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彦博说:“你是谁?”
陆明放臭着脸说:“和你没关系,还给他。”
“不还!”叶彦博想也不想地说。
陆明放不说话了,臭着脸走过来,叶彦博立刻感觉到一股子强大的压迫感,他嘴硬地说了两句“就不给”时,陆明放已经走到跟前,他登时不敢说话了。
其他的小伙伴也不敢说话了,这时候有人小声地说:“他是陆明放啊。”
“哪个陆明放?”
“就是打过铁蛋,把小汪砸出血的那个陆明放啊。”
“啊!听说他练过少林寺功夫的!”
“他好可怕的!”
“……”
这些话传入叶彦博的耳中,要知道他害怕的铁蛋都打不过陆明放的,他一下害怕了,看着陆明放走过来,从他手中夺过方便袋,他愣了一秒钟,立刻就去抢,一伸手就被陆明放踹了一脚,一屁股坐在地上。
叶彦博当即一愣。
叶池也呆了。
其他小伙伴也怔怔地看着陆明放。
陆明放说:“起来打。”
叶彦博昂头看着陆明放,刚刚自己挨那一脚,虽然不怎么疼,但是他估摸着自己是打不过陆明放的,正在这时身边的小伙伴都在劝着他赶紧走,正巧一个男孩拉起他,他有了台阶下,顺势跟着跑起来,还不忘放一句狠话给叶池“我们走着瞧!”。
叶池这时候也从地上爬起来,目光从叶彦博身上转向陆明放,陆明放走过来,把方便袋递给叶池。
叶池伸手接过来说:“谢谢你。”
陆明放嗯了一声,朝山下走,大花狗跟着追上去。
叶池喊一声:“陆明放。”
陆明放没理他。
他继续说:“陆明放,我们一起吃吧,面包特别软,娃哈哈超好喝的,你喝不喝?”
陆明放还是没理叶池,径直走了。
叶池拎着方便袋直直地看着陆明放,直到看不到陆明放的身影了,他才收回目光,低头看着手里的面包和娃哈哈,一点儿也没有少,这才看到自己的新鞋子上面泥污一片,不仅仅鞋子脏了,衣服也脏了,他拍拍身上后,立刻蹲下来用小手清理鞋面上的草和泥。
这时大黑歪歪地走过来了,他伸手摸摸大黑的小脑袋,把大黑抱在怀里,又摸着大黑鼓鼓的小肚子,惊讶之后的声音带着些许哑哑的,问:“大黑,你刚才疼不疼?”
大黑拿头蹭叶池的小手,又用舌头舔,舔的叶池手心暖暖的,正在这时听到一个喊声,他抬头一看是爷爷回来了。
“叶池。”
“爷爷!”
叶国盛一眼看见叶池身上脏兮兮一片,喘着气问:“叶池,你怎么了?身上弄这么脏?”
叶池放下大黑,站起身来,气势一下弱了,说:“爷爷,我刚才打架了。”
叶国盛一愣:“跟谁打的?”
叶池一下不知所措起来,打架是不对的,他还记得在姥姥家时,在表哥打他的情况下,他反抗了,然后换来的就是姥姥的责骂,以及姥姥说不喜欢他,他怕爷爷也不喜欢他了,小声说:“跟、跟彦博打的。”
怕爷爷误会他是个坏孩子,他又急急地解释:“我没有惹他,他就过来抢我面包和娃哈哈,他还踢我大黑,我没有惹他,我都没有和他说话,他就过来了。”
“那他打疼你了吗?”叶国盛轻声问。
叶池一愣。
叶国盛三步两步走过来,把叶池身上的土啊草啊的都拍掉,检查了又检查问:“你受伤没有?”
叶池说:“没有,爷爷,我没有惹他,是他骂我爸爸,骂我妈妈,还骂我。”
“那你打他没?”
“打了。”
“那就对了。”叶国盛弯腰拍叶池腿上的尘土说:“以后咱们不先惹别人,别人惹咱了,咱也不是那么好惹的,该讲理讲理,该出手出手,咱不能怂!你做的对,以后叶彦博惹你,你就告诉他,你不是好惹的,不要怕他!”
叶国盛说完之后,半晌没见叶池有动静,他抬头看向叶池,叶池小嘴扁着,一副很委屈的样子,亮晶晶的眼睛一眨巴,两颗金豆豆掉了下来。
叶国盛赶紧问:“怎么了?”
