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被带到我们的国家的外文书都是不错的,都可以看,而我们国家,也有很多书能看……”穆琼推荐了几部。
李珍瑶一一记下,又问穆琼:“先生,你接下来打算写什么书?”
穆琼笑笑:“我暂时就写《流浪记》了,不过我打算翻译一些书。”
写书很赚钱,但穆琼的时间实在不多,暂时就不写新书了。
但他决定在空闲的时候,做一些翻译。
“先生打算翻译什么书?”李珍瑶好奇地问道。
穆琼道:“我想翻译一部《百科全书》,至于别的,还没想好。”
近几个世纪,西方国家先后出版了《百科全书》,比如在英国,就有《大英百科全书》、《大英少儿百科全书》等,但这些在国内是没有的。
穆琼打算在自己有空的时候,翻译一些这样的书出来,初期可以刊登在教育月刊上,翻译的多了,则可以印刷成书。
这些都是可以开拓民众的眼界的,而他已经开始着手做这件事了。
而这,还跟傅怀安有关——傅怀安从家里拿了些英文书到学校里放着,其中就有一套《百科全书》。
这样的书里有很多少见的单词,那些学生看不太懂,但他是能看懂的,他甚至还能从中找出一些错误的知识来。
穆琼琢磨着,自己翻译的时候,可以专门翻译其中那些正确的知识。
一行人走了快一个小时,才来到位于平安中学附近的孤儿院。
这个孤儿院只建了一个月,雕梁画栋之类,是一概没有的,就是再普通不过的砖瓦楼,白墙黑瓦。
这样的建筑,在穆琼看来普通的很,但对这些孩子来说,却再新潮不过。
他们的卧室都在房子的二楼,里面已经放上了很多不到一米宽,不到两米长的床,一张挨着一张并排放着,每张床的床下,还都放了一个箱子。
“这个孤儿院是霍二少建的,也是他供你们吃穿,这个你们都是要还的。等你们长大了,在这里住了几年,就要帮霍二少干几年活。”穆琼道:“此外,你们在这里干活,能换取工分,而工分你们可以拿来换肉换鸡蛋,还能用来换其他的生活用品。”
这个将来帮霍英打工的规定和工分制度,是穆琼这几天想出来的。
孤儿院的孩子的生活,跟现代那些孤儿院里的孩子过得要差很多,但跟这时候的人比,却已经过得跟普通百姓家的孩子差不多了。
兴许还更好。
这样的差别并不是好事。
他倒是可以不给他们吃穿,但这样一来,孩子们的营养跟不上,也不好。
因此,他和金怀来商量过后,干脆就定了这样的规定,而这已经得到了霍二少的同意。
这些孩子当然是没意见的,反而生出斗志来,都想要多赚工分。
至于将来帮霍二少干活……这些孩子也没觉得不对。
他们都是过过苦日子的,知道活下去有多难,霍二少愿意养大他们,别说只是为霍二少工作了,便是为霍二少卖命,也是应该的。
他们摸着自己分到的床和箱子,一个个激动极了。
穆琼午饭是在孤儿院吃的,金怀来今天买了猪肉,做了猪肉烧油豆腐给孩子们吃。
食堂里摆上了最简单的木质桌椅,孩子们每人一个陶瓷大碗,先拿着碗去盛饭,然后再拿着饭碗去拿菜,拿好之后,就坐到桌前吃起来。
油豆腐就是北方的豆腐泡,上海这边的人很爱吃它,炒菜炖肉什么的,都爱放一点。
每个孩子分到一块猪肉,两个油豆腐,连着肉汤一起舀在他们的碗里,让他们一个个吃的满嘴流油。
穆琼和李珍瑶等人吃的也是一样的东西,他们找了个角落里的位置坐下,一边吃一边聊。
结果正吃着,路灯端着他的饭碗来了。
他的饭碗很大,里面装的饭一点不比穆琼碗里的饭少。
“是你啊,你怎么来这里了?”李珍瑶好奇地问道,对这个当初带着别人给她磕头的孩子,她印象还挺深刻的。
“李小姐,杨小姐,穆先生,我是来谢谢你们的。”路灯道:“我知道你们不喜欢我磕头,我就不磕头了,但我还是要谢谢你们!你们以后有事,尽管吩咐我去做,就算是抛头颅洒热血,也是可以的。”
这个孩子很油滑,之前总是满嘴谎话,这会儿表情倒是非常真挚。
