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顾青是没想亲身去参加,不过他还可以用其他身份去,而在那之前,顾青还有其他原就规划好的事儿去做,即放周尔耕去向岳震南复仇。
顾青想会有许多人想看到岳震南,这么一个在美食界乃至世界,都有不低影响力的星级厨师,成为一大可攻讦的污点的。
到那时候岳震南再是根基深,也挡不住来自四面八方的“乱拳”。
当然了,周尔耕得有实力去复仇,还能逆风翻盘。
所幸周尔耕恢复得很好,期间顾青还给推波助澜了一把,如今周尔耕已重回巅峰状态不说,还要隐隐更好一筹的。
说来当年周尔耕和岳震南比赛时,他们俩的综合实力看似相差无几,但岳震南实际上仍是逊于周尔耕的,而过去了这么十六年,岳震南即便还能保持全盛状态,可他还是被太多杂事分了心,不过周尔耕并不能因此而掉以轻心,尤其是在他还有心理障碍的情况下。
顾青即使很了解周尔耕,但也不代表他就能分毫不差地操纵走向,对吧?
反正呢,得先向周尔耕说明这件事。
周尔耕如今还住在研究中心附属的家属院中,他也渐渐意识到他家大儿子,似乎在医学上有很高的造诣,在其他周尔耕基本没接触过的领域上,也有一定的建树,还开办了一家公司,公司发展得还很好。
周尔耕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虽说他心中还有点小小的遗憾。
又周尔耕因为心无旁骛复健的缘故,只是偶尔看电视时,听到一耳朵“新派料理”,周尔耕对它的态度,和美食界的普遍反应没多大差别,说到底如今美食界数得着的流派,哪个不都是经过数百年乃至更多年的累积,都是巨人一般的,这么个新派料理若是想站稳脚跟,得先熬得住才行,别没过多久就被大浪淘尽了。
全然不知在这新派料理,“周归璨”赫然是开山祖师般的存在。
周尔耕过来研究中心寻到自家儿子时,他正在和几个研究员围着一排仪器在观察着什么,周尔耕看了好几眼那仪器,他也说不上名字来,只觉得那很厉害,他就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
周尔耕接着一瞧,忽然觉得他家儿子和那几个科学家,怎么穿得衣服很像是厨师服啊?还有就是周尔耕鼻翼一动,敏锐异常的嗅觉,让他循着味道直看向了他面前的实验室,再接着就看到那一排他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仪器,发出“嘀”的一声响,再接着就有穿着像厨师服般实验服的科学家,进到了实验室,取出了一碗腌肉丸。
接着自家儿子和他的同事们,就对着那排仪器商量起了什么,说是要改动其中一个数据,就可以让实验品中内部的化学反应达到最峰值。
周尔耕:“???”
等稍后见到了顾青,周尔耕略干巴巴道:“归璨,你们刚才那是在研究什么?我怎么看着像是腌肉丸。”
顾青神情自若道:“就是腌肉丸啊。”
周尔耕:“???”
周尔耕:“是很有研究价值的腌肉丸吗?”
“唔,”顾青沉声道:“以我们公司养殖场第一批出栏的新品种猪为主料,的确是很有研究价值。哦,我之前不是和您说过,我对于食材中的物理和化学变化很感兴趣吗,我们现在在做的就是这个。”
周尔耕想到之前那洁白素净的实验室,有点接受不能:“只是你们不觉得这么做,对于食物来说就少了很多人情味吗?”
“人情味?”顾青一脸认真道:“嗯,我们也研究过如何让食物刺激食客的曾经美好记忆,比如说让食客吃一碗米饭时,吃出小时候妈妈做的米饭的味道。您要是想知道,我可以为您解说下其中原理。”
周尔耕:“……我是认为做菜时,厨师要怀有感情,不仅仅是对食材,还是对食客,而不是将一切都数据化。”
顾青偏头看过去:“您当他们是没血没肉的机器吗?他们也是怀揣着对科学和美食的热爱,才会投入到这一项目中的啊。您不能因为他们是身处在实验室,就认为这儿冷冰冰的啊,那要是如此,等您看到料理机器人,您是不是要尖叫一声,然后晕过去啊?”
周尔耕:“…………什么机器人?”
