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皮皮鬼真的很快乐,等和刘大人玩够了,才想起来马路边还站着他的好朋友。
张珍赶忙团吧团吧,又把自己重新拼成了一个,恢复了本来身高。然后,这才贴地飞到了戚一斐的眼前。
他还暗搓搓的让自己飞高了些,等看上去比戚一斐高了,就特别开心!
戚一斐只能看见张珍的嘴动,并不能听到他说什么。只有通过生死簿,才能够了解到这位张小公子的内心世界。
戚一斐都想翻个白眼送给他的张姓友人了,会飞了不起哦?" 大限将至0 ">首页 7 页, ?br /> 但会飞就是了不起啊,至少张珍兴致正高,最后干脆飞起来,半躺在了空中,还信手给自己不知道从哪里摘了一串绿提子,一边吃,一边继续和好友絮叨。
戚一斐本来还有点难过的,现在彻底没了。
摄政王见戚一斐始终没有说话,只怔怔站在那里,没办法估量戚一斐到底是怎么样一个心情,但按照常理推断,戚一斐肯定是很难过的。他挑眉,开始为难刘镇抚使:“嗯?”
“属下、下说错了,”刘大人手心开始冒汗,只能实话实话,“张公子走的不太安详,血糊淋剌的,但,但闭眼挺顺利,一点没为难我等。”
此言一出,全场寂静。
所有锦衣卫都在想,见过不会说话的,没见过这么不会说话的,北镇抚使,一路走好!
张珍也忙不迭的飞了回去,想要用手捂住刘大人的嘴,一边捂,还一边疯狂摇头:
戚一斐终于再也忍不住,笑了出来。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啊,死了变成鬼,都是个开心鬼,没心没肺的。
其他锦衣卫都低着头,被戚一斐这没由来的一声低笑,给吓着了。只能暗自揣测:‘……郡王爷这怕不是伤心过度,疯球了。’
完了,完了,他们罪过大了!
只有摄政王闻罪能感觉到,戚一斐是真笑,虽然他也有点困惑于戚一斐怎么还能笑的出来。但,只要能让戚一斐开心,那这事就还有回转余地。
捡回了一条命的刘大人,全然不知自己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背后还趴了个大懒鬼。只尽职尽责,引路带戚一斐和闻罪等人,进了诏狱后面的厅堂。那里已经临时搭建成了一个小灵堂,尽可能给了张珍死后足够的尊重,只为让戚一斐能痛快一点。
路上,刘大人为求表现,把早就准备好的现场情况说了出来:“昨夜,属下办公到很晚,正巧没走……”
张珍打小就是个爱接话茬的刺头。
遥想当年,张珍与戚一斐同在宫中念书,经常跟个捧哏的似的,一句一句的接大儒的话,“是嘛?”、“怎么啦?”、“谁说不是呢”。罚站打手心都没用,大儒只能上门告状,结果张珍他娘护犊子,根本不觉得自家老儿子有什么问题,只说这是一心向学的表现。气的大儒吹胡子瞪眼,等来了张吉这个当爹的去管教妻儿,谁承想,张吉比他夫人还护短。
刘大人的谎话,就这样被张珍同学无情的戳穿了。
戚一斐:“……”连阴森的长廊,都再没有办法吓到他了。
“张公子进来后,就和寻常犯人很不一样,没哭也没闹,也不会因为隔壁的鬼哭狼吼而害怕,显得异常镇定,通身的洒脱气度,一看就是高门大户里出来的。”刘大人绞尽脑汁的在汇报的过程里,不忘插播对张珍的夸奖。
张珍笑的嘴都快要咧到耳朵根子后面去了。
“到了夜里,张小公子忽然对狱卒说,想吃顿好的。”
诏狱不是馆子,不可能存在什么点餐的情况,犯人一天只能吃两顿,美名其曰这是依照古法处置。古代确实是一日两食,但大启早就改了饮食习惯,变成一日三餐了呀。
“狱卒知道这不合规矩,但念及张公子初来乍到不习惯,一时心软,就答应了。”
这自然是戚家银钱的魅力,那狱卒是个讲信用的,拿钱办事,尽己所能的给张珍张罗了好酒好肉。
“现在回想起来,张公子大概当时便已存了死志,这是准备在死前吃顿好的。”
吃完之后,张珍就整理了一下衣襟,直至全身没有一处不妥帖了,这才趁着狱卒不小心睡着后,毅然决然的慷慨赴死。整个过程十分利落,完全不像他这种锦衣玉食的公子哥,能够用出来的手段。换言之,这事张珍不知道已经准备了多久,才会有这样的效果。
“属下便斗胆猜测,张小公子,也许、也许早就不想活了。”
一行人终于来到了灵堂前。
张珍坐到了自己的棺材沿上,晃着双腿,点头:
张大侠还在那边自吹自擂的做白日梦呢,戚一斐已经听不下去了,直言道:“怎么会早就不想活了呢?”
