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暂时还不具名的笑柄,胡新意没敢喊得太大声,而是克制隐忍地弯下腰,用食指戳着关捷的肩头肌从牙齿缝里往外憋字:“捶你桌子算个屁,我还要捶你的人呢!”
“你什么意思啊?为什么要把我刷牙的事告到校广播室去?我、我他妈快被人笑死了。”
关捷睡着了打雷都听不见,广播错过得十分彻底,加上觉还没醒透,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痛苦地拿空着的那只手疯狂地搓脸:“什么跟什么啊?广播室跟我有毛关系,在哪儿都不知道,鬼晓得你在说什么,反正你捶我我就捶你。”
包甜在一旁听得也是云里雾里,虽然关捷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没有说服力,但胡新意那怒气不像是在闹着玩,她怕两人打起来,连忙站起来劝架,伸手拉了下胡新意的T恤袖子说:“有、有话好好说嘛,不要吵架。”
胡新意正在气头上,甩了下胳膊就将她的手撞掉了,脱口而出道:“滚开!死胖子。”
包甜的手上弹来了一点力道,并不痛,可接着的那句话伤到了她,她颤了几下睫毛,眼眶里慢慢蓄上了泪水。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但她还是畏惧听到“胖”这个字。
正因为是自己都不愿意接受的事实,所以更加禁不住别人的只言片语。
什么打架、劝架她瞬间都顾不上了,包甜只想冲出教室,可她还来不及实施“滚”的行为,将脸当成死猪皮在搓的关捷先站了起来。
包甜看见他用手背碰了下自己的小臂,晃了下头让出了座位说:“进去坐吧。”
接着他走进过道里,边说边将胡新意给推向了门口:“这是她的组和座位,要滚你滚。”
胡新意吼完自己也懵了,这女生就是胖,他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但是她这么爱哭,他就没辙了。
不知道从哪年起开始流行的绅士风度,让他从小在对女生动手这方面有点束手束脚,今天这胖妞要是哭起来,那他的面子也算是没了,胡新意咧歪着嘴角,心里萌生了一股不战而退的惹不起。
好在关捷适时递出台阶,胡新意不乐意被叛徒碰,抡着胳膊不许关捷推他,两人之间的火药味看着仍然浓郁,但还是顺利又迅速地离开了教室,停在了走廊外面的花坛前面。
接着两人一个怪罪一个否认,争得脸红脖子粗。
关捷是真没反应过来,他只告诉过路荣行,但又不知道路荣行在广播室,而且笃定路荣行不爱八卦、相信邻居的人品,所以绝不承认消息的缺口在自己这边,一口咬定是早上有别人看到了。
胡新意看他那么自信,眉毛从挑起来扭成怀疑的毛毛虫,最后直接被他带走了,认可了露天刷牙、隔墙有耳的说法,尴尬地向关捷道了个歉。
关捷一想起他被全校人都笑了一遍,就不忍心责怪他,冷眼盯了他一会儿,突然想起早上魔幻的画面,又仰头拍腿地重新笑了一遍。
所谓众笑笑不如独笑笑,胡新意有了“全校闻名”的心理包袱,一看他笑就囧得慌,赶紧让他别他妈笑了。
教室里沮丧的包甜立刻缩到了座位上,目光却又不自觉地投出了窗外,看见那两个几分钟前还掐的风生水起的人突然就一笑泯恩仇了,心里就特别羡慕,他们15" 险道神14" > 上一页 17 页, 可以这么快就忘记那些不愉快。
和好之后,离上课还有20分钟,关捷和胡新意结伴在校园里闲逛了一圈,走到篮球场正好碰见校队在训练,关捷靠到场边一看,发现了正在投球的人居然是张一叶。
这人正悬在空中,额头上箍着一个骚黄色的护额,投出去的篮球没有入框,而是“梆”的一声砸在篮板上,震得整个架身都在震动,落地的期间头发和衣服在惯性下给人一种被风往上鼓的感觉,像是在飞一样帅。
胡新意认脸的能力还不错,羡慕又惊讶地说:“牛逼!这不是昨天给你送奶那大哥吗?”
