多有经验的老妇人来看,都瞧不出缘由。我用易数八卦推演过他的命数,他本应是天命帝王相,一生顺风顺水,承大功德,还有仙缘,不该这般困于母腹才对。”
广成子听得“仙缘”二字,心头有些松动,挑眉应道:“哦?竟还有此事?羲皇带我去瞧瞧。”
伏羲见他如此好心,当即大喜,连忙带他们去附宝休息的屋舍。他怕打扰到附宝,便与他们齐齐顶了隐身咒入内。
太玑和延维两个勾着小脑袋,见那闭目养神的大肚妇人肚子上隐隐有团金灿灿的气,不由“噫”了一声。
元始一口茶差点没有飞出去,惊道:“竟有此事?!!”
他匆忙起身,却是冷静地飞快,仔细同燃灯确认道:“你可瞧清楚了?确是师弟被捉了去?”
燃灯斩钉截铁道:“那混元金斗被一团金光宝气罩着,放眼三界除了小师叔,还有谁身上能有那么厚的功德福缘!便是云中子师弟比之也要差上一大截,错不了!”
元始立掌安抚住他,即刻捏了一张玉清符,“你先莫急,小师弟临走前同我说去了八景宫,我先问问师兄他是否知道师弟下落。”
那符箓眨眼就消失在原地,不过半盏茶功夫,玄都洞里就来了回话。
喵太却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有些别扭的口音颇引人发笑:“这难说,但窝敢打包票,他肯定喜欢上泥了!”
太玑忽地一愣:“慢着,你……说的是这种‘猎物’??”
喵太眨了眨眼:“不然呢?”
“……”太玑顿时面色古怪,骤然吞吐起来:“你、你等等,你把方才的话再说一遍?”
喵太茫然重复:“窝敢打包票,他肯定喜欢上你——”
太玑还想再问,贪狼却将他往那无尽轮回的方向一丢,在后面笑眯眯地摆手:“祝小少爷一路顺风!”
太玑匆匆在空中化作人形,紧抱住河图洛书,落地之后再去来时的方向瞧,已看不见贪狼的身影了。
他立在一处深渊悬崖边,脚下是巨大的轮回漩涡,太玑勾着脑袋往下面望了一眼,当即咽了咽口水缩回脖子来。
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一个脚滑他可就得直接去投胎了。
太玑小心从造化玉牒里揪出伏羲青色的一团元神,注入河图洛书之中,打算就这么把他丢下去。
元始深叹了一口气:“罢罢罢,合该他们命中当有此劫,避无可避。师兄,趁紫霄宫那边还没有消息过来,这事我俩先按下去罢。”
老君听他如此说,便知道他是想趁事情还没闹大之前,赶紧处理了,不让通天落个管教无方的罪名被师父迁怒,遂二话不说应了下来:“这便动身吧,你记得同通天知会一声。他向来宠爱门下八大弟子,这一回一下牵扯了四个,怕是割舍不得。若处置不好,要同你生怨。”
元始自然明白,送了道玉清符上蓬莱,又同燃灯问了诸多细节,方动身前往西岐。
咩太哪能这般安心呆在玉虚宫,便主动请缨道:“我、我也同去!”
元始瞧了他一眼,算是默认。南极仙翁不大清楚咩太的来历,只知他是随侍元始的白鹤,这些年同他栽培果儿有些感情。连昆仑十二金仙都损在那凶阵里,他唯恐咩太遭了难,便也请求随行,元始也一并答应了。
太玑听着就来气,他不好在这种情况下发作,只偷偷捏了捏呱太的手心。
广成子早同太玑商量好了说辞,此刻便也摆出长者高人的架势,一边装作掐算,一边不住摇头晃脑道:“原是如此,原是如此……难怪此灾二十余年了,都还未化解。”
“大神仙可是算出了那蛇怪做的恶事?!”
