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幼鸢和时冶开始聊中学时代的事,说同学说老师,说第一次跟着麓姐创业得到第一笔钱的时候她们跑去喝酒,喝到爆醉。第二天醒来浑浑噩噩从麓姐家离开的时候,发现从麓姐家门口一直到小区门口,一路上都有她们断断续续留下来的呕吐物。小区物业一边扫地一边念叨,得喝多少酒才能吐成这样?现在的年轻人怎么回事?人家正抱怨呢,时冶胃里又是一阵翻腾想要吐。许幼鸢当场把她拦了下来,夹着她的胳膊迅速逃离现场。
她们俩没少背着家长偷喝酒,喝醉的次数数不胜数。
那时候还有一大伙的人,同班同年级的,麓姐那边认识的,经常一大帮子人一块出去玩,玩到深夜甚至通宵都是家常便饭。
上了大学更是如同脱缰的野狗,住宿舍一个月回家一次,家长管不着,更肆无忌惮。
时冶说:“你还记得不?最爆肝的一次咱们连续两晚没睡,前两天去唱歌和漫展,还看了一场演唱会。那时候喜欢谁来着?人我都不记得了,就记得演唱会特热烈,我一边哭一边跟着唱,你全程冷漠脸还偷偷给我录了音,后来放给我听,我愣是没听出来自己唱的是哪首歌,你还记得不?”
许幼鸢撑在窗户上笑,都快要站不住了:“记得记得,你唱歌实在太炸裂,没法忘。”
“看完演唱会之后我还拉着你去后门等着爱豆出来。看见个人影在晃,脸都没看见呢就开始撕心裂肺地喊,带着百来号人一块儿嚎,结果出来的是个路人,一嗓子把毫无准备的路人吓得脚下一滑摔地上,这事儿还上了热搜,之后那爱豆就糊了。”
许幼鸢笑到肚子痛,时冶也上气不接下气。
“到第三天凌晨的时候我们在庆丰包子吃包子的时候,忽然一阵头晕,你跟我说你要猝死了,我说我也不行了。”
“没错没错,那次是真吓坏了,还记得吗?我们当场拿出手机来写遗言,把银行密码什么的都写下来。”
“结果互相搀扶着回家睡了一觉根本没事,睡醒后又是一条好汉。”时冶感叹,“鸟姐,你说那时候咱们体力怎么就这么好,换成现在别说两三天通宵,就算一个晚上睡晚了第二天我都得闹脾气。”
“年轻呗。”许幼鸢拿来两罐啤酒,开了一罐递给时冶,“年轻的时候哪看得上啤酒啊,都是各种洋酒混着喝,也不知道是想要谁的命。”
“其实我觉得咱们现在也不老,正是不幼稚又不颓废的年纪。”时冶喝了口啤酒,“只是身上的牵挂多了,有点儿怕死了,才更珍惜生命吧。”
许幼鸢道:“你还真说对了,以前我觉得活到40岁就够了,再往后一身的病,自己难受还要人照顾,多痛苦啊。但是现在眼睁睁地看着40岁马上就要到了,并不想这么快死,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完。我现在不太想死了。”
两人站在窗口沉默了一会儿,刚才还笑得浑身肌肉都在发痛,一转眼变得有些沉重。
“你说以前那些人都去哪儿了?”时冶眯着眼看着雪景,“好像也没有说刻意不联系,但是日子过着过着她们就消失了。”
“长大了,都有家有自己的日子,过着过着就散了。”许幼鸢说,“我高中时候的同桌,成成,和个男的结婚了,结婚之后忙着生孩子带孩子,两三年才出来聚一次,话说不到一块儿去。她那些育儿经咱们根本插不上嘴,咱们说的人家也不爱听,后来渐渐的也就没见了。阿鸿出国去不打算回来了,现在连朋友圈都不更新,不知道怎么样了。”
“还好意思说别人,你的朋友圈也是万年才更新一次。”
许幼鸢笑笑:“主要是没什么好说的,不像以前还玩儿微博的时候,一年发1万条微博,什么大事小事都要发,成天哈哈哈。”
“成成和阿鸿她们离开了咱们圈子,换了江蕴阿杆她们进来,圈子有些变化,就咱们俩没变。”时冶举起酒罐子要和许幼鸢干杯,“哦,还得加上个麓姐。虽然麓姐一向不怎么喜欢和咱们这群小孩儿玩吧。”
“幸好有麓姐带,是她带着我入门的,说起来,她算是我的老师。也不知道她过年回来没有,都没见她跟咱们联系,是不是又出什么事了?”
“估计又招惹上哪家的小姑娘了。”
“麓姐从高中时候就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咱们刚上高一的时候不就听说她了么,‘百人斩’超人气御姐学姐。”许幼鸢指着时冶,“你还为了偷拍她摔到水沟里!”
