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瓜他隔天就退了烧,路荣行接他的班,犯了气管炎,从早咳到晚,关捷白天日有所思地听见他咳,晚上就会夜有所梦地梦见啄木鸟,在一个树洞前面“笃”一晚上。
校园里的草木一天变一个颜色,等到成片的黄色枯草上覆上白霜,学生们都变得颓废懒散,为了提振士气,一中拉开了秋季运动会的序幕。
运动会一共开展3天,初三也可以参加,但是只参与最后一天,为了避免受伤,给他们开放的项目只有跳绳、铅球、标枪和立定跳远之类的轻体力运动。
初三的也没有训练时间,报了名到时候直接上场,但初一初二地还可以拼搏一下,老师们也都有班级荣誉感,在运动会开始的前一个星期,老王和老孙为此还特意一人贡献出了一节,拿给他们当体育课,和一伙孩子们在操场上疯跑。
老王的要求是报名的人越多越好,关捷跑步不行,报了一项三步跳远。
胡新意是个勇士,报了长跑5千米,肖健喜欢作死,怂恿关捷和他一起报撑杆跳,关捷不知道到时候是谁撑谁,谨慎避雷没有答应,包甜因为体型的原因,什么都不肯报,在项目里填的是写加油稿。
班上报的项目最多的人是个子最高的赵洋平,长跑、短跑、接力赛他都报了,此外还有张博投标枪、谢天扔铅球等等,至于负责入场举班牌的人,在赵洋平的推荐下选定了罗雨晴,因为她的形象比较好。
因为不用上课,很多人热烈地盼望着运动会的到来。
同时,天气冷了之后,以前那部分买方便面干吃的群体加入了泡面大军,小卖部供给热水的侧门那边,每天都氤氲着上百碗热气腾腾的白烟。这些拉动着小卖部经济的力量,在给对方创收的同时,也造成了小卖部的环境污染。
学校的垃圾桶大多都漏底,教务主任反复强调过不能将带汤的东西丢在当中,之前泡面的人少,小卖部在墙边放的两个水桶勉强还能应付,现在人一多,吃个早饭就被倒满了,又没人及时清空,没有地方倒面汤的学生们就将面汤泼在了墙角的水沟里,汤里的残留物导致排水口三天两头就堵。
店里的老板娘气得要死,水桶也不是她不想倒,她的驼背儿子搬不动,只能等门卫过来帮忙,但这个次数是跟着钱走的,她不想多花钱,这边还在跟门卫砍价,那边让驼背写了个“不要将面汤倒在沟里,会臭”的告示牌挂在了墙上。
如果有人仔细观察那个“臭”字,就会发现它上面的部首写成了“白”。
11月16号这天,运动员进行曲的音响声在早自习上响了起来,关捷的心情雀跃无比,在参加了一个傻乎乎的举牌进场仪式之后,接下来的3天他都自由了。
第一天没有他的项目,关捷满场溜达,看见路荣行稳坐在主席台的话筒那边,看着像个领导一样。
开场为了活跃气氛,是老师们的800米友谊赛,靳滕没能婉拒掉校长的邀请,站在了跑道的最外圈,他的本意就是打个酱油,所以跑得慢慢悠悠。
杨劲云一骑当先,人气又高,满操场只听得到他的加油声,关捷觉得这样不行,对“金”老师不公平,就跑去找路荣行借喇叭,准备去声压群雄。
这是学校的喇叭,路荣行不方便借给他,让他到场子边上去喊。
关捷突然摸了下他的耳朵,没头没脑地说:“你知不知道,人的耳根子和心的硬度是一样的,耳根子软的人心就软,我刚摸了下你的,你猜我摸到了什么?”
路荣行没理他,关捷就自问自答地说:“一截钢筋。”
第39章
只是不借喇叭给他, 就成了心跟钢筋一样硬,这矮子饭做的不怎么样,扣黑锅倒是一把好手。
路荣行一把抓住了关捷收回到一半的胳膊, 将他的上身朝自己拽近了一点, 对着胡扯:“哦。那你知不知道,我这手有透视功能, 点一下就知道你肚子装的都是啥玩意儿。”
说着他伸出葵花点穴手,飞快地在关捷胸口戳了两下,手上点一下嘴里就往外蹦个词儿:“这是狼心,这是狗肺。”
关捷怕痒, 在对方戳过来的时候就开始20" 险道神19" > 上一页 22 页, 闪避扭挡,可他挡这儿路荣行就戳那儿,他挨了两下, 身上不怎么痒, 倒是被路荣行的冷笑话逗得哈哈笑,顺势就趴在了主席台上,边看边眺望靳滕的比赛。
靳滕在一队青年老师的比赛中活活跑出了中老年的感觉,落在最后一名,离倒数第二还有个几百米,围坐在外场的学生们有的在给他加油,有的在嘘他,他通通不为所动, 认真地做着匀速运动。
关捷感觉“金”老师好像油盐不进,就失去了去跑道那边加油的动力, 歪在铺着红色绒布的桌子这儿跟路荣行聊天。
只是还没聊起来后背就被拍了一下,关捷回过头,看见身后站着个不认识的男生,连忙打量了一下对方,说:“你是?”
