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红飞过————随风飞

"那是当然的！"我想也未想的答道，"你今日所做的事，可够你死上千次万次了。"
"那又如何？"他浅笑著反问。
"对皇族不敬，可是死路一条。再加上六殿下似乎怀疑我幕後有人在操纵，被你这样一闹，他一定会以为你就是那个人。六殿下肯定不会轻饶你的！"
风无悠把我的头往上抬了抬，视线就这样对在了一起。"小西，你认为我会怕他吗？"
"绝对不会~"我一时气结。敢孤身一人独闯王府的家夥，当然不会怕那些东西了。
"那就对了！"他安抚的触了触我的眼睛，道："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别忘了，还有三殿下做我的靠山。"
我把头埋在他的胸前，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麽才好。
话虽如此，但我就是不希望把他牵扯进这些争权夺利的事中来。更何况楚云依和我一样，是个有仇必报的主，再继续下去，实在是太过危险了。
我握了握拳，面上浮起妖异的浅笑。
看来......只能由我先下手了。虽然如此一来，会浪费我花费许多心血布下局，并且减少很多复仇的乐趣，但为了自己心爱的人，也算是值得了。
我记得边疆的外族人最近很不安分，过了这麽多年国泰民安的生活，也差不多该变天了。
反正争夺皇位的游戏我也已经玩腻了，干脆趁这个机会换换口味。
乱红飞过17
悠扬的琴声在竹林里盘旋著。
"主上。"清脆的女声由身後响起。
我继续抚著琴，头也不回的问："紫桐，要你办的事如何了？"
"回主上，一切都按您的计划进行。六皇子昨日已被押入天牢，听候发落，单看主上要他生要他死。"
"哼！"手指轻动，琴音变得更加幽怨哀凄。"通敌叛国吗？楚云依......怕是做梦也料不到自己最宠爱的侍妾会背叛他吧？瞧不起女人的男人，最容易栽在这上头。"
"主上，有人进竹林了，属下先行告退。"
我按下琴弦，摆了摆手，道："下去吧。你这回立下大功，荣华富贵自是少不了的。"
"谢主上！"
风声响起，转瞬，身後已空无一人。
"公子！"水音一路唤著我的名字寻了进来。
转头，面上扬起淡淡的微笑。"找我有什麽事吗？"
"公子，少爷要你到书房去一下。"
"现在？"我缓缓站起身，"他今天......又要玩什麽花样了？怎麽整日像个小孩子一般。"
水音掩唇笑了笑，道："有什麽关系，反正公子也想见他，乖乖过去不就得了。"
我的脸上立刻一片绯红，"水音，你在胡说些什麽？"
"奴婢说错了吗？公子难道一点都不喜欢我家少爷？"
我张了张口，轻叹一声。"我喜欢他有什麽用处，他的心里又没有我。水音，你有没有觉得你家少爷最近很反常。"
她眨了眨眼睛，很认真的点头。"当然有啊！水音从未见少爷对一个人这般好过，或许该说是......很依赖公子你吧。"
依赖......？听到这个词的时候，忽觉心头一阵刺痛。
是了，因为一个人太过寂寞，是绝对无法存活下去的，必须将感情寄托在某样事物上面。就如以前的我一样，认识风无悠之前，我所有的感情都在那块碎玉的主人身上，後来才晓得这并非真正的爱情。
那麽，风无悠就是对我怀抱著这样一种感情了？虽然早有预感，但还是有些无法接受现实，不是......我想要的那一种啊！
神思恍惚间，脚下一个不稳。
"公子，你没事吧？"水音及时扶住了我。
"没，我这就过去见他。"虚弱到连假笑的力气也使不出来了。
明知那个人不喜欢我，还妄想留在他身边，我是不是......太过愚蠢了？
书房的门虚掩著，我因为心绪烦乱，一时也忘了敲门，直接走了进去。
"小西，你来啦！"站在窗口的风无悠转回少身来，双手反射性的往後一放。
即使仅是短短一瞬，我还是清楚的看见了他手中的匕首。
那个应该是段凛秋的东西吧？原俩......他一直都带在身上。
好冷......一股寒意直逼心底。
"呀！"左脸上的伤痕突然剧烈的疼痛了起来。
我以手遮脸，痛苦的倚靠在墙上，面上的伤口明明已经痊愈多年，却还是会随著情绪的变化而疼痛。
"小西，你怎麽了？"
我一把甩开他伸过来的手，颤声道："不要碰我......"
可怕......好可怕......
刚刚那一刻，心底确实闪过一个念头，想要将面前这个男人据为己有，希望他的眼里只看著我一个人，心里只想著我一个人，只会对我展露微笑。以为太过喜欢，我已经无法忍受仅是这样远远的看著他了。原来，喜欢一个人是会变得贪得无厌的。
我最大的错误，就是完全忽视了自己的感情，忘记了，这世上最危险的人就是我自己。无论此刻看来如何柔弱，我始终是一个独断专行、反复无常、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男人。而如今，深藏在心底的恶魔已经破茧而出了。
我没有把握能够控制的感情，所以......必须在未曾伤害他之前，离开这里。
"小西，你要不要紧？站得起来吗？"风无悠将我搂在怀中，小心翼翼的拍著我的背。
"我......"
