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做的,不止他一个。
杨麻子还在艰难地往上爬,从底下一群人的角度往上看,杨麻子根本是步步维艰,像是在钢丝上跳舞,都不知道他敢不敢往下看。
“于顾问,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潘昆仑这时候开口道。
威廉·张的保镖们也看向自家老板,但威廉·张竟然一改之前的急切,伸手示意他们稍安勿躁,他自己则也看向了顾青。
顾青不紧不慢道:“我们也上去看看。”
潘昆仑“啊”了一声:“这怎么上去?难道要飞过去吗?”
吕布衣眼前一亮:“对啊!看看那地界,肯定是脱离地心引力的,我们应该也能悬浮起来。”
那边一直闷声不响的何兰山开了口:“也不一定。据说始皇时期曾天降陨石,说不定这里的东西是用天外陨石制作而成,才使这儿拥有了这样的效果。要是这样的话,那我们一过去岂不是要一脚踏入深渊,跌个浑身碎骨。”何兰山和之前折了的常白山,是同一个门派的,他们两个关系十分要好,如今常白山折在了这王陵中,多少让何兰山有点心灰意冷。
洪周恨恨道:“难道我们就眼睁睁地看着杨麻子捷足先登?”
黎贺将自己的竹棒收回了袖中,不像是开玩笑地对顾青道:“陛下,您怎么看呢?”
顾青看向他。
不止是顾青,就是霍小山都猛然扭头看向黎贺。杨心悦一面是惦记着她父亲杨麻子,一面闻言竟也看了过来,她是还惦念着之前在杜门中的幻境,心想难道黎贺也受幻境所困吗?那么黎贺在曾经的虞朝时期,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潘昆仑:“咳咳咳。”
威廉·张这时冷笑道:“怎么着,这都二十一世纪了,你们还想着复辟帝制?”
洪周看黎贺不顺眼,当下附和道:“张老板,您可真幽默。”
不想威廉·张斥道:“你闭嘴!”
洪周:“…………”
威廉·张骂完乱入的洪周,就继续冷测测地看向顾青,就看顾青能吐出什么象牙来。
顾青在心中叹了口气,直接回归正题道:“我认为阶梯仍然存在着。”他说着就朝着那深渊边缘走去,然后拿出了声呐探测器,这会儿声呐探测器已经能用了,根据它的探测结果,他们面前根本就不是空的,而是所用材质吸收了光线,只余下白玉阶梯是可见的,再加上众人先入为主,所以就认为那是悬浮的。
但消失的子弹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杨麻子爬上去后,原本可见的白玉阶梯也不可见了?还有上面是不是还有其他机关?等等。这诸多问题,仍旧没有得到解决,但顾青没管那么多,他将声呐探测器收了起来,率先拾级而上。
顾青没有踏空。
随着他拾级而上,原本消失的白玉阶梯一一显现,还是随着他抬脚往上走,上面的那一级阶梯就先一步显现出来,就好像白玉阶梯是欢迎着他的到来。
还有不同于杨麻子的战战兢兢,顾青走得十分淡然,称得上是昂首阔步,气定神闲。
恍惚间,让霍小山觉得犹如梦中大王称帝当日的情景,再此时重现了。当时武通侯霍怀川有幸留在都城观礼,那时候的大王不像现在那么年轻,却是那样的一时呼吸风雷,华曜日月。
天下尽数臣服其下。
霍小山还记得霍怀川当时的心情,霍怀川自是无比骄傲的,但在骄傲之余,百感情绪让他心中越发沉甸甸的。在那之后,霍怀川就自请镇守漠北,从此远离王城,远离他的主公……
霍小山鼻子一酸,然后胳膊就一阵钻心的疼。
原来是潘昆仑扭了他一下,让这倒霉孩子往上看。原来在霍小山沉浸在过去情绪中时,黎贺和威廉·张不甘示弱地跟了上去。
见霍小山回魂,潘昆仑连忙低声道:“我说黎爷到底是谁啊?”
霍小山不知道,毕竟当年贺离化名的扶戌,到丹阳王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时,霍怀川已经在漠北镇守了,他是没见过扶戌的。但如今梦回过大虞的霍小山,也不完全两眼一抹黑:“我不知道,不过那个张老板,可能是公子章。”
潘昆仑:“??”
