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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市,深空影业的集团大楼里。
光亮如镜的电梯门打开,一双穿着黑色靴子的脚走了进去。修长的手指按下顶层,电梯门阖上,缓缓上行。
黑色休闲裤,浅灰色高领毛衣,修长挺阔的深灰大衣,电梯内六个光洁的平面从不同角度映照出模糊的高挑身影。
燕凛面色沉稳地望着跳动的楼层数字,过快的上行速度造成梯厢内的气压不平衡,压迫着耳膜。
叮地一声,电梯很快到达目标楼层,再次缓缓打开。
面前是一个开阔的空间,弧形的落地玻璃环绕了大半个外墙,一个严肃的身影正背对着电梯,望着窗外辽阔的繁华景象。
听到身后的声音,男人转回身来,露出一张和燕凛颇为相像,只是更加成熟严厉的面庞。
“胡闹。”男人看到燕凛,只是皱着眉头说了一句。
第26章
墨里掀起上场门的帘子看了一下观众席,几十个远道而来的粉丝已经把观众席坐满了四分之一。
至少开业这一天不会太冷清了。他吁了一口气,转身回到后台化妆间,开始准备化妆。
今晚的节目准备了四台戏,类似于以往墨家班下乡巡演的方式。开场的跳加官和末场的诙谐杂耍都是小戏,中间两场正戏,一场安排了刘二姐回娘家,一场就是狐仙的选段。
墨里脱了羽绒服,里面的长袖T恤还是高中的时候买的。雪白的质地左胸前印着一根羽毛,夜市地摊35一件,一直穿到现在,领子都洗大了,斜露着半边锁骨。
咔嚓一声快门声,墨里抱着羽绒服回头,就看到周飞捧着相机美滋滋地翻照片。
“你可真闲。”墨里翻了个白眼,把羽绒服放到一边,拿起发箍勒起头发去洗脸。
“给你涨粉啊。”周飞凑过来笑嘻嘻地道,“破T恤让你穿得怪好看的。”
几年过去,周飞也不再是当年的明媚忧伤非主流,一头板寸很是精神。
墨里不理他,洗完了脸拍上保湿水保湿乳,开始化妆。
“阿狸你这样可真像女孩子。”周飞靠在旁边的化妆台上一眼不眨地看着,评价道。
一只靠枕嗖地扔到脸上,周飞见怪不怪地收起来放到身后,继续抱起双臂观察墨里化妆。
“你没事干啊,别来烦我。”墨里被他看得发毛,“赶紧滚滚滚。”
“我是你爸聘来的顾问啊!”周飞理直气壮地道,“你这戏台子还是我帮忙参考装修帮你盯着装修队的呢!山鸡和阿飞还在你园子里帮忙呢,你想把我这当大哥的扔出门啊,别想。”
“你不用上学不用实习啊!”
“实习啊,这不是回来接手老头家产了么。”
墨里无言以对,真不知道他爸怎么会答应把这家伙弄进戏班当什么顾问的。
他尽量无视那两道X光一样的视线,周飞却一直喋喋不休地刷存在感。
“阿狸我把你化妆过程拍下来好不好,放到网上肯定吸粉。”
“你敢。”
“阿狸你眼睛真漂亮,网上都说你这叫桃花眼,我查了一下,桃花眼也没你的眼睛好看。”
“阿狸你几岁学会化妆的?”
“阿狸——”
“周飞!”
“有!”
墨里放下眼线笔,咬了咬牙:“你这个戏园顾问能不能去外面招呼一下其他演员?都是鲁伯鲁婶这样的老人家,拿出点尊老爱幼的美德,别老来烦我。”
“我看着呢。鲁伯鲁婶在厢房烧饭,他们等会儿才来。不过到现在戏班才几个演员,阿狸你这个班主想好以后怎么办了吗?”
“我给师弟们发了邮件,说了戏班重建的事,召他们回来。”墨里对着镜子把右眼的眼线画实,眨了眨眼。很多年不化戏妆,油彩敷在脸上感觉有点不适应。
“有几个人应了?”
