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啊,我爹说抓不到欧阳秋,就让我别回去了。”程慕北顿了顿,忽然想起,“不是说欧阳秋放话下一个目标是沈家吗?”
南褚僵了僵,好一会儿才应了声。
程慕北拍拍南褚,“我去找桑姑娘叙叙旧,她这么对我都让我怀疑自己的魅力了。”
南褚知道程慕北应该是知道了什么,真相在他嘴边兜了一圈又一圈,还是咽下了。这半年他也去了解了*,人间最苦的其实也就是情之一字。这蛊的狠毒之处在于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要么程慕北受着非人的疼痛,要么沈简生用心尖之血解蛊。
而偏偏这两人……如果两人知道了真相,程慕北一定会忍着痛楚,而沈简生一定会自取心间血。
程慕北出关后还没来得及将他的毒研制出来,现在正好有借口去找鬼毒仙。鬼毒仙跟老林五怪有些交情,帮花枝和桑梓要到了一间房休息,程慕北正好去蹭顿晚饭。
“你怎么来了?”鬼毒仙拧着眉,目光却转向了一旁垂着头的桑梓。半年前的事一直是桑梓的心结,她也试图配制*的解药,但是一直未果。
“花前辈好,桑姑娘好,”程慕北先恭恭敬敬地打了个招呼,才回答鬼毒仙,“来找师祖讨教讨教。”
花枝握了握桑梓的手,冲程慕北说,“那就先坐下吃点儿东西吧,你们边吃边聊。”
老林五怪虽然吝啬,但对老朋友还算是舍得,几个小菜算不上丰盛,但比在马车里凑合啃干粮好多了。
“多谢祖师娘。”程慕北笑笑,惹得花枝脸一红,透出几分小女生的娇憨。
程慕北将他的想法告诉了鬼毒仙,果然鬼毒仙立刻来了兴致,饭也不吃了,拉着程慕北就要去仔细商讨。程慕北无奈地冲花枝和桑梓道了句歉,跟着鬼毒仙走了。
夜幕已经渐渐拉起了,程慕北扔了原材料给鬼毒仙,借着还要回去找南褚的理由先溜了。他刚才看见了桑梓一个人走出去了,忙朝桑梓离开的方向找去。
现在已经是初春了,还算不上太暖和,风一吹夜里有些凉意。明亮的圆月挂在碧空中,洒落下细碎的皎洁月光,地上刚冒出头的花花草草充满生机。
桑梓一个人走在老林旁的小道上,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桑姑娘,”程慕北走上去打了个招呼,“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桑梓被程慕北吓了一跳,回头看着他半晌没说出话。程慕北觉得好笑,“桑姑娘这样,我还以为我做了什么对不起姑娘的事呢。”
“不是……我……”桑梓结巴了一下,闭上了嘴。程慕北眯了眯眼,思考桑梓这话是什么意思,不是她?意思是他对不起了别人?
“我半年前受伤,记忆有些不太清楚,不知道鬼前辈救我的时候,桑姑娘是不是在场呢?”程慕北也不拐弯抹角了,直视着桑梓的眼睛。
桑梓避开程慕北的目光,摇摇头,“不在。”
“那桑姑娘认为,我到底做了什么才会让桑姑娘这样对我呢?”
二十三.盟主(中)
桑梓一时有些慌乱,直摇头,“没有。”
“小梓!”花枝找来了,远远叫了桑梓一声,程慕北能感受到桑梓长舒了一口气。
花枝很快走上来把桑梓挡在身后,程慕北只好冲她笑笑,“祖师娘。”
“我们百花谷的女孩,一生只会喜欢一个人,既然你不喜欢小梓,现在还来纠缠她干什么?”花枝也不客气,“你明知小梓喜欢你,你要她怎么对你呢?”
桑梓一脸通红,但也没有反驳,程慕北只好摸摸鼻尖,“是我冒犯了。”
花枝拉起桑梓就走了,夜风拂来,吹得程慕北有些发凉。龙信阳的话在他心里抹不去,你周围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呢?任谁都不愿意自己亲近的人对自己百般隐瞒。
程慕北走回了南褚的马车,南褚带了两个人来,那两人住一辆马车,他一个人住一辆。马车很宽敞,冬天的毛毯还没被撤下,坐上去十分暖和。
“怎么样?”南褚看着程慕北脸色悻悻,递来一杯热酒,开口问道。程慕北一饮而尽,觉得心里畅快了一些,才摇摇头。
“你什么时候回扶南庄?”程慕北将酒杯搁在小桌上,枕着手臂占了一边儿的地。
“明天吧,叶一剑没同意当盟主,江湖中的人意思是明天让叶一剑跟老林五怪打一场,如果叶一剑输了就必须当盟主。”
程慕北冷笑了一声,“那五个老东西还要五挑一,啧,还真是倚老卖老。”
两人又闲聊了这半年来江湖中的一些事,夜色深深,考虑明天还要赶路,两人便睡下了。
程慕北一直觉得心上有些不舒服,换了好几个睡姿也没调整过来,好不容易睡着了,又因为一阵心悸惊醒。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出了一身冷汗,他皱着眉捂住胸口,到底少了什么呢?