"少爷，不好了，出大事了！"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吵什麽吵！书房是你可以乱闯的地方吗？"他先是怒骂了一句，然後放柔声音对我说："小西，你先回房去躺一会好不好？我这就去找大夫来。"
我摇了摇头，不答。我这病来的快，去的也快，发作的时间极为短暂。
"可是，少爷......"
"有什麽事就快说，没见我正忙吗？"
"那个......三殿下求见。"
"让他在外头等著！"风无悠想也未想的答道。
"但三殿下已经自行闯进来了。"
他扶著我起身的动作顿了一下，终於回头直视来传信的丫头。"你说什麽？"
婢女抬头看了看我，答："三殿下好像是来寻莫公子的，所以......"
"所以......你就告诉他人在我这儿？"秀眉微蹙，风无悠有些不耐的说："找人拦住他！"
"可惜，我已经到了。"门口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
抬眸，只见楚云染缓步跨进了书房。
"三殿下就这样走进来，会不会有失礼数？"
"呵......我会如此无礼，只因急著见一个人。"说著将视线调至我身上。
我挣开风无悠的手，轻道："三殿下。"
他是来找我的麽？这样大吵大闹的，倒也不怕惹怒我。
"小西，"楚云染开口轻唤了我一声，突然伸手把我拉了过去。"跟我回去吧。"
"啊？"
"我知道我错了。可是......我是真很喜欢你，和我一起走吧。我这一回，绝对不会辜负你了。"他的声音低沈沙哑，双眸直直的注视著我，眼里全是......深情？
嘴角抽搐了一下，他这是什麽意思？演戏逗我开心吗？
我正犹豫著要不要推开他，风无悠已经一手抓起他的後领，直接将尊贵无比的三皇子丢了出去。
楚云染的背撞在门框上，痛得不断抽气。"风无悠！你这是干什麽？"
"干什麽？这句话应该由我来问才对吧？"风无悠上前一步，挡在我了身前，"三殿下当日已把小西给了我，现在又说要带他走，会不会......太不把风某放在眼里了？"
"这是我的家事，请风堡主不要过问。"
"家事？"风无悠挑了挑眉，右手已按在了剑上。
我忙冲上前去。"风堡主，手下留情！"
"咳咳！"楚云染按了按胸口，道："风堡主若喜欢琴师，我自可以再寻十个八个来送你，只有小西......他对我很特别，请你还给我。"zybg
"开玩笑！小西又不是东西，哪里容得你说送就送，说还就还！而且......"风无悠看了看我，欲言又止。
"既是如此，就让小西自己选择吧。让他选......是跟我走，还是留下。"
什麽？！我蓦然回身，怒瞪著楚云染。
他心虚的别开眼，继续说著："小西，我并不是故意要把你送人的，而是......皇叔派人杀我，我不想拖累你！现在已经没有危险了，所以，跟我回去吧，我真的不能失去你！"
他说的声情并茂，就差没掉眼泪了。哼！姓楚的人果然个个擅长演戏。
不过，且不提楚云染为什麽要我回去，他来的时机......还真是凑巧。偏偏在我明了了自己的心意的时候来找我，连离开的借口都省了，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天意吗？我素来不信什麽命运，如今却不得不遵从一回。
我深吸一口气，无比哀凄的开口："好，我跟你回去。"
"太好了！那......我们现在就走吧。"
我点头，缓缓的踏出一步。
然後，衣袖被人紧紧扯住了。
"小西，你真的......要走？"不敢置信的声音轻轻飘进了我耳中。
我转头，尽力装出微笑。"多谢风堡主这几月的照顾，但......暗云堡不是小西该留的地方。"
抓在袖上的手松开了，风无悠呆呆的看了我一会，突然古怪的笑了一下。
"原来如此，那麽说......是我被利用了。"他叹了口气，道："你走吧。"
我闭了闭眼睛，转身，跨出了房门。
走了十几步之後，身後突然传来他的声音："等一下！小西，不要走！"
我紧咬双唇，只当什麽也未听见，继续前行著。
不行！绝对不能回头！
留下，就是心痛如割；离开，就是步步纠心。无论哪一种，都一样疼痛。但是，我伤心难过，总比害他痛苦要好得多。
每走一步路，都好似踏在刀尖上一般，纠结著刺透我的心。
光是从书房到大门这短短的一段路，就已经耗尽了我全部的力气。
真讽刺啊！天下之大，我要什麽样的男人女人没有，只需我一句话，自然有人投怀送抱，可我偏偏只情系风无悠一个人。
若我继续留下，一定会想尽办法毁掉他一切，然後让他只能依恋我一个人。所以，我必须离开。
我可以伤害这世上的任何人，只有他......绝对不行。
乱红飞过18
马车上。
