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们前半个赛季没有过的。
这一点详细说来也是玄学,有人把这种气质叫做“冠军相”,有冠军相的战队,未必没输过,但他们在赛场上表现出的内容,让人相信他们有夺冠的绝对实力,赵舟管它叫“王霸之气”。
SP的王霸之气终于显露出了几分,全队上下都很兴奋。
这是他们在假期前的最后一场比赛,回基地做一下总结就能放年假了。
但还没来得及走,程肃年就被陈乐叫住了。
陈乐这人一贯豁达,比赛的输赢不能影响他和程肃年之间的关系,他像往常一样,给程肃年发微信,问他有没有事,晚上一起吃饭怎么样?
程肃年同意了,于是陈乐订了饭店,把位置发给他,还专门约了封灿,让他们一起来。
其实就算陈乐不说,程肃年也得带封灿。
现在封灿是程肃年的小尾巴,随时随地粘在身上揭不下来的那种,如果程肃年想自己一个人去哪儿,把小尾巴丢在家里,那封灿势必会炸毛。
在比赛场馆门口,和队友们分开,他们单独打车走的时候,程肃年说:“刚才陈乐提到你时态度有点奇怪,你和他说什么了吗?”
“……”
封灿刚关上车门,屁股还没坐稳,精神顿时紧绷起来。
他说什么了吗?没有吧,他不就是在微信上警告了陈乐几句嘛,难道陈乐叔叔还敢找程肃年告状?
呸,一把年纪了还当告状精。
封灿心里鄙视了陈乐一番,说话却很讲究技巧:“我没说什么呀,可能不小心把我们的关系泄露了吧?”
他做出委屈的表情:“怎么了,不能说吗?你不是说可以公开的么?”
程肃年笑了声,既无奈又好笑:“你别总是一副被我欺负的样子好吧,我怎么对不起你了?你动不动就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和我在一起有多可怜,我天天虐待你。”
程肃年牵起封灿的手,按摩似的,从他的小指到拇指挨个捏过去,最后和他十指相扣,冲他笑了笑。
程肃年笑起来特别好看,可能是因为稀有的东西总显得珍贵吧,封灿被这笑容晃花了眼,如果不是有出租车司机在看着,他恨不得立刻扑上去,先程肃年亲一口,当餐前甜点垫垫肚子。
亲不了,只好更用力地攥紧手指,他的两只手抓住程肃年的,两人对视一眼,听着冬夜的冷风刮过街道,打在车窗玻璃上,封灿忽然道:“你冷吗?穿得太少了。”
“不冷。”
“嗯。”封灿点了点头。
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封灿忽然想起赛前的约定:“对了,队长,你说如果打赢陈乐会送我一个礼物,我可以自己选。”
“对,你想要什么?”
“什么都可以吗?那我们先吃饭,我回去之后再告诉你。”
“……”
程肃年嗤地一笑,心想,这崽子竟然学会卖关子了。但卖关子也没用,他想要什么,程肃年闭着眼睛都能猜出来,左右逃不过那点“私事”。
毕竟封灿在物质上什么都不缺,那么只有精神上的空缺需要他亲自来填满,怎么填?他们又不能靠脑电波交流,自然是肉体上互相交流一下。
算算时间,的确很久没那个了。
不过这不能算礼物吧?这是理所应当的,当礼物显得太欺负人,程肃年又不是周扒皮,不至于把封灿剥削到这个地步。
不过封灿还没开口,程肃年也不好多说什么,他们一起到了饭店,找到陈乐订好的包厢,各怀心思地进门了。
今天是陈乐请客,陈乐把他的女朋友带来了。
是一个十八线小明星,叫杜思思,长得挺漂亮,但不红,属于走在大街上没人认识的水平,知名度还没有陈乐高呢,否则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和他们出来吃饭。
程肃年对这女的印象深刻,她和陈乐在一起很久了,并凭借其非一般的情商,说话总是跟棒槌似的,把陈乐身边的朋友得罪了个遍。
程肃年就被得罪过。
但这是陈乐的女朋友,他自己喜欢就行,外人的意见不重要。
换个角度想想,封灿的情商也高不到哪儿去,平时说话更加口无遮拦,他们两个在一起时,说不定别人看他们的眼光,跟看陈乐和杜思思一模一样。
程肃年瞄了对面一眼,陈乐正在点菜,杜思思皱眉盯着菜单,口吻娇里娇气:“这个我不吃,这个也不吃。哎我说陈乐,咱俩在一起多久了?我有什么忌口你都不知道,你能不能行啊!”