顾青安抚道:“您放心,这料理机器人还真是个构想,想要完全实现还要许多年呢。”
周尔耕似乎并没有被安抚到,顾青看了看便转移了话题,说起了周尔耕“复出”的事。
周尔耕被转移了注意力,也继续被顾青牵着鼻子走了。
顾青他只说从哪儿跌倒就从哪儿爬起来,周尔耕也简单地认为他只需要去和岳震南约一战,光明正大地打败了岳震南,这便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其余的周尔耕都来不及想,也不必去多想,那都是顾青需要去顾虑的。
周尔耕一应听从了,末了有对顾青说:“归璨你晚上回不回来吃饭?爸给你做顿饭,让你好好补补。”
顾青应了。
等到晚饭时,因为此时的周尔耕再不是之前在周家的独臂模样了,所以这次饭菜十分丰盛,只是其中有两道都有丸子。有一道鸡皮虾丸汤,一道龙虾丸汤锅。这虾丸乃是周尔耕自己捣制的,做出来的自然口味清鲜,虾肉脆嫩;龙虾丸汤锅在各色山珍的烘托下,更有一番风味。
周尔耕期待道:“是不是能感受大海的气息?是不是如同遨游在广阔无际的大海中,身心舒畅,自由自在?”
顾青看他一眼:“我没去过海边,更没去过海中,所以无从对比。”
周尔耕:“…………”
“再说如今大海被污染得厉害,部分海域捕鱼过度,您确定这龙虾在大海中时,是身心舒畅,自由自在的吗?”顾青说着放下这碗汤,改为自己盛了一碗鹧鸪粥。鹧鸪粥其实是以肉代米,把鹧鸪炖汤,拆肉后剁成肉糜,蒸熟后捣烂成泥,再和原汤同煮成羹,看起来像米粥,实则一粒米也没有。
周尔耕:“…………”
周尔耕最终只能干巴巴道:“想象,想象。”
唉。
西粤市
岳震南在半个月前,已确定升任为西粤市美食协会的会长。眼下前任会长正式离职,这件事也就对外正式公布了。
岳震南这可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在记者会上有洋洋洒洒地发表了一通升职演讲,例行回顾了下前会长的丰功伟绩,接着便是作为继任会长展望下未来,即说了下他这走马上任后,将会如何如何做,带领着西粤市星级厨师和普通厨师们,为西粤市美食界乃至世界美食界做出更多贡献。
在采访阶段,有记者问岳震南,对于新崛起的新派料理有什么想说的。
岳震南心里是看不上那所谓的新派料理的,不过这话儿他当然不会直说的,而是说美食界包容性很强,可以说是海纳百川,故而对于像新派料理这样的新美食流派,美食界都是不问出处,都会一一接纳的。又说他作为西粤市美食协会会长,欢迎新派料理来西粤市驻扎,到时候可以来美食协会登记在册。
这话儿尽管委婉,可中心思想还是“不过是一个谁都可以弄出来的新流派,在西粤市只会在美食协会管辖下,没什么了不起的”。
又有记者说起自从十八多年前,岳震南打败了当时同为三星级厨师的周尔耕,进而成功晋级为四星级厨师,那如今岳震南有没有向着五星级厨师冲击的想法?
岳震南惭愧道目前没有,又说当年打败周尔耕实属侥幸,他本人更是因为那场比赛害得周尔耕一蹶不振,而时常感到后悔。不仅仅是因为周尔耕是他的好友,还因为美食界为此痛失了一名天才厨师。
岳震南看起来十分心痛的模样,便有记者有意讨好道:“岳会长不必伤怀,之前不是说周尔耕已振作了起来吗?”
岳震南情绪回升道:“是啊,我当时听到这件事后,非常振奋和开心。”又说他由衷期待周尔耕早日回归星级厨师行列,如果有什么需要他这个会长和旧友的地方尽管提。
有记者说:“都说哪儿跌倒哪儿爬起来,要是周尔耕想来挑战您,您也会答应吗?”
岳震南随口道:“当然。”
当下便有几个记者夸道:“您可真是念旧情。”
岳震南才不介意踩着周尔耕,来铺就他的好名声。
至于周尔耕来挑战他什么的,岳震南根本就没放在心上,即使周尔耕敢那么做,岳震南更不介意再踩他一回。
何况周尔耕根本没胆,也没那个本事。
接下来舆论也如岳震南预测的那般,都在一面倒地夸赞他这个西粤市美食协会新任会长,不仅厨艺高超,还不吝于提拔新人和新流派,对于目前不受看好的新派料理,也持包容姿态。
再有对于昔年对手和手下败将,因一次比赛就心态崩塌的周尔耕,也一直都没有放弃对方,为此不介意放下身段,接受周尔耕的挑战,只为能激励对方。
等等等。
尤其是在西粤市,媒体几乎把岳震南树立成圣人一般的高度,夸奖的话像是不要钱似的往外说。
还为了进一步捧高岳震南,花了大篇幅来描写周尔耕,描写他当年的辉煌,以及他的堕落。
甚至有媒体不嫌事大的往外放话,说周尔耕但凡还有星级厨师的尊严,就不要错待了岳震南的好心,敢于站出来,从哪儿跌倒就从哪儿爬起来。
这样铺天盖地的宣传,导致西粤市几乎没有人,不知道岳震南和周尔耕的渊源。也有那好事者,顺应舆论呼吁周尔耕露面,不要再像个缩头乌龟样,是时候拿出个人样来了!