关捷跟着场边的男男女女起了声哄,莫名有点自豪:“是的,他叫张一叶,是二年级6班的。”
说话间跟着球往回跑的张一叶看见了围观的他,抬了抬下巴笑着对他吹了声口哨,关捷只当这是一个招呼,可旁边的女生就不一样了,她们握拳跺脚地尖叫了一阵,有点群情激狂的意思。
关捷有点受不了这个声浪,微微歪着脑袋做了个难以承受的表情,视线却随着这个动作越过场子对面的那观众,看到了他后面那排平房的一个房间门口,突然出来了一个人。
这个站位比早上开会要近很多,关捷不用像早上那么疑惑“很像”了,他能确定那就是路荣行,他看见这人出来之后走到台阶边上,然后就站在那儿不动了,应该是在看球赛。
关捷对于从后面吓路荣行的游戏乐此不彼,立刻跟胡新意说:“你在这儿看着,我去跟熟人打个招呼了回来。”
胡新意认定他是个全校通,点了下头目光还在球场上,就是没两分钟裁判就吹响了终结的哨子。
关捷从左边绕了个大圈,贴着那排平房溜到路荣行背后,站在左边打他的右肩膀。
路荣行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头瞬间朝左边转过来,先是半垂着睫毛将他盯了个正着,接着转过身来,直接用手将关捷摁了个一鞠躬:“你没看见地上还有太阳吗?”
关捷撅着屁股脸朝大地,想瞎也不行,扯着他的手腕认输道:“现在看见了。”
路荣行将他放起来,看他是从球场来的,问道:“怎么有时间跑来看球了?班上没什么好玩的吗?”
关捷实话实说:“人都还没认全,哪有什么好玩的,不打起来就不错了。”
路荣行读了这么些年,还没跟人打起来过,听着就把眼睛眯了起来,疑惑道:“第一天就差点打起来,你们班分到的都是火药桶吗?”
“不是!”关捷垮着脸,连珠带炮地将不久前的冲突解释了一遍,说完直对路荣行摊手,一脸委屈地说,“你说我冤不冤?”
路荣行看了眼他的两个巴掌,又抬起来看他的脸,心情有点复杂抬手往后一指:“应该是不冤。”
关捷顺着他的指向一看,就见他刚刚出来的那扇门上面挂着一个门牌:广播室……
这也就是说,关捷转头在球场里找到了胡新意,心里突然袭来了一阵心虚,他双手抱头地刨了两下头发,对着路荣行埋怨道:“你……你怎么把他报到广播里去干什么啊?我要被你害死了。”
路荣行事先确实没想到当事人会介意的问题,但是播也播了、笑也笑了,而且他们也和好了,最简单有效的办法就是不要再提这件事了。
但是关捷现在对自己意见很大,路荣行沉默了几秒钟,没什么表情地说:“这事儿跟你没什么关系,是我的问题,明天吧,我问问老师,看看应该怎么处理。你别刨了,都是头皮屑,回去上课吧。”
关捷就是爱喊,其实心里也不太怪他,而且也不是那种出了事会把自己摘干净的性格,一听还要报告老师,登时就觉得摊上大事了,连忙将抱的对象从头改成了路荣行的胳膊,扒着说:“我不回去,我还没吃晚饭,我饿了,还有毛的头皮屑,我昨天刚洗的头。”
路荣行不知道他在搞什么鬼,以至于连饭都没吃:“所以呢?”
关捷急转弯道:“所以不要告诉老师。”
路荣行心想私了也行:“也行,你那个同学呢?我这儿走不开,你请他过来一下,我跟他说。”
关捷怕胡新意怪他,不想让他去说:“算了算了还是不要说了,差不多都已经忘记了。”
平心而论,路荣行也不想徒增烦恼,他顿了顿说:“那我请你们吃东西,就当时赔礼,走吧,把你同学叫上,你想吃什么?”
关捷欠他的烤肠还没补上,哪儿好意思继续吃,但是路荣行要道歉,非要买,他拗不过,只好想了个2毛钱的零食:“那就……弹恋爱吧。”
路荣行买得少,不是很清楚物价,立刻同意了:“好。”
散场过来的张一叶来得不巧,瞬间就凌乱了,呆着张脸心想自己没听错吧,关捷说谈恋爱,路荣行他妈的还答应了?
学校不是禁止早……啊呸,就是禁止也禁不到他俩身上,张一叶更加不懂了,这俩货在念什么骚台词。
第31章
“啥玩意儿啊就谈恋爱, 你们两个在这儿搞什么鬼?”张一叶摘掉护额当抹布,表面擦汗内心狂流地说。
为了突出语气和情绪,那个“搞”字被他说得又长又重。
关捷看见他来, 立刻意识到球打完了, 没顾得上理他,转头去场上找胡新意, 要是没球可看,他就不好让同学还在那儿等了。
当然别人也不一定会等他,胡新意直接朝这边过来了,就是腿不如张一叶长, 这会儿离他还有个五六米。
关捷招了下手,意思是自己看见他了,胡新意捕捉到了他的邀请, 一溜烟地跑了起来。
旁边的路荣行斜了张一叶一眼, 虽然不是准确地清楚他在想什么,但直觉告诉他张一叶现在的内心很龌龊,路荣行连忙扼杀了他的联想:“在这儿商量一会儿吃什么。”
张一叶愣了下,微微仰起下巴,皱着脸怀疑地说:“不是,不是……谈恋爱吗?”
