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重楼----云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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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姐姐你怎么啦?"
二公子一怔,一道红色的身影已奔至跟前,直跪在那姑娘身边。
"姐姐,你怎么了?"那一身红衣的姑娘焦急地嚷着,末了,猛地转头瞧向狄二公子,"这位公子,我姐姐她怎么了?"
瞧见她眼中闪动的焦急、担忧之色,狄二公子愣愣地有些开不了口:"这、这个......"
"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都怪我没瞧见,不小心撞着这位姑娘了。"丁叔忙不迭地道着歉。
"什么!"那红衫女子惊叫起来。
狄二公子这才回过神,忙道:"姑娘莫急,咱们正要带令姐去瞧大夫,若有任何闪失,狄某一定会负责的。"
"但是......"那红衫女子还待说什么,却被那青衫女子拽住了衣袖。见她摇首,红衫女子不再开口,同狄二公子一起将青衫女子扶上了车。
丁叔不敢怠慢,忙使出浑身解数赶往最近的狄家药铺。

今日,狄家的药铺可热闹了,不,该说是狄家药铺的后堂可热闹了。那蓄着花白胡子的老郎中一边颇有些无奈地瞧着一旁焦急连连的红衫女子,一边慢条斯理地替一声不吭地坐在椅上任他诊治的青衫女子覆着药草。
"我姐姐她没事吧?"红衫女子第九次开口问着,一双手紧紧攥着青衫女子的衣袖。
"是啊孟大夫,这位姑娘没事吧?"见老郎中始终未开口解惑,连狄二公子都跟着焦急起来,心下直叫。坏了坏了,丁叔这次怕是真将人家撞坏了。
"没事,这位姑娘只是崴了脚,又受了些惊吓,没大碍。"结束了手上的工作,那孟大夫这才不紧不慢地解除了所有人的焦虑。
听他这般说,那红衫女子这才松了口气。
"不过,她动了筋骨,这些时日最好莫要走动。"孟大夫收拾了东西,一边开着药方,一边吩咐着。
"那几日方可行动自如?"红衫女子又担心起来。
"最少十日。"思量了下,孟大夫这才道,"我开了个活血的方子,一日三顿,兴许能好得快些。"
"多谢大夫。"红衫女子接过方子,转首瞧向自个儿的姐姐,脸上忧色依旧未褪,"要十日啊......"
女子喃喃的低语并未逃过狄二公子的耳朵,心想这些可都是自家惹起的,人家若有什么麻烦,又怎能置之不理,当下忙凑了上去。
"姑娘可是有何烦恼?若有用得着狄某的地方但说无妨。"
红衫女子有些为难地瞧自个儿的姐姐,见她点首,这才开了口:"不瞒公子说,我和姐姐自江南而来,原是打算投奔亲戚的,不想数年未联系,他们竟已搬了家。我和姐姐商量,本想再回江南,可现下姐姐又受了伤,身上的盘缠本就不多,这下却要住到何处去才好?"说着,那红衫女子掉下泪来。
狄二公子于心不忍,虽知自个儿的兄长不喜他这般带陌生人回府,可眼下这情形又怎能不管?想来兄长也能谅解他此举。这般料定,狄二公子忙道:"如此,若两位姑娘不嫌弃,不如到狄某府上小住几日,待脚伤痊愈再走不迟。"
见他这般说,那红衫女子顿时戒备地瞅着狄二公子。狄二公子不免苦笑,想来自己此举实属莽撞,怎能叫人家未出阁的姑娘住到两个大男人的家里去?这传出去如何对得起人家姑娘的名声?可若叫她们去住客栈,自己又于心不忍,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时,那孟大夫却开口了。
"姑娘,你们初来乍到的许是不知,这位是狄府的狄二公子,为人最是正直,决不会趁人之危。两位姑娘住客栈总有不便,不如受了狄二公子这番美意,何况这位姑娘的伤势虽不重,却也不便耽搁,更不宜多动,若不慎加重了伤势却要如何是好?"