我看著窗外飞掠而过的景色，冷冷的问："楚云染，你这是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这句话该我问你才对吧？"他一改方才情深不悔的模样，激动的说："你陷害六弟通敌叛国，挑起两国战争，又让皇叔获得兵权，到底......是想做什麽？"
我抿唇轻笑，道："正如你所见的那样啊！你那个六弟惹恼了我，所以我就给他点小小的教训。"
"可如此一来，皇叔的权势就远远超过了我，我如何斗得过他？"
"啊？这麽说的话好像也没错。"我无辜的眨了眨眼睛。
"莫西！你明明说要助我登上皇位的，现在又为什麽做这种事？"
我瞥他一眼，道："三殿下，你我相识这麽久，你好像还不了解我。我这个人啊......生来就是反复无常的性子，说过的话绝对不能相信！"
他咽了咽口水，问；"那你准备怎麽做？"
"哼！"我冷笑了一下，道："我玩腻你了，现下打算一脚踢开，就是如此了！"
说著，敲了敲马车的木板。"停车！"
车速缓缓的减了下来，我掀开帘子，由得青影扶我下车。
"等......等一下！莫西！若没有你，我要如何争夺皇位啊？"
我回头看他，笑得邪魅无比。"那是你家的事，与我有什麽干系？"
下了马车後，不过走了几步，我就觉得乏力了。我的人虽然离开的暗云堡，奈何心却仍旧留在原处。
可是，纵使不舍又能如何？从头到尾都不过是我自己一个人的独角戏罢了，既无开始，自然也就谈不上什麽结束。
青影紧随在我身後，问："主上接下来要去哪里？"
"哪里啊......就去凉州好了。"
"凉州？"青影惊讶的看著我，道："那里是两国交界之地，如今烽火正盛，主上为何要去？"
"瑞王爷现在大概已经随大军开赴前线，我当然要去送份大礼给他。"我勾了勾唇角，淡然浅笑。
"那三殿下呢？他知道主上的身份，需要属下封口吗？"
我倦怠的摆了摆手，道："不必了。指不定我哪日兴致一起，就又想找他玩了，暂且留他一条命吧。"
"是。"
"对了。"我从袖子里摸出一张字条，递了给青影。"这是天牢的地形图，我已经打点好一切，你今夜就去把六皇子救出来。"
"主上？为什麽要救他？"
我冷哼一声，道："废话！若就这麽死了，岂不是太便宜他了？待我从凉州回来之後，他就是我的新玩物了。"
至於风无悠，希望再度回到京师的时候，我已经完全忘了他。

要去凉州，有很多种方法，我最终还是选了最麻烦的那一种──步行。这大概是因为，我想要借此忘掉一些人、一些事吧。
我身边并未带多少东西，最重要的，就是风无悠送我的那张琴。是了，我虽然嘴里说著不再想他，却把那琴看得比什麽都要紧，片刻不离的带著走，典型的......口是心非。
我的身子本就不好，平时又娇生惯养的，才走了几日，就觉得累了。
尤其是为了节省时间而走的山路，特别难行。
"干脆去买匹马来，经由官道去凉州吧。这样走下去，绝对会累死的。"我找了棵树靠著，用衣袖擦了擦额上的汗。
身後突然传来一声怪响，转头，颈上已多了一把银色的软剑。
刺客？！我惊讶的瞪大眼睛，没道理啊！什麽人会想要杀我呢？
"打劫！有钱就快拿出来，没钱便给我装死！"是一道低沈慵懒的男音。
耶？不是要杀我吗？
"这位大哥......我身上只带了赶路的盘缠，所以......"我的衣著真的是够朴素了，怎麽还会遇上这种事？
"没钱吗？那你还不马上装死！"
颈上的剑收了回去，由树後转出一个华服男子。
那人......生了一副无人能及的绝色容颜，只是眉眼之间，有一股妖媚之气。
他拿剑在我眼前晃了晃，道："喂！你究竟在发什麽呆啊？"
"啊......我......"这个美得过火的男人，实在不像是会拦路打劫的人。
"我什麽我？快拿钱出来！"他凶狠的瞪我一眼，把剑往前一刺。
"呀！"我吓了一跳，反射性的护住自己的脸。
"不要乱来！"随著一声大喊，不知又从哪里冒出了一个男人，斯文俊美的长相，手上还牵了个七、八岁的女娃。
他这是要仗义救人吗？可是......这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身边还带了个孩子，实在不怎麽可靠啊。
"这位大哥，你还是先走吧，不用管我了！"我虽不是什麽善心人，却也不喜欢把别人拖下水。
只可惜，对方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只一脸义正言辞的说："无论如何，也不能做这种伤天害理之事。"
"然後呢？我就该活活饿死吗？笑死人了！所以说我最讨厌你这种迂腐的书呆子了！"先前的美公子不屑的撇了撇嘴，道："也不想想是哪个笨蛋弄丢了盘缠，害我只能干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