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胡飞终于把这秤砣般齁沉的老头交出去,松了口气道:“我这不通宵DOTA来着,正准备推高地结果唰的说没电就没电了——”
“几点?”柳恣脚步一顿,回头看向他道:“记得时间吗?”
“差不多四点五十几?”胡飞想了想道:“我本来以为家里跳闸了,结果一开手机发现信号全没了。”
“然后再拉窗帘一看,整个镇子都停电的。”
“麻烦了。”柳恣掏出车钥匙交给他,语气略有些急促道:“你先去找钱局长,那货估计没醒呢,圈人要紧。”
“所有出城通道全部关闭,关不上就开货车吉普车横在路边——还有人往外跑就当他们自己送死了,甭管。”
他语气急促的交代完这些,扭头就往回走:“我去统计有多少人过来上班了,你赶紧去!”
胡飞心里猜测着发生了什么,一看六子难得变严肃起来,心想这回怕是要摊上事了:“那我去了?”
“快滚!”
电梯还有少许的备用电力,保安明显跟这边的维护人员沟通过,说是只能再撑半天,别的都不够了。
“有谁来了?”柳恣一手控制着那开始惊恐的环视四周,两条腿跟筛糠似的直抖着的老头,一边看向保安道:“你估计没写登记表——有几个认识的?”
“供电局的吴局长已经上楼了——孙秘书是四点到的,在我这要了个对讲机就上楼了,她好像是二十分钟前下来把吴局长领上去的——”
“孙赐这么早就到了?”柳恣心想自己的两秘书都发现的够快的,只有自己跟猪一样死睡,怎么也有点说不过去:“那建设部来了几个?”
保安明显感觉今天镇长语气有点凶,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声音变小道:“两三个吧……厉部长过来了,昨晚这有十几个人留着加班没回去。”
“叮。”
电梯停在了六楼,柳恣跟保安一起架住那老头准备出去,一开门就看到了面色不善的厉栾。
那女人高挑修长,哪怕是清晨也妆容得宜,高跟鞋小套装皆是干练的风格,头发虽烫的是大波浪卷,此刻也盘的一丝不乱。
由于自己是个基佬,柳恣一眼就认出来她涂的是阿玛尼黑管500。
这颜色是真的正。
“这谁?”厉栾明显有些烦躁:“你知道镇子里现在是什么情况吗?”
“穿越了。”柳恣简明扼要道:“这是我捉回来的土著。”
孙县令明显被这周围的情况搞得有点懵,一见着这么个美艳又穿着暴露的女人,难得的安静了几秒钟,视线停在她的事业线上半晌舍不得走。
“你不是时文系的吗,这人说的话像是东南方言,等会你跟他问问情况——”
“柳恣,你又喝酒喝傻了?”厉栾抬手就摁住他的肩,并不放他往前走:“穿越?你在这个地方跟老娘说这个词?”
这可是办公厅别开玩笑了好吗?
柳恣抬眸看向她,眼睛里没有半分的回避:“我们的整个镇子,从时空到位置,已经到了另一个世界了。”
他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
“别说信号了,梨子,你看一眼窗外。”
“镇子外面的电线杆,全部都消失了。”
厉栾眸子一眯,沉默了几秒钟。
她抄起那穿着长袍的老头,直接踩着高跟鞋就把他拎去了会议室。
柳恣听着那嘣嘣嘣的高跟鞋声儿,扭头看了眼一头雾水的保安。
小保安虽然怕这几个当官的,但是听着这对话也太无厘头了,压根还是懵的。
什么叫镇子穿越了?
“孙赐拿了对讲机是吧?”柳恣淡淡道:“交出来。”
保安一听见这语气,下意识地就站直挺胸,忙不迭地把对讲机摸出来交给他。
上次他这么冷淡的语气,还是查出来学校建材贪污的事情——后来那几个涉事的真是被搞得要多惨有多惨好吗。
镇长平日里都笑眯眯的跟幼儿园老师似的,去哪都笑意温和语气亲切。
他一正经起来,要么是有人得倒大霉了,要么就是镇子上出大事了。
对讲机发出呲呲的电流声,柳恣等着电梯,低头道:“你在哪?”
对面传来一个温软的声音,语气却并不怎么友好:“你赶紧来四楼,供电局这边四个人都等着你呢。”
“还有,”她补充了一句道:“你知道这个镇子穿越了吗?”