"可是商家之首的狄家?"红衫女子略思量,问道。
"正是在下和兄长管理。"狄二公子抱拳微谦。
见他答得干脆,红衫女子却仍旧面有难色,她回身冲着青衫女子比划起来。那青衫女子凝神瞧她手势,微一考量,也比划了起来。
那狄二公子瞧得稀奇,正自揣测间,那红衫女子已冲着他福下身:"狄公子事务繁忙,原是不该叨扰的,可姐姐伤势不便,狄公子又宅心仁厚。如此,我姐妹二人也不好再推托,可要劳烦狄公子数日了。"
狄二公子忙扶起她,直道着:"不不不,这是应该的,毕竟令姐受伤都是狄府之过。在下狄少杰,姑娘若不嫌弃,直接唤我少杰便可。不知姑娘和令姐芳名如何称呼?"
"这万万不可,姐姐名唤方重楼,奴家名唤方九馨,狄公子唤我阿九即可。"红衫女子又福了福,半垂首道。
"方姑娘,阿九姑娘。"狄二公子一一见过礼。
青衫女子抬手比划两下,阿九笑着解释道:"姐姐说公子是恩人,唤她重楼即可,无需多礼。"
狄少杰一笑,微犹豫,又开了口:"恕在下冒昧,重楼姑娘可是开不了口?若是因病之故,孟大夫或可医治。"
阿九惊讶道:"公子怎知姐姐她开不了口?姐姐打小便不会说话,可不是得病之故,该是医不好的,叫公子费心了。"
"不不,狄某也是随口一问,若有冒犯之处还望见谅。时候不早了,咱们早些回府如何?也好叫重楼姑娘早些安歇。"得到两位姑娘首肯,狄少杰道了声得罪,抬手抱起方重楼,阿九取了包裹,谢了孟大夫,跟了出去。
孟大夫笑眯眯地捻着须,瞧着他们远去的身影。
"老孟,你好端端的笑啥?"一旁的丁叔反倒瞧愣了眼。
"老丁啊,咱家两位公子的婚事有着落喽!"瞧二公子看阿九姑娘的眼神,准没差。
"有着落?在哪儿?"丁叔依旧傻愣愣地愁着他,心想着这老孟可不是失心疯了,无端端地也不知在说些啥。
孟大夫也不理他,径直问道:"二公子都走远啦,你还不走?"
"糟糕!都叫你笑糊涂了!"丁叔忙赶了上去。
孟大夫料得没错,狄少杰心底确已对阿九有些好感,只不过他自个儿还没知觉。孟大夫不是天上的神仙,他料得到这些,却料不到更多,他料不到他这番促成美事的好意却为狄府带来一场难免的风波。不过,即便重楼、阿九不入狄府,这场风波怕是也躲不过吧。
四、月夜
说实话,能如此顺利地进入狄家,是阿七和阿九始料未及的。尽管,他们确实打算混入狄家,毕竟要找的东西在那儿,身在其中才好放开手找。
阿七、阿九在狄府待了三日,第四日上头,素红衣才传来了话,叫他们偷一封黄封的信。素红衣没说信的内容,自然也不准他们看,只说信封背面的右下角绘着一朵水墨画的云彩。
这令二人倍感意外,素红衣从未有过这般要求,看来这封信相当重要,重要到连他们都不能知晓内容。不过这些于阿七根本不重要,他所考虑的仅是尽快完成工作,顺便盗走狄家的钱财,素红衣的一切他无心了解。
待到夜半,所有人皆睡熟后,阿七开始了他的行动。换好夜行服,阿七踮了踮那本该受伤不能动的脚,推开了窗。阿九的声音却于此刻响起。
"阿七哥哥,还是我去吧。"阿九仍有些担心。
阿七扯下覆面的布巾,回首而笑:"阿九,你在明,我在暗,平日里,咱们二人能开口说话的是你,若你不慎被发现有何可疑之处,只会给任务增添难度。我就不同,即便被俘,也不会怀疑到你头上来。届时,你只需看准时机,言明姐姐被虏即可。这都是事先说好的,不是吗?还是说,你怀疑我的本事?"
接触到他略含威胁的眼神,阿九心中一怔,只得勉为其难地退了回去。见她不再阻拦,阿七复又带上蒙面布巾,跃出窗去。
阿九掩上窗,两手按在窗框上暗自埋怨着自己。今天是怎么了?以往不都信心十足吗?阿七的本事自己还会不知?他甚至连经验老道的大夫都能骗过,自己还有什么理由担心他的脚未愈?至于阿七暗杀的本事,那更是没道理怀疑。这样的阿七,怎会失手?那狄家不过是一届商人,又怎敌得过阿七?可是,为何今夜的自己竟会心悸不已?自己究竟在担心什么?

