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鬼驯养手则————纳娜森

"我们做不到，要关掉警报只有把整个自动防御系统都关掉。"保安部主管谷间大声吼道。
突然，所有的声音都静止了。
地下五层。
射击场的钢制大门无声地向两边滑开，一个黑色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抱歉打搅各位，"他说，"我只是想讨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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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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坂本轻轻咳嗽了一声，转向门口的男人，令他吃惊的是，哲也了抢在他的前面。
他问道："这里有什么东西是属于你的？"
"公道。"
哲也笑了，"那么它呢？"他指向射击场的尽头。
男人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他看到射击场的尽头，被绑在一百米靶架上的小吸血鬼。靶架太远，他看不清它低垂的脸孔。但是他知道，它已经看见了他。
"它不是属于我的东西。"
"我不能讨回不属于我自己的东西，但是我可以把它抢走。"
他看到小吸血鬼猛地昂起头来。
"就凭你一个人么？"哲也侧过头打量着眼前的男人，从B1到B5，在短短的十来分钟内杀死地面的守卫，突破地下自动防御系统，男人的身上没有受一点伤，"我知道你的身手很好，但是你觉得你一个人能够对付得了这里所有的人么？"
他的身后，有五十名以上的持枪警卫。
樱泽摇了摇头，"我没有把握。"
"但是我有把握，你不会杀死我。"
"既然你对我的行踪掌握得一清二楚，那么你应该知道，我委托的独立调查人已经将日和财团的犯罪资料整理成报告，一旦我有什么意外，这份报告就会直接递交给日本警方。"
金属鞋跟轻扣地面的声音回响在空旷的射击场上，樱泽警觉地转过身，他看到一个高挑的男人穿过持枪的警卫，向他走来。
"请允许我自己介绍。"那个男人优雅地鞠了一躬，"我就是独立调查人清春。"
"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我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樱泽沉默了一会，最终他摇头苦笑，"你也是日和财团的人？"
"不。独立调查人不属于任何一方。你的委托依然有效。"清春笑道，"除非委托人亲口放弃委托，我会坚守承诺，继续执行委托的任务。"他补充道。
樱泽点点头，"很好。"
坂本默默地看着他们，更多的时候，他的目光落在他的儿子，而非樱泽的身上。他发现这里所有人的一举一动已经偏离了他的剧本，朝他所未知的方向飞奔而去。而他的儿子，坂本哲也，显然是一个演技出色的演员，不学无术的花花公子的外衣已经脱下，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儿子如此精干的模样。
坂本悄无声息地向后退去，直觉告诉他，现在真正危险的人不是樱泽，而是他的儿子，坂本哲也。
几乎就在那一瞬间，樱泽发动了攻击。
没有人看到拔枪的动作。当男人的黑色手套上爆出第一点火花时，坂本才知道他已经拔枪了。他听到惨呼声--但不知是谁。他注意到男人握枪的双手带着黑色手套。黑色的枪身在他的手中，仿佛是他身体的延续。他看到他的双手同时举起，他也许根本就不用眼睛瞄准--同时射出的两颗子弹都命中了目标。
这一次，惨呼声就来自他的身边。他看到站在他左右的两个警卫几乎同时倒了下去。其余的警卫纷纷拔出枪来，但他们不知瞄准哪里。
男人仿佛从他们的眼前消失了。
趁着混乱，坂本悄悄地移动脚步，向大门口退去。
他的后脑勺抵住了一件冰冷的物体。
"麻烦您暂时当一下我的盾牌吧，坂本先生。"
同样冰冷的是男人的声音。
他从坂本的腰间搜出一把德国PPK手枪，随手抛到地上。
"把你们的枪也扔到地上。"
警卫们将目光投向坂本哲也。
哲也轻轻拍了拍手，"非常精彩。但是可惜，你判断失误。这里的警卫们听从的并不是我父亲的命令，而是我的。"
"现在掌控局面的人，是我。"
他眯起眼睛，兴高采烈地看着樱泽的反应。
"即使我现在杀死你的父亲，你也无所谓么？"
"如果樱泽君不介意浪费一颗子弹的话，我当然求之不得。"哲也耸了耸肩，轻松地说道，"我想这里的警卫毕竟跟了老头子那么久，还没有人敢下这个手。至于我本人......当然更不愿意背上戮父的罪名......"
