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许你完本[古耽]—— BY:白芥子

作者:白芥子  录入:04-12

梁祯捏着那几张纸的手渐渐收紧,沉默许久,哑声问道:“陛下是何时要你做这些的?”
“两个月之前,下官研究了生子药配药的药方,却无半点头绪,那药本就是亦药亦蛊,霸道非常,孩子种下了便是种下了,哪里是说不要就能不要的,两百余年来从未有过例外,下官无能,实在配制不出陛下要的打胎药,更不敢随便拿别的要命的东西去糊弄陛下啊……”
两个月之前……原来当真从那时起,祝云瑄便打定了主意要斩断他们之间的一切联系了。
梁祯没有再问,转身回了正殿去。
祝云瑄已经睡下了,高安守在一旁,见到梁祯进来顿时便警惕了起来,不肯退下。
“你下去吧,本王不做什么,就在这里看着陛下,你还怕本王行刺陛下不成?本王哪舍得……”
他是看着熟睡中的祝云瑄说的,嗓音温柔低沉,仿佛喃喃自语,眼中的光几乎如水一般将溢出来。
高安愣了愣,犹豫之后到12" 江山许你0 ">首页14 页, 底是退了下去。
梁祯在床边坐下,安静地看着祝云瑄睡梦中亦不得安稳的睡颜,手指轻轻摩挲上他微蹙起的眉宇,无声一叹。
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我成全你便是了。
第四十章 勤王救驾
梁祯没有再离开过甘霖宫,之后几日便一直留在这里守着祝云瑄,祝云瑄对他视而不见,也没有赶人,只当他不存在,俩人之间维持着这种诡异的微妙平衡,难得地相安无事。
半夜祝云瑄从梦中惊醒,浑浑噩噩地坐起身,无意识地捂住胸口,才觉得心跳得飞快。给他守夜的高安听到动静也醒了,快速将寝殿里的宫灯点了起来,到他身旁来小声问他:“陛下可是做噩梦了?要不要奴婢叫人给您打些热水来?”
祝云瑄恍恍然地回想着梦中的情景,他梦到他的肚子上开了一个大口子,浑身是血的孩子从里头爬出来看着他不停地哭,不停地哭,又是委屈又是怨恨,连掉下来的眼泪都是红色的。颤抖着的手缓缓下移,轻轻抚摸上隆起的腹部,感受到里头些微的响动,祝云瑄闭了闭眼睛,撤开了手不敢再碰。
“什么时辰了?”
“才刚寅时一刻,还早,陛下您再睡一会儿吧。”
高安低声劝着,祝云瑄头疼得厉害,方才的噩梦依旧让他心有余悸,这会儿是怎么都睡不着了,注意到外殿似乎还亮着灯,他问高安:“外头的灯怎么没熄?”
“……昭王在外头,一直没有睡。”
祝云瑄的眸色黯了黯,没有再问。
昏暗的大殿里,梁祯盘腿坐在榻上,面前凌乱地堆砌着各式竹叶编织的小玩意儿,他的手里还捏着几片竹叶,正专心致志地专注着手中的活儿。
唯一一盏还亮着的宫灯仅仅笼住了他坐的那一小方天地,将他的身形映衬得愈显落寞。
祝云瑄在黑暗中站了一阵,梁祯似有所觉,抬眸朝着他站的地方望了过来,勾了勾唇角:“陛下怎么这个时辰醒了,睡不着吗?”
被识破的祝云瑄有一瞬间的尴尬,夜色很好地帮他掩饰了过去,短暂的犹豫后,他走上前去,坐上榻,顺手捡起面前的东西。
那是一只竹编的猴子,除此之外,还有猫、狗、鸡、兔子、马、羊……各式的竹叶编织出的玩偶俱都栩栩如生,十分逗趣。
“昭王夜里不睡,就是在做这个?为何不多点几盏灯?”
“陛下,臣跟您说过的,臣习惯了没有光的屋子,”梁祯笑着解释,“这些竹叶先用特殊的药水浸泡过,韧性十足,编这些小玩意儿最是合适,臣小时候没别的玩具,都是自己编这些东西玩儿,那时还只能用刚折下来的新鲜竹叶,编出来的东西总是软趴趴的,不如这个好。”
“这个时节竹叶是哪里来的?”
“陛下忘了,臣那汤泉庄子上终年都比其他地方要温暖些,那里就有一片竹林,上次陛下去见到过的,这些是臣特地叫人送来的。”
祝云瑄轻抿了一下唇角:“……你编这个做什么?”
梁祯垂眸一笑:“陛下许久未有这样与臣说话了。”
祝云瑄神色微凝,目光里生出了些许戒备,没有接话,那一星半点的宫灯烛火映在梁祯黝黑双瞳里,愈显幽深:“这些是给陛下的孩子玩的,现在不做以后或许就没有机会了。”
祝云瑄心下一沉:“你什么意思?”
