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话音落,莽汉已经再次伸手,眼见着一把就要摸到凌冬的胸口。
踉跄的中年妇人好不容易站稳,已经来不及阻止,一旁的老妇人赶紧颤巍巍的一把抱住了莽汉的胳膊,用力的坠住了他:“造孽啊!冬儿都已经是个死去的人了,你还要糟蹋她,你这种畜生不如的人,难道连点人心都没有了吗?!”
老妇人这一坠,登时让莽汉定在了原地,莽汉用力挣脱,老妇人却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死拽住他就是不放手。
眼见着两人撕在了一块,莽汉身后的人想要上前帮忙,却被中年妇人扔出的东西给阻挡,一时靠不近身边。
丁池鱼用询问的眼神看了眼商炀,商炀默默摇了摇头。
莽汉急得满头大汗,终于被老妇人给缠急了,大吼一声,全力向外一挣,竟然被他将老妇人给生生甩了出去,老妇人整个人重重跌落在一旁的红木椅子上,一声巨响后,椅子散乱,老妇人则跌倒在地上,整个人抽搐着,身下的地面很快就被不断涌出的鲜血浸染,眼见着就没有动静和声息了。
这突兀的一幕,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莽汉却有些心虚的骂骂咧咧道:“老不死的别装死,老子可不吃你这一套!”
好一会,老妇人终于一点声息也没有了,莽汉这才意识到了什么,看了身后跟着的人一眼,指使他们去看看,但是却没有一个人回应,他骂了声脏话,啐了一声,这才绕过原地一脸冷漠的中年妇人,自己朝着老妇人走了过去。
丁池鱼看得心寒,可接下来的一幕,却更令他难以置信,就在莽汉就要蹲下碰到老妇人一瞬,地面上已经彻底不再动弹的老妇人突然一个抽动,整个人从地上弹起,就这样落在莽汉的背上,牢牢地扒住了他。
老妇人眼中口鼻中的鲜血流下,滴满了莽汉的脖颈,莽汉惊讶之余,立刻就想抓住老妇人扔下来,可老妇人就像是长在他身上一样,无论莽汉如何用力都纹丝不动。
莽汉想要找人帮忙,他跑到谁的跟前,谁马上就躲得远远的,一个个赶紧跑向灵堂外,生怕被莽汉给追上。
老妇人扒住莽汉的手脚开始用力,丁池鱼眼见着那干枯瘦弱的手脚勒紧了莽汉的身子,几乎都要身陷其中。
莽汉惨叫一声,眼见无人可求,立刻原地翻身,将背朝着墙上撞了上去,同时整个人在能碰到的地方使劲剐蹭,寄望于能够将老妇人从背上给弄下去。
可是,莽汉越是疯狂,他背上的老妇人勒得他就越紧,眼见着不光手足,甚至整个人就要嵌入到莽汉的身体里一样。
中年妇人睁开了黑洞洞的双眼,满脸冷漠的听着狂躁的莽汉撞翻一件又一件的东西。
筋疲力尽的莽汉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朝着商炀和丁池鱼跑了过来,可是,还不等跑几步,脚下一个拌蒜,硕大的身躯重重的摔倒在地。
老妇人整个人已经完全嵌入到了莽汉的体内,看上去无比的自然,就好像天生如此,莽汉的骨架嘎吱作响,就这样趴在地上佝偻了起来。
看着脚下不远处的莽汉,丁池鱼突然明白了商炀曾经告诫过他的注意事项之一:进入盲点后,千万不要伤害到盲点里的死灵。
可是当他亲眼看到这一幕时,才真正意识到了盲点背后的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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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七13
中年妇人站在棺材旁, 紧闭的双眼仿佛能够看到东西一般,静静的注视着棺材内的凌冬, 因为之前莽汉的冲动, 凌冬身上整洁的寿衣已经有些褶皱,残破的纸花遮住了她红润的脸, 配上她凌乱的短发, 让她看上去显得有些狼狈。