樱泽握紧了手中的枪，他感到坂本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愤怒。他所站的位置看不到坂本的脸，但是他可以看到老人的脖侧，突起的青筋正在跳动着。一向挺直的腰板佝偻下来，但是他还维持着他的尊严，坚持站在那里。
樱泽倒转枪身，用枪托击中了坂本的太阳穴，他终于舒出一口气，倒了下去。
樱泽看到他的眼睛里流露出感激的神情，他摇了摇头，就让坂本这样暂时保全他的尊严吧，不管哲也的话是真是假，他已经判断失误了一次。现在所有的警卫都集中在他的身边，要发动刚才那样的奇袭已经没有机会了。
何况，他必须每时每刻都留神着站在远处的清春。他的双手环抱在胸前，依在射击台旁，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
他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
他已经不敢将目光投向射击场的尽头。他知道它正在看着他。他不敢正视那双充满期待的大眼睛。
已经没有希望了。
哲也笑了。
"如果樱泽君想一个人全身而退的话，的确还有机会。但是如果樱泽君还想把它带走的话，不如放下枪，让我们心平气和地谈谈。"
男人低头望向手中的枪，只有他自己知道，枪里已经没有子弹了。
但现在还不是缴械的时候。
"我拒绝。"
哲也耸了耸肩，"就知道樱泽君会那么回答，不过没有关系。"
他轻轻击了击掌，樱泽看到五个警卫站到了百米射击台上。其余的警卫继续持枪站在他和哲也之间，监视着他的行动。
"刚才樱泽君的表演非常精彩，我们也应该有所回报才是。"
他看到樱泽握紧了手中的枪，"不要紧张，这些警卫不是用来对付樱泽君的，我只是想让樱泽君指点一下他们的枪法。"
"什么......"
他看到了百米射击台上的男人们所瞄准的目标物。
"不......"
他低声叫道。
"这五位警卫的名字分别是饭冢、阵内、正田、菊池、柳川。虽然他们也算是用枪的好手，但比起樱泽君出神入化的枪法，还差得远了。
"一百米开外的距离，如果不是十分优秀的射手，用立射的姿势是很难命中目标的。"
"因此，我想请樱泽君指点一下他们的枪法。"
站在射击台上的男人们行动一致地向他鞠躬道，"请多指教。"
"不......"
他把手中的枪扔到地上。
"请住手。"
哲也看了他一眼，"已经太迟了。"
尽管射击场装有高级的吸音装置，但突然响起的枪声仍如雷鸣一样震动着他的耳膜。
那具被绑在一百米靶架上的小身体猛烈地弹动了一下，五颗子弹中，有一颗命中了它的小腿。
"表现不错，正田君。"哲也大声地喝着彩，他向樱泽晃了晃手中的小型望远镜，"要不要？这样看得比较清楚呢。"
射击台上的男人们默默地打开枪膛，装入新的子弹，重新端起了枪。
"坂本哲也......你究竟想怎么样......"
黑色的男人猛地转过头，瞪视着哲也。
围在哲也周围的警卫们纷纷端起了枪，将樱泽逼在原地。
"哎呀......可惜......这次只是在右脸颊旁擦过而已......"哲也放下手中的望远镜，朝樱泽笑了笑，"不要激动，一百米的距离，准确地命中目标的概率还是很低的。"
"何况吸血鬼是不死之身，这点小伤根本算不了什么吧......除非我的警卫超常发挥，不小心打烂了它的脑袋......那样的话，愈合起来会比较麻烦吧......"
"你究竟想要什么......"
哲也终于转过身来，面对樱泽，"我只要一句话。"
"请你主动放弃委托。"
"可以。"
男人的回答没有丝毫迟疑。他大步向一百米靶架走去，在经过死去警卫的尸体的时候，他顺手拾起了两把配枪。他转过身，对着地面放了一枪，那些想要冲上来阻止他的警卫停住了脚步。
他举起枪，在前进中准确地击中了百米靶架上的锁链。
小吸血鬼从靶架上摔落到地上。
"你疯了么......不要放弃委托，那个家伙会立刻杀了你......"它抬起头，注视着他的脸。
"你确定放弃要委托么，樱泽君？"他听到身后金属鞋跟轻扣地面的声音，"一旦放弃委托，我将销毁所有的报告，包括已经交给你的那部分。"
"而且，我是不会将预付款退还给你的哟。"
"我确定。"
男人头也不回地说道。他帮小吸血鬼解开身上的锁链。它的身上布满了淤青和旧伤留下的血块，被子弹击中的小腿还在流血，脸上也有擦伤的血痕。
"你能自己站起来么？"他将另一把枪递给它，"我现在没有空抱你，如果你想跟我走的话，就站起来，拿起枪。"
小吸血鬼接过枪，它挣扎着站了起来。
"很好。"他拍了拍它的脑袋。
"应该说很不好才对。"
小吸血鬼喃喃地说道，他们被包围了。
"你有什么遗言要留下么，樱泽君？"
哲也笑眯眯地问道。
"我想和清春先生说几句话。"
"事先说明，我可不会将你的遗言转达给警方。"清春穿过包围他们的警卫，慢慢地走到男人面前，"说吧。"
"我听说独立调查人只接受委托方的第一次委托。"
"的确如此。因此坂本哲也先生委托我干掉你的时候，我拒绝了。"
"但是由于我放弃了第一次的委托内容，所以我应该还有委托你的权利。"
清春想了想，"的确如此。"
"您在开玩笑吧，清春先生，您不可以......"他听到哲也低声说道。他不去理睬他，继续说道：
"那么，我委托你，从现在开始的二十四小时内，护送我们离开日本。"
"你的银行帐户上面还剩多少钱？"
樱泽报出了一个数字，"我会在离开日本之后把帐户的密码告诉你。"
清春轻轻地吹了一声口哨，"委托成立。"
他看到哲也的脸色变了。
"你亲口说过，你不属于任何一方......"
