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文人总是厌恶商人一身铜臭味,徐元嘉却觉得商人不错。
擅经商者,能为他带来一大笔财富,而且打通各个关节,哪个不需要钱的。
在商铺巡视了几圈,徐元嘉换了几个铺子的掌柜,又提拔了优秀的店员,把近些时日的赏罚制度颁布了一遍,才慢吞吞的回府。
以往他总是回去等魏宁一起吃东西的,但今儿个他不想这么做。
接着看铺子的名义,他早买了些楼外楼的点心,自己在车上吃了,填饱肚子。
每一回都是他等魏宁,偶尔也要魏宁等他才是。至于等到他回了府上,再找个理由说自己没胃口,还能表述一下自己此时郁闷而愤怒的心情。
魏宁今儿个比徐元嘉回来的还要晚一些,虽然是重生,但他并没有徐元嘉那样好的记忆力,能够把前世今生发生的每件事情记得清清楚楚。
很多事情,如果不见到某些人,魏宁也没法顺利回想起那些记忆。
尽管都是些不堪回首的东西,魏宁还是从这些不堪回首里提取出一些有用的东西。
他今日便一直在忙这些事情,以至于回来的比以往更晚了些。
不是不想早些回家,只是有些事情不做完,内心中的那股郁气难以发泄。
按理来说,他回来的这么晚,徐元嘉应该早就歇息了,结果他推开门进去,对方坐在桌子前头,桌子上还摆了一桌子菜,菜还热气腾腾的,不知道热了多少遍。
魏宁不知道说什么,但看到一个孤零零坐在那里的徐元嘉,难得有几分内疚。
就算知道徐元嘉内心不一定是真的如表现的如此,但那又什么要紧呢,在这一个时刻,他内心中某个地方,的的确确是被徐元嘉给触动了。
“怎么这么晚还在等,我不是让人来通知你了么?”
“只是想等等看而已,我也没有回来多久。”
他只比魏宁早回来了两刻钟左右,吩咐院子里的小厨房把饭菜热了热,刚端上来没多久,魏宁便回来了。
这种事情,府上的下人随便说一两句,魏宁就能知道,徐元嘉也没想着说什么谎话,毕竟完全没有必要。
他话音刚落,魏宁便走到了他的身边,然后从背后环住了他。
徐元嘉身体一僵,很快又放松下来:“怎么了?”
魏宁把下巴抵在徐元嘉的肩膀上,因为过于疲惫的缘故,声音有些沙哑:“让我抱一抱,就好了。”
他觉得很累,小的时候,累了,他总是寻求祖母的安慰和爱护,现在他长大了,不能像小孩子那样在祖母面前撒娇了,但在徐元嘉这里,他能够得到片刻的放松。
徐元嘉就这么静静地由他抱着,鼻翼间充斥着男人清冽的雪松的香气。
被抱了许久,徐元嘉才说:“你在外头吃过了没有,没吃的话,就坐下来吧,不让饭菜都凉了。”
魏宁挨着他坐下,徐元嘉替他布菜:“今儿个我在外头吃过了,看着你吃就好。”
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气氛太好,徐元嘉也不想在魏宁面前说谎,或许是因为没有必要。
魏宁没有什么胃口,吃了几筷子就放下了,徐元嘉又给他夹菜,魏宁又动筷。
如此反复,直到魏宁觉得吃不下了,才出声说:“差不多,已经够了。”
虽然饭菜并不难吃,不过就徐元嘉这种填鸭子的灌法,再吃他或许会把自己给撑死。
徐元嘉这才停手。
“还是不想和我说么?”不想说就算了,他也不强求。
结果刚这么想,魏宁就开了口:“如果是元嘉的话,你被自己亲近的人背叛了,你会怎么做?”
徐元嘉不知道魏宁为什么这么问,难道是被谁背叛了?他认真想了想:“看他背叛导致的损失,然后在三个下场中给他选一个。”
“哪三个下场?”
徐元嘉面无表情地说:“平凡的死去,痛苦的死去,生不如死。”
这的确是徐元嘉会说出来的话,魏宁又追问他:“那如果你时间没有办法让他得到这个下场呢?”
“那就努力变强。”
明明说的话题一点也不轻松,徐元嘉的回答也充满阴暗感,但魏宁却从这样有些糟糕的回答里得到了一些积极正面的东西。
他挪开椅子,在徐元嘉面前蹲下来,仰着头看他:“我今儿个觉得元嘉比以往更要可爱。”
徐元嘉死死地盯着魏宁敲,没错,这是他名义上的夫君,日日夜夜和他同床共枕的男人。
“我知道我很好,不过你这又是吃错什么药了?”