“是弹恋爱啊,”路荣行朝关捷偏了下头,气定神闲地说, “他要吃那个,你要不要喝什么?喝就一起去小卖部, 不喝你可以走了。”
无辣不欢的张一叶还是没太懂这两人的梗,但是大概知道他们说的是吃的了,他好像想多了有点尴尬,但转念一想妈的他为什么会想歪,还不是这两个人不好好说人话,买糖就买糖,弹个屁的恋爱。
五分钟之后,张一叶站在小卖部的垃圾桶旁边,凌乱全部变成了无语。
因为小卖部以一敌N的阿姨从百忙之中抽空说:“你要买啥?”
路荣行说:“我要弹恋爱……”
后面的可乐、霸王丝和奶片还没出口,旁边就有人插嘴:“阿姨阿姨,我也要弹恋爱。”
然后半个窗口的学生都跟着弹,那画面真是够够的,张一叶抽着嘴角,心想这是哪个傻逼取的名字,校长真的不管管吗?
在路荣行弹恋爱的时候,关捷在小卖部的另一个窗口买挂面。
他本来想买方便面,但又不想跟路荣行站一个窗口,因为对方肯定会一起结账,他没办法只好退而求其次,来到了这边的面摊上。
面摊很简陋,就是一个挖了洞的铁皮桌子,洞里下面放炉子上面放锅,老板提前将碱水面焯水扮油分成了小碗,这样下锅搅合两下就可以捞起来,倒进放着方便面调料的一次性塑料碗里。
旁边还有个煮着茶叶蛋的锅,关捷三思而后行之后加了个蛋,一共付了一块钱。
弹恋爱是一种块状的水晶糖,有黄红褐三种颜色,一包三个两毛钱,路荣行不愧是大院里最有钱的哥,一出手就是5包。
这人不吃软糖,张一叶和胡新意不爱吃甜,弹恋爱全归了关捷,碍于他还要吃面,那一条软糖就是路荣行在帮他拿。
关捷的心情可谓是雀跃而沉重,好吃的越多他就越开心,但是债也越欠越多了,他边吸溜面条边寻思着周五放假的时候到路边摊上去弄个小本子记账,不然他肯定没两天就忘了。
走在路上左右都有存粮,唯独请客的那个没有,关捷觉得这画面太没良心了,过意不去地叉起那个还没咬过的鸡蛋抬起来往路荣行嘴边凑,问道:“来不来一口?”
路荣行虽然琵琶练得苦,但天天在家大鱼大肉,吃饱喝足了不贪嘴,现在根本没食欲,但垂眼看到这碗连葱花都没有的调料面,还是感觉住校的生活有点惨,摇了下头让他自己吃,同时又想起了晚饭和酱菜的事,问他道:“你怎么不去吃晚饭?”
在他看来,再难吃的东西应该也不至于让关捷绝食,比起味道他明显更怕饿。
关捷将面碗收回来,沧桑地叹了口气:“困啊,我快困死了,下午还说老师好贱,完逑了,历史老师肯定记住我了。”
路荣行露出了一个了然的表情,用过来人的语气安慰他:“都有这一段的,开学提神如断奶,慢慢熬吧,改天给你带瓶风油精。”
关捷忧郁地塞了一大口面,走在路荣行另一边猛灌冰可乐的张一叶,却差点没将从嘴里喝进去饮料的鼻孔里呛出来,他“噗”了一声将瓶子从嘴上拿开,忍着笑骂道:“你大爷的提神如断奶,你们会写作文的平时说话,就不能不用修辞手法吗?”
“不能,”路荣行有理有据地举了个例子,“不用修辞手法,说你的时候就不能说张一叶像个傻逼,而只能说张一叶是个傻逼了。”
这话刚说完张一叶就要草他大爷,剩下的两个全笑了,一致觉得有种邪门的说服力。
张一叶手上长毛,没法好好走路,非要勾肩搭背,但他刚打完球,浑身满是热烘烘的暖意和汗气,搭在后颈上又黏又热,路荣行立刻给他甩下去了。
四个人在校道上并肩走,5毛的挂面就一小把,关捷三两口挑光,连调料汤都喝了,他喜欢方便面的味道。
胡新意站在他右边,心里满是感激、疑惑和拘谨,这位初次正式见面的路哥请他吃东西,他也没敢问为什么,只能遵从诱惑报了包霸王丝,没想到对方又给他追加了一板奶片,满载得他瞬间对这位产生了敬畏。
走到第一排教学楼的时候,初二的两位进了楼梯间,关捷丢了一次性的筷子和碗,跟室友继续往后走。
所谓吃人的嘴短,正主离开之后,胡新意狂夸路荣行人好又大方,长得帅看着有钱,实在是一个顶呱呱的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