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绷不住:“邈邈……”
白昱邈哭着说:“我不就电视上露个脸吗?我是卖笑了还是卖身了,你把我送你的玉都摔了!”
电话那头彻底沉默,白昱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说道:“你刚才说得对……你,你没我这个儿子。”
他说着就把电话挂了,直接关机隔空一扔,偌大的客厅,那手机从这头被扔到那头,砸进地毯,连个声都没出。
齐廷观看得有点震撼。他算是家里的富一代,还没养过儿子,头一回亲眼看见小公子跟家里人横的场面。
男人斟酌着,“你爸摔了什么?”
白昱邈失魂落魄地看着地毯:“十四岁我拿零花钱在朋友公司跟着一起做对赌,赚了第一笔小钱,给我爸买了个他喜欢的摆件。”
十四岁……
男人心酸又赞叹,低声道:“小小年纪就很有头脑,赚了多少?”
白昱邈顿了下,默默减了俩零,说道:“九千多块钱。”
“不少了。”男人叹息一声,“能买块还可以的坠子了。”
他伸手顺着白昱邈的后背,说道:“别和你爸说气话。要是别人也就算了,但那是你爸,我们得解决问题。”
他接着说:“回头把你爸约出来吧,我和他聊聊。家里的猪场都黄了,他儿子有能耐东山再起,他应该以你为傲。那些封建古老的偏见……太不值得一提了。”
白昱邈原本抽噎着,听到“猪场”两个字顿时一噎,张嘴打了个嗝。
男人心更软,抱过来拍背,“可怜见的,都哭打嗝了。好了好了,你爸欺负你,哥哥宠着你。好了,乖……”
白昱邈被他哄着哄着平静下来,擦一把泪,觉得有点没面子。他默默站起身,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外面。
外面是漆黑树影,玻璃上映照着屋里金色的灯火。男人无声无息地走到他身后,叹口气,“演唱会……要不你先别去了。”
白昱邈想了下,摇摇头:“你周五签约吧?演唱会我要去的。”
齐廷观其实一直都没太懂,他签不签约跟演唱会有什么关系。他正要问一句,就见身边的人忽然脸色不对。
白昱邈把脸按在玻璃上费力地看向漆黑的窗外,楼下有一个穿着运动服的男人,正沿着树径缓缓跑过来。
那是他老爸。
老白心烦时就喜欢户外慢跑,估计天太黑了懒得出去,就在小区里解决了。
君海帝景一共九栋,都被买来投资,实心眼住进来的就两户,还彼此不认识。
爷俩像是心有灵犀,老白刚好跑到齐廷观房子前停下脚,感受到头顶屋子灯火通亮的,也有点惊讶,便抬头看上来。
说时迟那时快,窗边的白昱邈一把扯过旁边的窗帘,手上用力,脚下轻盈,身形翩跹旋转,用帘子把自己和齐廷观卷了起来。
从漆黑的楼下往上仰望,被卷在窗帘里的两个人影抱在一起,几乎就要亲上了。
屋外的老白一愣,皱眉跑开了。
嘴上还嘀咕道:“住的一户什么人啊这是,大半夜的搞这些不三不四的东西。”
齐廷观懵了,低头惊讶地看着白昱邈:“干什么?”
白昱邈不知道自己老爸走没走,他心慌的要命,咽口吐沫说道:“观哥,我、我脸疼,你给我吹吹。”
齐廷观哦了一声,正要动作,又觉得不对劲,奇怪道:“脸疼你缠什么窗帘?”
白昱邈信口胡来:“脸肿了,怕风。”
男人复杂道:“怕风还吹吹?”
“…………”白昱邈在心里骂了一句,怎么圆都圆不过来,只好牵强道:“你吹的,没事。”
男人闻言却勾了下唇角,看着白昱邈刚刚消肿一点的红脸蛋,可怜又可爱。他便小心翼翼地把小孩的脸捧起来,轻轻去吹。
凉凉的,一丝一丝的小风,从火热的面颊上若有若无地拂过。
白昱邈一抬眼,却见男人垂下眼睫,专注地盯着自己的脸。他小心翼翼地嘟着嘴唇,不敢用太大力,剑眉星目,却在此刻道不尽地柔和。
一开始那种丝丝凉凉的感觉没了,白昱邈感觉自己脸更热了,甚至另一边脸也有转红的趋势。
他连忙伸手推在男人胸前,想要往后一步,然而悲剧紧接着就发生了
他之前两脚踩在窗帘上,自己浑然不知。
一步后退,整人栽倒。只听房顶嘣嘣作响,嘶拉一声,窗帘被整片扯下。就连齐廷观都被坑了,狼狈地跟着一起咣当一声摔到地上去。
绕着房子跑了一圈又回到窗前,不小心目睹全过程的老白感觉自己眼睛都要瞎了,一边愤怒地掉头回家一边说道:“没一个正经的!有点钱不知道怎么嘚瑟好了!辣眼睛!”
