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恕极快地做了个手势,那只黑色毛团避免了摔落地面的狼狈,飘到了苍恕手上。
大约是畏惧神威,这只黑毛仓鼠吓得一动不动,缩成一个大大的毛团。
倒是没见过黑色毛团畏缩的模样,苍星垂变得那只总是嚣张跋扈的……十年里有一大半的晚上都被压着睡的苍恕心情复杂地抚了抚它的毛。
“它……它还未成妖。”北殿阎王诚惶诚恐地说,“还有一只是白色的,都只是普通精怪而已,我每天好吃好喝地供着他们两个,最多就是每天摸着玩……可是我每天只摸一个玩,另一只可以睡觉休息!请神君和魔尊明鉴,我并没有虐待他们啊!”
普通兽魂轮回的流程很简单,根本不需要如人的魂魄那样麻烦,自然不经阎王的手,而成了精怪、开了智的兽魂却要和人类一同走黄泉路了,这两只仓鼠精怪就是因为在黄泉路上打架,拉都拉不开,严重扰乱黄泉路上的秩序,被鬼差直接带走了。
仓?1" 合笼蛊0 ">首页13 页, 笞罱倌旮崭粘鱿值男挛镏郑饣故堑谝欢猿删模簿褪茄滞醯谝淮渭讲质笳庵侄鳌?br /> 他被迷住了,于是扣了下来没让定罪受刑,对外说留下做苦力,其实是当成宠物养着解闷,天天不摸毛不舒服。可惜这两只互相不待见,放在一起就会咬成一团,摸白的就不能摸黑的,摸黑的就不能摸白的,每天只能带一个去工作。
现在,他以为苍星垂是来为妖族讨说法的。
“关我什么事?你爱怎么玩怎么玩。”苍星垂说,瞥了一眼被苍恕摸来摸去的黑色毛团,“别摸了,别人养的。”
他这么一说,苍恕也觉得有些不妥,便把黑色毛团还给了北殿阎王,道:“莫紧张,此次魔尊与我前来是另有要事。”
北殿阎王这才定了定神:“是。”
“你方才说,五方阎王殿只开了两个殿?”
东西南北加上中央阎王殿,一共有四位阎王和一位大帝,这大帝就是轮回大帝神。中央大帝阎王殿一直是空着的,那算是轮回神在鬼界的行宫,可其他四个殿应当有四方阎王镇守断案才对,如今竟有一半都关上了。
北殿阎王有些疑惑地问道:“这……慈悲神君是看了这几次的述职报告,亲自下界来视察的吗?”
苍恕一顿,意识到这个问题阎王已经向和合神多次报告过了。
鬼界的述职报告六十年一上交,只交给和合神,与神庭、魔界皆无甚关系,无论是慈悲神君还是魔界君主,他们都没有权力来管鬼界的事。
“没看过,我们这次是来鬼界找人的。”苍星垂道,“有两个凡人在鬼界已滞留超过十年,他们与我们有些牵扯,我们下来看看怎么回事。”
“原来如此。”阎王叹了一口气,“唉,鬼界人手严重不足,滞留十年已经算好的了。”
“所以你才会那么卖力地招揽每一个可能留下来的人。”苍恕了然道,“为何会缺到如此地步?”
“说来话长啊。”阎王说,“中央大帝殿已经有万年没有开启过了,鬼差们之间流传着一个大不敬的谣言,有些人觉得轮回大帝神是不是已经……总之,这万年里,虽然每六十年一次的批复还是会准时送下来,可是鬼界人心不稳,加上之前仙界建立这么大的事情,这里多多少少也会有所耳闻,这给了很多人新的出路,人间一下子就变得更加有吸引力了。选择当鬼差者,不一定会特别渴望阳间的繁华精彩,但是那同样是可以拥有长久生命,却光明温暖、美好享乐的仙界,却人人向往。一边是主君不知所踪的颓败一界,一边是花团锦簇的新兴一界,况且,近些年还有些奇怪的流言,什么六界将倾……有点功勋功德在身的,都想换了功德投个好胎,搏一搏修仙之路,给自己找个好归宿。”
“鬼差投胎,也要同样饮下忘川之水,消除一切记忆,他们又怎么保证自己能踏上修仙之路?”
“他们不能,但他们宁可去拼那一丝微弱的可能。”阎王苦笑了一声,“就连阎王们……都走了好几个,这万年里其他三殿的阎王都换过几轮了。哈,讽刺的是,那些选择去人间搏一搏的,几乎无一例外,又回到鬼界来轮回了。”
苍恕问:“你有再次将他们留下做鬼差吗?”