还连抛头颅洒热血都知道了……
穆琼道:“我不过是帮着管你们几日,不用你抛头颅洒热血。”
“要的,穆先生,我从金院长那里打听出来了,他说李小姐收留我们,霍二少给我们建孤儿院,都是因为你,因为你写的书,谢谢你。”路灯道:“我之前想跟你姓,是想你多关照我一点,但我现在真的觉得跟你姓很好!穆先生,我会好好学认字,你写的书,我想都去看看。”
“我等着。”穆琼道。
路灯的脸涨红了,瞧着很是激动,他又鞠了个躬,然后才跑走。
从头到尾,他饭碗里的饭一点都没撒出来,也算厉害了。
吃过饭,穆琼就离开了,结果他刚出去,就看到了傅蕴安。
“傅医生,好巧。”穆琼笑道。
“是好巧,你怎么在这里?”傅蕴安问。
“孤儿院建好了,我带那些孩子搬过来。”穆琼道。
“原来已经建好了,我都不知道。”傅蕴安看了看孤儿院的大门:“这里也没个招牌。”
穆琼道:“怕知道消息的人多了,都把孩子扔过来,所以这里有个孤儿院的事情,是不往外说的。不过霍二少知会了租界的巡捕房还有上海县城的警察局,如果看到流浪的孩子还有被扔掉的婴儿,都会往这边送。”
“这法子不错。”傅蕴安道,又问穆琼要不要跟他一起回家。
穆琼当然是要的,当即坐上了傅蕴安的车子。
头一回跟傅蕴安坐一辆车的时候,穆琼挺担心的,怕傅蕴安有洁癖不习惯,不过现在,他却也意识到了,傅蕴安并不嫌弃他。
跟李珍瑶告辞,穆琼就上了车。
一路上,穆琼跟傅蕴安说了孤儿院的事情,又问了医院的情况。
傅蕴安把医院的情况说了,又道:“我已经在跟一个药房商量合作研发中成药的事情了,到时候应该还能赚上不少,这多亏了你的主意……我给你带了谢礼。”
“傅医生你太客气了。”穆琼道:“你之前帮我找房子,我都没来得及谢你。”
“也就是一个小玩意儿,是别人送我的。”傅蕴安拿出一个打火机送给穆琼。
这是个很漂亮的卡地亚打火机,要自己加油的,在这个时代可不便宜,至少比穆琼之前送给傅蕴安的钢笔贵。
穆琼当初买钢笔的时候,手上钱不多,买的可不是特别好的。
“傅医生你怎么不拿着自己用?”穆琼问。
“我还有。”傅蕴安拿出一个一样的打火机给穆琼看:“其实我不抽烟,都用不上。”
穆琼也是不抽烟的,但身上带个打火机还挺方便:“那我就收下了,谢谢傅医生。”回去之后,他就琢磨一下,买点什么回送给傅蕴安好了。
两人一路聊着,回到了住处,这才分开。
穆琼回到家里,先看了些书。
他上辈子看过很多书,但人总不能吃老本,还是要看点别的书的。
当然了,他现在看的书,跟以前看的不同。
那时候他都是由着自己的爱好看书的,看的多是历史、小说什么的,但现在,穆琼却开始看一些其他的书,比如《君主论》什么的。
这样的书看起来很无趣,但看一看却是能受到一些启发。
孤儿院搬迁好的第二天是星期一,而这天,又是希望月报上市的日子。
这一期的希望月报上,刊登的,正好就是有穆琼写了用来安慰霍二少的“同性结婚”情节的那一篇。
其实在现代,照样有很多黑暗,照样有很多山区的百姓过得不好,甚至最底层的一些人,依旧是连吃饭都成问题的。
但穆琼写的时候,完全没有涉及这些。
都是小说了,都是对未来的美好幻想了,又何必再去写现代的黑暗?
这一篇足有三万字,其实主角张幸和那个打扫卫生的大妈关于同性的讨论,只是其中一小部分而已。
后面写到了张幸被人带着看新闻。
新闻里播放的,是某个地方发生了地震。
地震!?张幸看到这条新闻,很是担心,怕灾区的百姓过得不好,然后,他就看到新闻里,一些士兵去救人了。
明明还有余震,这些士兵却还是奋不顾身地去救人,与此同时,各种救援物资也被送到了灾区。
整个国家都运转了起来,都在帮助灾区。
张幸都看愣了,晚上被赶去睡觉的时候,心里空落落的。
他的家乡,曾经遇到过水灾。
哪有什么赈灾?哪有来自全国各地的帮助?他们只能自认倒霉!