广成子瞥了那人一眼,老神在在道:“非也。”
众人皆不解他言中所指,连忙追问,广成子这才开始胡扯:“他如今转生为人,乃是一介肉体凡胎,自然没有昔日神通广大的修为,想凭他一己之力求雨,确是难为他了。”
太玑瞪着一双控诉的豆豆小眼,有气无力叽了两声。
女娃被他逗乐了,揉了揉将他重塞进袖管里:“好啦,我知道你是怕我闯祸,我保证一定会还回去的!”
她环顾四下无人,从怀中掏出那些定海珠,数来数去,却怎么都少一颗,不由紧张起来:“怪了,莫不是刚才跑得急,掉在了路上?”
她埋头翻来覆去地数,查到一半,视野里忽而多出一只大手。
“小友可是在寻这个?”
禺号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有些不自然道:“帝女是我们的小妹妹,先前送你的太阴金精,就是托她给弄来的。她的心上人是一只彩毛傻狗,但父皇一直嫌弃傻狗连化形都做不到,所以始终不同意他们在一起……”
原来帝俊家除继承了太阳星的十只小金乌外,还有十二个继承太阴星的小兔崽子,其中之一便是帝女。
跟时常与实沈抬杠的子契不同,帝女乖巧伶俐,又懂事可爱,小金乌们都很喜欢这个妹妹。
帝俊麾下有一妖神,是一五色龙犬,号称盘瓠,自小和帝俊家的小家伙们一起长大,虽能口吐人言,却始终不能化形,但因屡立战功,帝俊一直视其为得力干将。
只是,做手下猛将是一回事,肯把宝贝闺女嫁给他就是另一回事了。
『是啊!』
……
不行不行不行了!太玑脸上快要烧起来,脑袋埋得更深,看得陆压一阵好笑。
小少爷天天似个小太阳,只知体恤他人,却鲜少对人撒娇,能见着他这般乖巧的模样,真是……
可爱到爆啊!!!
容他先回本体,喝他个三大缸泉水冷静一下!
太玑并未过多在意他古怪的反应,只在一旁道:“多亏了帝女的太阴金精,我才能发现喵崽,若能帮得上她的忙,自是义不容辞的。”
陆压神识回来的飞快,他从葫芦后面冒出头,眼神略微有些复杂:“你觉得帝女嫁给一条狗没有问题?”
太玑理所当然道:“你们方才不是说了嘛,看人不能只看表象,外表总是会变化的,只要心诚,总比最后让那些追名逐利之人耽误了帝女要好。再说了,谁保证龙犬以后变不成人呢?”
禺号面上隐隐浮现出欣喜,忍不住追问:“那要是以后我的身份外表也变化了,你还会像现在这样继续同我……咳,交朋友吗?”
呱太心中好奇,便无声爬到了窗框底下,扒着窗边露出半个小脑袋,偷听里面的谈话。
“……昨夜我按那小友指点,在画卦台上记下了什么,之后就电闪雷鸣……我自己也遭劈了一记,之后的事就混混沌沌全不知晓了。只记得醒来时,身边只有延维,并未再见过那位小友。”
陆压紧紧拽着他的双臂,追问道:“你可看到他离去?去向何方?还是、还是……”
伏羲苦思半天无果,只好道:“实不相瞒,我也让去抄卦象的族人顺带找过,那方圆十里都被轰成了焦土,我和延维捡回性命全赖河图洛书护持。那位小友在我醒来时,应当就已不见踪影了……”
陆压如遭雷击,猛然向后趔趄了两步。他们好不容易找到伏羲,却原来还是慢了……
就算现在让喵崽放弃念头,人巫之战也已成定局,咕啾和呱太还是会打起来。
就没有什么办法能同时保全三个人吗?
太玑抬头望着鸿钧,鸿钧只拍了拍他的脑袋。
太玑领会了他没说出口的意思:因为你是天道。
天道做出怎样的决定,世界就会往怎样的方向发展;所有的生灵在天道面前,都不值一提。种下何因就结出何果,他能做的,只是从他们中选择一个生,或者眼睁睁坐视事态按他原先计划的那样,人巫损而兴妖。
第37章:
呱太下够了充沛的雨水,想着雨水应多分几次慢慢下,不可一次涝住,这才收起龙鳞,将风雨停住。
伏羲心中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看向太玑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