“陛下,”梁祯一声轻叹,“打胎药只会要了您的命,便是您再不想要这个孩子,也还是得把他生下来……”
“生下来朕也一样能弄死他。”祝云瑄冷声提醒。
梁祯笑着摇头:“您不会的,您这么心软良善,恨的人只有臣而已,这个孩子是臣给您的,您才不想要,可等他真生下来,他就是一条活生生的命了,您再看不顺眼,也不可能杀了他。”
祝云瑄面色更冷:“你未免太过想当然了,你以为你有多了解朕?”
梁祯静静看着他:“陛下……您要处置臣了是吗?臣还有多少日子,能这样坐在这里与陛下说话?臣还有机会……看一眼这个孩子吗?”
祝云瑄不动声色地回视着他:“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臣不后悔……臣只是好奇,陛下打算怎么对付臣,臣的陛下当真是长本事了……”
祝云瑄的双瞳微缩:“你既知道,为何不反抗?”
梁祯轻笑,低声呢喃:“反抗有用吗?陛下既然决定做了,至少也有八成把握吧?臣反抗怕也不过是徒劳而已。”
“所以你打算就此束手就擒了是吗?”
梁祯眼中的笑意加深:“只要陛下有这个本事,臣自然会成全您。”
祝云瑄警惕看着他,似在评估他言语之间的可信度,梁祯沉吟道:“定国公他们是不是明日就会进京?外头那些甚嚣尘上的传言是陛下您故意放出去的对不对?臣猜,您在这甘霖宫里称病不上朝,让人都以为是臣软禁挟持了您,定国公他们便可以此为借口来勤王救驾对吗?臣只是好奇,他要从哪里调动兵马……这才是陛下您瞒着臣留下的后手是吗?”
祝云瑄不承认也不否认,看向他的神情愈加戒备,梁祯没有再追问,无谓一笑,低了头,继续做起了手中的活。
长久的沉默后,祝云瑄再次开口,声音里多了一丝并不明显的迟疑:“你若是现在就肯将兵权交出来,朕可以饶你一命……”
“陛下何必要在最后关头又生了恻隐之心,”梁祯淡声打断了他的话,“您愿留臣一命,然后呢?将臣发配吗?可臣不愿意去。”
“你——”
梁祯没有抬头,手下的动作加快了些,说话的语气却依旧是不紧不慢的,甚至多了一份夹杂着无奈的语重心长:“陛下,您既然下了决心要除了臣,就做到底吧,不彻底将臣铲除,您要如何在群臣面前立威信……”
“你就这么想死吗?!”
“臣自然是不想死的,可陛下您必须要杀了臣。”
祝云瑄一阵气闷:“你到底什么意思?!”
“臣没有别的意思,陛下不要再动怒了,”打上最后一个结,梁祯将刚刚编好的小猪递到祝云瑄的手中,“明年正月孩子就出生了,这是他的属相,臣只有这些小玩意儿能留给他了,还请陛下无论如何也要交给他。”
祝云瑄红着眼睛瞪着他,许久之后,他咬着牙根,一字一顿道:“念在你曾经拥立有功的份上,朕会留你一具全尸。”
京南大营。
贺怀翎沉声念完手中圣旨,营帐之内有一瞬间的沉寂,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为首的总兵蒋升已朗声接了旨:“陛下受困宫中,我等自当誓死救驾以报君恩,本将这就去点兵,即刻启程,追随国公爷一块进京勤王!”
贺怀翎满意地点头,不待他说什么,跪于蒋升之后的副总兵忽然嚷道:“且慢!”
贺怀翎冷眼看过去:“邓将军可有何异议?”
“陛下若已被困,这份圣旨又是哪里来的?再者说,便是陛下亲自调动两京大营的兵马,也需要兵符在手,如今兵符又在哪里?还请国公爷为本将解惑!”
旁的人虽未出声,但看神情,显然都与这位副总兵是一个想法的。圣旨上虽未明着说,可现在谁不知道外头都在传是昭王困住了陛下要挟天子令诸侯,他们这些人都是昭王手下的,这位远在闽粤负责水师的定国公忽然进京来,没头没脑地就跑来南营拿出一道不知真假的圣旨,口口声声说陛下被囚,就要他们带兵去救驾,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贺怀翎没好气道:“密旨是陛下托淑和大长公主送到本将手中的,兵符陛下是没有,可如今手握兵符之人意图不轨、密谋犯上,你等到底是认兵符还是认陛下这个皇帝?!”
“你这是胡言乱语污蔑昭……”
那姓邓的副总兵激动争辩,刚喊出声,倏然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望向蒋升,对方手中的剑已经洞穿了他的胸口。
“王……”最口一个字音落下,邓副总兵大睁着眼睛轰然倒了下去,死不瞑目。
众人哗然,那冷着脸的总兵握着手中还在滴血的剑,冰冷的目光滑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本将才是这南营总兵,本将现在命令你等立即去点兵随本将前去救驾,若还有不从者,本将不介意军法处置,将之与邓副总一同送上路!”