第二天阳光明媚,一大早老林中就传来阵阵喧闹声,老林五怪早年在江湖中不是什么好货色,但武功还是不弱,才能躲开多方仇家金盆洗手跑到这老林来养老。
叶一剑手持玄铁剑,冷冷地看着围住他的老林五怪。这五个老东西一点儿也不厚道,出手十分阴损,叶一剑没见过这种仗势,一时有点儿傻眼。
大怪二怪正面缠住他,三四五怪负责各个方位偷袭,程慕北和南褚看得惨不忍睹,“看来叶兄的盟主当定了。”
不过没想到叶一剑很快就适应了这种流氓式打法,他放弃了和大怪二怪的纠缠,专攻三四五怪,很快三四五怪就慢慢显露出破绽。
“咦?”程慕北惊讶地说,“半年不见叶兄长进很大啊。”
这场比赛进行得格外久,叶一剑到底只有一个人,时间一长就有些体力不支了,但老林五怪几个人半辈子在一块儿作恶,配合十分默契,结果显而易见了。
“叶兄输了。”程慕北话音刚落,叶一剑的玄铁剑就被五怪的长钩钩掉了,本就贴近他的三四怪趁机别住了他的胳膊,大怪抬起剑正对着叶一剑的喉咙。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老林五怪忽然跪下身,齐声道,“拜见盟主。”
这下周围人反应过来了,呼啦啦跪倒一片,“拜见盟主。”
一脸懵的叶一剑站在场中,无措地朝程慕北望来。程慕北憋着笑,假模假样地冲他拱拱手,“拜见盟主。”
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叶一剑火还没点,就被江湖中那群人燃了燎原。一群人声势浩大地谋划着朝沈家去,因为欧阳秋的下一个目标是在沈家,他们打算来个瓮中捉鳖。
叶一剑也是个实诚人,自己答应输了就当这个武林盟主,于是只好被推着朝沈家去。
去沈家要途经扶南庄,程慕北搭了个便车,“欧阳秋为什么会盯上沈家?不是有沈简生吗?”
南褚诧异地看了眼程慕北,据说这忘情水只会让人忘记自己喜欢上那个人之后的事,程慕北竟然不记得囚幽谷那段……还是说,那时候程慕北就对人家有意思了?
“沈简生已经脱离沈家了。”半晌,南褚才说。
程慕北瞪大眼,“为什么?”他问完就想起了沈家复杂的关系,大约明白了缘由,“我还说去沈家能会会他。”
“会会他?”南褚忽然提高了警惕。
程慕北混不吝地笑笑,“武功好还长得好看,值得交交手。”
南褚:“……”所以说忘情水什么的,也没有用对吗?
程慕北随叶一剑去了沈家,沈家充斥着一股惶恐的气息,沈家因为和扶南庄合作重新拾起商路,发展已经比以前好多了,但失去了沈简生,他们的自保力也差了不少。养这一群看上去不靠谱的人,也图个要死一起死。
不过沈浦泽看到程慕北的时候愣了愣,“程少阁主?”
“嗯?”程慕北正疑惑沈浦泽怎么一副跟他还算熟的样子,沈灿就走了出来,“浦泽,你再去安排一下住宿。”
不过沈灿看着程慕北也愣了愣,半晌才拱了拱手,“程少阁主。”沈浦泽已经大致告诉了他生死崖和久北阁的事,听到沈简生和程慕北在一起时还大大地吃了一惊,觉得幸好沈简生在沈家除名了,不然多么伤风败俗!
程慕北微微皱眉,这两父子的反应不太对,但还是客客气气地回了个礼。
叶一剑身为武林盟主被安排在了众人的中间,程慕北懒得凑热闹,要了个清静的院子。而沈浦泽正纳闷程慕北为什么和沈简生分开,直接就将程慕北分配到了沈简生以前的屋子。
程慕北初到院子门口,看到简陋的小石屋,差点儿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沈家的事。院子不大,被低矮的栅栏围着,他推开栅栏走进去,看到了地上的刀痕。
这难道是……沈简生的住所?