窗帘像裹蚕一样紧紧地裹着两人,齐廷观压在白昱邈上面,两人的脸都红了。过了好半天,男人才费劲地从窗帘里破开一条通路,狼狈踉跄地站起来。
他站起来,又把白昱邈救了出来,白昱邈脸红脖子粗,抱怨道:“你家这什么破窗帘?!缠人死紧死紧的!”
男人叹口气,遗憾地说道:“刚才你拉窗帘我就想说……”他喉结动了动,有些不忍心,但还是说道:“这是电动窗帘,你强行把它扯过来,上面的机关早就坏了一半。”
白昱邈:“…………”
半晌,他面无表情地整理了一下衣服,说道:“抱歉,太久没用这种高级货了,我的。”
当晚,白昱邈又穿着齐家的家居服,躺在了齐家的床上。
男人关了灯,关门离开前说:“脸伤不重,明早起来试试嗓子,应该没事。”
白昱邈嗯了一声,“谢谢观哥收留我。”
男人一笑,“小事。等演唱会结束我们好好合计一下怎么劝你爸。”
房门关闭,一片漆黑。白昱邈躺在床上,想了想,还是把手机开机。
一开机就进来两条短信,一条是老白的,写道:“轻点闹脾气,把脸好好敷一敷,不许耽误公司的事。”
还有一条是银行动账提醒,卡里多了五十万。
白昱邈哼了一声,在床上来回翻了两个身,终于还是给爸爸回:知道了。
他迷迷糊糊要睡觉,手机忽然又响起来,是妈妈。
刚接起电话,另一头的女声就担忧道:“怎么回事?你爸打你了?”
“没事,妈。”白昱邈有些愧疚地低下头,“是我不对。”
白母的声音充满了心疼,责怪道:“天大的事爷俩不能好好聊吗?话顶话,一定要逼你爸动手?巴掌抽到脸上了才知道怕,不然就不觉得自己有错?”
白昱邈咬了下嘴唇,左半边还肿着,他又松开了,说道:“您知道的。我爸只要对我动手了就是认了……无论我怎么胡闹,他打过我,也就随我去了。”
“邈邈,齐廷观给你洗了什么脑,你真要出道?要去吃艺人饭?”白母声音颤抖,“你在想什么?啊?”
白昱邈沉默了两秒,这一回,他没有犹豫,轻声道:“不是洗脑。”
“他是让我看到了一种曾经被我蔑视的可能性。”
白昱邈问:“妈,你倾听过呼啸的大风吗?”
“什么大风??”白母这回是真的担心了,她语声愁苦地说道:“宝贝儿子,你先睡觉吧,等你清醒了我们再聊。我给你约个心理医生,回头你跟他聊聊。”
白昱邈:“…………妈妈晚安。”
客卧里窸窸窣窣一通折腾,终于安静下来。
深夜十二点半,齐廷观躺在床上发呆,床头柜上忽然震了一下。
男人便伸手捞过手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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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把手机放回到床头柜上,轻轻吁了口气。
小男孩雾蒙蒙的双眼给他造成的焦虑冲淡了不少,他翻了个身,心说:这个……应该能哄哄他吧。
作者有话要说: 老白斜眼瞟齐廷观:“我好像感受到了某种威胁……”
齐廷观置若罔闻,摸摸小白的头:“你爸欺负你,哥哥宠着你,乖。”
第21章 起
第二天起来,白昱邈脸上只剩下一个淡淡的印子,用粉底稍微遮一下就看不出来。
他一大早就回了公司,雷厉风行把昨天剩下的事做完。市场部周会,他推开会议室的门,却发现老白已经坐在会议室里了。
白昱邈微怔,但没说什么,顺手抽出椅子坐在他老爸旁边,一如既往地听报告。
周报很短,无甚意外之处,只开了二十来分钟。白昱邈扫了眼会议事项发现该聊的都聊完了,便在新来的市场总监长篇大论做总结陈词的时候稍微抬了下屁股,侧了侧戴着那块传袭的手腕。
总监心领神会,立刻精简内容。他正要说出“那我们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一直沉默的白董事长忽然抬了下手。
整个会议室一片寂静,所有人纷纷看过去。
老白笑着漫不经心地翻了翻纸质版报告,说道:“对了,你们那个代言人的正式签约仪式是不是后天来着?”
