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有半分钟,林野掐灭烟扔进垃圾桶,起身洗了一把脸。
手撑在洗手台上,林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湿漉漉的头发撸上去,露出苍白的脸。他长的极像母亲,林野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直视自己的脸。
他不喜欢这张脸。
母亲去世那一段时间每一天都在恶狠狠的诅咒,她已经睁不开眼了,也不认识人。肝癌晚期,她整个身体都变形了。可还是能发出声音,声音是撕裂的,她闭着眼咒骂。
林野守在她身边,听着她骂,骂了三天她的生命才结束。
每一句林野都记得。
林野扯了下嘴角,站直转身脱衣服洗澡,他是喜欢周丞尧,但这个喜欢里林野是希望周丞尧不要付出分毫。或者周丞尧渣一些,这件事就好办了。两人搞完就完事,将来各走各路,林野也不会有心理负担。可周丞尧说一辈子,林野上哪去弄个完好的自己给他一辈子呢?
林野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谁敢伤害周丞尧他就跟谁急,包括他自己。
不舍得。
妈的,真不舍得。一想到未来周丞尧若是跟自己在一起,一定会伤害到他,刀子戳心似的疼,疼的林野喘不过气。
那些咒骂声,刻骨铭心,他有一定的几率会成为那个人。
翌日,林野是被敲门声吵醒,林野起床套了件T走过去开门。猝不及防看到门外的周丞尧,周丞尧今天穿一身黑色的运动套装,气质凛然,长腿窄腰,帅的人眼前一亮。
林野怔了下才回神,说道,“队长?”
“去医院。”周丞尧把保温杯递给林野,抬起手腕看时间,说道,“十点出发,现在九点二十,你有二十分钟洗漱时间。最近天气干燥,这里是蜂蜜水,你拿着喝。”
“谢谢队长,我自己去就可以,不用特意跑一趟。”
“我喜欢跑。”周丞尧嗓音缓慢,沉沉的,黑眸凝视林野,“如何?”
林野喉结滚动,攥着周丞尧的保温杯。
周丞尧忽然伸出手摸了下林野的头发,林野刚睡醒头发竖的很有想法,乱七八糟。林野倏然瞪大眼,随即拉开些距离。“我的头发是不是很乱?”
“挺个性的。”周丞尧评价之后,从口袋里摸出一块手表递给林野,“这个给你。”
看样子很贵,林野都不敢抬手。周丞尧怎么突然送他东西?这让林野受宠若惊。
“我不用手表。”
“这个是我闲置的,不用也是扔了。”周丞尧说,“给你玩。”
林野看了看手表,又看周丞尧手腕上那块,两个样式很像。他有些心动,抿了下嘴唇,”谢谢。“
林野接过手表,看着门口站着的男人,说道,“要不你进来等?我五分钟就好。”
“好。”周丞尧毫不客气,直接迈开长腿进了门。
进的太猝不及防,林野怔了下才立刻转身回去收拾杂乱的房间,沙发上都是衣服,他把衣服抱走放到了床上,打开窗帘又开窗户,室内气息复杂。“不好意思,有些乱——”
周丞尧没有坐,房间实在太乱了,乱的他头疼。周测回国要推开露台的门放新鲜空气进来,一抬头就看到林野的短裤。绝对是市面上买不到的款,十分老大爷,烟灰色平角洗的泛白,最边挂的那条上面还有一个洞。
周丞尧回头,林野手忙脚乱收拾屋子,现在仔细看他的大裤衩子也是非常的拉风。边缘都脱线了,松松垮垮。弯腰的时候半边脱落露出内裤边缘,和阳台上挂的是同款,丑的飞起。
“林野,你的工资还没到账?”从林野进队到现在,他好像一直穿的是队服,他到底有自己的衣服吗?周丞尧拿出手机发短信给李飞:把直播合同送到林野的房间。
“啊?”林野把衣服一股脑塞进柜子里,回头看周丞尧,“我没查,怎么了?你要钱吗?我的卡上还有五六万,我这就转给你。”
“我不要钱。”周丞尧抬手掐了下眉心,林野对他的财力是有什么误解?放下手直视林野,“你有五六万能给自己买件衣服吗?”
作者有话要说: 多年后知道真相的尧哥冷笑:把你能耐的,还想跟我搞完走人,你走个试试?
第38章 永久卖身契
“我有衣服。”林野没反应过来, 又把手机放回去, “我不用买。”
周丞尧不想跟他沟通这件事, 打开购物APP在自己常买的店里下单了几款内裤,他不想以后激情似火的时候摸到林野的破洞老头裤,“你先去洗脸吧。”
下完单, 周丞尧又看向林野的内裤,脑补了一段激情似火的场面。这玩意有什么用?一扯就碎了吧?