叶池又眨巴掉两颗金豆豆,说:“爷爷,以前都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以前我闯祸了,他们都骂我,说我是没有人教的小混蛋,还说我以后长大了也不是好人,呜呜呜。”
说着说叶池就哭起来了,刚才被几个大孩子围攻的惊慌和害怕顺着眼泪而流露出来。
叶国盛伸手把叶池搂进怀里,叶池这孩子表现的开朗、勤快又热情,哪怕遇到委屈的事儿,也是开朗、勤快又热情,其实不过是因为委屈无人懂,委屈无人在乎,只能自己吞了,自己消化了,如今终于遇上疼爱自己的爷爷了,委屈都压不住了,抱着叶国盛的胳膊哭起来。
哭着说他没见过爸爸,哭着妈妈不傻,哭说自己也不是小混蛋……哭的叶国盛眼睛都红了,爱怜地摸着叶池的小脑袋说:“好了好了,不哭了,不哭了,爷爷帮你找彦博算账去!”
叶池哭个差不多,他复杂的情绪也哭走了,内心重新平和起来,他小手抹一把眼泪说:“不用找彦博算账了。”
“为什么?”
“陆明放帮我打彦博了。”
“陆明放?”
叶池点头把事情经过和叶国盛说了一遍,叶国盛觉得这事儿有必要去和陆老太太说一声,免得又误会陆明放这孩子了,于是和叶池在种两畦红薯秧子之后,他回家整理了一下,便带着叶池来到陆老太太家。
陆老太太立刻上来迎接:“叶老哥,来,进来坐。”
叶池跟着两个老人进了房间,便四处找陆明放,叶国盛开口问:“他婶儿,你家明放呢?”
陆老太太指指东厢房:“在里面看电视呢。”
“陆奶奶。”叶池问:“我能去看吗?”
“能啊。”说完陆老太太又迟疑了一下,而后站起来说:“我去和他说说。”
陆老太太起身,将东厢房推开一条缝,温声说:“明放啊,你叶池弟弟过来了,让他和你一起看电视哈,不要闹啊,一起看电视。”
陆明放望着电视一声也不吭。
陆老太太对叶池说:“好了,你去吧,他要是不听话,你就来告诉奶奶。”
叶池点头,而后走进东厢房,顺手将东厢房的门给关了,看着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的陆明放,又转头看向电视,电视里播放的是哈利波特,还是英文版本的。
他悄悄地走到沙发前,试着用小手轻轻地摸一下摸沙发背,见陆明放没有反对,他挪动小脚,朝沙发处走两步,小心翼翼地坐下,小身板端的笔直,片刻之后,偷偷地瞄陆明放,又随着陆明放的目光看向电视。
好一会儿叶池开腔了:“我也看过哈利波特的。”
陆明放不作声。
叶池继续说:“我喜欢里面的海格。”
陆明放:“……”
叶池再说:“海格长得又高又胖的,头发卷卷的,特别好看。”
“……”
“明放,你喜欢谁啊?”
“……”
“你能听懂英文吗?”
“……”
“你怎么都不说话?你不说话不着急吗?”
“……”
“陆明放。”
“……”
“放哥。”
“……”陆明放终于有所反应,缓缓转头看向叶池。
叶池一惊。
第15章
陆明放直直地望着叶池。
叶池心里有点喜悦有点忐忑,对上陆明放黑漆漆的眼睛,挤出一丝笑容,用语言掩饰内心的不安:“放哥,那个海哥一走起来,轰隆隆的,大地都动了,小房子都盛不下他,要是,要是……”
“再说话你就出去。”陆明放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叶池惊的张大嘴巴,而后缓缓地闭上嘴。
陆明放再次看向电视,不再说话。
叶池默了默,转头和陆明放一起看向电视机,虽然他看过哈利波特了,但是看的是国语版本,他听不懂英语,也不知道大家叽里呱啦在说什么。
可是陆明放看的很投入,陆奶奶说陆明放一直都是一个人,都没有朋友,也不说话也不笑,好孤单的样子,那他就、就、就陪着陆明放看电视吧,期间叶池真的一句话都没有说,也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一直到爷爷喊他回家了,他才转头看向陆明放说:“放哥,我爷爷喊我了,我要回家了,不能陪你看哈利波特了。”
陆明放依旧不理叶池。
叶池说:“谢谢你今天帮助我,以后你要是需要我帮忙,你言语一声。”这个“言语一声”是和爷爷学的,叶池觉得自己用的恰到好处。
可是陆明放还是不理他。
“放哥。”叶池又说:“那、那我回家了喔。”
陆明放:“……”
“我过几天再来找你玩喔。”
“……”
“不过我得和爷爷一起挖竹笋,卖竹笋,种红薯,好忙的,挖竹笋好累的,我得过好几天再来找你。”
“……”
“我走了,再见。”
叶池拉开房门走了出去,和陆老太太说了一声之后,便跟着叶国盛走出客厅,走到门口时,忍不住朝东厢房的窗户看,看到陆明放正朝这边看,对上他的目光,陆明放立刻移开了。
叶池跟着看向叶国盛。
叶国盛问:“怎么了?”