阿九的忧心忡忡并未顺利地传达给阿七,因为此刻的他正全神贯注地游走于狄府内,寻找着那封于素红衣相当重要的信。可是诺大的狄府被他翻了个遍,依旧找不到丝毫可疑之处。阿七藏在布巾下的唇扬起一抹浅笑。看来这封信于狄家也相当重要啊,否则,他们何必藏得如此隐秘?看来自己有必要考虑先找密室,再找信。
抬首瞧了眼半空那轮明亮的圆月,阿七知道自己的时间还很充裕。而寻找密室的活,通常也难不到哪儿去。但凡有钱人家中的密室,不是建在假山耸立的后院内,便是建在书房或卧室之中。只需从这三处落手,那封神秘的信件还不是垂手可得?这般料定,阿七放开身形直望后院而去。
不知该说阿七运气不错,还是那狄府的人太过轻忽,待阿七借着月光检查到第三座假山时,一块与周遭山石略有不同的石块便跃入阿七眼帘。阿七那映着月光的双眸现露了些许笑意,他伸手轻轻推下石块,一声石门移动的轻响便自假山的背面响起。
阿七蹑手蹑脚地靠了过去,顺手将事先捏在手上的石子抛了进去。这般容易便寻着的密室,阿七不得不怀疑其中有诈。
石子滚落的轻响后,密室中便不再传出声响,阿七又隔了片刻,这才贴着石壁慢慢摸了进去。
密室,比阿七想象中来的小。才不过十来步的距离便到了头。月光虽能照入,却无法将整间密室照得清晰可见。阿七犹豫片刻,只得探手入怀,取了火折子。
随着火折子跳动的亮光,密室的一切豁然明朗。阿七环视四周,心中不免有些怀疑。这儿与其说是间密室,倒不如说是间布置淡雅的书房。两丈见方的室内,不仅有书桌、书架,甚至还有供小憩的软榻。
这间屋子显是常有人使用,屋子的正中央搁着符合时宜的火盆,书桌上摆着翻阅至一半的书籍,就连书架上也完全没有沉积的灰尘。
狄家的后院内为何会藏着这样一间书房?是何人在使用这间密室?又是出于何目的修建?
这些问题虽盘踞心头,但却引不起阿七的兴趣,因为那封要寻找的信已成功地转移了他所有的心思。
瞧着书桌上垒起的书籍中露出的一角黄封,阿七小心地靠了过去将之抽出。一张寻常的黄封就这般落入阿七手掌,而这看似普通的黄封唯一的不同之处,只有背面右下角那寥寥数笔勾勒而出的水墨云彩。阿七复笑,毫不迟疑地收入怀中。
灭了火折子,阿七顺原路出了密室。小心地将之恢复原貌,阿七纵身跃上屋顶。
尽管在这宁静的夜半,只有天上的明月照耀着这座装点着辉煌和庄严的京城,尽管隆冬的夜晚寒意更甚,阿七却毫无归意。
他静静地坐在屋顶上,仰望头顶明月。如此晴朗的夜,在连日落雪的时节相当难得。而月光下的阿七则散发着平日的他所没有的恬静,那仿佛融化于月光中的身形令人瞧不真切,真有些怀疑他是否是存在于这世上的凡人。
阿七深深地吸了口带着冻意的空气,任那股子寒意渗透全身。那是,风的味道,是自由的味道,是自己渴望已久的味道。
伸出手虚抓一记,却什么也抓不到,什么也捏不住。就如同那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的自由。自己,何时才能得到?自己,何时才能带着毫不知情的妹妹远行?自己,何时才能脱离那为了生存不得不定下的契约?