林野从洗手间出来,依旧是队里发的队服, 一整套。
周丞尧打开购物APP找到旗舰店从衣服到鞋子买了一遍, 林野那边已经背上了丑兮兮的黑色背包,“队长, 我好了。”
周丞尧又下单了一套男士护肤防晒,等打完比赛再去商场给林野挑个好看的背包。鞋也该买了, 周丞尧付完款,“你穿多大码的鞋?”
“43。”林野回答完, 有些疑惑,“怎么了?”
“没事。”周丞尧下单了两双鞋,和林野一同出门, 林野身上有香皂的味道, 他站在身边,看着林野的脖颈。白皙,线条单薄,“你现在直播可以吗?”
“队内要求吗?”林野立刻点头,说道, “可以,我没问题。”
电梯门打开,李飞气喘吁吁瞪着眼看林野和周丞尧。
“合同在这里。”李飞跑的满头汗,说道,“现在签吗?”
“下去。”周丞尧先进了电梯,看了林野一眼,冷静提醒他,“你早上没喝水。”
林野的嘴唇有些干,昨天他摸了下,干的话接吻恐怕不太舒服。
林野连忙从背包里取出自己的杯子,把周丞尧带过来的水倒进去,周丞尧的脸沉了下去,阴测测的看向李飞。
李飞:“……”
他招谁惹谁了?又不是他要林野把水倒出去的。
“K神,电梯里倒水稳么?会洒出来。”李飞硬着头皮开口,仿佛拉皮条的老鸨,“要不你就用那个杯子喝吧。”
林野稳稳的把水倒进自己的杯子,拧上盖,“谢谢李哥。”
李飞看周丞尧,一脸我尽力了。
林野把杯子还回去,“谢谢队长。”
周丞尧拿着自己的杯子,冷冷道,“把合同签完走人。”
林野立刻看向李飞,不敢惹周丞尧,周丞尧现在一脸杀气,林野怀疑他下一刻会把保温杯扔到自己脸上。
“直播合同,你看下吧。”李飞把合同递给林野。
林野刚打开合同,就听到周丞尧冷哧,“我能卖了你?翻到最后一页签名。”
李飞:“……”
林野:“……”
出了电梯,李飞连忙把笔打开递给林野,林野把合同翻到最后一页一式三份,他签下自己的名字。签完把笔还给李飞,说道,“好了。”
“真不看?”李飞惊呆了,周丞尧敢说,林野也敢签。林野在电竞圈有名气,身价也不低,签合同这么草率?“你真不看看?”
“我信队长。”
周丞尧已经率先迈开长腿走了出去,林野说,“飞哥,我先走了。”
“真不看?那么信他?”
林野已经出了门,李飞翻看着合同,半晌叹口气。知道林野为什么混的这么惨了,有颜有技术有名气,还能混的这么差,多半是太老实。死脑筋,谁都相信。
林野上车,周丞尧递给他一份粥一个面包,冷道,“吃。”
“谢谢。”林野快速喝了两口粥,周丞尧把车开了出去,他拉过安全带把剩余的粥一股脑喝完。盒子放回去,喝了一口水才继续吃面包,水里放有蜂蜜,但不是很多,淡淡的甜。
周丞尧沉默,下巴线条紧绷冷硬。他不笑的时候是有几分凶悍,林野吃完面包抽纸擦手。“刚刚那个是什么合同?”
“卖身契。”周丞尧态度淡漠,前方红灯,他踩下刹车拿出手机发短信给李飞:把会议室门口监控视频调给我,最近二十四小时的。
林野懵了一下,周丞尧把手机撂回去,重新发动引擎开过直行路口,“一辈子卖给KG。”
林野:“……”
“怕不怕?嗯?”
怕死了。
林野抿了抿嘴唇,打开保温杯喝水,喝到第二口,转头看周丞尧,“一辈子管吃住的话,那也行。”
周丞尧乜斜林野,“衣食住行全包,五险一金给你交。月薪每个月不低于两万,想打游戏就打,不想打随便玩。”
林野差点被水呛住,倏然瞪大眼,“真的?”
“假的。”周丞尧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敲了下方向盘,嗓音淡淡,“和菠萝的直播合同,两百万一年,价格是不高,但打赏什么是你自己的。”
“这么高?”
周丞尧看过他,蹙眉,“你以前的合同有多低?”
“一年两百万四个人。”
周丞尧动了下嘴角,“王鑫果然废物。”
“很低?”
“知道我什么价格吗?”
五百万以上吧,林野猜测,周丞尧的人气很高。“五百?”