他总感觉魏宁是不是在外头受了什么刺激,就好像是小孩子在外头受了欺负,找大人回来寻求安慰,但是因为害怕,又不敢说。
有时候看到魏宁在自己面前流露出软弱的一面,徐元嘉心里还是高兴的。
毕竟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魏宁信赖着他的证明。
“没什么。”魏宁仰着头看他,“元嘉,你能亲亲我吗?”
当一个年轻英俊的男人,半跪在你的面前,有这样如同小兽般的眼神看着你,说出这样的话。
而且他还是你名义上的丈夫,谁能够抵挡这样犯规的请求呢。
至少徐元嘉抵达不了,他从善如流地低下头来,给了魏宁一个亲吻。
很简单的唇齿相依,两个人,也是两个灵魂之间的轻轻触碰,一个从头到尾,都不含有半点情欲,像是在给受伤的幼兽舔舐伤口的吻。
算了,徐元嘉想:不管发生了什么,只要魏宁没有做什么背叛他的事情,他还是不抛弃他好了,毕竟在外头受了气都要在他这里讨亲亲,这要是他把魏宁抛弃了,这家伙得可怜成什么样啊。
作者有话要说: 元嘉是真的一直在黑化边缘徘徊,只不是说说而已
魏宁:今天是忧郁的柿子
徐元嘉:今天是被激发父性的世子夫人
第55章
魏宁毕竟出手帮了林家一回, 以免女儿惦记着不该惦记的人,林母同自家夫君商议了一回, 精心准备了一份厚礼, 带着林妍, 还有嫡子, 亲自上门向荣国公老夫人答谢。
毕竟男女有别, 就算徐元嘉已经是魏宁的世子夫人,她和林妍两个外人,没有老夫人在场,私下里同外男接触,传出去总是不好听。
得了这消息,王氏又命人喊了徐元嘉过来:“林夫人说的事情, 是怎么回事?”
徐元嘉三言两语把那日的事情阐述了一遍:“夫君陪我去九华山祈福, 在文昌帝君庙稍作休息的时候,临时路过随手帮了一位姑娘。”
林母便道:“出手帮忙的,正是小女,魏大人也不曾留下明信, 我家丫鬟说有位神仙公子唤他夫君,回头我一问,容貌恰巧和魏大人对上。这次魏大人帮了我家妍儿这么大一个忙, 我想着无论如何都要登门道谢。”
她招招手,示意儿子女儿把谢礼呈上来:“只备了份薄礼,还请夫人一定要收下。”
说是薄礼,打开了一看, 便知道价值不菲。
礼物备了两件,给王氏的是一尊栩栩如生的玉佛,佛像庄重森严,乍一看,只觉着雕像周身散发着金灿灿的佛光。
王氏儿子死了之后,便常年吃斋礼佛,期盼孙儿魏宁能够长命百岁,这一看尊极有灵性的玉佛,便觉得身心舒,原本打算推拒的话又咽了下来。
送给魏宁的,则是一方极好的端砚。其实林家本来是想送魏宁一柄宝剑,毕竟荣国公是武将,魏宁也是从小习武,但林家是,族中子弟习武的也不多。
短时间内能寻来的宝剑也比不过荣国公府那些皇帝赐的,或者其他人精心搜来送的,横竖魏宁文武双全,送砚台也不为过。
送徐元嘉的,则是一枚金粉勾勒脉络的沉香山子,重二斤二两,味道闻起来让人心旷神怡。
世家贵族多熏香,都是实用性的东西,这些东西并不算特别贵重,至少王氏觉得都能受得起。
林家这么客气,王氏也便点点头,不再推拒,示意一旁的仆妇把东西收下。
接下来林母开始不断地夸赞魏宁,夸赞王氏找了个好孙子,连孙媳都是这般出众。
林家人来了这么一趟,事情便算是这么过去了。
林妍同她的兄长来的时候,目光总是若有若无地飘到徐元嘉的身上。
徐元嘉对着两兄妹喜欢不起来,但也不至于多讨厌。林妍看他的眼神惊艳更多些,而林妍的兄长,则是觉得惋惜。
林家清贵之家,林母也是大家嫡女出身,把一双儿女教的很好,或许有世家子弟惯有的通病,但都是眼神清澈,看徐元嘉的样子不带半点恶意。
和魏宁有一点相似,这是徐元嘉对他们的感觉。从林母同王氏的交谈当中,他得出的信息是,林妍可能会成为某位皇子的妃子,但无论如何,林家女不能给旁人做妾。
只要他徐元嘉还占着魏宁的世子夫人之位,不,就算他不占着了,林母也不会同意把心爱的女儿嫁给一个娶男妻的断袖做续弦。
而且魏宁对林妍的态度,似乎也是厌恶多过喜欢。
魏宁回来的时候,便闻到房间里淡淡的香味:“你换了种熏香,还挺好闻的。”
“今儿个林妍连同她的兄长还有母亲上门来送的谢礼,你喜欢?”
