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很好啊,"不知是不是错觉,喉咙发紧,连发出的笑声都干涩而古怪,傅亚涛渐渐停住笑声,却还是硬扯出嘴角的一个向上的弯弧,"莫非你还没有胆量向那个人表白?需要我帮忙吗?"
"你在开什么玩笑!"伏在桌上的青年突然莫名地恼怒起来,直直坐起身子,盯着他抿紧嘴唇,一副气鼓鼓的样子。
"怎......怎么了你?"
"前辈......"
"啊?"
"你怎么可以这样......"
"我、我做什么了啊?"
青年又不满地瞪了他一眼,重新把脸垂下来,窝在叠放在桌上的手臂里,又不吭声了。可是,傅亚涛却清清楚楚地观察到那片迅速弥漫到他耳廓的红晕。
"雷子?"轻轻用手指梳理着青年的头发,傅亚涛凑近了一些,似乎听到青年在嘟囔着什么。
"什么?"
"我说--我喜欢的人是你啊,前辈......"
愣。随后扯起一抹笑来掩盖自己的失措:"我也喜欢你呀。"
"不。我的‘喜欢'是......"说着,那张脸抬了起来,虽然满面红窘,眼睛却夺目的亮,令他心头不由一慌!
"它是......"成熟的男人仿佛变成了孩子,羞怯地张了张嘴,那个字的口型几度被他摆出,却始终不能顺利发出声音。
"我明白。"急急地打断,生怕再延迟一秒钟,自己就会因那份强大的期待而窒息了喉咙。雷泽明却困惑地歪了歪头:"前辈明白?"
这回,轮到傅亚涛说不出话来了,愣愣望着对面男人的眼睛,心情在自己想到的答案的是与否之间挣扎。
"那么......前辈肯接受我吗?"没有发觉他的挣扎,那双眼睛以无比坦然的澄净深深望进来,搅起了他的另一波心慌。
"呃......?"不自觉地回避开过分火热灼人的目光,胸口跳跃起不敢置信的大喜悦,口中却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可是,就在他迟疑的一分钟里,雷泽明眼中的神采暗淡下来:"我......明白了......"
说着,他已匆匆站起来,向傅亚涛微微鞠了一躬,便转身走掉了。
直到那个失意的身影最终走出了他的视线,傅亚涛才恍然惊悟--那个笨蛋......误会了......
这几天,那个叫做"雷泽明"的人再也没有在他面前出现过。
傅亚涛常会有意无意地在经过雷泽明所在部门时瞄上一眼,注意看看有没有他的身影,甚至还会借工作的理由,到总裁室附近逛上一圈--
没有......看不到他的影子,也听不到他的消息......
周末,筋疲力尽地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傅亚涛回到家,西装外套也懒得脱,就把自己扔到了沙发上,不愿动弹了。
不知发了多久的呆,门铃声悠扬地在房间内响起,他才微微回了些神,起身去开门。
"啊,前辈......"
出乎他意料的,站在门前的正是多日来失去影踪的雷泽明。大概他没有料到门会这样快就被打开,吃惊地微张着嘴看了同样惊讶的傅亚涛半天,才红着脸低下头,很是歉意地问道:"我......打搅你了吗?"
"没,没有的事。"傅亚涛意识到雷泽明还站在外面,赶忙让开身子,"进来再说吧。"
"好......"
同样紧张得手足无措的两个人分别坐在相对的两个沙发上面,一时谁也不知从哪儿说起,最后还是雷泽明清了清嗓子开了口。可一开口就是爆炸性的消息:"我是来向前辈你告别的。"
心忽悠一下,几乎失去重心,傅亚涛低头看着自己放在膝头的手指,没有说话。
"是很早以前就决定好了的。"见他这个样子,雷泽明急急探身过来解释,"父亲早就决定要我出国深造,回来就担任他的接班人。原本我想先在公司锻炼一段时间再说,可是突然又被提起来了。这些天因为忙着准备出国事宜,所以一直没有回公司。事情就是这样......"
他的话忽然慢下来,语气变得犹疑忐忑:"前辈,你没有生我的气吧?"
傅亚涛已慢慢将头抬起来了,目光里闪烁的光芒有他以往的沉静。它们与雷泽明明亮的眸子对视着,难得的没有躲避。
"前辈?"雷泽明担忧地又向前探了探,双手关切地覆盖在沉默男人的手上,含着询问。
--这说明,他还是在乎我的吧?
想通了这一点,傅亚涛微笑了,轻声发出邀请:"那么,就让我以酒为你饯行吧。"
......酒至半酣,两人已懒懒地失去了距离的界限,一起并肩靠着家具坐在地毯上。
"什么时候回来?"为自己又倒上一杯酒,傅亚涛醉眼朦胧地找寻另一只杯子碰杯,结果两只杯子虽然如愿地碰在了一起,却因为力道有些把握不住,杯中的酒液泼溅出来了一些,滴在二人的衣袖上。
"最快也要一年吧......"并不急于喝干杯中的酒,雷泽明侧过头,眯着眼端详傅亚涛的脸,嘴里突然冒出一句不相干的话来:"那时你会答应吗?"