“是的。”白昱邈的秘书立刻说道:“市场部已经与对方再三确认过了,后天上午十一点半,齐廷观本人会来饿不死大楼,有大概一小时左右的时间。”
“唔……还挺忙。”白董事长高深莫测地丢下一句评价,紧接着又说,“在我日程上记一下吧,我也出席。”
市场部众人表面一派见过大场面的平静,然而困惑的眼神出卖了他们。
您去签约仪式干嘛?
饿不死需要集团董事长亲自出马拉拢齐廷观了?
难道是怕我们市场部中饱私囊做手脚?
总监去已经是最高待遇了,结果小白老白争着去,市场部吃枣药丸
总经办不会要吞并我们吧……以后的老大,该不会是白总秘书?
众人脸上风云变幻,平静转悲戚。
“董事长。”白昱邈忽然开口,抬眼毫无表情地看着自己老爸,冰冷地问道:“签个合同不需要您亲自坐镇吧。现场会有什么我意料之外的变故吗?”
会议室里由安静转为一片死寂。
老白和小白之间的对话有点不凡。
白董事长却没什么被儿子质问的愤怒,他轻松一笑,说道:“没变故。我去看看嘛,齐廷观跟几家业界巨擎都走得近,唯独咱们白氏一直没机会跟他深交。大好人才,见见也不行?”
董事长开始聊私人想法了,底下众人纷纷有眼力见地从另一个门撤退。白昱邈一动不动,等最后一个人走出会议室,他攥紧了拳头。
他咬着牙问道:“有什么好看的?五千万而已,你到现在还在怀疑我?”
“不是。”老白笑容高深,有些费解地说道:“我只是到现在都没想明白昨天晚上的事……你这小子本来做小伏低地蹲那儿捡碎玉片,我一提齐廷观,活像是踩到你尾巴了。你能不能告诉老爸,是为什么?”
白昱邈一阵窒息,急了,“你什么意思?!”
“儿子,小声点,别激动。”老白抬手做了个下压的动作,示意白昱邈坐下。
他笑道:“你看,你又急了。”
白昱邈:“…………”
“哪年来着?”老男人努力回忆了一下,想起来了,“哦,对了。你小学四年级的时候,我和你妈拿着你们班成绩单,随口说了句这个叫班秋俪的怎么才四年级就数学不及格啊,你一下子气得跳到沙发上去了,嚷嚷着什么人家是语文天才,作文还上《新小学生作文》了呢,给我和你妈整一脸懵。”
“搬家那年看到你那些闷骚情书,果然有她一封。信里你也用了相同的证据倾诉自己的爱慕……哎,该怎么说啊……”
老白不顾气得满脸通红的儿子,叹口气,摇头道:“昨晚上我坐在客厅沙发上,复盘了很久咱俩吵架的过程,越想越不对。”
白昱邈颤抖着:“你你你、你还复盘?”
“科学育儿嘛。”老白谦逊一笑,又露出几分惋惜之色,“我还去你床垫子底下翻了翻,可惜没找到什么东西。不过你现在狡兔三窟了,真要写了什么白纸黑字的东西也未必藏在家里的床垫子下,是吧?”
白昱邈被他爸气得打哆嗦,说不出话来。更要命的是,他哆嗦了几秒后恍然发现自己已经错过了装听不懂的最佳时机。
老白一声长叹,收敛起刚才逗儿子玩的神色,语气有些感慨,还有些难以遮掩的愁。
“老爸得去看看。”他起身离开会议室,路过自己儿子,伸手按了一把头。
平静地说道:“你就算真领回一男人来,也得让老爸过一遍眼。”
白昱邈艰难地,“爸……能不能……”
“不能。”老白言辞果决,“这事定了,没有商量的余地。”
“…………”
“白昱邈,你可真他妈的是个人才!你要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顾明远在电话里笑得咳嗽不止,几次差点把手机飞出去,他拍着自己胸口,说道:“喜欢人家吧,还没让人家发现,先让自己老爸发现了!哈哈哈哈哈!”
白昱邈满脸黑线:“够了。”
“哈哈哈!天秀!”顾明远摸了摸笑出的眼泪,“你知不知道昨天晚上叔叔喝了点小酒,在电话里和我爸倾诉心肠唧唧歪歪的时候,我在旁边憋笑憋得有多辛苦?”
“我一晚上都没睡好,梦里都在笑!哈哈哈哈!”
白昱邈咬牙又咬牙,把自己的火压下去,“你打电话就是为了笑话我?”
那边连忙说道:“对呀!”
“…………哥屋恩。”白昱邈气得手指尖直哆嗦,正要摁断电话,顾明远又说:“等会!再给我一句话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