"原本如此，你们都委托过我一次，我不可能接收你们的第二次委托。"
"是你自己要求樱泽先生放弃第一次委托，我现在没有理由拒绝他的委托。"
"何况，他还有能力支付委托费用。"
"我可以出双倍的价钱......"
"真可惜，"清春遗憾地摇了摇头，"比起钱来，我更看重的是独立调查人这块招牌的名誉。"
"真可惜......"哲也也摇了摇头。他的嘴角古怪地扭曲了一下，樱泽下意识地伸手去护住小吸血鬼，但还是迟了一步。
哲也用一只手勒住小吸血鬼的脖子，另一只手中，银光闪闪的Sw左轮手枪抵住了小吸血鬼的脑袋。他的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樱泽从来没有想到一个人的面容可以在一瞬间发生那么大的变化，原本清澈的眼睛现在布满了血丝，眼角周围的青筋暴了出来，嘴唇因为用力向外翻起，连带脸颊出现了条条刻纹--他看上去像是突然老了十岁。
"别靠过来，不然我打断它的脖子，别靠过来......"他疯狂地叫着，拖着小吸血鬼向大门的方向退去。
"随便你。"清春举起了枪，"你不介意吧，樱泽先生。"
"不要开枪"他的眼睛紧紧盯着哲也的手，"将它放下，我们让你走。"
他看到小吸血鬼将手中的枪指向自己的胸前。
"不！"
它向他挤了挤眼睛，然后它扣动了扳机。
它和哲也一起倒了下去。
"为什么干傻事？"樱泽将小吸血鬼从地上抱起来，用手指帮它抹去嘴角渗出的鲜血。
"我自己不开枪的话......清春也打算射穿我的身体，杀死那个家伙吧......"
清春点点头，"它说得没错。"他已经解决了所有的警卫，走回到他们的身边。
小吸血鬼抬起手，摸了摸樱泽的脸，然后它用力地掐他了一下。
"喂！很痛诶！"樱泽捂住自己的脸。
"太好了......我以为是在做梦呢......"
"那你也该掐自己才对啊！"
小吸血鬼没有回答他，它用细小的胳膊搂住他的头颈，把头靠在他的肩上，安心地昏睡过去。

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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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最初的人一样，最初的吸血鬼也同样受到这一问题的困扰：他深信自己已经不是很久以前的自我，但是又不知道已经变成了什么。他的表不断地告诉他，从"中世纪"以来，时间及其同义词"进步"已经暗暗地爬到他身上来，而且，毫无疑义，也从他身上撷取了一些东西。他不断地轻装旅行，速度稳步加快，走向形体不明的目标。他以自己幻影般的节节胜利来补偿重量感的丧失与相应的不完备感......这一切剥夺了他的延续感，把他推入了速度和爆炸性加速度的现实中去。
约翰•科劳斯《吸血鬼及其现代性意象》
美国 国际文化出版社 1995年 第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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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二十六日，晴。
夏末的风穿行在天空之中，吹开朵朵浮云，露出蔚蓝色的苍穹。阳光倾泻而下，沿着东京火车站的尖顶一路撒下来，通过新大楼的玻璃外立面，反射到旧大楼的红色砖墙上，最后沿着柏油路面上，从井盖的缝隙之间，滑落到下水管道中。
清春小心翼翼地绕开阳光投下的斑点，地下管道中的积水淹没了他的脚面，被阳光照射到的地方，流水泛着绿色的光芒，一股暖烘烘的臭味飘荡在地下管道中，清春停下脚步，等待身后的男人跟上来。在流淌的污水中，一些小动物的尸体从他们的脚边漂过。
"小心太阳......"他低声提醒樱泽，男人侧过身，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阳光，他将外衣盖在怀中的小吸血鬼身上，自己只穿着一件黑色的背心。当他们从黑暗之中进入被阳光照亮的地带时，明暗的变化使小吸血鬼的眼睑微微颤动了一下，它的眼球在紧闭的双眼下无意识地滚动着，但是它并未从昏睡中醒来。它的双臂松松地环住男人的脖子，被金发覆盖的脑袋软弱无力地搭在他的肩头。
光线渐渐暗淡下去，隆隆的列车声从他们的头顶掠过，最后完全消失了。在向右拐入一条废弃的下水管道之后，他们进入了绝对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