潘昆仑顿了下才反应过来,“公子章”是说虞二世虞章。潘昆仑看看人家身后跟着的保镖们,还有那派头,顿时就哀怨道:“你看看人家,你再看看你,这简直就是同人不同命啊——就你穷。”
霍小山:“…………”
气氛比较奇怪,不知道内情的洪周等人,不由得在心中犯嘀咕。但如今呢,就洪周来说,他现在受着伤,黎贺也不站在他这边,人单力薄,只能委曲求全,跟在威廉·张的保镖们身后往上走。
说来也奇怪,杨麻子明明比他们早走好几步,可到最后还是后来的那个于顾问,先一步走到了最终的白玉台上。再看杨麻子,他神情疲顿,就好像跑完了一场马拉松似的,喘息声都快赶上风箱了。
洪周却没心多管这是怎么一回事,因为他的全部心神都被不远处的棺椁给吸引了。
顾青缓步朝着棺椁走去,那不是什么水晶棺,可单看着棺椁,就能感受到棺椁的不同凡响。这么多年过去了,棺椁仍旧不腐不朽,安详地躺在其中的墓主人也像只是睡着了一样,就连所穿的冕服都完好如初。这时候也很难说什么赫赫威仪,但躺在这其中的毕竟是始皇,大家难保不心生敬畏,除了一心只想得到仙丹的杨麻子。
原本还累得瘫软在地的杨麻子,骤然发难,但当他看到了棺椁中的始皇遗体,刹那间就好像有闪电,在他脑海中划过似的。
接着,杨麻子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去看站在旁边的顾青。恰此时顾青还垂着眼帘,除了看起来年轻几分,就和躺在棺椁中的墓主一模一样。
杨麻子那么一恍神的功夫,黎贺已经上前制住了他。威廉·张挥手让保镖们过去帮忙,他自己则走上前几步,看着躺在棺椁中的那人,神情变幻莫测。
不止是他们俩,其余人也有幸来瞻仰了下始皇遗容,反应过来后,也不禁或正大光明或隐晦地去看活生生的顾青。大部分人脑子都快转不过弯来了,他们不认为这是个巧合,也就是他们巧合地在始皇陵中,瞻仰到了始皇的遗容,然后这个始皇陵中还恰好有那么个人,和始皇长得一模一样。
哪有那么多恰好。
何况黎贺之前还叫了声陛下。
顾青负手站在他的棺椁旁,气质变得和之前不太一样了。他之前的时候,气质温和,人也斯文有礼,并不多有攻击性。此时温和有礼沉淀了下去,眼眸越发沉静,在他眼中至高皇权,长生不老……都变得渺然,一切的一切都抵不过历史车轮,还有时间洪流。
霍小山不禁呢喃道:“陛下——”
威廉·张垂下了头,扯着自己的衣摆,像是个犯错的孩童。
杨心悦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出来。
黎贺则喟叹出声:“陛下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其余人虽说还在懵逼状态,可都没敢吭声。反倒是杨麻子受到了剧烈的刺激:“我就知道始皇寻到了仙丹,得以长生不老!我就知道!”
杨麻子这么激昂奋发的一句话,可是让还不明所以的洪周他们,不由得脑补起什么惊天动地的大戏。
顾青:‘唔。’
作者有话要说:顾青:我瞻仰了我自己。
第127章 盗可盗(10)
顾青“唔”完后, 好整以暇地看着发疯似的杨麻子:“放他下来,我想听听他究竟怎么想的。”
威廉·张立刻道:“放他下来!”
潘昆仑小声嘀咕:“不是应该自称‘朕’吗?”
霍小山拽了他一下, 潘昆仑立刻给自己的嘴, 做拉拉链的手势:“我闭嘴。”
说起来现在的情景,也有说不出的诡谲。在那白玉台上摆放着始皇的棺椁,棺椁中还有着始皇的遗体。但在棺椁旁, 却还是站着个和棺椁内始皇长得一模一样的顾青,而威廉·张和黎贺分别站在下首两旁,而霍小山则站在黎贺下首,他身后则是杨心悦,潘昆仑和吕布衣, 在威廉·张下首则是洪周、何兰山。
就像是列在两旁的臣下。
而威廉·张的保镖们,则是禁卫军。
杨麻子则是意图谋逆的乱臣贼子。
也难怪潘昆仑会那么嘀咕。
但杨麻子被放下来后, 反而成了锯嘴的葫芦, 闷声不吭起来。
“怎么?你现在又不愿意开口了?”顾青慢吞吞地开了口,“那好,我问你,既然你认为始皇是得到了仙丹, 可长生不老,我姑且判定你是在说始皇是从虞朝活到了现在, 是活生生站在你们面前的我, 那你又如何解释棺椁内的这具尸体呢?”
