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鼓足了勇气,小团子弱弱地小声开口:
“嘤……爸爸……”
开场的嘤嘤嘤让商宇贤的耐性失掉一大半。
小团子:“爸……”
商宇贤:“眼泪收回去,大人问你,直接回答,不用表演节目。”
小团子打了个嗝:“……”
商宇贤静静地等小孩整理情绪。
小团子委屈:“那个,爸爸说的……作业……是什么来着?”
商宇贤发晕:“???”
小团子挠头:“窝想了想,不记得了啊。”
商宇贤实在气的不行了,两手在身边左右摸了摸,小团子见状一缩脖子,以为爸爸要抄家伙丢过来打人,结果,商宇贤只是从茶几上拿起了手机。
刚要拨打参朗的电话,忽然顿住,想了想,直接打开微信,找到向日葵小班的张老师,点开朋友圈,冷着声音说:
“图文日记十篇,蜡笔画一幅,学唱一首歌,田字格小楷一本,语文算数英语寒假作业各一本,想起来了吗?”
“……啊!!”
小团子恍然大悟地张大了嘴巴,摁住额头,仰头看天花板。
看样子,那个小脑袋瓜里,是在时光倒退,完全忘了吗?
自幼成绩优异的总裁本裁,自己的女儿竟然把寒假作业的事全忘了?竟然把父亲交代的话当成耳旁风抛在脑后了?
商宇贤强忍怒火:“望天干嘛?天花板上有作业会掉下来?”
小团子一脸惊恐:“完了啊,怎么办,窝没有写,忘记了,呵呵。”
为什么不写作业的小孩可以脸不红心不跳说“忘了”,另外之后那个“呵呵”是什么?
商宇贤从沙发上起身,上前搬了把椅子坐在她身边,揉了揉小孩的额头,目光柔和地笑了笑。
糖糖仰头看他,浑身打了个哆嗦。
一小时后。
小团子握着铅笔的小手发抖,斜眼看了一下爸爸:“……爸……”
“你已经上了两次厕所了,还喝了一盒巧克力牛奶,”商宇贤斜倚一旁,翻阅着那本英文原版小说,“这次又要干什么?”
小团子坐直了:“爸爸,我得给大哥哥打个电话,告诉他今天晚上,我吃糖醋排骨。”
商宇贤强忍住,轻声笑了笑:“你觉得,和作业相比,排骨更重要?”
“嗯!排骨重要!”小团子正色点头。
“你,你这个,”为什么我的女儿是个吃货?商宇贤气得抬手,食指点了点小孩的鼻子,像幼儿园小孩吵架似的,来了一句:“胡说,排骨才不重要!”
小团子呆了呆。
商宇贤也愣住了,好气哦。
再也不理小孩,垂眼继续看书。
过了一会。
“爸爸,如果,我不告诉大哥哥,今天晚上,我要吃糖醋排骨……我就会把大哥哥上次买的炸猪排吃掉……那是大哥哥最喜欢吃的。那样的话,大哥哥就得和爸爸一起吃草,他会委屈,不高兴,以后再也不和我们一起吃饭惹……然后,家里没吃的,爸爸就又要去饭店吃,每天去饭店,应,什么,应酬,每天回家都很晚,大哥哥就会说爸爸,伤心,和爸爸吵架……大哥哥就哭了,像妈妈一样,要和爸爸离婚……再也不回来了……”
“……”
小书房里安静极了。
“?????????”
商宇贤:“…………”
等等,为什么我和参朗要一起吃草?
蔬,蔬菜吗?
此时商总十分镇定,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
心中却已是波澜起伏。
仔细想想,这孩子说的话,竟然一点逻辑错误也没有?
不就是想吃个糖醋排骨吗?
这孩子怎么这个样子?将来会是什么样儿?
商总很清楚地看见,手里的厚书“吧嗒”掉在了茶几上。
小团子忧心忡忡:“爸爸,我想着,咱们俩,还给大哥哥打个电话吧。”
商宇贤缓了缓神,无力地摆了摆手,拿起手机拨号码。
拨通了,无人接听。
再拨,还是没接,看了眼时间,一点半了,他说两点会到。
小朋友不喜欢放震动,说太费电,是不是在外面太吵了,没听见电话响?
商宇贤起身往门口走,“田字格先别写了,你自己先画画,不许偷懒,我去门口接他。”
小团子满眼都是笑意:“好哒!”
*
约定的时间是下午两点,现在是一点半。
客厅里,墙上的秒针咯嗒咯嗒转了一圈又一圈。
三十三。三十五。一点四十分。
既然和人约好了时间,不提前二十分钟赴约吗?
