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饮羽一把抓住他,对荆丛喝道:“你自己滚过来。”
荆丛嘲讽地看向他:“魁首真是谨慎得可以了,哦,对了,我听说坐过牢的魔物都要带铁手环,压制90%的力量,可能这就是魁首畏首畏尾的原因吧。”
“放心,进去之后也会给你定制一副的,”陆行舟冷冷地说,“组织提倡人人平等,魁首享受什么待遇,你也不会差很多。”
石饮羽:“那可不行,我的待遇可是独一无二的,他也配?”
陆行舟横了他一眼,拿着手铐走上前去。
荆丛微微低头,看着陆行舟没有表情的脸,凑过去,附在他的耳边,轻声道:“陆组长,你亲手把魁首送进监狱的时候,跟我有什么区别?”
陆行舟动作一顿,刚要回答……
“混账!”石饮羽敏锐地察觉出一丝异动,突然一声暴喝,扑了过去,
变数就在一刹那间。
数不清的荆棘拔地而起,阻拦住石饮羽的脚步。
石饮羽一掌挥去,几十发气箭射出,炸开荆棘墙。
只见荆丛一把抓住陆行舟的手腕,猛地往后一拉,背后一面墙壁轰然打开,两人纠缠着跌了下去。
一条雪白的骨鞭从下方甩出来,扒住地面,却见地面寸寸坍塌,骨鞭无处可依,徒然滑落下去。
石饮羽飞身去抓那骨鞭,骨鞭擦着指尖滑落,他二话没说,纵身跳了下去。
颜如玉冲过去,发现这面打开的墙壁后,赫然是一个深不见底的电梯通道,忍不住唾骂一句:“这他妈的……”
她拎着藏狐晃了晃:“畜生,事情大条了,这下边是刀山火海也得闯一下了,我反正死鬼一个,死的不能再死了,你自求多福吧。”
藏狐激动地大叫:“放我下去!白哥哥的头骨被他拿下去了!”
“我的顶头上司都被他拿下去了,还头骨呢……”颜如玉吐槽,用牵引绳将藏狐缠在胸前,抓着通道里的钢丝绳,往下滑去。
她刚滑不到十秒钟,忽然感到一阵劲风从下刮来,定睛往下一看,一个电梯厢从黑暗中呼啸着蹿了上来。
藏狐咆哮:“快往上爬!”
“爬个屁啊!”颜如玉大骂,反而松开手,一人一狐自然下坠。
藏狐:“卧槽!!!!!!!!!”
惯性下下坠速度越来越快,眼瞅着将要和电梯相撞。
“砰——”一声巨响,颜如玉一脚踹在电梯顶,悍然将电梯厢给踹了下去。
藏狐:“卧槽!!!!!!!!!”
电梯厢掉落下去,几秒钟后,发出一声巨大的轰鸣。
颜如玉带着藏狐抓着钢丝绳滑落下去,从摔成一团废铁的电梯厢顶上找到一只红色高跟鞋,把鞋跟从钢板中拔出来,一边穿一边骂道:“妈的,这鞋真劣质,这么容易变形……”
藏狐:“……”
两人从电梯通道中爬出来,蓦地停住脚,惊愕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这是什么鬼地方?”
这仿佛是地底,数不清的根系盘曲虬结,杂乱的根须中缠着一具具尸体,有的已化作白骨,有的还残存人形。
土腥味掺杂着皮肉腐烂的恶臭,熏得人一刻都不能逗留,每一下呼吸都能够当即吐出来。
颜如玉捂住嘴,口齿不清道:“组长被他抓去哪儿了?石饮羽呢?”