杨麻子这才不再装聋作哑:“那一定是一具尸体吗?这都两千多年了,如果是尸体怎么还能保持得那么好?即使有定尸珠——”
吕布衣截断了他的话:“我看杨麻子你是眼神不好使了,你仔细看看这棺椁所用的木头。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 这是昆仑神木,可保尸体永不腐朽。”吕布衣原本还对脚下的白玉感兴趣,但要是让他选,他肯定还是选探一探始皇棺椁的。不说里面的陪葬品,就是棺椁本身就是价值连城。要知道昆仑神木,这都是传说中的神物,如果一旦被证实是真的,那那不得了了。当然了,现在他也没机会,也没多大的胆量去打那棺椁的主意,这可真是叫人郁卒的。
杨麻子冷笑道:“那谁能保证这一定是始皇本人呢?说不定是个替身。”
顾青问:“那始皇为何要大费周章,在此开辟一个王陵呢?”
杨麻子理所当然道:“既然是个替身了,那又有什么资格葬入丹阳王城外的始皇陵?”
“不,你这是在避重就轻。”顾青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被说服的,“略过这个问题不提,那我再问你,若是始皇当真长生不老,那你认为他会眼睁睁地看着虞朝覆灭吗?”
杨麻子反口就道:“你又怎么知道他没做什么?说不定当年虞末帝借丹阳王城逃出升天,就是受到了始皇指引。又说不定汉朝覆灭,始皇在其中出了诸多力呢。还说不定以后王朝的起起伏伏,都有始皇的影子呢。”
这就太不着边际了。
像之前顾青问的杨麻子几个问题,杨麻子看起来是对答如流,但实际上都不是那么经得起推敲。不说其他的,光是为何始皇要在这建造那么一个王陵,说是疑冢,倒也说得过去,但为什么要有那么一个疑冢呢?这是个令人摸不清头脑的问题,杨麻子的回答都没有回答到点子上。
不过,顾青听后却是带着点赞叹的意思道:“你不该叫杨存儒,你该叫天马行空。”杨麻子的大名是杨存儒,听起来没有杨麻子那么接地气。
杨麻子:“…………”
“事已至此,你们不妨听一听我是如何认为的。”顾青侧过身体,看了看旁边的棺椁,目光明亮沉静,不疾不徐地说道。
而顾青那么一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来,就连杨麻子都把原先想说的话,咽了回去,就只等着顾青会怎么说。
“在我看来,这棺椁中的的确确是始皇虞琅,他在驾崩后,没有将遗体送入到丹阳王城外的始皇陵,而是送入此处,是因为只有这样,今天的我们才能来到此处,见到他的棺椁。”顾青谆谆道,“诸位不妨想想,如果是那众所周知的皇陵,我们能否进得去?”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那个始皇陵可是被政府保护了起来,盗墓贼是活得不耐烦了,才敢去政府的眼皮子底下行窃。
顾青扫视了一圈,才不疾不徐地继续说道:“而我们这一群人,也不是随随便便的谁。他,霍小山霍先生,和之前杀出来的一卫兵将领容貌肖似,这并非巧合,若我没有猜错的话,那卫兵将领乃是以武通侯霍怀川为原型的。”
被点名的霍小山,束手束脚地站在一边。
从前是霍小山自己知道他的前世,是武通侯霍怀川,但“于凉”并不知道,“于凉”自己也不知道他就是虞琅的转世,所以那时候霍小山是剃头挑子——一头热,那时候他本身的情感,严格来说是从霍怀川那得到的情感,根本是怎么样都得不到回应的。
但现在不同了,现在在霍小山看来,“于凉”也有了前世的记忆,那么霍怀川又该如何面对主公呢?那样复杂的情感,又该如何安放呢?
霍小山不知道,他现在很是百感交集。
太多的情感像是潮水般,一次又一次地朝他卷来,实在是让太难为他了。
好在顾青这个“于凉”,说过霍小山之后,也不需要霍小山给予回应,他就又看向了杨心悦他们。
“杨心悦杨女士,在和我之前走八门中的杜门时,曾进入幻境,在幻境中她乃是郑姬,作为郑国公主曾入始皇后宫为夫人;而我想黎贺和张老板,也同样如此,所以他们才会有刚才那样的反应。”
杨心悦现在并不能说是恢复了前世的记忆,她只是从环境中看到过漾月公主。她现在的情感走向,并没有多受到前世的影响,不然她现在就该给霍小山一刀,而不是更多地在关注杨麻子,她那坑闺女的老父亲。
而被点名的黎贺和张老板呢?
黎贺八风不动。
威廉·张很不满张老板这个称呼,但他没有反驳的胆子。回顾往事,看他之前都作了什么死,又是怎么对待自己老父亲的。
不过顾青这番话,也不主要是说给他们几个人听的。更多的,还是说给杨麻子他们这几个非半知情人士的。
顾青还很好心地给出了他们思考时间,还以为他说的,算是比较贴合现实的,所以大家不知不觉地就听了进去,也跟着他的说法进行发散思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