“啧,许幼鸢,说好了以后再也不提了,千万别在麓姐面前提啊,要脸。”
“说起来当年你是不是暗恋麓姐来着?”许幼鸢小小声道,连时悦都不给听,“拿偷拍她的照片当了两年的手机桌面,最后怕被发现才换掉。”
“谁还没个年少轻狂的时候啊,那时候就知道喜欢长得漂亮的人,喜欢的爱豆也都是一水儿的美人。后来才知道脸长得好不好看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适合自己。”时冶顿了顿说,“当然,我说的是它不是最重要的,不代表不重要。”
许幼鸢和时冶又是一顿哈哈哈,阿芙来按门铃了。
“什么事啊笑得这么开心。”打开门,阿芙的笑脸和一团冷空气往一块儿扑面而来,“隔着门都能听见你们的笑声。宝贝儿,你喝酒了?”说着将带来的围巾给时冶围上。
时冶垂着双臂就让她围,软乎乎地对她笑:“说了很多以前的往事,开心嘛就喝了点。小悦,你今晚还回去么?”
当大家再次把注意力转移回时悦身上时,才发现这孩子在闷头干大事。
“小崽子,你拷贝什么呢?”许幼鸢问。
时悦趁着二位姐姐在追忆往昔的时候默默将移动硬盘里的影片全部拷贝到手机云盘里,被当事人发现也不慌张,平静地解释道:
“我在帮我女朋友备份童年,勿扰。”
“女朋友?”许幼鸢推她脑袋,“谁是你女朋友,有人答应么?”
“啊?不是女朋友?”时悦用特别认真、疑惑又委屈的眼神看向许幼鸢,“不是女朋友的话,你强吻我做什么?”
不知道在一边穿鞋一边说话的时冶和阿芙有没有听到时悦的话,反正许幼鸢是很想当场将她的嘴缝起来。
看时悦得意的表情就知道她蓄谋已久,就等着甩这句话过瘾了。
时冶穿好了鞋看时悦还坐在原地,问她:“你今晚是不是不回去了?不回去的话我和阿芙先走了。”
时悦还没开口,许幼鸢忽然靠近了过来,在她耳边悄声说:“以后还想要被强吻的话,今晚就给我乖乖回去。”
时悦吃惊地看着许幼鸢:“你是谁?你不是我认识的许幼鸢,你是哪里来的妖精?”
许幼鸢露出蜘蛛精同款笑容:“乖,现在立刻马上回家。”
“还有两分钟,影片马上就拷好了!”
心满意足地将许幼鸢整个童年和青春的记忆全部塞到了手机云盘里,又得到了“强吻”预定,时悦把吃完的垃圾装一装带走,开开心心地回家。
她喜欢的许幼鸢那些她未能参与的时光,幸好被记录下来,多年之后还能补课,能将那些一点都不想错过的点滴一一收集。
回家的路上时冶还旁敲侧击里跟时悦说,她和鸟姐真的只是发小,没有别的特殊感情,小时候是黏糊了一点,那也是小时候的事儿了。
“说这些干嘛,我当然知道。”时悦说,“而且我还要谢谢姐。”
“嗯?谢我什么?”
“谢谢你出现在许幼鸢的生命里,让她从一个孤僻的人渐渐变得开朗。我看影片的时候能很明显的感觉到她的变化,在你出现之前,她的世界除了父母之外只有游戏,很少笑,看上去有点儿阴沉。自从你出现之后,许幼鸢的笑容也多了很多。”时悦特别认真地说,
“谢谢你陪伴她这么多年。”
“干嘛呀,你这孩子。”时冶被她说的眼眶有点发红,“这么感性。”
跟在一旁的阿芙说:“整得跟交接仪式似的。”
突然感性不起来的时悦和时冶:“……”
第93章
时家姐妹走了,许毅树去洗澡之后很快也要睡觉。
许毅树擦着头上那几根稀疏的头发, 问许幼鸢:“你怎么还不睡呢?不是说不再熬夜, 想要早睡早起?”