“嗯。知道。”
叮的一声电梯门再度打开,柳恣晃了晃脑袋,再度走了进去。
好不容易安逸了一年多,如今……怕是又有一场硬仗要打。
第3章 宋朝
柳恣进门的那一刻,几乎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这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虽然还没磨练出那老练又圆润的气质,可这几年里光凭他那格外漂亮的政绩,都让人由衷的愿意信任与跟随。
孙赐等了许久才看见自家镇长,只熟练的帮他接过包和对讲机,在略有些闪烁的灯光下低声说了几句。
她是凌晨四点想起来有份文件没有处理,临时去了办公厅加班,由于这边也有完备的应急供电,所以断网之后都只以为是哪个路由器坏了,没有多想。
柳恣坐在会议桌旁,看着那两侧的几个中年男人,只抬手指了一下窗外阳光普照的市景,挑眉道:“还需要解释一下吗?”
“怎么解释?”供电局局长吴恭明显急了眼,站起来高声道:“什么叫穿越了?你当这是演电视剧吗?”
“坐下。”柳恣低声道:“这个时候,你们这几个高层哪怕心里再慌,都给我往心里憋着。”
领头的都自乱阵脚,下面的人没法管。
吴恭被这年轻人一句话呛回去,只变了脸色硬挺挺的坐了下来,不悦道:“怎么办吧,想法子跟市里联系上?”
“我们现在不光是地理位置有问题,”柳恣转了一圈椅子,示意他看截然陌生的远景,随手点了根烟,借着那闷沉的味道把脑子里的情绪全部压了下来,继续道:“我和小胡开车出去看过了,这附近住着的,都是古代人。”
“古什么?”吴恭神色一变:“你别告诉老子——”
“对。”柳恣弹了下烟灰,不紧不慢道:“我们的镇子已经离开了以前的那个世界,别说跟市里联系了,这里是不是时国恐怕都是个问题。”
“我媳妇还在缇远市出差啊操!”吴恭哪里还坐的住,又蹿了起来恼怒道:“老子年纪轻轻就跟老婆天人永隔了,这他妈的找谁去啊!”
“我爸妈都在外省。”柳恣纹丝不动,慢慢道:“你觉得我不想回去吗?”
“时空?时空错乱?”吴恭到了这个时候,哪里还管他是镇长还是市长,任由手下在旁边议论纷纷,自己心乱如麻的抓着头发来回踱步,不死心的一遍遍看着窗外,又追问道:“咱们国家有这个技术吗?造个时光机什么的?”
“你多啦C梦看多了?”柳恣只按灭了那半根烟,修长的手指直接指向窗外:“不想开会了就自己跳下去,我没空给你当心理医生。”
“开会?这时候了还开会?”吴恭气极反笑道:“媳妇没了,银行里的钱怕也是取不出来了,还他妈穿越,这时候不卷了细软跑当个土寨主去,你想留在这当镇长?”
“你尽管当,我不奉陪了!”
柳恣眼睛里露出奇异的光芒来,半晌没说话。
吴恭本身是遇到这种奇葩情况失了智,本身说话也有发泄恐惧和怒意的成分在里面,可柳镇长压根不接他的话,气氛就有点尴尬。
他站在那走也不是跳也不是,只又愤愤的跺了下脚,再度去看窗外那诡秘的远景。
“你怎么说也是帝国理工学院毕业回来的高材生,”柳恣抬手撑着下巴,慢慢道:“你觉得就咱们这个科技水平,是重建扩建过得舒服,还是当土财主舒服?”
他之所以在这跟这货废话,只是因为钱局长没有来而已。
胡飞那孙子叫人就不能快点吗。
还没等两人再度说句什么,门突然被高跟鞋猛地踹开,下一秒厉栾拎着那奇装异服的老头就两三步走了进来,回脚又熟练地用高跟鞋跟把门给踹了回去。
“这是——”吴恭一脸奇异的看着那哆哆嗦嗦的老头,扭头望向柳恣:“古,古代人?”
他本身对柳恣说的那几句屁话不太信,或者说,不太敢信。
可是情况的异样只能用这个理由来解释——再怎么恶作剧也不可能这么大规模的改变环境,还把电线杆和公路全部齐根切断,实在是太反常了。
“听着。”厉栾直接把那老头按在座位上,任由他一脸惊恐的打量周围的环境,她冲着柳恣一抬手,后者就熟练的给她递了根烟。
厉部长低头任由他伸手点火,抽了一口才冷冷道:“我们不在时国。”
这个老头说的朝代和年号,她根本就没有听说过。
柳恣的脸上并没有露出意外的表情,只坐在那转椅上玩着打火机,问道:“他怎么说?”
“他说,这里是大宋。”厉栾仿佛不太确认自己的听力,瞥了眼对面的那几个瞬间乖巧下来的官员:“你们听说过这个朝代吗?”