而在中年妇人的身旁,莽汉静静侍立着。
一米九几的莽汉, 此刻被嵌入体内的老妇禁锢着,整个人佝偻如同老妇人之前的身高一般, 皮肤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干枯, 头发渐渐褪色为灰白。
莽汉似乎仍未丧失最后的挣扎, 唯一可以受他自己控制的眼神中,透漏出令人难以直视的哀求,可是看着他此刻的模样, 其他人不要说上前相助,就连视线都避免跟他有所接触。
下人们小心翼翼的打扫着混乱的灵堂, 没有人敢跟中年妇人搭话。
灵堂内的气氛很是凝重,包括丁池鱼和商炀在内,所有人都不知道留下还是离开好, 只能静静的在原地等待着。
良久,中年妇人终于开口,下人们赶紧将备用的寿衣呈了上来。
不用中年妇人开口,丁池鱼和商炀主动离开了灵堂, 其余人也反应过来,赶紧忙不迭的从灵堂外的走廊离开,却又不敢走远,三三两两在外面的院子角落里或踱步或闷坐,除了竹竿男和油头男,都是一脸愁苦的神情。
丁池鱼发现,竹竿男和油头男似乎很注意时间,短短一会的工夫,已经看了手机很多次,同时不经意的将视线投注向远处的卵石路,仿佛在等待着谁。
丁池鱼稍一琢磨,立刻意识到,今早至今,自己似乎一直没有看到过陆瑶和她的女同伴。
想到这里,丁池鱼环视一下周围,确认了自己的判断:除了陆瑶和她的女同伴,进入盲点的其它参加者,没死的此刻都在这里。
“她们来了。”商炀小声的提醒了一句,丁池鱼抬头,果然在假山群中看到了陆瑶隐约的身影:她跟另外一个女性跟班一起,借着假山植物的遮蔽,尽量不起眼的跟竹竿男和油头男汇合在了一起。
四人汇合后立刻走到了一座假山旁,借着假山的遮蔽,似乎在交流着什么。
“难道她去了凌冬的房间?”丁池鱼看商炀。
商炀摇了摇头:“二八在那边守着,有消息早就回来了。”
丁池鱼看到,商炀遥遥观察陆瑶的视线突然定格,刚要开口问一声,商炀已经拉着他悄然来到了假山中。
假山排列的很有气势,藤蔓植株列布奇巧,只是因为有些密不透风,所以这里显得有些闷热。
商炀很快找到了陆瑶来时钻过的假山缝隙,看商炀正在弯腰细看,丁池鱼赶紧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给他照明。
很快,商炀找到了想要寻找的东西,循着他的视线,丁池鱼也看到了那东西的真面目,在潮湿的地面上,几个脚印隐约可见。
商炀示意下,丁池鱼将手电筒靠得更近了些,只见在脚印的边缘上,一抹非常淡的褐红色被商炀的视线给锁定了。
商炀掏出一张纸巾,将那抹红褐色捏起,仔细观察了下,捻了捻,似乎有了判断,抬头看丁池鱼:“阿空,还记得我给你看的关于这个盲点的地形图吗?”
丁池鱼点头,他已经看出来,那抹褐红色似乎是某种泥土的颗粒,商炀这一提示,他很快记起了什么:“我记得只有凌冬的墓地周围是红土,难道说,陆瑶今早没有露面,是去那里调查了吗?”
商炀点了点头,认同了丁池鱼的判断:“看来,她也应该有些着急了。”
两人刚从假山里出来,下人们就已经出来相请众人,进入灵堂的间隙,丁池鱼特意仔细观察了下陆瑶和她身旁的人,似乎也没从他们的神情中看出已经有所进展的端倪,倒是陆瑶脚下鞋子的边缘上,仍然沾着些红土,似乎是还没有来得及清理干净的样子。
灵堂内已经重新整理如旧,唯一不同的是,大花圈中央又多了一朵白色的纸花。
面对神情各异的众人,中年妇人很快说明了意图,送三在即,希望大家能够跟凌冬再次道别,好让她可以安心上路。
压抑的气氛中,没有人主动开口应承什么,每个人默默的按照中年妇人的安排,一个个机械的轮流上前跟凌冬告别,嘴里说着不疼不痒的场面话。
中年妇人又跟第一次一样,每个人告别完毕,就会拉住那个人仔细问道。
“我女儿漂亮吗?”
“她的嘴漂亮吗?”
“她的眼睛漂亮吗?”
“她的皮肤漂亮吗?”
“她的头~发~漂亮吗?”