显然岳震南这边是花团锦簇,掌声几乎要把他淹没;周尔耕这边是烈火烹油,被驾了起来放在了火上烤,这可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就连远在大洋彼岸的叶婉秋,都知晓了这件事。她也看出来了周尔耕现在的处境很不好,到底还是不忍心,难得主动打了越洋电话给岳震南。
岳震南说不清有多喜欢叶婉秋,可这越是得不到越是惦记,见叶婉秋主动打来电话,他在接电话前还心花怒放了下,可等到听叶婉秋说让他不要再逼迫周尔耕了,岳震南顿时就像是被迎面浇了一盆冷水。
接着,岳震南心中就升出了一股邪火,“我何时逼迫他了?他周尔耕但凡有种,早就该站出来了。”
挂了叶婉秋的电话,岳震南越想越不是滋味,他反而想周尔耕这时候露面了,让他好再次给踩到泥里去!
只是岳震南清楚,周尔耕此时根本就没在西粤市,不过周尔耕不在西粤市,自己却又不是不能逼他回来。
岳震南想到这儿,冷笑一声。
周尔耕父子是离开了西粤市,但他们那老宅子还在,那可是周家从祖辈就传下来的,周尔耕不会放着不管的。
岳震南打了个电话下去,很快就等来了他想要的消息。
再接着周尔耕回西粤市,在机场就被闻讯赶来的记者围堵了上来。
周尔耕他人都没有说什么呢,记者们却不管他说什么,只当他是答应了,而岳震南也不给周尔耕反悔的机会,他要像上一次那样,让周尔耕骑虎难下,不得不硬着头皮上。
于是岳震南很快就出来表示他乐意接受周尔耕的挑战,还大包大揽地说,西粤市美食协会会操办好这次比赛的,让周尔耕只等着备战便是。
周尔耕:“…………??”
周尔耕全程都是懵逼的,他不明白了,不是该他主动提出要挑战岳震南吗,怎么他啥也没做呢,他们俩再一次挑战就已经人尽皆知了呢?
不过现在单看结果,好像也没差,周尔耕就没去深究了。
顾青这次也回了西粤市,只是没有暴露在人前。在机场,被西粤市市长翁审言派来的车接走了,然后和翁审言一起吃了顿便饭。
饭后稍微谈了谈卡罗尔生物科技公司,以后分部在西粤市的发展前景,又略说了两句新派料理,至于岳震南和周尔耕的比赛,他们俩从头到尾都什么都没提起。
这主要是之前就已经说好了。
接着翁审言翁市长送顾青到门口,两人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顾青坐上了车,岳震南如今看着是鲜花着锦,实际上在那之下的是烈火烹油——现在他站得越高,以后摔得就越惨。
可怜岳震南如今还毫无察觉,相反还在为他和周尔耕的决战,尽心尽力地搭建着舞台。
再说那翁审言翁市长,他在西粤市做市长,时常会受美食协会掣肘,另外他的政敌背后站着的正是岳震南。
何况再往大了说,岳震南的轰然倒塌,也是多方喜闻乐见的。
所以这件事从头到尾才那么热热闹闹的,可真是应了那句话:众人拾柴火焰高。
当然了,这也和岳震南本人的秉性脱不开关系,顾青都是考虑好的,他连叶婉秋打了电话给岳震南都清楚。
轿车平稳地行驶着,顾青的脸映照在车窗玻璃上。两年多过去了,他还是和离开西粤市时一样瘦削,垂下眼帘时,还显出更多几分的端丽沉静来。
过了片刻,顾青回过神来,从衣兜里掏出一个笔记本来。笔记本看起来有点旧了,翻开来看里面的字迹也并不整齐,里面还夹带了几张照片。那几张照片拍的都是墙面,那有年头的墙面上或用粉笔,或是用油性笔,甚至说不清楚是什么颜料等涂写的密密麻麻字符。
还有一张照片一角,露出了一张报纸的一部分,那张报纸已经发黄,加上照片的焦点也不是它,因此仅仅用肉眼看的话,根本就看不清楚这张报纸露出来的部分上都写了什么。
这个笔记本到顾青这儿有两天了,在多看了几眼后,顾青一直把它带在身边,时不时会拿出来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