刘希实以为戚一斐在问他,只能硬着头皮猜:“也许是情伤?”
张小公子前半年订了一门亲,是工部尚书家的二小姐。这二小姐前脚答应的好好的,还给张珍送了自己的刺绣当信物,后脚就投了河。若不是有皇子夺嫡这样的重头戏,张珍和二小姐的故事,怎么也能在京城甚嚣尘上一段日子。
张珍不干了,呲牙咧嘴的就飞回了刘大人身上,用根本不痛的手,敲打刘大人的脑壳。
打完了,又觉得自己过分了,毕竟刘希实并不了解他,怎么猜测都不为过。
张珍赶忙给刘大人赔礼道歉,方式很别致,抬手,摸了摸对方的大脑门:
戚一斐一开始还有点担心,张珍一个鬼,会不会寂寞。如今确定了,真正的话唠是,哪怕给他根柱子,他也能自己和自己聊的风生水起。
从如今的情况来看,问谁都是没用的,锦衣卫再厉害,也不可能了解张珍的脑回路,戚一斐决定还是亲自问问本人。
“各位大人都请下去吧,我想单独和他聊聊。”戚一斐道。
和谁聊?当然是张珍啊!
一口棺材就摆在厅堂的正中央,没有盖棺钉钉,只在遗体上盖了一层白布。
众人可不知道哪怕张珍死了,做鬼都还那么活泼的,在这么一个阴气重的地方,听到戚一斐这么幽幽的一句,哪怕往日里当惯了黑脸,如今也被吓的不轻。
刘大人更是直接就给戚一斐跪了,无论如何都要多嘴提醒:“虽然张公子下手利落,并没有对自己造成太大创伤,但遗体恐还是有些吓人的,还请郡王殿下不要……”
张珍还趴在刘大人肩上,气呼呼再一次捶起了对方的榆木脑袋。
生死簿上搭配的弹幕是:
戚一斐很努力才没有再次笑出声,只是道:“无妨,你揭吧。”
然后……
戚一斐就明白了为什么刘希实会说,虽没有恐怖的伤口,但遗体还是有些吓人了。因为张珍死后,脸上的表情竟然是笑着的。就,特别努力,努力到了诡异的那种笑。怎么看,怎么想像是聊斋志异的开头。
但张珍本人心里却完全没点数,还在那儿叉腰,得意洋洋,叽里咕噜:
戚一斐突然就有点明白,这货的遗体为啥能笑的这么诡异了。
内心可以说是很复杂了。
想哭又想笑,没办法评价。就像是与张珍第一次见面时,他给戚一斐的感觉。当时戚一斐还小心翼翼的堤防着,觉得他们的长辈不对付,他俩必然也要你死我活的。结果,张珍直接冲上来,就抱着他不撒手了,一个劲儿的喊着:“这个弟弟,好生好看。”
嗯,张珍此人,深度颜控,就喜欢和好看的人交朋友。
当年的戚一斐也和现在一样,满脸茫然的站在原地,哭笑不得,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好像说什么都不合适。
旁的锦衣卫没辙,只能后退几步,缓缓离开,把灵堂留给了戚一斐和张珍。
闻罪没有走,因为他觉得戚一斐会害怕。
戚一斐自然不可能留下七皇子啊,只能硬着头皮说:“我想一个人静一会儿。”
闻罪确定了一下,戚一斐是真想一个人后,便没有勉强,又安慰了一下戚一斐几句,就准备转身离开了。
结果,闻罪还没有迈过门槛,张珍的鬼影就呼啦啦的,像是没了信号一般,边缘模糊的越来越大。
戚一斐心下一惊,赶忙几步追上闻罪,抬手抓住了他的袖角。
张珍的影像这才重新稳定了下来。
摄政王心想着,我就知道,你得留下我。面上还要假装体贴:“怎么了?可是想起来还有什么事情要我去做?”
“就,”戚一斐都觉得自己的脸疼的慌,“你能留下来吗?”
闻罪微微勾唇,没有半句怨言,只轻轻一句,带着宠溺:“好。”
作者有话要说: 闻罪:他连害怕的样子都这么可爱!
戚一斐抓狂:这特么可怎么和张珍交流!
第20章 放弃努力的二十天:
闻罪留下来之后,张珍的鬼影就神奇的稳定了。说不上来什么原理,反正就这么发生了。
另外一个直观的问题,也随之摆在了戚一斐的面前——有七皇子在场的情况下,该怎么和张珍自如交流呢?