被当着外人的面凶了,陈乐丝毫不觉得掉面子,非常习惯,好脾气地把菜单一推,让他女朋友来点。
“这就对了嘛,我可是点菜高手,这家店我熟。”
杜思思不愧是点菜高手,直接点好了一整桌菜,问都不问程肃年和封灿想吃什么、有没有忌口。点完之后,服务生都走了,她才后知后觉地抬头,礼貌性地冲他们尴尬一笑,意思可能是“不好意思,把你们忘了”。
程肃年不和她一般见识,封灿的表情有点一言难尽,他转头看了程肃年一眼,试图通过眼神交流把自己的不满传递过来。
程肃年拿起手机,给他发微信。
“我现在才明白,其实你挺懂事的。”
“?”
封灿一哽,什么意思?怎么觉得这话不像夸人,像骂人呢。
他们在微信上悄悄聊了两句,陈乐可能也和她女朋友交流了一番,杜思思的态度明显好转了一些,她不说话了,安静地坐在那里当花瓶,自顾自地吃东西——看上去顺眼多了。
而陈乐今天约程肃年,其实算是老习惯了。
每年到了年底,外地选手纷纷回家过年,程肃年是一个没家可回的人,陈乐了解他的情况,因此在这种事情上格外照顾他。
当然,以他们的脾气,“照顾”的方式不太明显,意思点到即可。
陈乐的做法就是回家前请程肃年吃顿饭,含蓄地关心几句,让孤独寂寞冷的程队长明白,你的好兄弟乐乐同志今年也在一如既往地关心你呢,你不是孤家寡人一个。
程肃年虽然什么都不说,但其实很领情。
去年陈乐还突发奇想,和杜思思一起亲手给他包了饺子,打包送过来,帮他冻冰箱里了,让他大年夜煮着吃。
结果饺子一下锅,全煮碎了,这俩人根本不会包饺子,就是来坑爹的。
而仔细算算,程肃年和陈乐认识好些年了。
一开始,这顿年底前的“送别饭”只有他们两个人吃,后来渐渐成了三个人,今年有了封灿,意外地变成了四个人。
“你们放假有什么安排吗?”陈乐八卦欲爆棚,其实他想问的是,你们在一起多久了?认真的吗?今年过年怎么过,有见家长的打算吗?
但程肃年和封灿究竟是什么情况他不太清楚,如果只是“胡闹”级别的恋爱,问这么深显然不合适。
他这句问得含蓄,话音一落,封灿道:“有安排。”
程肃年:“没有。”
“……”
两人同时开口,气氛倏地一静,对面那位安安静静当“饭桶”的杜思思好奇地抬起了头,陈乐也盯着他们。
封灿一本正经道:“我们要去我家过年——干嘛,你不愿意吗?你都答应我了啊。”
“我什么时候答应你这个了?”
“比赛前,还有刚才在车上。”封灿执拗道,“这就是我想要的新年礼物,你必须答应我。”
“……”
封灿那股胡搅蛮缠的劲儿又上来了,不分场合地伸手拉他,牢牢抓住他的手指,生怕他跑了似的。
程肃年默然,看表情似乎是有点不高兴,但又不像真生气的样子,明显是无可奈何,又有几分习以为常的纵容。
陈乐万万没想到他们谈恋爱竟然是这个画风,“哎呦喂”了一声,一脸慈祥道:“去吧,你去了也算是有了归宿了,我也放心了,不用大年三十惦记你吃不上饭了。爸爸每一年都为你操碎了心啊,你知道吗,肃年?”
程肃年当场在桌子底下踹了他一脚。
陈乐不知收敛,笑眯眯道:“还叫叔叔吗?”