"呃?"反应了很久才弄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傅亚涛在能够控制自己的表情之前,先涨红了一张脸,之后才慌张地让自己躲开了那对仿佛要把自己燃烧起来的灼热视线,咬了咬唇:"开什么玩笑......"
"真的不行吗?"
热热的气息慢慢靠了过来,傅亚涛僵直着身体闭上眼睛,没有躲避。
那只熟悉的手如今染上了一点汗湿,而且微微有些发抖,但它还是没有犹疑地捏住傅亚涛的下巴,把他的头轻轻转了过来。
虽然害怕着后面可能的发展,可傅亚涛还是鼓起勇气缓缓抬起眼睛,而雷泽明炙烈的目光正迎候着他,迷离的棕眸中闪烁出欲念,嘴唇轻轻动了动,酒气夹杂着他的体味冲鼻而来,却不叫人觉得讨厌。
"可是,我爱你。"
混着酒精气味的嘴唇重重地印上他的,他还来不及抗拒,那吻已经变得浓烈。
两条手臂仿佛要将他揉碎一般箍在他背后,握着他下巴的手早在吻上他的那一刻便已经放开了,可又转而绕到他脑后,牢牢地固定住他的头,让他无法轻易摆脱那只大手的控制。
不是很用心地挣动了一下,感觉身上的桎梏更加牢固了......
--就这样吧......
傅亚涛在心中暗叹一口气,干脆放弃了抵抗,任凭再也不愿忍耐的男子在自己身上为所欲为。
--就让我实现一个梦吧......
被身上的男人进入的一刹那,傅亚涛忍耐不住地大叫一声,眼睛里沁出一颗泪,从眼角滑了下来......
一夜狂野,留下的证据就是一地的凌乱和两个相偎入睡的赤裸男子。
天微亮的时候,傅亚涛醒来了。
他感觉有人将他的身体抱了起来,把他从留有淫靡证据的地毯上转移到自己的大床上。
虽然只有十几步的距离,可傅亚涛能感受到对方动作的小心翼翼。他满足地轻勾起一抹笑来,但仍没有睁开眼睛。
将他安置好,对方没有立即离开,但从呼吸的声音判断,那个人似乎隔开了一段距离,也许只是站在床头吧。
过了一会儿,一只手落了下来,轻抚着他的前发--平时总是一丝不苟地被梳到后面,现在已凌乱地覆盖在前额上。
一道视线专注地望着自己,很久都没有移开,想象着雷泽明那双明亮幽深的眼睛凝视自己的样子,傅亚涛感觉自己脸上的温度又一次不受控制地上升了。
可是,随后,一个轻得如同叹息的声音在他耳边响了起来:"对不起,前辈......对不起,我......"
声音停了很久,让傅亚涛也不禁紧张起来。
就在他几乎忍不住要张开眼睛的时候,一个包含着无限温柔的吻轻轻落在了他的额头上:"即使你会恨我......要记住我啊,前辈......"
天已经很亮了,阳光明晃晃地从落地窗口投射进来,照得一室温暖。傅亚涛仰躺在床铺上,把双手垫在头下,望着天花板上的光斑一动不动。
--飞机已经起飞了吧......那个笨蛋,连手表都忘了......不,也许是他有意放在这里的吧......
反射出那个光斑的,正是雷泽明放在他枕边的手表表壳造成的。那块表,据说是他的心爱之物,还记得那时他兴高采烈地向自己展示那块表,说这是他第一次用自己打工赚来的钱买的东西--
"什么也不能取代它在我心中的地位。"他说,同时小心地把表重新戴好......
--可是,你现在不在乎它了吗?
傅亚涛翻了个身,正对着那块表。他伸出手指轻轻拨弄它一下,便把它拿起戴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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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已见底了,不知不觉喝完了一瓶红酒,男人似乎不大尽兴地放下了高脚杯,看了一眼腕上的夜光表......
时间还早,自那天开始,每一天的时间都好像被放慢了十倍不止。无聊的等待就是自己每天的心情。
没有关于那个人会回来的消息,他也知道自己这个样子很没有志气。可,等待的心情从来没有改变过!
--他会明白吧......我的心情?
在一进门的柜子上扔着他的家门钥匙,同样的一把钥匙已经在那个人离开以后随快件一起跟他去了美国,从此杳无音信,至今也已经快一年了。
"再不回来,我不等你了......"赌气似的喃喃着,男人坐在足够宽的窗台上继续向外望,突然惊讶地"咦?"了一声--
毫无预兆地,无数轻盈的冰之花朵从天而降,装点了平安夜的夜空,想必,明天必将会迎来一个难得的白色圣诞节吧?
"MERRY CHRISTMAS,雷子............"
把头埋在膝盖上,男人的肩膀微微有些颤动。可是不久--
"喀哒......"门响。一直静止在窗边的人轻颤了一下,缓缓转回头来,脸上的神情最初惊愕,之后便慢慢变得柔和起来了。
风雪夜归人......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