石饮羽也在找陆行舟,他跳下来不过慢了几秒钟的时间,却再也找不到陆行舟和荆丛的身影,以他对两人的了解,十个荆丛也伤不了陆行舟,可是荆丛毕竟是魔。
他从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去猜测魔。
因为自己也是。
第23章
陆行舟早知道荆丛不会如他表面这般束手就擒,却没想到他敢当着石饮羽的面对自己下手。
跌下通道的瞬间,他扬手甩出骨鞭,想扒住地板来阻止下跌,可是荆丛直接打穿了地板。
他甚至感觉骨鞭的尖端碰到了石饮羽的手指,但依然无济于事。
身体从高高的通道急速下坠,陆行舟头顶一暗,见到一个人影从上方跳了下来,不禁失声叫道:“你小心……”
荆丛死死捂住他的嘴。
陆行舟反手扣住荆丛的后颈,用力往下一扯,借力翻身,膝盖重重顶在他的小腹,趁他痛得一抽,挣脱开去,伸手去抓旁边的钢丝绳。
却见电光石火之间,长满尖刺的荆棘迅速缠上钢丝绳,陆行舟来不及收手,掌心瞬间被尖刺划得鲜血淋漓。
“我劝你不要做无谓的挣扎。”荆丛阴桀地笑着,伸出舌尖,舔去滴在唇边的一滴鲜血,伸手搂住陆行舟,拽着他坠落下去。
两人即将粉身碎骨。
一大团藤蔓忽地从地下疯狂地涌了上来,顷刻间将两人包裹住,在落地的前一秒,甩出电梯通道。
陆行舟一把那落迦火破开藤蔓,不管不顾地往回冲去:“石……”
“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荆丛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十几根荆棘疾飞而来,缠住陆行舟的细腰,将他拖拽回去。
陆行舟只觉得眼前景象一晃,自己已经被疾飞的荆棘甩进一个陌生的地方,尸体腐烂的恶臭扑面而来,他捂住口鼻,定睛看向周围。
越看越觉得心惊,茂林大厦的地底竟然已经被狂野生长的树根霸占,主根攀援在密密麻麻的支护桩上,庞大的根系深扎入土壤,在这些虬结的树根上,有一个个由细密的根须编织而成的“茧”。
恶臭就是从这些“茧”中传来的。
陆行舟低头看了一眼腰腹,薄薄的衬衫被荆棘划破,渗出十几条血痕,不停地往外流出血来,他向来能忍疼,伤口愈合得也快,这点伤算不上什么大事,但是让他心头很烦。
他摸出打火机,很想一把火烧了这鬼地方。
即使整个茂林大厦已俨然是个魔窟,可要简单粗暴地一把火烧了的话,回头结案报告会很难写,他甚至能想象出局办那帮禄蠹瞎扯皮的鬼样。
盯着跳跃的小火苗考虑再三,陆行舟只是默默点了根烟。
不知道石饮羽在没在这附近,那落迦火又名烧地狱罪人之火,搞不好会连他一起给烧了。
那小魔物不知在狱中做了什么,得以提前出狱,但并没能逃脱带上手环,以他现在残存的那点力量,遇上那落迦火,铁定要变烧烤。
陆行舟将打火机揣进兜里,彻底打消放火的想法,毕竟自己没带孜然。
他拎起骨鞭,一鞭抽向前方,骨鞭硬如精钢,一鞭抽断十几条树根,一个根须茧掉落,露出里面半腐烂的尸体,恶臭扑鼻而来。
扫一眼那具尸体,陆行舟简直要破口大骂,只见数不尽的根须扎进尸体中,犹如萌发的冬虫夏草一般——林部这帮孙子竟将尸体当做培养基,来滋养自己庞大的根系?
他屏住呼吸,半跪在地上,在尸体上方凌空画了一道符,手掌一推,那符化作实体,带着火苗落入尸体中,刹那间,耳边传来一阵尖锐的悲鸣,扎进尸体中的根须快速缩了起来,仿佛想跑,却还没来得及脱离尸体便被烧成灰烬。
陆行舟手掌一挥,将火苗收入掌心,在尸体上方缓缓滑过,除去体内残留的魔秽,喃喃道:“安息吧。”
做完这一切,他抬眼望去,脸色阴沉下来,只见视线所到之处,无数个根须茧挂在根系上。
他暴躁地连抽十几鞭,在前方劈出一条通路,抬步往前走去,将一个个茧放下来,处理里面的尸体。
有人,有妖,甚至还有魔,石饮羽说得没错,林部这帮孙子还真是不忌口。
这个地方实在太大了,陆行舟不知自己已经处理了多少个,他疲倦地站起来,掏出一个怀表,弹开盖子,里面赫然是个罗盘,此时指针在疯狂旋转。
是磁场有问题,还是这里怨念极大?
整个空间一片静谧,陆行舟聚集灵识,却发现除了脚下踩断树根的喀嚓声,再也听不到其他声音。
难道又是一个幻境?
他用指甲划破中指,弹出一滴血珠,接着将其击碎成血雾,向四周发射出去。
血雾消失了。
什么古怪?
他修行多年,血液中蕴含着降魔之力,与周遭的魔秽接触,即便因血滴中蕴含的力量太小而不能彻底消除魔秽,也会产生冲击,而令自己感知到幻境的边界。
可为什么会消失?
好像被空气中的什么东西吞噬一般。
吞噬……
陆行舟蓦地一惊,低下头去,看向腰腹上的伤口,这才发现这么长时间过去,伤口竟然没有愈合,还在源源不断地流出血来。
他回头看向来路,滴落在根须上的血滴都不见了,好像被根须吸收了。
这些根须会从尸体中吸收营养,会吸收血液,甚至会……陆行舟觉得自己比往常疲惫了很多,他徒劳地抓着衬衫擦了擦伤口,脑中浮起一个大胆的猜想——这些根须在吸收能量。
尸体的腐烂是一个分解有机物释放能量的过程,血液中也蕴含能量,而自己每一次挥出骨鞭,抽断根须,也将自己的降魔之力击在了根须上。
根须在受力的同时,获得了从自己这里转移过去的能量。
陆行舟仰起头,看着头顶错综复杂的根系,突然意识到自己其实跟那些茧没什么两样,都已经被庞大的根须包裹起来,变成培养基了。
荆丛究竟在做什么?