本来是魏宁救的人,但林母并不想让女儿与魏宁相见,免得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特地选了魏宁公务繁忙的日子,而且送了礼,说了些话,便匆匆走了。
魏宁皱眉:“我不喜欢这味道,早些撤了吧,还是用以前的。”
看,他就知道,魏宁的喜恶这么分明,连试探都不需要的。
魏宁刚坐下,徐元嘉就凑过来:“前几日的事情,我向你致歉。”
魏宁很有几分惊悚:“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了?”
徐元嘉这种人,破天荒地向他致歉。
“自然是先前拈酸吃醋的事情,子规不过是好心,我却不通情理,只是夫君也知道,养父养母只在意他们亲生子,我从小便是一个人,最怕的便是旁人抢我的东西,况且那位林小姐同人美心善,不像我。”
魏宁不是很愿意提自己上一世的妻子:“你又没同她相处过,如何知她人美心善?我们不提她了,这香料明日库房里去,或者你自个一个人用,不要摆在我面前。”
徐元嘉自然是一口答应下来,他也不等明日了,当即便吩咐说:“琥珀,把这香料收起来。”
他本来点这熏香,也不是为了好闻,待会他就扔库房旮沓里让它落灰去。
魏宁又道:“你要的书,我都帮你借来了,都放在书房里头了,你要拿自个去看,不愿意的话,白日可以看,这几日晚上我要用。还有些时日你得去考试,那日恰逢我休沐,等你考完,我晚上去接你。”
“夫君待我可真好。”
魏宁冷哼一声:“元嘉这声好可是当真是难的。”这可一点也不像平日里的徐元嘉,总感觉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哪有,我一直把夫君待我的好放在心上,平日里只是不说罢了。”
徐元嘉笑眯眯地给魏宁布菜,挑的都是他爱吃的。
魏宁就喜欢徐元嘉这一点,有的人嘴巴上说着喜欢的话,做事却很敷衍。
徐元嘉对他是不是真心,魏宁不知道,但至少徐元嘉做事情够体贴用心。
总的来说,至少比其他人花在他心上的心思多多了。
看在这一点的份上,他也乐意对徐元嘉好一点。横竖他也没有太多需要挂念的人,除了祖母便是自己的世子夫人,多做点顺手的事情也不觉得累。
茶余饭后,徐元嘉又凑过来亲了亲魏宁。
自从那天魏宁要了徐元嘉一个轻吻之后,对方就很爱对他做这个举动。
他可以察觉到,比起深入交流来,徐元嘉似乎更爱这种简单的亲密接触。
毕竟不痛不痒,还可以表达爱意。
魏宁也不觉得讨厌,反正更进一步的事情都做了,如今他都是没有清白的人了,别说一个亲亲,更过分的事情也不是不可以做。
这些天还是忙了些,难得的休沐日还被拉去爬山,也不知道是不是徐元嘉故意的。
魏宁的眼神微暗,等到徐元嘉考试完了再说吧,那两天着实是好日子。
半个月之后,魏宁坐了府上的马车去接徐元嘉。
他挑的是府上最高大的一辆,即便是在众多的马车间,也非常的显眼,确保徐元嘉一出考场就能看得到。
“世子爷,夫人出来了。”
“我知道了,看到了。”
魏宁坐在马车上等他,见徐元嘉过来,还朝他招了招手。
入了马车,徐元嘉便问他:“你怎么都不下来?”
魏宁诚实的回答:“天太热了,马车里待着比较舒服。”
现在是三伏天,骄阳似火。虽然已经到了傍晚,但地上依旧炎热。他下马车就觉得烫脚,他是来接徐元嘉,又不是磨砺心智,干嘛自讨苦吃。
徐元嘉缄默,有时候他觉得魏宁对他非常好,好到无可挑剔的那种,但有的时候他又觉得魏宁这个人缺心眼。
“我特地从府上带了冰盆过来,就放在这马车里,元嘉觉得舒服不舒服?”
魏宁指着马车角落里一个盆,里头赫然一大块冰,不过已经融化了大半,盆里全是水。
“还有毛巾。”魏宁递给他,“觉得热就沾点水擦一擦。”
魏宁很怕热,特别是夏天,他出汗很厉害。好在他这个屋子相对来说幽静一些,平日里处理公务,皇帝待他们这些大臣也很优厚,冬日有地龙,夏日有冰盆。
不像这考场之外,稍微动一动,就一身臭汗。
徐元嘉和他不一样,很少出汗,说是冰肌玉肤也不为过。请御医过来,说是他体内过于寒凉,所以徐元嘉还在喝药调理,不过这药似乎也没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