来人比他高半头,鼻子些微有点鹰钩,尖上顶着一个发红的青春痘,他理着一个杀马特初级阶段的斜刘海发型,一边将手插回兜里,一边笑着说:“我,池凯。”
关捷听见这个名字就会想起屎,想忘也不容易,很快反应过来:“是你啊,洗……”
他心里想说的是“洗干净之后都认不出来了”,临到嘴边意识到这不是一句好话,紧急刹车地改口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准备去小卖部,”池凯邀请道,“你去不去?我请你吃东西。”
关捷跟他又不熟,吃了还得往回请,他不一定有那个记性,摇了下头说:“不用了谢谢你,你自己去吧。”
池凯也不强求,抄着兜吊儿郎当地走了,离开前发现路荣行在看他,还跟这位主席笑了一下。
路荣行对这个名字也还有点印象,等他走远后调侃道:“什么时候这么能忍了,请你吃东西都不去?”
关捷一脸“你别瞧不起人”的表情:“不是谁请我吃东西我都会去的,我也是要挑对象的好吧?”
路荣行抿了下嘴角,假笑着问他:“所以作为你挑出来的对象,我应该觉得很荣幸,是吗?”
关捷给自己挖了个坑,现在埋不住了,只好打哈哈:“没有没有,是我很荣幸,吃了路荣行的东西,我每天都很荣幸。”
路荣行言简意赅地说:“滚蛋。”
关捷不滚,他还有很多废话要说:“我报了个三步跳,你呢?参加什么项目了没?我到时候好去给你加油。”
路荣行怎么说也是班级的一份子,拼实力的他来不了,意思性地凑了两个人头,说:“报了一个丢沙包,一个滚铁环,我看你也挺忙的,就不用来给我加油了。”
因为加了也是白加,他是不会得奖的。
关捷确实挺忙的,操场一圈800米,他横跨一次就得几分钟,再被项目们东绊一眼西打一岔,半个小时都未必出的去,闻言点了下头,打算给他加油全靠随缘,紧接着另起了一个话题,问他看见张一叶没有。
“十分钟之前刚来过,”路荣行随便往前方看了两眼,视线里乌央乌央的全是人,“现在不知道去哪儿了?你找他干什么?”
关捷第一次参加中学的运动会,感觉张一叶应该是个很能比的人,就说:“问他报了什么,我去看他比赛啊。”
路荣行听了这话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笑了笑,说:“那你去场上找一找,他脑门上箍着个黄护额,应该挺好找的。”
关捷将身体从桌面上撑起来,扯了下校服外套,为运动代言道:“你跟我一起去嘛,在这光坐着有什么意思。”
广播室的家伙都在这里,路荣行走不开地说:“我这会儿要看东西,去不了,你玩去吧。”
关捷心说你好惨,嘴上没忍心刺激他,抬脚下了为了走线垫起来的台阶:“那行吧,我看到好玩的回来跟你说,等着我啊。”
这时操场北边的起跑线那边爆发出了一阵欢呼,是有人穿过了老师800米比赛的终点线,随即呼声接二连三地响起,关捷这边往终点线溜达,那边主席台上的广播响了起来,报了比赛的前三名。
第一和第三名的老师关捷不认识,第二名是杨劲云,至于靳滕,他在第一名越线之后就弃赛了,这会儿不知道哪儿去了。
老师的热身赛结束之后,主席台那边接了几句演讲,学生的趣味赛和集体赛就正式拉开了。
关捷应广播的要求,回到了5班的观赛区,老王正拿着赛程表在那儿点名,他喊道:“安静安静,听我说,现在我喊到的人,都去场子里找各自的场地,下面听清楚了啊。”
“项目,猪八戒背媳妇,参赛的同学有赵洋平、罗雨晴……”
随着他的点名声,胡新意率先说了句我草:“啥?排对排是个什么鬼比赛,我没报啊。”
关捷一句“可能是名字填错了”的猜测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跟着也被惊了一跳,疑惑道:“老王刚刚点我名了吧?什么什么50米?我也没报啊。”
接着肖健也被点到了,老王给他安排的项目是摸石过河,三人在板凳上面面相觑,看见不少同班也是差不多的表情,原来老王这个心机狗为了多得几个奖,背着他们把每个人都塞进了一项以上的项目里。