直接张口?被七皇子当做疯子事小,不小心吓到七皇子,那就罪过大了。
不开口,靠嘴型?这确实是一个思路,但很显然的,张珍做人的时候智商就不高,做鬼大概也改善不了多少,他并不具备阅读唇语的能力,戚一斐自己也不具备。
最终,戚一斐还是只能通过摆弄生死簿,来寻求解决之道。
这金手指真得很辣鸡,连个像样的说明书也没有,所有的功能全部靠蒙。蒙对了,就对了,不对,就只剩下了干着急。
所幸,戚一斐再次被锦鲤大神笼罩,还真就蒙对了生死簿的新功能。
——他可以在空中,像触屏一样的打字。打出来的字,会直接发送到生死簿上属于张珍的那一页,和他的弹幕形成一个对话。
这不只是一个翻译器,还是一个交互器!
戚一斐计上心头,小声对闻罪道:“我们背靠着背坐吧,好不好?”
“好。”在闻罪口中,只要是回答戚一斐的,就没有什么是不好的。戚一斐想一个人面对好友,又有点害怕好友遗体的诡异笑容,这实在不是一件多么难以理解的事情,他还不忘安慰戚一斐,“别怕,这世界上是没有鬼的。”
闻罪作为一个古人,这思想觉悟,可以说是很唯物了。
可惜的是……
戚一斐抬头看了眼自己还在唠叨的鬼友,这个世界突然就不科学了呢。
闻罪提出,把厅堂前的两把太师椅搬过来,一面对着棺材,一面对着墙,他们分别坐上去,这样好背靠背。
但戚一斐却有点不踏实,总怕闻罪随时转过来:“能一起坐在蒲团上吗?”
“可以啊。”要不是地方不对,摄政王怕是又要笑了。心想着,戚一斐就这么想要粘着我吗?未免也太可爱了叭!
两个蒲团,水烛编织。戚一斐和闻罪,紧贴着彼此,缓缓坐下。一个脊背紧实宽广,一个纤细单薄,唯一一样的,是皮弁服都难以遮掩的炙热之躯。身体的温度通过彼此传递,循环往复,带来了与众不同的陌生触感,以及阵阵酥麻。
既新鲜,又奇怪,还舍不得离开。
戚一斐一边试着打字,一边还不忘对闻罪嘱咐:“不可以转过来偷看啊。”
“嗯。”闻罪以为戚一斐要哭,怕难堪,便又体贴的提出,“需要拉上手吗?”好有个安慰。
戚一斐没明白为什么要拉手,但拉手可以涨寿命,这样送上门的好事,他自然不会拒绝。当下,便开心的与闻罪宽厚修长的单手相握。闻罪的手干燥,有茧,大到几乎能把戚一斐的手给包裹住,带给了戚一斐异样的安全。
那边的宝宝张抚着吐血的胸口,葡萄也不吃了,怪模怪样的说:为什么现在的有情人,连鬼都不放过?
戚一斐:“???”
戚一斐久经现代智能机的锻炼,一手打字的速度奇快无比,他就这样一边被闻罪握在手里摩擦,一边开始尝试着和张珍交流。
出师未捷身先死,戚一斐卡在了第一步,他删删减减,改来改去,始终没办法想到一个合适的开头。
而从张珍的角度来看……他兄弟这是要疯啊。
本来戚一斐与闻罪相依相偎的画面,还有那么点温馨美好,但是戚一斐下一刻就画风突变,一手跟抽了风似的,在空中敲敲打打。这不是中邪是什么?!
张珍冲了上来,就想打醒自己的朋友,还不忘威胁,
戚一斐不用纠结开头了,气的直接打了出来,这个二货!
张珍被这突如其来,就响在耳边的一声,吓的不轻。虽坚持没有离开戚一斐,想要护住好友,但他的腿都在打颤了,脑子里的弹幕也有点断断续续,
戚一斐算是服了张珍,耐心解释,
张珍在不该聪明的时候,反而聪明了,
戚一斐怎么都没想到,和张珍的最初交流,是自证身份,
生死簿三个字被打上了马赛克。
戚一斐心下“哦豁”了一声,没想到,这生死簿还有屏蔽关键词的功能,厉害了。
张珍半信半疑,但还是凑到了戚一斐眼前,睁大双眼,屏住呼吸,就像是在看什么奇珍异兽似的,用口型道:
戚一斐如约,眨了眨眼。
张珍被吓的连连后退,好一会儿后,才发出了应该挺刺耳的尖叫。反正戚一斐是听不见,只能看见。
真是吓死鬼了!
张珍不敢置信的张大了嘴,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一蹦三尺高,很是夸张的表达了自己的激动。其实以前张珍的性格也没这么跳脱的,只是如今变成鬼了,才好像彻底甩开了某些束缚,头脑清明了,心也不烦了,整个人就彻底放飞自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