程慕北的目光落到了水缸里的睡莲上,睡莲没有开花,但新叶绿油油的,周围还漂着浮萍,将着屋子衬出了几分生机。
有点儿熟悉……心脏忽然抽痛了一下,程慕北无奈,觉得自己身体可能越来越不好了。
屋子里也没有什么家具,可能是打扫得太过仓促,屋子里有些角落还积着厚厚的灰尘。程慕北略微嫌弃地撇了撇嘴,推开卧室的门。这床还算大,但竟然是张石床,睡着不知道多硌人。
看来沈简生在沈家确实受了些苦啊,但他竟然还会在外边的水缸中养上一株睡莲,难道他对沈家还抱着希望?
程慕北心脏有点儿不舒服,想不明白也就不再思考了,干脆盘腿坐在石床上调整内息,感受自己这半年来的变化。
变化是多方面的,但最为明显的就是内力更加浑厚了,重点是能像北渊一样更具杀伤力了。
日子过去了一天两天,欧阳秋都没有动静。江湖中那群人拟定了巡逻安排,还非得借着叶一剑的口来实施,导致这两天都头昏脑胀的叶一剑都没有办法骚扰程慕北。
直到第三天夜里,有人的惊呼打破了平静……“救命啊!”
这一声呼救非常短促,然后就没了声息。原本睡下的人一下子暴起,这才发现已经悄无声息地死了十多个人了。
恐慌感在人群中蔓延,有抱着同伴尸体憋红了眼睛的人,有握紧了武器一心想杀掉大魔头扬名立万的人,也有悄悄打退堂鼓的人。程慕北站在高处看热闹,他并算不上那群人中的一个,只是靠叶一剑在沈家蹭吃蹭住。
夜色浓重,死亡的压抑感渐渐散出来,叶一剑已经让人去把还睡着的人叫醒,但有人去叫同伴,自己就再也没能回来。
欧阳秋是躲在暗处偷袭的,而且死了的人差不多都已经是干尸了,只剩下一张完整的脸,但大多都面色惊惧,满是血色的双目突出来,十分吓人。
程慕北看着那些人的死状,几乎怀疑童子功跟屠诀是一脉相承的。
人群聚拢在一块儿,警惕地打量四周,半夜忽然有鸟嘶鸣着飞过,吓得好些人惊呼出声。程慕北觉得好笑,从怀里掏出一颗小石子,扔向了人群中间。有人看到这飞来的“暗器”,赶紧往旁边躲,这一躲人群一下子就混乱了起来。
与此同时,程慕北看到一个黑衣人悄悄接近离人群比较远的一个人,一手勒住那人脖子,一手按在他脑袋上,瞬息之间,那人的尸体就迅速干瘪下来,青紫的脸上一副死不瞑目的表情。悄无声息地杀了一个人,那黑衣人就潜下去了。
好一会儿,才有人发现了尸体,惊呼声又加重了恐慌,死亡的凝重笼在每一个人心中。
叶一剑也皱紧了眉头,他现在作为武林盟主,主持大局应该是他的职责,于是他拔出了玄铁剑,“武功高强的人,围在外围。”
他说着就往刚刚死人的地方一站,仿佛一座杀神。大家虽说是为了除去魔头,但这次的行动主要还是为了帮助沈家,沈浦泽和沈灿也不能躲在人群中间,主动走了出来。渐渐也有人围在了外围,人心慢慢安定了。
程慕北暗自赞扬了叶一剑一句,打算去会会刚刚的那个黑衣人,他刚撑起身子,身后就传来了轻微的落地声,然后一个声音响起,“程少阁主,好久不见。”
二十三.盟主(下)
程慕北猛然回过身,笑意吟吟的欧阳秋站在不远处。欧阳秋还是小孩模样,穿着一身黑衣,融在夜色中,显得有些老成。
“好久不见。”程慕北的语调冷了两分,他一直都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何况欧阳秋还把他害到了今天这个局面。
不过欧阳秋似乎没有动手的意思,远远望向围在一块儿的那群人,笑了一声,“漂亮姐姐不奇怪,为什么沈家出那么大事,沈简生都不回来吗?”
程慕北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奇怪别人的家务事,但这些天来他也发现众人对有关沈简生的话题好像都有些敏感,也许……自己跟他有什么关系。
见程慕北不说话,欧阳秋接着道,“漂亮姐姐一点儿也想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