对面五六个人齐刷刷的摇头。
“说是什么?宋朝的绍兴三十年,”她略有些烦躁的看向柳恣,只简要道:“他们没有听说过电和网络,火车什么的也没有,生产水平估计是一千多年以前吧。”
吴恭发出一声嗤笑,抬手按在那窗框上:“柳镇,我可真跳下去了。”
“跳,尽管跳。”柳恣心想我他妈的也想跳,这种烂摊子谁爱管谁管,却又看向那哆哆嗦嗦的长袍老头,又发问道:“那他知不知道,我们现在在什么地方?”
反正肯定不在江银河边。
“问过了。”厉栾低头抽着烟,冷冷道:“说是扬州旁边,什么县吧。”
扬州是哪里?
行吧,所有的固有认知都被颠覆了。
柳恣就没听说过宋朝扬州之类的名词,此刻虽然表面稳如老狗,心里也慌的一比。
他任由其他人观察着自己的反应,只假装在沉思,其实是大脑一片空白的在玩着打火机。
人在突发意外的时候,怎么可能马上就胜券在握什么都想的清楚。
“柳镇!”胡飞的声音从老远传来,紧接着是好几人急促的脚步声。
“人我带来了!”
公安局局长和消防局局长全都被他请了过来,还有其他几个部门的高官也察觉不对劲,跟着过来打听消息。
人差不多齐了。
柳恣抬眼左右一点,吩咐胡飞再把安监所和广电站的头儿叫来,只扬手示意那几位同僚坐下,不紧不慢道:“你到底跳不跳?”
吴恭呸了一声,抄过椅子坐了下来,明显还憋着气。
他这时候想发火都不知道跟谁发——都怪外星人吗?
解释来龙去脉只花了两分钟。
等这帮人情绪平复大概花了五分钟。
柳恣揉了揉额头,唤了声那一米五的小姑娘:“孙赐,你先去把对讲机弄十几个过来,叫个保安来教我们这玩意怎么调频。”
孙赐脆生生的应了,小跑着出了会议厅。
“你们什么都别问我。”他随手又给厉栾递了一根烟,任由她闷声抽的满屋子都是云雾,揉了揉眉心道:“这破事是怎么搞的,咱还能不能回时国,都说不清楚。”
“你先别关心这个。”钱凡毕竟是特种兵出身,现在当了警察局局长也比常人更镇静些,他的目光一直锁在那个老头身上,只开口道:“这个古代人说,现在是在宋国,是吗?”
“应该是吧。”柳恣皱眉道:“你想问什么?”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钱凡顿了一下,闷闷道:“古代打仗……可相当频繁。”
“你最好问问,现在是不是和平年代。”
厉栾神色一变,直接拍了拍身边的那老头,张口就是语调奇异的方言。
那老头的语言和东南方言极像,但模糊了咬舌和后鼻音,勉强还能够交流。
孙县令这时候脑子里只有求生欲,他虽然不清楚自己被什么鬼人掳走了,可到底狗命要紧。
他颇有些费力的听着这妆容妖异穿着暴露的女人说了两遍,才勉强听懂了她在问什么。
打仗?
可不是在打仗!
厉栾在听清他的回答之后,愣了一下。
“要不,咱们都从这四楼跳下去得了?”
钱凡噗的一笑,也接过柳恣的一根烟,熟练的点火抽了一口,问道:“怎么说?”
“这个国家,好像以前还挺大的,”厉栾脑子里全是那大舌头东南话,只组织着语言道:“然后有个什么族侵略过来,他们的皇帝就逃到了南边,好像离咱们还不远——北边就给那个什么族占了。”
孙县令怯生生的听着她复述,小声道:“金国,是金国。”
“扬州是吧?”柳恣深呼吸了一刻,一边惦记着自己爸妈,一边问道:“你问他,咱们现在这地方,是离那个北方部族近,还是离这宋国的首都近?”
又是一番颇为费力的翻译。
“……金国。”厉栾手头一抖,烟灰直接落在桌子上。
也就是说,现在这个镇子不光要管自己的治安问题,把那帮民众安抚好别让他们乱跑,还要提防随时可能出现的战争。
钱凡摸了摸鼻子,咧嘴笑道:“这回事可大了啊,柳镇。”
“怎么说?”他抬眸看向他:“先去圈人?”
“嗯。”钱凡抬手披了外套,直接大步往外走,随手拿走刚进门的孙赐怀里的对讲机,只甩了一句道:“我去圈人关城,你叫老鲁他们去控制工厂和学校。”
柳恣目送他离开,只看了眼消防局局长鲁福,又瞥向了还在焦虑啃手的吴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