去呀呀交接个工作而已,一上午的时间还不够?快下午两点了还不回家?
商宇贤从沙发上起身,原地打了两个转。
想起上次自己在深夜里,晚回家一个小时的画面。
原来是这种心情,也许青年的心焦程度比他现在更甚。
身穿居家服的商宇贤上楼,拿了件羽绒服披上,之后下了楼,穿着拖鞋就走出家门。
坐在院子里的木椅子,望着家门口的那条路。
龙庭东苑只有十户人家,四周安静至极,连个经过的邻居也没有。
手表上猖狂的秒针丝毫不为他所动。
一点四十五,商宇贤陷入了焦虑,拨打电话,仍然没人接听,浑身打着哆嗦,坐在参朗喜欢的一个木椅上,看着静悄悄的路尽头。
“有办法了。”
商宇贤掏出手机,翻到厉威扬的微信。
[商宇贤:老厉,我有事问你,这会有空么?]
等了大约两分钟收到回复。
[厉威扬:啊,什么事?]
[商宇贤:你知道明轩的手机号么?]
等了一分钟,手机震动,商宇贤摁开回复。
[厉威扬:那个影帝?你找他干什么,拍戏?]
[商宇贤:别管那么多,你知道他的电话吗?]
又等了一会,没动静,商宇贤重复地问一句:
[商宇贤:问你呢,知道明轩的电话吗?]
[厉威扬:知道啊。]
[商宇贤:把他的号码告诉我,行吗?]
[厉威扬:行啊。]
[商宇贤:那你发到微信上吧。]
[厉威扬:没问题。]
[商宇贤:那你现在发过来好吧?]
[厉威扬:好的。]
商宇贤:“…………”
抓狂。
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拨通厉威扬的手机。
不等对方说话。
商宇贤:“姓厉的,快把明轩的手机发给我!”
厉威扬:“雾草,这么大声?今天精神不错啊,五雷轰顶的。”
五雷……轰顶……
厉威扬:“我刚才翻了翻,没找到明轩的手机号,微信也没有。”
商宇贤:“那你还说你知道?”
厉威扬:“我以为我知道啊。”
商宇贤:“……”
二话不说挂断电话。
看一眼时间,下午一点五十五分。
如果敢爽约,我一定把小朋友踢成糯米糍。
商宇贤走到院门口,踮着脚,仰着头,穷极视线眺望着远处。
对着远方小路发送着意念电波。
“……出现——出现——出现——出现……”
“啊!有了!”
远远的,看见一辆蓝色宝马拐了个弯,车速不快,往这边开了过来。
“是他吧……没错,就是……还知道回来……”
商宇贤愣了愣,手足无措地整理下衣服,做出抬步的姿势,刚要走出院门去堵截捉住他,再严厉地说他一下,和人约会要提前至少五分,哪有踩着点的……
想到这里,商宇贤低头看着自己穿着居家的模样,头发也有点乱,脚上还是一双棉拖鞋……
商大总裁像个想嘘嘘的小狗原地转了几圈。
赶紧掉头往家门跑。
拖鞋踢在花丛里甩掉了,一跳一跳回去捡起来,光脚往屋里跑。
直奔二楼小书房,喘息着,坐在小团子的身边,板着脸盯着她的图文日记本。
小团子一脸惊吓:“?????????”
商宇贤冷声:“看什么?”
小团子:“大,大哥哥……呢?”
商宇贤:“不知道,谁管他,我刚去书房了。”
小团子:“…………”
可是,窝趴窗户看见爸爸在楼下来着呀。
就在这时候,楼下前院传来车声,直奔车库而去。
商宇贤忽然觉得格外地紧张,左右看了看凌乱的小书桌,从小团子的笔袋里,拿出了一根铅笔,随手夺过小孩的速写本,开始低头画画。
深呼吸。
慢条斯理地画画。
听见楼下的关门声,上楼梯时像是懒得抬脚,趿拉拖鞋的脚步声。
嚓——嚓——
青年停步,主卧的门响了:“老商?大宝贝儿,小宝贝儿,我回来啦,电话忘带了——”
家里没人?
参朗出来,在主卧门口站了一会,直奔小书房走来。
商宇贤低着头,小团子浑身僵着。
这时候,拖鞋声越来越近,书房门开了小缝隙,余光里的青年推开门后,往里探着头。
青年进屋,笑得神采飞扬:“原来在这里!”
商宇贤垂着眼:“怎么不接电话?”
参朗郁闷极了:“中午才发现,手机忘拿了,你干什么呢?”