阎王摇头道:“饮下了忘川河水,前尘尽散。他们曾经适合做鬼差,不代表这一世也合适,就算真的有愿意再次留下的,哪怕曾是阎王也要从头做起,以前的时光全白费了,真是……唉,不说这些了,您要找的是哪两人?我叫判官看看他们现在住在何处。”
苍恕报了太子和霍统领的名讳籍贯等,苍星垂补充:“再给我们准备一块鬼差令牌。”
阎王有些奇怪,不过天神之事不是他们下界之人有资格过问的,只道:“这个需要我亲自去取,请两位稍等片刻。”
北殿阎王吩咐了判官之后,自己去便去取令牌了,他不知道的是,后殿内,苍星垂对苍恕说要“四处转转”,实际上尾随他出来了。
苍恕漫步出了后殿,正看到前殿内判官正查阅厚厚的花名册。
他看见苍恕,躬身向他行礼,苍恕点头受了礼,状似随意地问道:“你负责管理阎王殿所有典籍记载?”
判官道:“是。”
“那么,有没有记载说,如果……”苍恕顿了顿,“我是说如果,有天神饮下忘川之水,会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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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阎王殿外,苍星垂拦住了刚出来阎王。
“魔尊有何指教?”阎王疑惑道。
“本尊想问你一件事。”苍星垂似乎有些迟疑,但他最后还是问出了口,“忘川之水可解吗?”
第38章 嫌疑
“魔尊说笑了,忘川之水怎么可能有解呢?”阎王失笑,“要是能解,不是要秩序崩溃,六界倾覆了吗?”
是的,秩序。
这天地之间,最最重要的,就是天道秩序,正义也好,情谊也罢,没有什么比秩序更重要。忘川河是维护人鬼两界轮回秩序的最重要的一环,有了它,魂魄才可永远如初地循环往复来回两界,每一次重新投胎,都一样愚昧无知,一样懵懂无助,如此,人界才可永远安宁。
忘川之水拥有的力量是由秩序法则加持的,哪怕是矗立六界生灵之巅的太初神,也不可能违逆——说白了,神族之所以是最高高在上的一族,被赋予别的种族永远无法拥有的力量,也不过是因为他们生来就是帮助天道维护秩序的罢了。
苍星垂也知道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遂摆手道:“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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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神怎么可能饮下忘川之水呢?”判官十分不解地问。
苍恕淡淡道:“你只需告诉我后果。”
“这……后果肯定是有的,”饱览地府典籍的判官也被难住了,“至于具体是什么后果,可能要看怎么个喝法。”
“有没有可能,忘记某个特定的人,或者特定的事?”苍恕顿了顿,没什么表情地补充了一句,“比如情爱。”
判官看他的眼神变了,问道:“神使大人,您是从人间过来的吗?”
苍恕确实是从人间过来的,他询问地看向判官。
“人间话本里的忘情水是假的。”判官诚恳地告知他,“都是凡人臆想的,神使大人不必为凡人编撰的话本劳心。”
“……嗯。”
只要没有苍星垂来招惹他,苍恕总是冷冷淡淡的模样,判官生怕自己扰了这位神使的兴致,叫他不高兴了,又补救道:“您若是真的有兴趣,可以去问问南殿阎王。我听说,她生前是蛊毒世家的传人,知道很多这方面的事。”
苍恕点点头,不再说话了,正巧苍星垂在神识中传音给他,告诉他已经拿到了令牌。
判官将查到的霍统领与废太子的住处告知了苍恕,苍恕便去与苍星垂会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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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太子的牌号是丙子一万零七百一十八,”一边飞越忘川河,苍恕一边告诉苍星垂,“霍统领是丙子一万零八百一十七。两人分别是单双号,住得应当离得很远,先去找谁?”
“哪边近去找谁。”苍星垂道。
两人过了河,随意查看了靠近河畔的几间简陋茅屋,只见他们门前都标着显眼的天干地支和数字,要么是做成大大的路牌插在门前,要么是用不知什么颜料写在外墙壁上,全是单号。
看来是该先找霍统领。
如今鬼界人手紧缺,苍恕不想再占用本就不够用的人手,便没让阎王拨给他们鬼差带路。房屋的布局乱糟糟的,虽然大体排序是照着天干地支和数字顺序来的,可数量实在太过巨大了,路程也太远了,哪怕两人可以一路飞过去也并非易事,好在有鬼差令牌在手,可以传送鬼门关内各处。
他们用令牌落在丙子区,又花费了半天的功夫,总算找到了相应的门牌号。
“这些鬼差来提人的时候,难道也要找这么久吗?”苍星垂道。
苍恕道:“他们天天穿梭在这些房屋中间,肯定熟门熟路了……到了。”
是一间歪歪斜斜的破旧小屋,房门大开着,里面一览无余,不像是有人住的样子。
两人走进去四下看了看,不仅现在没人住,看上去已经废弃很久了。
他们正查看着,忽然外面几个激动的声音道:“鬼差大人!是轮到我们了吗?!”