墨里有些低落:“有几个师弟说会考虑,倒是几个师叔说要过来帮忙。”
这么多年过去,出外谋生的师弟们都有了各自的新生活,再改变生活轨迹重回戏园子唱戏,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有人直接问李少天有没有参与新戏班,听说新戏班跟他没关系,就没了下文。
墨里没办法责怪他们的现实,因为他还不能保证给师弟们一个光明的未来,一切都还在探索中。
“恩,可以让李少天帮你发啊。他现在可是大明星,就算不能回来唱戏,帮你发个邮件通知师弟们还不是举手之劳?他来发的话,师弟们肯定听话。又是大明星又是大师哥,地位超然啊。”
“我又不怎么跟他联系,这点小事找他干什么。”墨里拿起眉笔开始画眉毛,一只手吊着眉梢对镜细细描画,嘴上漫不经心地回道。
周飞听他这样说,有点高兴。当年墨里和李少天可是最亲密的,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那个阴阳怪气的家伙从墨里身边消失了,他却成了墨里新戏园的荣誉顾问。
作为顾问,还是要为戏班发展着想的,周飞自觉十分大度地将李少天的消息全盘托出。
“你不跟他联系,墨伯伯有啊。李少天这几年赚了钱,年年给墨伯伯打钱呢。不然你以为盘下这戏园的钱哪来的。”
墨里很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你爸跟我说的啊。”周飞挺了挺胸脯,“你爸可是把你托付给我了——嗷!”
墨里起身,手肘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拐了他一下,周飞委委屈屈地抱着胸口:“不信你问墨伯伯去。”
墨老班主说的是单丝不成线独木难成林,墨里身边没了其他师兄弟的帮衬,他觉得周飞和自己儿子是关系十分铁的发小,希望他们两兄弟能互帮互助,齐头并进。
他对于儿子任性的决定妥协了,重建起前景无望的老戏班,却更心疼儿子独木难支的孤独。
虽然热热闹闹地开业了,新戏班和老戏班的惟一区别,不过是将带着几个老幼妇孺支应整个戏班的重担,从他的身上落到了儿子的肩头。
就算墨里长大了几岁,墨老班主还是觉得他还小。身边没有叔伯兄弟的帮衬,幸好还有一个周飞。
为着将周飞招到戏园当这个所谓的顾问,墨老班主请周大山吃了好几顿席,也没能消了周老板的气。
周飞还在抱委屈,墨里想的却是墨老班主和李少天的联络。
他很明白李少天和他们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就算网络世界里粉丝老把他们两个拉到一起,现实中他们基本不会有任何交集了。
李少天虽然自幼投师到墨家班,吃住都在他们家,墨老班主说是待他如子,但人家还是有亲生父母要养的。墨里对于自己父亲收人家钱的事,有点忐忑。
他连借周飞一万块钱都不愿意,宁愿让他这个宝贝儿子啃一年馒头也要还上,对李少天却不避嫌。
父亲嘴上骂得狠,还是把李少天当自己人看的。
墨里心里思量着,钱都收了,要退回去的话就太伤感情。就当大师哥给他师父提前养老,他爸倒也受得起,以后别要他的钱就是了。
他走到衣架旁开始换衣裳,周飞忽悠一下转过身去,抬头望天。
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啊,这么多年过去,他还是不敢看墨里更衣,太特么刺激了。
此时的微博上正是热闹的时候。
坐在观众席百无聊赖的粉丝们都是藏不住宝的人,纷纷发微博炫耀起来。
方琳拿开李少天的手机,对着他晃了晃。
“别看了,有事跟你说。”
李少天闭眼按了按额角,眼睛里的红血丝显得很是疲惫。
“美丽奇缘快开播了,到时候肯定会捆绑你恶炒。”方琳坐到沙发上,“我收到的消息,暂时还只是借着你的东风推剧推演员,我们不回应就是了,反正你作为歌手出道,演了一部质量不好的戏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我怕他们要将你‘物尽其用’,现在只能静观其变了。”
李少天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方琳把手机还他:“今天好好休息,明天还有重要通告,你可别在节目里掉链子。节目组比较大牌,不让过滤问题,不过他们一般也不会提什么过分的问题就是了。明天还是宣传新专辑,你正在写的歌也可以透露一下,粉丝喜欢你的才子人设。关于新剧的消息别多说。如果问到你的小师弟——”方琳眯了眯眼睛,“你最好别乱说话。”