关捷混在群众呼声里,敢怒敢言完了没什么屁用,被老王像赶鸭子一样赶进了操场,去的时候不情不愿,比起赛来纷纷化身大型真香现场。
老王给关捷加塞项目的全名叫天旋地转的10米,虽然不知道内容,但一听就感觉很刺激,不过因为第一轮没有场地,他就像个陀螺一样到处围观,然后看到了一堆沙雕。
关捷观看的第一场趣味赛是猪八戒背媳妇,就是男生背着女生跑50米,哪对最先过线就赢。
别人班基本都是最高壮的男生配最娇小的女生,进而达到体格上的最优配比,关捷班上不是,罗雨晴个子不矮,出落得前凸后翘,可赵洋平非要背她,八戒和媳妇都没意见,于是他俩就上了。
这也没什么,起码罗雨晴还算瘦,起跑线后面最奇特的一对是不知道哪个班的报社选手,男生胖女生更胖,两只都圆滚滚的,光是媳妇上背这个动作就磨合了3分钟,女生上去之后男生的问题又来了,他背着媳妇在起跑线前面颤抖。
那个画面真的太喜感了,连裁判老师都笑出了不忍心,问他们班要不要换人,但是两人都坚定地说不换。别人笑他们也笑,笑到有人开始觉得他们可爱,率先鼓起来掌,在赛程中给他们疯狂地加油。
很快裁判吹响了哨子,八戒和媳妇们跑起来陷入了一片混乱。
有的还没跑就开始笑,笑到膝盖发软。
赵洋平前面跑得挺好,后来腰杆子越弯越低,差点给罗雨晴来一个慢动作版的过肩摔,吓得女生连忙盘紧了他的腰,两个人一起在赛道上摇摇欲坠。
有个兄弟更过分,他不知道是五感有问题,还是跑得太认真,媳妇受不了颠簸半路上从他背上下去了他都不知道,自己孤独地冲向了终点。然后他在那儿跳着说yes,裁判老师问他一个人来干啥。
关捷被这些人笑惨了,笑完无缝转场,又去看肖健的撑杆跳。
报名之前,肖健疯狂怂恿他一起报这一项,关捷虽然拒绝了,但心里还以为他是个高手,原本是抱着分享胜利果实的心情过来的。
可他万万没想到,肖健这个傻子在一段如疯狗般虽然姿势不怎么优美,但是气势绝对饱满的助跑之后,用竹竿把自己高高挂上了天空。
然后他的竹竿没有倒向定高杆的对面,而是在轴点上摇摆了几秒,又连杆带人地朝来时的方向倒了回去。
助跑区没有缓冲垫,肖健为了避免屁股开花,还飞翔在空中的双腿便时而扑腾成广角八字形,时而又摆成x字形,他一边往下掉着,不断发出啊啊啊的叫声。
好在学校出于安全考虑,没有弄一根40米长的竹竿,定高也只设了2米,肖健喧嚣地砸在地上,只是屁股墩了一下,没有受什么严重的伤。
关捷笑得东倒西歪,跑过去将他拉了起来。
肖健有点恼怒,推了下他让他滚蛋,关捷不走,拉着他去看胡新意的排对排。
这一届运动会的比赛项目不知道是谁起的名字,每一样都做到了让人听不出核心思想的欲盖弥彰。
两人来到比赛场地,听裁判宣布完比赛规则,才知道这个所谓的排对排原来不是要唱山歌,而是一排人抓着一根竹竿,围着赛区设置的三个警示牌打转。
这三个警示牌在一条线上,裁判吹响哨子之后,所有人一起提着竹竿往前冲,冲到大家觉得合适的位置了之后,所有人以竹竿的A端为圆心画弧线,绕过第一个牌子后圆心换成B端,如此循环舞过3个牌子抵达对面的终点线。
游戏听起来就比较复杂,动起来之后更加混乱,要是让关捷从旁观的立场上为这个画面做个总结,那么他想说的就是比赛什么的都不存在,就是杆子这头的人卯足了劲把那头的抡着甩。
可怜的胡新意排在靠端部的位置,上场没两分钟鞋子就被踩掉了,他分心用袜片够了两下鞋子,结果鞋没够到,人还差点被甩倒。
胡新意也是够贼,他没了一只鞋,就压根不肯跑了,他将自己往竹竿上一趴,双脚蜷起来微微离地,让同学们哼哧哼哧地抬着他比赛,场外的人看他特别猥琐,局里的同学们却都视而不见,因为注意力全在比赛上。
有了这种猪队友,班级最后当然赢不了,关捷和肖健还满场帮他找臭鞋。
胡新意的鞋被人踩了又踢,鞋帮都露出了憋的迹象,关捷虽然心疼他,但照样连同肖健把他笑了一顿,这时的他完全忘了江湖上流传的那句话,那就是欠下的债都是要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