许幼鸢把瑜伽垫都拖出来了, 卷腹做到了第三组, 接着再来一组快速“登山者”, 做完之后大汗淋漓,也算是减少了一点心里的负罪感, 跟许毅树说:
“您先睡吧,我做完运动冲个澡就睡。”
“喔。”许毅树还在那东摸摸西摸摸, 半天也没进房间, 许幼鸢又是一组反向卷腹之后问他:
“干嘛,是不是还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想说就直说呗。”
许毅树嘿嘿笑:“不愧是我女儿啊,心有灵犀。”
许幼鸢坐起来拿毛巾擦汗,对许毅树抬了抬眉毛, 示意他快说。
“其实你都已经这么大了,有些事情我不想多嘴……”好么, 以“我不想多嘴”为开场, 基本上接下来就是要多嘴了。
不过今天许幼鸢心情格外灿烂,不跟老许急, 虽然已经想到他会说些什么,一改往日的不耐烦,大过年的想唠叨就让他唠叨吧,许幼鸢还有几组燃脂运动要做, 随便一听。
“我知道你一直都觉得爸爸啰哩啰嗦的,老是念叨你,其实这回是真不想念叨了。”许毅树升起一根手指说,“我就说一点,真的就一点。”
许幼鸢根本不在乎他到底是说一点还是十点,其实都一样:“你就说呗,我还能将您嘴堵上?要能堵的话早堵了。”
“你说你这孩子从小嘴就不饶人,跟你妈妈一样。能受得了你这坏脾气的天底下能有几个人?“许毅树说,”我看小时悦的脾气和你很合嘛。”
“我脾气怎么坏了?不就是嘴上不饶人么?”许幼鸢一组深蹲走起。
许毅树坐到沙发上:“我是说真的,幼鸢。人和人之间真是讲究缘分的。有些人天生脾气就不合,用天大的劲儿努力一辈子也没法过好日子。有些人嘛看上去很合适,一开始可能是因为爱情而相互吸引,但是随着相处的时间越来越长,到最后其实比较的并不是爱的多少,而是能不能磨合到恰如其分,能不能忍受对方的缺点,能不能向着共同的目标前进。你和小安的事我一直都没问,更没说什么,但是爸爸能看出来,小时悦更适合你。”
“你怎么看出来的?”
“别人注意不到的细节但是爸爸能注意到。女儿,你很少在爸妈之外的人面前暴露坏脾气,而在小时悦面前,你完完全全是最真实的自己,没有任何隐藏。而她能够在相识的最初就给予你最大的宽容,这份默契实在很难得。你在她面前就是个小孩你发现了吗?不是什么大制作人,就是个随心所欲的孩子,因为你知道无论做什么她都会接受。你自己有感觉到吗?你很依赖小时悦。”
许幼鸢沉默着,没有回应他的话。
“好好珍惜小时悦吧,爸爸觉得她是个靠得住的好孩子。更何况,‘一往情深’这种品质,在我年轻的那个时代开始就已经不多见了。”
今晚老许说只说一点,还真的就只说了一点点。
点到为止,老许去睡觉了。
可是许幼鸢睡不着。
悄无人声的午夜,更让她感觉到,岁月在清晰地流逝。
过完这个新年,她就要35岁了。
5,是个分界线,四舍五入就是从5开始。
34岁可以往30岁靠,而36岁距离40岁更近。
如果到了40岁,依旧是今年这样的状态,住在西郊的出租房里,手里握着不知道能不能成功,甚至有可能亏本的项目,过年回家连个红包也没能给老爸,她不知道自己的心态是否还能像今年一样平和。
其实她也想早睡早起,但是想到这些事情她睡不着。
运动完又洗了个澡,吃完整块松饼的罪恶感稍微压下去了一点。许幼鸢重新回到电脑前,继续没有完成的工作。
她需要保持工作的状态,等到假期结束的时候能顺利回到工作中来。
今年是她命运的转折点,而明年将会迎来决胜局。
幸好遇到了时悦,幸好遇到了这么优秀的时悦,让许幼鸢无时无刻不沉浸在年龄和成就的差距所带来的紧迫感之中。
吃一口蜜糖,能继续狂奔一千米。
其实无论什么年龄,只要想拼命,都能拼得上去。
凌晨快三点了才睡,第二天早上7点准时起床,打算下楼晨跑。
喝温水的时候拉开窗帘往外看,楼下物业正在铲雪,刚铲出个人能走的道来,看上去似乎没办法跑。家里没有运动器械,许幼鸢决定再把瑜伽垫铺起来,静坐加伸展好了。
瑜伽垫刚铺好,老许晃晃悠悠地出来,问许幼鸢想吃点什么。
“我吃蛋喝奶加点粗粮。”许幼鸢说,“你呢?”
“小区边上那家烤鸭不错……”
“烤鸭?你大早上的口味这么重,想吃烤鸭?”
“我都退休了,一大把年纪这是享受人生的时候,我还能再活多少年啊,说不定哪天就走了,想吃什么吃什么,不犹豫。”说着许毅树拿起棉衣,就要出门买烤鸭去。
“得了,您歇着,我给您买。”许幼鸢把他拦下来,“没看外面雪这么厚么,地滑,你要是出门摔着了怎么办。就那家京韵坊的烤鸭对不?”
“对对对。”
“半只还是一只?”
“一只!”
“吃得完吗您。”
“吃不完晚上配酒接着吃。”
“行,我走了。”
退休的生活可真滋润,不用上班,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几点起就几点起。
许幼鸢也想多赚点钱,早点衣食无忧地退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