周丞尧快被林野气笑了,“你对现在的物价有什么误解?”
林野:“……”
“一千五百万,单人。”
林野眨眨眼,菠萝疯了吗?菠萝这么有钱?
“你的两百万还高吗?”周丞尧之前还担心林野的价格太低,他会不舒服,敢情这傻子压根就不了解市场。
当初就应该跟林野签终身,绑在身边至少能看着他。这傻子太好骗了,出去会被坑死。
“俱乐部抽多少?”
“百分之五。”
林野眼睛都红了,盯着周丞尧,“你们俱乐部靠什么活?”
“王鑫以前收你多少?”周丞尧不想跟他说还有广告分成,林野仿佛这个圈子的新人。周丞尧想把王鑫吊起来打,这孙子还是人吗?坑老实人。
“四十。”
周丞尧的目光沉下去,“以后别跟你那些老东家联系了。”
林野本来也没想跟他们联系,点头。
“钱下周应该能到账,别乱花,攒着。”
“嗯。”
周丞尧看他那乖巧的头顶,想到他那些破洞内裤,“但该买的还是要买,对自己不要那么苛刻。”
林野也没什么要买,他自己花钱非常少,就平时抽烟再加上喜欢买一些电脑设备。基地管吃住还包衣服,他没有花钱的地方。
“谢谢。”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林野要摇头,想到一件事,看向周丞尧,目光诚恳,“打完比赛我请你吃饭。”
谁要吃饭。
“算什么?”
“谢你。”林野笑了起来,眉眼弯弯,“你帮了我很多。”
林野比周丞尧大,却没有一点大的觉悟,他就是个没什么出息的死宅男。周丞尧把他的一切都安排好,林野是很感激。
周丞尧被林野的笑灼烧了眼,移开视线。
到医院,林野去检查,周丞尧打给李飞,很快那边就接通,“尧哥?”
“监控还没调出来?”
“出来了,我马上发给你。”
“尽快。”
“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了?”
“没事,就想看看。”周丞尧说,“天明怎么样?”
“医生说至少要输三天水。”
“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李飞很快就把监控视频发了过来,林野接收打开往凌晨两点上拉。全部看完,周丞尧眯了眼,目光深沉。
林野出去很快就折回来,要开门的时候大概听到说话声就又退了回去。
他听到了,但是他在逃避。
今天不用自己的杯子喝水,也是这个原因?
周丞尧关掉视频,抬头就看到林野走出来,他把手机装了回去,暂时按下脾气。
“检查完了,没事。”林野说,“我们回去吧,下午还要训练。”
周丞尧霍然起身,看着林野一会儿,林野被看的头皮发麻,“队长?”
“没事,你先去外面等我。”
周丞尧应该是要找埃文详细了解情况,林野知道他关心自己,点了下头,“那我先出去了。”
太阳躲进了乌云里,林野走出医院大厅到门口,他极其讨厌医院。林野总觉得混合着消毒水的药味,有一种死亡的味道。
“哎小伙子?”
林野回头跟不远处的保安对上视线,扬眉,“叫我?”
“是,就你。”
林野走了过去,“有事么?”
然后就看到角落笼子里的小狗,灰扑扑的,长的非常难看。唧唧乱叫,它跟林野对上视线,忽然就生龙活虎,嗷嗷的扑到了笼子上,小尾巴摇成了电风扇。
“你喂过这群小狗吧?前一段时间一窝全跑到医院,有一只被车压了没救回来,剩余两只我关在笼子里。昨天有个护士带走了一只,这只丑——不是,这只估计在等你,一直不走。”
林野抬头看向保安。
你当我是傻比吗?这分明是太丑没人要。
“要不你把它带走吧,医院不让喂,门口也不让放。我是外地的,现在还住的地下室,没法养这玩意。”
小狗摇着螺旋桨尾巴,扑到笼子上急切的望着林野。
五分钟后林野拎着狗笼子看着拿着车钥匙一脸凝重的周丞尧,周丞尧指了指笼子,“你在下水道逮的老鼠?”
你见过这么大的老鼠吗?
林野抿了下嘴唇,“土狗,要不你先走,我一会儿打车回去。”
周丞尧那几百万的豪车,林野实在没勇气提议把狗放上他的车。
周丞尧蹙眉打量杂毛狗,又看林野,林野不穷真的没天理!真的,他在赛场上的冷酷无情能不能给生活分一部分?“哪来的?”
“流浪狗生的一窝,就剩这一个了,长得太丑没人要。”林野说,“我就想着,现在工资还可以,应该能养得起它……”对上周丞尧锐利的眼,林野最后一个字有点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