"偷了东西的小偷竟然大大咧咧地坐在人家的屋顶上赏月,我该称赞你艺高人胆大呢,还是该耻笑你有勇无谋?"低沉的声音突然自阿七身后响起,来得那般无声无息。
阿七一惊,忙翻身跃起,一道青色的身影便映着月光跃入阿七眼帘。瞪着他负手而立的身形,阿七暗自心惊。他是何人?竟能如此轻易地靠近自己的背后?若非他出声,自己怕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吧。阿七一边暗骂自己大意,一边小心戒备着,谨防他突施杀手。
对于阿七的戒备,那人却丝毫未放在眼内,依旧自顾自地说着。
"的确,如此皎洁的月色,任谁都想驻足欣赏。不过......是不是府中护卫太过疏怠了?怎的我十日不在,就有偷儿摸进来了?"
阿七冷冷一笑。他所谓的府中护卫该不会是自己一路遇着的巡查之人吧?若是,那也太好对付了。即便今夜来的是寻常小偷,恐怕也能来去自如。
仿佛知晓阿七心中所想,那人又开了口。
"不过话说回来,我出门前曾留下话,若是来盗信的,护卫不得插手,因为我要亲自陪他玩玩。那么......你是来盗信的?"
随着那慢条斯理的问话,撼人的杀气瞬间爆发。逼得阿七不得不全神贯注,严阵以待。这个人相当棘手,若他是阿七的暗杀目标,阿七决不会选择同他正面交锋,因为以自己的实力,绝非他的对手。但是此刻,阿七却已别无选择。
难怪,难怪自己今夜的行动如此顺利,难怪那本该重重看护的信这般简单便能到手,难怪那素红衣会派他和阿九前来。原来,她早已知晓,狄家有个如此厉害的角色。还道此处不过是寻常商家,不想却是藏龙卧虎。
阿七不敢怠慢,缠绕腰间的软剑飞舞而出。若配合阿九的箫,今夜或许尚存半分胜算,但独身一人的此刻,阿七连自己能否活着离开都毫无把握。
死,对于杀手来说并不可怕。但是阿七却不甘心死在此刻,死在愿望即将实现的此刻。
他的剑,带着搏命的凶狠,如一条出洞的银蛇,不置敌手于死地,誓不罢休。
面对阿七如此凌厉的剑招,那人却显得游刃有余,甚至有余力调侃,这令拼尽全力的阿七越发心惊。
"哟,瞧不出你到有两下子。我还以为你只是个寻常小偷。真不枉我先行赶回。不过,玩得太久恐怕会吵着少杰,咱们还是速战速决吧。"
那人映着月光的双眸陡然敛起,透射出骇人杀气,刺得阿七面颊生疼。常听素红衣说,高手的杀气能置人于死地,今夜看来倒是不假。
阿七苦笑,看来自己死期难逃。未摸清对方的实力便贸然出手,是自己的疏忽,只望自己死后,阿九能幸免于难,否则自己有何面目见九泉之下的爹娘?
那人的招快得令阿七无法防备,只觉眼前一花,右脚踝已传来钻心的剧痛,痛得阿七直跪下身去。
未及起身,那人快绝的身形已至阿七身前,持剑的手,胸前的衣领已落入他手中。
"放心,我暂时还不会杀你。说吧,谁派你来的?"
阿七瞪视着他,紧抿着唇。杀手是不会背叛自己的组织,虽然自己已有脱离之心,但是此刻的他依旧是效命于素红衣的杀手。
见他眼中透露的倔强,那人冷冷一笑。
"你倒有骨气。那我就小小地陪你玩一下吧。"话音方落,他捏着阿七右手的手陡然加劲。
阿七只觉右手腕传来仿佛折断般的剧痛。他知道那人想以此逼他开口,倔强的他硬是将痛呼压在喉间。
眼见于此,那人眼中杀气更甚。
"你倒是个训练有素的人,瞧你的身手,该不会不是寻常小偷,而是某个组织的杀手吧?"
阿七微敛的双眸随着他的话语猛睁。好敏锐的人!单是这两下交手,已隐约察觉自己的身份。阿七忍着痛,探手腰际,趁他加劲之际,扬手撒出。
一把带着甜香的粉末随着阿七的左手迎风飞扬,生怕有毒的那人忙放开抓着阿七右腕的手掩住口鼻。而这,也正是阿七意欲创造的机会。
右手的软剑再挥,虽因疼痛无法使上力,但却成功地逼退了那威胁着自己的人。重获自由,阿七不敢稍怠,几个起落已拉开彼此的距离。
推书 20234-12-22 :兄弟之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