无论他在做什么,这个人都绝不能再留了。
陆行舟深吸一口气,打起精神,将力量凝聚到指尖,在空中画起一个降魔符。
那符极为复杂,最后一笔画成的时候,陆行舟已经疲惫不堪,看着正在快速消散的降魔符,喃喃道:“某个小魔物,你最好没在附近……”
他深吸一口气,手掌在伤口抹过一把,蘸满鲜血,对着降魔符狠狠拍去。
手掌即将拍在降魔符上的前一秒,他脑中忽然浮现出当初去狱中劝降石饮羽的样子,当时他极不配合,受尽了刑罚,形销骨立,可见到自己时却还咧着嘴笑,笑着说“你没事就好……”
陆行舟心头一颤,猛地收回拍向降魔符的手掌。
机会转瞬即逝,以精神力画出的降魔符迅速消散在空气中。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异响,陆行舟转过头去,下一秒,一道极为强烈的气浪从旁边冲来,悍然在虬结的根系中破出一个大洞。
石饮羽扑了过来。
“爱妻~~~~~~~”
声音洪亮,底气十足,看来没吃什么苦头。
陆行舟松了口气,稳住摇摇欲坠的身体,看向一个急刹车站在自己面前的石饮羽。
石饮羽冲过来,想狠狠来一个大拥抱,却在碰到他的前一秒硬生生止住,抚着胸口,心有戚戚地说:“这鬼地方好可怕呀,我从那个黑黢黢的电梯通道里一出来,有八个死人挂在我面前,吓得我……我靠,你受伤了?”
“小伤,不小心被荆棘扎破了。”陆行舟定睛看向石饮羽,“你没受伤吧?”
“我精神上受到了极大的伤害。”石饮羽皱眉看着陆行舟不停流血的伤口,眯了眯眼睛,“那王八玩意儿的荆棘上有毒,我帮你处理一下。”
说着,石饮羽单膝跪了下去,撕开染血的衬衫,凑过去用舌尖舔舐伤口。
陆行舟觉得头皮一麻,条件反射地一把推开他。
石饮羽冷不丁被他推得翻了个跟头。
陆行舟动作快于脑子,推完之后才开始后悔,带着几分尴尬地将他拉起来,解释道:“一点小伤,不用你处理。”
“我给你把毒素吸出来,”石饮羽舔着嘴角,尝到甘甜的血液味道,让他不由得身心亢奋,恨不得把眼前这个男人吞吃入腹,他盯着陆行舟俊美无俦的脸,不动声色道,“你伤口一直流血是给他持续吸收你的力量制造机会。”
“他真的在吸收力量?”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石饮羽划破指尖,随手扯过一条根须,碾碎皮层,将露出的维管柱放在伤口上,顷刻间维管柱的尖端便凶猛地吸起了红色的血液。
陆行舟伸手打落那条根须:“别拿自己做示范,荆丛吸收这么多力量做什么?”
“那就不知道了,”石饮羽摊手,抓紧一切机会诋毁其他魔物,“林部这帮废物就喜欢搞一些挑战公序良俗的东西,不像我们山部,又干净又卫生,还讲文明,没有接受过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教育的就是不行。”
陆行舟笑了一下,抬眼环顾四周,密密麻麻的根系看上去无边无际,完全没有尽头,他轻声道:“你现在身体怎么样?”
“七次没问题。”
“……去你妈的!”陆行舟骂了一句,掏出打火机,一下又一下地搓着砂轮,点燃火苗然后又弄熄,慢吞吞地说,“我的意思是,如果我现在一把那落迦火烧了这鬼地方,你能保住自己吗?”
石饮羽顿了顿,神情有些尴尬地说:“还是不要这么简单粗暴了吧。”
看来保不住。
陆行舟将打火机收了起来。
“这点装神弄鬼的小法术,根本用不着你亲自出马的。”石饮羽说着,随手折断一根粗壮的老根,放在掌心敲了敲,笑道,“领导,还记得咱家菜园吗?”
“不记得。”
“喂!”
“喂什么喂,谁跟你是咱?”陆行舟横他一眼,没好气道,“我怎么就不记得有什么菜园。”
“不是有个花园的嘛,你说毒花毒草容易污染环境,让人拔了种大头菜的……”
“……”我看你像个大头菜。
石饮羽语重心长地说:“当年你就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上下嘴皮子一碰,想起一出是一出,菜园里翻地、松土、撒种、浇水……全靠我一个人任劳任怨。”
陆行舟两眼望天:还是一把火连这货一起烧了吧,没有孜然也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