甚至还要担心被人抢了最后的家当。
至于士兵……这年头的兵,衣服一脱就是土匪了!
迷迷糊糊之中,他又回到了自己的时代,怅然若失。
这希望月报一上市,便有很多人前来购买,看过之后,人们跟张幸一样感慨万千。
“国家国家,就该是这样的!”
“众志成城,万众一心,又何惧天灾?”
“这样的士兵……真是再好不过的士兵了。”
“不知道我有生之年,能不能看到我的国家如此关心百姓,能不能看到我们的士兵,如此爱护百姓!”
……
第105章 通信
《我在百年后》里描写的救灾场景, 触动了很多人的心。
以小见大,一个能这样救灾的国家, 必然是强大的。
而愿意这样帮助别人的百姓, 必然是自己也过的幸福的。
这样的国家,这样的生活,如何不让人神往?
当然, 能看到的并不只这些。
里面动用的直升机,还有挖掘设备,探测设备……虽然只有寥寥几句描写,却也让人大开眼界。
这个时候已经有飞机了,但还很不稳定, 而民国的普通百姓,更是完全不知道飞机的存在的, 现在看到里面写坐了飞机去救援……他们少不得向往不已。
人类竟然还能在天空中自由翱翔?
震旦大学的教授李衍一一大早就看到了希望月报, 他当即叫来自己的妻子儿女,读给他们听,又道:“真希望我们的国家,将来当真能如此。”
他的妻子未出嫁前就读过书, 嫁给他之后,更是看了不少书,学了很多东西,如今每天都会写点诗, 写点文章。
她听了这篇文章之后,唏嘘不已:“若能生在那样的地方, 便是做个贫家子,也比在这里坐拥千万家产来的好。”
李衍一闻言,长叹了一声。
魏亭也很早就看到了希望月报:“这天幸,当真是充满了想象力!不过他写的这飞机,跟我知道的飞机,可不大一样。”
至于报贩蔡松山……他立刻就打包了许多希望月报,然后坐上了火车。
他要去北京赚钱去!
绝大多数人,看过这一期的希望月报之后都是给予好评的,便是中间有那么一个“男人和男人,女人和女人都能结婚”的细节,也没太当回事,只当是天幸为了表达百年后的自由和平等。
这样的事情他们并不赞成,但看完这三万字的文章之后,他们着眼点绝不在这么几句话上。
但有些人,还就是跟他们不一样。
上海的平和弄,住着一位老学究。
这位老先生是清朝的秀才,他运气不太好,苦读几十年好不容易考上了秀才,正摩拳擦掌想去考举人呢,大清没了!
大清怎么能没了呢?
他一直盼着京城的小皇帝,能重新把大清给弄回来。
再不济,别人当皇帝也好……不管是谁想当皇帝,他都是赞成的,之前那消息闹的沸沸扬扬的时候,他还想去北京支持一下。
最不济,重开科举,让他可以考举人考进士也好啊!怎么能弄出些乱七八糟的小学中学大学来,把祖宗传下来的科考给弄没了?
这位老先生,如今每日里,都会骂一骂那些闹革命的人。
这希望月报,他是每月都会买的,而但凡买了,就要骂上一骂。
这百年后,实在是太不像样!
这女人,竟然露着胳膊就在外面跑步!
这老太太,竟然在公园里跳舞!
这里面的女人,竟然出来工作!
……
就连护士给主角打个针,他都能骂几句“不知廉耻”——良家女子,哪能去碰别的男人的身体?
而如今这一篇……
“男人和男人结婚?女人和女人结婚?这实在荒唐!”这位老先生气急败坏的,当即拿出纸笔,飞快地写起文章来,发誓要好好谴责一番这文章,谴责一番这文里的人。
这老先生,并不是第一个这么做的人,也不是最后一个这么做的。
说起来,在这个国家,男人和男人在一起,其实一直以来都是存在的,大家也不以为奇。
不说别的,就说这会儿,捧戏子之类的事情,便是常见的。
前不久,还出了一位男子千辛万苦捧红一位戏子,结果那戏子投入他人怀抱,他最后写文章在报纸上大骂那戏子的事情。
大家看到之后,对他并无谴责,反倒是同情的。
而这的前提是……他家中有妻室儿女。
一个男人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不见得会受到谴责,但他若是为了戏子不娶妻,那所有人都会觉得他疯了。
总之就是,你可以玩,但你要结婚生子。
至于穷人之间结契兄弟之类……日子挣扎在温饱线上的老百姓,其实是不那么讲究礼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