苍恕回过头去,只见隔壁小屋中冲出来一个神色激动的中年男子,随着他这声大喊,附近的房屋门全开了,好几个鬼魂一下子涌到霍统领这一间小屋门前来。
他们大多是老者,也有个别年轻的。
“我们并非渡河接引鬼差。”苍恕道,“这间屋子的主人何在,你们可知?”
他遮掩了面容,可穿着一身白衣,看上去还是有些奇怪,毕竟所有鬼差都是统一着黑衣的,刚才被错认成鬼差的也是苍星垂,而不是苍恕。
旁边一个老者恍然大悟道:“哦,你就是那个小子要找的大夏国太子吗?”
能拿到相近号码的,都是差不多时候去世的,大夏国在凡人国度之中还算强大,大部分人哪怕不生活在大夏国内,也是听过旳。
“他不是。”苍星垂道,“霍庚辰去找太子了?”
“是呀,这都走了好几年了。”
“有十年了吧?”
“再不回来,他就要错过接引了。”
“这茫茫人海……呃,鬼海,比大夏国可大多了,上哪找去啊?说不定等他打听到太子住在哪里,人家早投胎去了。”
“那人仿佛有些傻,就是找到又有何用?到时候一过桥,还不是谁也不记得谁。”
几位邻居七嘴八舌地说着,苍恕谢过他们,拉着苍星垂走了。
“看来他们在黄泉路上并没有碰到,霍统领不知道太子的牌号。”苍恕道,“十年过去了,也不知道他们相逢没有。要去太子那里看看吗?”
“今天来不及了。”苍星垂道。
鬼门关内地界太大,连传送带赶路,还要找牌号,怎么也要半天,虽然鬼界的血月永远不会落下,看不出时间,但是他们估算着,离今日发作不会太远了。
“那明日再来吧。”
“只能这样了。”苍星垂说,“我问过北殿阎王,上一次上报是十年前的事。地府六十年一上报,也就是说,最多再过五十年,和合神就会知道我们曾现身地府。”
五十年对于天神来说实在太短了,苍星垂这么一提,仿佛时间就很紧迫了起来。
苍恕道:“我们尽快处理完有关这个笼子的恩怨,换到离鬼界远些的地方去。”
“比如魔界。”苍星垂说,苍恕没应这个提议,他也不太在意,“那么……这会儿找个地方睡觉吧。”
苍恕略一迟疑,道:“我还有些事要办。”
“什么事?”
“听闻现任南殿阎王生前擅蛊和毒。”苍恕道,“我要去找她询问,我的记忆是否有异,如果有,要怎么解。”
苍星垂显然没料到是这件事,道:“别白费功夫了,这些阎王也不过就是鬼中之王罢了,又怎么会知道天神的事?”
“我问了魔界君主十年,也还是什么都不知道。”苍恕平静地说,“既然如此,我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了。”
苍星垂回想起那句“忘川之水无解”,神情终究冷了下来,道:“有些事,只要做了就再也回不了头了,寻根问底不过是徒劳而已。我记得慈悲神并无多少好奇心,怎么这几年求知欲忽然旺盛起来?”
当然是关心则乱而已。苍恕不再纠缠,道:“我现在要去南殿,你不去就把令牌给我。”
苍星垂并不觉得那位阎王能说出个所以然来,不过他还是说:“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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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殿阎王是一位女子,她身形娇小,虽然看上去仿佛是个少女,但以苍星垂和苍恕的眼力,自然可以看出,她至少有几千年的道行了。
“北殿阎王的判官方才来知会我,地府来了两位贵客,我还以为无缘得见呢。”南殿阎王柔声说。
她面容秀丽,只是面色青白,眼中全黑无白,看上去有些叫人发怵。
苍恕看惯了六界里奇形怪状的各类生物,自然也不觉得这位阎王有什么古怪的,淡然地说明了来意。
只是他的询问过于宽泛模糊,南殿阎王道:“两位贵客,可否允我用鬼气查看一番?”
苍星垂拒绝了:“不关我的事,是他老觉得自己有问题。”
“咦?”南殿阎王有些吃惊,“我因前世体质特殊,可以感知蛊毒,我观两位贵客似有同中阴蛊之感,以为你们是一起来找我解蛊的,看来是我妄加揣测了。”
苍星垂猛地看向她,和苍恕异口同声问:“什么阴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