叶池拉着叶国盛的手,出了陆老太太的院子,然后才问:“爷爷,陆明放怎么都不爱说话呢?”
叶国盛说:“因为他病还没有好。”
“他病了?”叶池小脸惊讶。
“是啊。”
“什么病?”
“心理上的病。”
“为什么会得心理上的病?”
“因为他爸爸妈妈。”
“他爸爸妈妈怎么了?”
“他爸爸妈妈要离婚了。”
叶国盛其实知道的也少,大概是陆明放爸妈在没有闹离婚之前,陆明放都很幸福,也特别聪明,学什么会什么,可是陆明放五岁左右的时候,陆明放的爸爸出轨了,好好的家庭一夕之间有了裂缝,裂缝中夹杂着双方的第三者,争吵与谩骂,渐渐让陆明放性格发生变化,父母都没有注意到。
等发现时,陆明放已经开始不爱说话,甚至暴躁不安,所以陆老太太才把他接到景山镇来的。这是叶国盛知道的粗略情况,具体发生什么事情,他也不知道,笼统地和叶池说一下:“他可能接受不了吧。”
叶国盛觉得叶池还小,肯定不明白这些事情,谁知道接下来就听到叶池说:“接受不了是因为……是因为他爱爸爸妈妈,所以、所以接受不了。”
叶国盛一愣,其实大人们总认为小孩子不懂这个不懂那个,但是试想一下自己很小的时候,是不是就已经有自己的思维了呢?
叶国盛想到自己六七岁的时候,嗯……那个时候他已经到田里干活了,所以也不能太把叶池当小孩子看了,笑着说:“你说得对。”
叶池说:“爷爷,那陆明放真可怜。”
叶国盛想说,你比他还可怜,至少他爸爸妈妈还是挺在乎他的,而你……叶国盛没有说这些话,转而说:“以后,他要是愿意跟你玩,不欺负你,你就跟他玩。”
叶池昂头说:“他不欺负我的,他还帮我打了彦博。”
叶国盛说:“那你跟他玩。”
“嗯,等他愿意跟我玩的时候,我带他去卖竹笋,带他去上山种花生,种红薯,种苹果,还和他一起上学。”
“行。”
“就这么决定了。”
“行,就这么决定了。”
“爷爷,我们晚上还去种红薯吗?”
“不种了,回头煮米饭吃。”
“是队长发的米吗?”
“是啊。”
“那肯定好吃。”
“煮了才知道。”
爷孙两个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朝自己的小院子走,一进院子叶国盛就开始洗手做饭,把米淘了两遍,放到地锅里,让叶池烧火。
叶国盛准备烧些好吃的菜,到地窖里找来了大白菜、萝卜,想整个荤菜犒劳一下叶池,结果发现过年买的那点荤腥都吃完了。
自叶池过来,就吃过一顿荤菜,可是这孩子从来就不挑食,叶国盛看着坐在灶洞前,一边逗大黑一边烧火的叶池,小小的,乖乖的,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走到叶池跟前说:“叶池,晚上就炒个白菜,再烧个萝卜丝怎么样?”
叶池说:“好啊!”
“没有肉。”
“没有肉就不吃肉呗。”叶池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情。
“行,明天爷爷卖了竹笋就割一斤猪肉,红烧着吃。”
“好。”
叶池答应的十分干脆。
叶国盛心里也舒坦,拿着白菜萝卜就开始洗切,不一会儿做好了,爷孙两个坐着案板前,叶池饿极了,白菜萝卜吃的都特别香,叶国盛看着欣慰,想着尽快多挖点竹笋出来,免得竹笋都长老了,多卖点钱,然后给叶池买些好吃的吃一吃,让这孩子长胖一点。
正想着,门外传来一个喊声。
“叶老哥。”
此时夜幕已经降临,叶国盛眼睛不太好,闻声之后便眯着眼看向院外,问:“谁啊?”
叶池小手扶着小碗说:“爷爷,是陆奶奶。”
“是你陆奶奶?”
“嗯,我去开门。”
叶池把小碗往案板一放,跑出去给陆老太太开门,而后拉着陆老太太来到厨房,陆老太太手中拎着一个三层饭盒,笑容满面的。
叶国盛问:“他婶儿,你这是干什么?”
陆老太太把饭盒放到叶国盛的案板上,从里面取出一碗红烧排骨,一碗蒸鸡蛋还有一碗小汤圆,瞬间香气就飘入叶池的鼻头,叶池眼睛发亮,十分明显地吞了吞口水,而后控制着昂起小脸看叶国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