“我能乱说什么话,我和他根本没有什么联系。”李少天接过手机扔到沙发上。
“别跟我装蒜。当年人家没有答应跟你离开墨县,甚至你走的时候都没露出一丝不舍,我知道你一直惦记着呢。CP是把双刃剑,暂时有利无害,让粉丝自己发酵就好,你可别推波助澜。”
李少天起身往创作室走去:“我有分寸,你干好你的本职工作就是了。”
方琳气得牙痒,却也无可奈何。
第27章
深空影业的顶楼,燕周看着坐在对面的独子,半晌不语,只是那两道严肃凝重的目光却让人难以忍受。
燕凛从小就不喜欢面对父亲,也不喜欢面对母亲。
他从来不顶撞父母,从来没有过叛逆的少年时期,他的人生严格遵守父母的安排,他做的一切事都完美达成父母的期望。
这样的懂事自律并非是因为少年老成,他只是不愿意和父母相处太多时间。
尴尬的亲近,压抑的愧疚,如疽附骨的无地自容,每多相对一秒,这些无孔不入的负面情绪就要将他淹没。
燕凛松了松领口,默默地深吸了一口气。
“爸,爷爷应该跟你说过,我已经毕业了,未经你允许提前回来,但我觉得这无伤大雅。”燕凛先开口打破沉默。
燕周眉峰皱起,这才缓缓道:“那你就提前去本部集团工作。你堂哥燕深器重你,这很好,你可以成为他的左膀右臂。”
“我希望先在娱乐行业——”
“不行。”燕周否决了他的意愿,不容任何置疑,“我可以不沾手本部的事务,但本部是我们整个燕家的产业,不是他燕昆一家的。我不希望你也被隔离在外围。”
“我想多接触一些别的行业,以后再……”燕凛一只手捏紧了手指,拇指有些神经质地摩擦着。
燕周打断他:“燕凛,我也不愿意逼你,但你是我惟一的孩子,作为父亲只会给你最好的。这么多年以来,你不是做得很好吗。”
“惟一的孩子”像一句紧箍的魔咒,绞得燕凛无法呼吸。
“听话。”燕周最后道,起身摆出送客的架式。
燕凛僵硬地坐了半晌,抬头看向已经走到办公桌后头的男人。
“如果,我不用燕家的名义呢?”
燕周皱起眉头:“你到底为什么这么想进娱乐行业?我记得你以前对这一行没有半点兴趣的。”
为了弥补?赎罪?或者只是为色所惑的私欲?燕凛说不清楚。即便说得清,也不是能在父亲面前提出的体面理由。
僵持持续着,燕周紧皱眉头看向这惟一的儿子。
燕凛从小到大都没有显露过自己的喜好,听话省心,从来不曾在任何事物上显示出一丝的偏执,甚至在很小的时候都不会挑剔爱吃不爱吃的食物。他和妻子这为人父母的,事实上连儿子爱吃什么都不清楚。
这还是燕凛头一次这样强硬地请求着什么。
燕周半晌妥协地叹了一口气:“你既然提前了一年毕业,这是你自己争取来的时间。这一年你做什么,我不会过问,就当是给你放了一个长假。这样总该满意了吧。”
燕凛闻言,紧绷的身躯放松了一些,笔挺地站起身来。
“谢谢。”
能有一年的自由,已经是他现在能够争取的极限。再多的要求,他知道父亲不会让步。
这是一个狗血的争夺家产的故事。燕家规模最大盘根最深的产业,不是父亲一手创办的深空影业,而是传自祖辈的蓝擎集团。燕周身为被寄予重望的长子,却被弟弟燕昆夺权,彻底踢出权利中心。后来,婚姻出轨的燕昆又被他的儿子一脚踩下,现在燕家名符其实的掌舵人,是他的堂哥,燕深。
燕深没有父辈的成见,愿意给他一个重返本部的机会。燕凛知道,执念已深的父亲,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
他只有一年的时间,一刻也耽搁不得。
他?" 国色天香_南风歌7" > 上一页 10 页, 戮苷剑踔敛荒苊髂空诺ǖ乩醚嗉业挠跋炝Π镏铮裨虮厝换嵋鸶盖椎淖⒁狻?br /> 墨里仇视燕家,更加不会接受燕家的接济。燕凛很清楚,那个倔强的少年连李少天的帮助都拒绝。
离开他的世界的人,注定被他拒之千里。他这个毁了他的世界的人,又如何说呢?
燕凛苦笑了一声,却没有太多的时间用来懊恼后悔。
现在,他应该怎么做?
铿锵铿锵,大锣大鼓敲打起来,一声紧过一声,唢呐的高亢声音也适时加入,一曲“将军令”热热闹闹地吹打起来,吸引了台下喧嚷观众的注意。
台上幔布已经拉开,只有一个小乐班坐在戏台的一角,操着花了面的锣,破了边的鼓,将那一代一代传承百年的节奏再次击响。
诺大的戏台上空空如也,戏台两边立着的一抱粗的柱子就犹为显眼,烫金的大字从高高的屋梁处至柱底排列出两句对联。
顷刻间千秋事业,方丈地万里江山。
买了前排票的年轻粉丝们安静地将摄影设备对准了古色古香的戏台,全方位地拍摄进去。
其余观众大多好奇地望着戏台上,嘴上瓜子磕得叭叭响,盖着杯盖的白瓷茶碗摆在一边,小声地议论着即将出场的节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