几个坚定的梁祯心腹目眦尽裂地瞪着贺怀翎与蒋升,依旧不肯动,旁的那些个摇摆不定的互相使着眼色,当第一个参将咬咬牙,领命起身出去调兵去之后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倒戈,到最后还不肯从的只剩那么三四人。
“你这忘恩负义的狗东西!无耻之尤!王爷对你恩重如山你就是这么回报王爷的!”
蒋升叫来自己的亲兵,在几人的大声唾骂中将之一并绑了,押了下去。
营帐之中已没有了旁的人,蒋升转身跪到了贺怀翎的面前:“末将参见将军!”
贺怀翎双手将之扶起,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起来吧,你我现在是平级,不必行此大礼,这些年……辛苦你了,这就随我一块进京去救驾吧,其他的都等过后再说。”
第四十一章 过往本心
卯时二刻,天光微熹。
高安匆匆进来大殿,告诉祝云瑄:“陛下,京卫军副统领在外头候着,说有紧急军情要禀报。”
闻言,祝云瑄一直郁结着的眉宇骤然放松下来,望向对面神色平静的梁祯,不动声色道:“昭王才是京卫军统领,有什么要紧事何必要特地进宫来与朕禀报。”
梁祯抬眸看向他,声音无波无澜:“就是今日了吗?比臣以为的还要快一些,陛下好手段。”
祝云瑄不答,站起了身:“朕乏了,先去歇下了,外头的事情昭王处置吧。”
祝云瑄说完便转身回了内殿去,梁祯将做好的竹编玩偶一一摆放至窗沿上,目光微凝,愣神了片刻:“……传外头的人进来吧。”
京卫军副统领急匆匆地进了门来,焦急禀道:“王爷!两刻钟前定国公与京南大营的蒋总兵带兵围了城门,扬言要……要勤王清君侧,我已下令紧闭城门不让任何人进出,之后要如何应对,还请王爷明示!”
梁祯神色微动:“南营的蒋总兵?”
“是他,”那副统领恨道,“就是他跟着定国公一起率南营兵马来围了城门,在城外口口声声叫嚣王爷您软禁了陛下欲行不轨,他们要进城救驾,现在外头已经彻底乱了。”
梁祯哂笑了一声:“竟然是他,本王竟也有看走了眼的时候。”
“王爷……”
梁祯没有再问,淡淡吩咐道:“先全城戒严吧,无论是官勋还是普通百姓,叫他们都待在家里头闭好门窗,不得向外传递消息,有可疑之人尽数押下狱,传令下去,就说是本王说的,定国公贺怀翎与南营总兵蒋升起兵谋反,意图攻城,任何人等都不得给他们开城门、传递消息,若有违逆者,以同党论处。”
“是!……是否要去北营调兵来?”
梁祯摇了摇头:“没用的,北营的那位王总兵什么个性你不知道吗?这个时候他只会龟缩在营地里选择明哲保身,便是本王亲自去请,他都不会出来。”
内殿里,祝云瑄抱着暖手炉倚在窗边,望着外头熹微晨光中的惨淡冬景发着呆,梁祯进来,拿过搭在屏风上的大氅,走上前去披到了他的肩膀上:“天寒,陛下别站在风口上了,您不是说乏了吗?怎还站在这里?”
祝云瑄回神,神色复杂地望向他:“都到这个地步了,你还不肯主动交出兵权吗?”
梁祯淡淡一笑:“陛下,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这出戏就要唱到底,臣与定国公他们对上,之后他们攻进城来救了您,臣这个乱臣贼子的罪名便坐实了,您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处置臣,岂不正好?”
“你没有胜算的。”祝云瑄冷声提醒他。
梁祯叹气:“陛下,您还是不信臣,陛下以为臣是想要垂死挣扎吗?”
“是与不是都不重要,一旦他们攻进城来,你就是死路一条。”
“臣知道,臣确实没想到,那个人竟会是蒋升。”
祝云瑄冷道:“他确实是你一手提拔起来的,可从前他刚入伍时,曾受过贺老将军的救命之恩。”
梁祯点了点头:“原来陛下之前在臣面前表现出来的那些愤怒都是演的,只是为了不让臣起疑心罢了,他是定国公留给陛下的人,是臣看走眼了……这样的人,京中怕也没有几个了吧?”
若非如此,这些年祝云瑄也不会过得这般艰难,只能选择倚靠梁祯。
当年昭阳帝既要以贺怀翎镇守边关又忌惮他势大,在贺怀翎离京之后他留在京中的旧部几乎被拔除了干净,要么便是外调去了地方上不重要的位置,要么便是被以各种由头革职免官了,蒋升是其中仅剩的为数不多的落网之鱼,那时他官职低微并不起眼,后头又假意投靠了梁祯,才一步一步地坐到了如今京南大营总兵的位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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