这句是对封灿说的,“跟我们肃年在一起,你得改口了,来,叫声爸爸听听。”
没等程肃年再发作,封灿能屈能伸:“爸爸。”
陈乐乐得差点仰过去,打开微信给封灿发了一个两块钱红包:“哎,乖女婿!这是改口费。”
程肃年:“……”
第79章 见家长1
和陈乐他们分开,程肃年和封灿回基地之后,就“过年怎么安排”的问题又争论了一番。程肃年最终没争过封灿,同意和他一起回家过年了。
但这不是一件小事,程肃年表面看着没什么,其实心里很不自在,也可以说,紧张。
——他和封灿满打满算才在一起多久?竟然要见家长了。
按理说,这个决定太突然,实在是有点不合适,他应该慎重考虑一下,不应该和封灿一起胡闹。
但封灿在他耳边软磨硬泡,叽里咕噜地讲了一堆歪理,说什么“反正早晚都得见,晚见不如早见”,又再三强调他爸妈人很好、很开明,非常好说话,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程肃年想不出更有力的拒绝理由,只好同意了。
其实,从他的个人意愿来讲,他对见家长没有抵触,是很愿意的。
但他担心封灿的父母接受不了,如果局面闹得很僵,那就很尴尬了,封灿被夹在中间,也会左右为难。
于是,假期第一天,两人订好了票,即将离开基地,收拾东西的时候,程肃年把这个顾虑对封灿说了。
他们在训练室里装东西,封灿正在拆键盘,闻言头也不抬道:“我不为难啊,我爸妈不同意也没什么,我又不要他们的钱,我自己养得起你——好的好的,我知道我的队长比我有钱,那不是更好,你养我嘛。”
封灿抬头冲程肃年一笑,“我们自己就能过得好好的,怕我爸妈干什么?难道我爸能因为这件事和我断绝父子关系?不,就算他舍得,我妈还舍不得呢,我可是我妈的心肝大宝贝。”
“……”
封灿用阐述事实的口吻说这种话,程肃年扑哧一笑,很明显,只有从小被宠到大的小朋友才能恃宠而骄得这么理所当然。
“行吧。”程肃年盯着封灿笑了一会,“但愿你妈不会把她大宝贝的男朋友赶出来。”
“肯定不会,你没听过这句么,队长?俗话说得好,丑媳妇也得见公婆呢,况且你这么好看,怕什么。”
“……”
封灿表现出了“我能罩着你”的底气,显然不太理解他的紧张。
程肃年心想,这崽子当然理解不了,他不是见公婆的心情,他是女婿上门怕见丈母娘,这种微妙的蛋疼感简直没法形容。
尤其封灿比他小——心理年龄比生理年龄更小,从里到外都充满了未成年的气息。
可是这有什么办法呢?
封灿有一句话说得对,晚见不如早见,迟迟不肯见家长的,要么是两人感情不到位,还不确定未来,要么是经济上受制于父母,不得不在长辈面前低一头,乖乖听家里的安排。
但他们的情况要简单一些,无论封灿的父母是什么意见,他们都会在一起,那么家庭这一关,早点过了比较好,以后就安心了。
程肃年用理智把自己说服了,心情却仍然放松不下来。
这种紧绷的状态一直持续了很久,当天上午,SP全队集合,在五楼的奖杯陈列室里拍合照,这是俱乐部每年在年底的例行活动,主要是给粉丝看——把合照发在SP电子竞技俱乐部的官方微博上,官博会写一份文字总结,煽情一下,然后大家一起高高兴兴地迎接新年。
当然,能不能高兴得起来,主要取决于EPL积分榜排名,现在SP高居榜首,SP的粉丝们很高兴,可以安安心心地过个好年了。
拍完合照之后,选手和工作人员作鸟兽散,赶车的赶车,赶飞机的赶飞机。程肃年拎着拉杆箱,站在门口,和李修明等人挨个道别,等把所有人都送走了,他和封灿才离开基地。
他们现在去封灿家,坐高铁,全程一个多小时。
坐车无聊,但和程肃年的紧张不同,封灿一路上一直很兴奋,他给程肃年详细介绍了一遍自己家里的情况,他们以前聊过一些,程肃年对这些略知一二,比如封灿的爸爸工作很忙,妈妈是老师,平时也忙,但现在正在放寒假,这阵子正是一年中最清闲的时候。
他说话的时候,程肃年专心听着,但封灿说着说着就跑偏了,突然开始讲起了自己小时候的光辉历史。
一般来说,聊到这种话题,很多人会自然而然地把自己的儿时糗事讲成玩笑,两人笑一笑,更容易拉近距离。
但封灿不是这种人,他在程肃年面前总是保持着一只开屏公孔雀的状态,随时随地有心显摆,专挑自己的好事说,哪怕只有三分好,他也能脸不红心不跳对程肃年吹成十分,让程肃年夸他厉害。
夸就夸吧,程肃年还不了解他么,小学鸡都这样。
但这么聊天的好处是,封灿好一通胡编乱吹,程肃年实在忍不住,一直盯着他笑,笑着笑着就把注意力转移了,忘了见“丈母娘”的紧张。
下午两点左右,他们终于到达目的地。
封灿带程肃年进了他们家小区,上楼之后,门是指纹锁的,可封灿却不自己开,非要装模作样地按门铃。
“我爸不在,应该是我妈自己在家。”等待开门的几秒钟,封灿靠近了一些,小声地和程肃年说话。
程肃年点了点头,脑子里那根弦又绷了起来。他和封灿一样,两只手都塞得满满当当,一边是自己的箱子,一边是给封灿父母带的见面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