商宇贤板着脸,在专心画画,如果注意的话,还能看出泛红的脸色:“教孩子画画。”
参朗来了兴致,一边脱大衣,一边笑出了声:“嗬!你还会画画?”
“哼。”
“来,让我看看。”
只见速写本的白纸上——
黑糊糊的一团,一个圆形的……
参朗呆了呆:“这是什么,黑色的太阳?”
商宇贤:“……”
小团子见爸爸脸色不对,吓得急忙起身往门外跑:“爸爸生气啦!”
参朗:“……”
听见房门响,参朗坐在小孩的儿童椅上,伸手抱住商宇贤的脖子,歪头打量老宝贝儿的脸色,小心地问:“那个,我不太懂艺术,解释一下,你画的是什么?”
商宇贤别开脸:“素描,不是太阳。”
参朗扬起下巴,吻他的唇角,两人交换了一个湿哒哒的亲吻。
青年吻他的眼底:“真棒,星际时代?宇宙观测?就是……虫洞?”
商宇贤垂着眼睛低喃:“我画的是紫菜。”
参朗:“???”
商宇贤:“就是你喜欢喝的紫菜汤,那个紫菜。”
参朗僵住:“……紫……”
商宇贤正色:“就是恒商三楼塑料包装的速食紫菜。”
参朗无力:“……菜……”
眼底那一团大黑圈是……素描的紫菜。
青年虚弱地弓起身,额头顶住男人的胸膛。
好,好形象……
怎么办,要继续赞美吗,完全开不了口。
糖糖的绘画才能到底是从哪来?
商宇贤蹭了蹭他的脸:“怎么了?”
参朗抖了抖嘴角:“…………”
开口啊,说点什么啊,不要打击大叔绘画的热情啊,他会受打击的。
别不说话。
男人需要鼓励,需要赞美!
参朗:“呃,老商,那个,嗯,糖糖的……铅笔还有吗?”
商宇贤:“还有很多,我给你拿。”
参朗:“哦,不用,我就是问问,我以为你都用来画紫菜了……啊!真棒!东西准备的很充足,你为这个家付出了很多。”
商宇贤:“?????”
于是这天晚上11号别墅飘出了紫菜汤的气味,当然,还有糖糖最喜欢的糖醋排骨,青年最喜欢的炸猪扒。
商宇贤依然在吃草,还喝了一整碗的紫菜汤。
……
……
……
第35章
城市村屋主要是农民占地盖起的出租楼, 相对而言,棚户区的新年气氛比都市里热闹得多, 还不到大年三十, 就有街坊们忍不住放了鞭。
二十九这天中午。
杂货铺门前的单行道上,慕尚和宝马一前一后停在车位, 引来周围街坊们的侧目。
之所以开了两辆车, 是因为商宇贤带来的年货太多了,从鹿茸虫草这些补品, 到鸡鸭肘子这些食材,还有花了七十万的茶叶, 烟酒什么的更是数不清。祖孙俩根本用不完这么些, 但参朗说了也白说, 商宇贤嘴上应着,慢条斯理地指挥他搬东西,一辆车装不下, 又逼着他再开一辆专门拉东西。
商宇贤下车,把糖糖从后座的儿童座椅上抱下来, 先送进了铺子里。
糖糖刚落地,就朝参老爷子扑过去:“祖祖过年好!我都想你了祖祖,您想我了吗?”
老爷子正在柜台里撸猫, 见到小团子,连忙把招财太太往柜上一扔,伸手抱起小娃举高高:“想想想,哎哟重了不少。”
商宇贤对老人打了招呼, 老爷子“哎哎”地应了,两人没寒暄什么客套话,却一点生分也没有。老人抱着小团子一边逗,一边笑眯眯地打量孩他爸:
“孩砸,过来,近点儿。”
“嗯。”
商宇贤也不扭捏,上前两步坐在老爷子身边。任老人细细端详。
和参朗之间确定恋爱关系,家人方面外公是第一个知道的,能得到老人的支持和祝福,商宇贤心中感动并感恩。眼前的这位老人,是爱人唯一的亲人,祖孙俩相依为命这么多年,现在家里添了人,多了自己和糖糖,这是一件幸福的事,商宇贤诚心愿意和这位老人家亲近。
老人让他坐在旁边,眯着有点白内障的眼睛,把孙子喜欢的人看了个清楚。
孙媳妇儿啊。
男的,和小朗同个属相,大十二岁。
这些客观的抛除在外,其他的,不论怎么看,参老爷子都觉得,这个孩子特别好,说话斯文有礼,很有气质,是个顶顶好的男人,一看就是好人家出身的,配自家的孙子,绰绰有余,还有点委屈了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