中年妇人提问时,紧闭的双眼睁开,黑洞洞的眼窝直视着回答人的双眼,似乎得不到答案就不会罢休一样。
虽然她的声音依旧温柔,但是回答人听在耳中却如同冬日寒冰,虽然心中惴惴,可是又没法向旁人求助,只能胆战心惊的将“漂亮”两个字尽量平缓的吐出,免得跟眼镜男同样的遭遇。
丁池鱼、商炀和陆瑶四人组,是仅有的回应的很平静的,只是,回答完毕时,丁池鱼看着中年妇人温馨的笑容,却怎么都感觉不到一丝温度。
终于,一众人的告别仪式结束,这才得空去吃口午饭。
大部分人都没有胃口,他们坐在饭堂里唯一的原因,就是这里比住处让人稍微安心一点,被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折磨着,加上这几日都睡不好吃不下,他们的神情都显得颇为憔悴,每个人都好像老了几岁似的。
不过,这却影响不了丁池鱼和商炀的食欲,因为他们明白,在这个盲点,只有照顾好自己,才是活下去最重要的条件。
回来的二八告诉两人,凌冬的房间一直有人守候,它离开前,陆瑶那边的人又想尝试进入,可是不要说进去,就连靠近都做不到,两人心下有数,借着吃饭的工夫商量了起来。
这次盲点的任务节奏之快,远超前面的两次,眼见时间流逝,除了这次的任务核心一定与死去的凌冬有关之外,两人却仍然没有找到非常有用的线索,参加者死亡的频度异常高企,而明天白天又轮到两人守夜,两人决定,无论如何,今晚也一定要去凌冬的房间探查一下。
商量完毕,商炀特地给丁池鱼解释了一下“送三”的由来,并根据自己的判断叮嘱了几点,丁池鱼一一记在心中。
陆瑶四人组来的最晚,一直聚在一起嘀咕的其余人再次确认了下后,这才鼓起勇气站出了两个代表,来到了陆瑶的桌子上。
他们似乎对陆瑶的单独行动颇有微词,所以声音很快大了起来,丁池鱼想不听都不可能了。
他们似乎是想要陆瑶做出一个保证,希望她能够跟之前说的一样,所有信息都跟他们共享,毕竟有莽汉的例子在前,他们之中也有几个老手,虽然没有亲见,可陆瑶在里面到底推波助澜了多少,他们都心里有数。
远远看戏的丁池鱼,没想到表面上对陆瑶很是顺从的其余人,表达起来竟然如此简单粗暴。
陆瑶好言安抚下了他们,几句话之间,就已经将莽汉的事从自己身上撇清,并重新定义了她与其他人之间的关系:并不是上下属,而是地位等同的伙伴。
听着陆瑶对自己行动的解释,虽然其余人脸上的神情仍旧不太好看,但是他们之间紧张的氛围却已经缓和了下来。
丁池鱼懒得再看这种猴子戏,和商炀吃完饭后,两人没有回房间,而是来到了主栋宅子前面的凉亭里,靠着商炀,丁池鱼补了会觉。
下人们来相请的时间很早,丁池鱼洗了把脸,和商炀带着二八,跟着下人们来到了河道旁的码头。
所有参加者都已经聚集,没有一个人落下,只是大部分脸色都很不好。
河道上的雾气竟然都散开了,丁池鱼也是第一次见到河道的全貌,景色很美,但是河道和对面的石板路上没有任何活物和生气,死寂的令人有些压抑。
河道上停泊着三艘乌篷船,每艘上面都齐备了纸扎的车马用度仆人宝树,之前不见的道士们在领头的一艘上念着往生咒。
一众人被分配在不同的船上,丁池鱼和商炀没有分开,除了老妇人留下守着凌冬,似乎这几天能见到的人都加入到了这一行。
给丁池鱼引路的艄公为首,一声令下,引导着下人们,驾船沿着河道前行而去。
河道如同蛛网密布,丁池鱼和商炀顾不得欣赏风光,努力默记着河道的地形,同样有心的还有陆瑶和跟班们,竹竿男甚至直接取出了几张纸,借着油头男的后背,用简笔画将河道分布画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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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七14
船行驶的很稳, 一众人在船上却都坐立不安。
不仅是因为周围满满的各种纸扎物件栩栩如生,更是担心身在船上, 万一有什么突发状况发生, 根本就没法逃得性命。
丁池鱼是一点都不担心,商炀竟然带进来一件救生衣, 早早给他在外套下穿上了, 不过,让所有人都意外的是, 船队竟然平安无事的到达了目的地。
下人们将纸扎的物件和供品搬下船后都留在了船上,虽然中年妇人没有开口, 一众人也只得出手帮着将这些物件搬往墓地。
凌冬墓地的所在是一个小盆地, 背山望河, 风水不错。
墓地距离河道不算很远,商炀却不让丁池鱼沾手任何纸扎的物件,只是在悄然检查过他佩戴的血泪滴石后, 才将需要的香烛塞到了他的手中,让他紧跟在自己身后。
纸扎的物件虽然不重, 但是体积却不小,生怕不小心弄破一点,所以一众人搬运时都很谨慎, 最后费了不少工夫,才算结束了这个过程,而等到在墓前供台上摆好供品,日头已经是落在树梢尖上了。
看着夜色微薄的天色, 不少人的脸色变得有些凝重起来,怎么都不肯离开其他人的身旁,一伙人齐齐扎在墓前的空地上。
中年妇人从丁池鱼的手中接过香烛,再度毫无阻碍的一个人准确来到墓前,在商炀的帮助下点燃了一炷香,对着墓碑默默有词起来。
包括陆瑶和同伙在内,所有人都将视线集中在中年妇人身上,商炀正要招呼一下丁池鱼,回头间却发现,丁池鱼正看着陆瑶他们,微皱着眉头,似乎正在思考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