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来无恙完本[耽美]—— BY:北南

作者:北南  录入:04-30

庄凡心刚入职时看设计资料,前年秋季有一件风衣的设计和实物面料有出入,他问过曹组长,当时情况和现在如出一辙。也是裴知没在,是程嘉玛批准的更换面料。
董老板说:“我们和程总合作多年,不会乱来的,这件事可以问问程总的意思。”
庄凡心的睫毛闪了闪,程嘉玛包庇过,对方也搬出程嘉玛做盾牌,恰好程家以前在榕城扎根。他没空猜测其中的关系,说:“违约是事实,你可以问程总,我也会问律师。程总给你讲私情,律师只会讲法律,私情和法律孰轻孰重?”
“当然是法律重……哎呀庄老板,我们再商量商量。”
“不用了,你明晚九点前给我答复吧。”庄凡心定个闹铃,“尽快调好面料投入生产,不然我只能跟你打官司,到时候你这厂子可能都要停工。”
“工人工资,违约金,其他客户的赔付费用,律师费……你找会计算算吧。”庄凡心站直,拍拍裤子下楼,“福建不错的工厂多的是,我四处逛逛,合作不来以后就换一家嘛。”
董老板送庄凡心下去,赔笑求情,然而讨不到一丝转圜的余地。庄凡心上车离开,能做的都做了,这才打电话告诉裴知,以免对方担忧。
返回市区三点多了,庄凡心感觉衣物沾了味道,回酒店换洗一番,才到街上填了填五脏庙。
附近有一间咖啡馆,他抱着电脑陷于沙发,噼噼啪啪继续做样品计划,落地窗打来的光线是钟表,一缕缕由白渐红,日暮时正好。
“帅哥该下班了吧。”庄凡心嘀咕着戴上耳机,拨号,几声后接通了,电脑屏幕映射出他上扬的嘴角,“感冒好了吗?”
顾拙言已经没什么鼻音:“好了。”他在酒店套房里,启动会刚结束,换身衣服准备晚上的应酬。
闻言放了心,庄凡心说:“记得按时吃饭,嗯……多喝热水。”他自己饥一顿饱一顿,底气不足,“这几天没办法给你送汤了。”
顾拙言知道庄凡心的部门有难题,那晚觉都没空睡,以为是忙得抽不开身。他问:“你那儿怎么样?”
庄凡心装傻道:“我哪儿?心里么,挺想你的。”仗着音色清亮,油嘴滑舌也比旁人说得动听,“身体上,也有些惦记你。”
防不胜防地起一身鸡皮疙瘩,顾拙言倒吸气:“你撩摆我的时候特像个傻子。”
那语调四平八稳,听不出克制,像极了真心的评价,“……噢。”庄凡心知错就改并且越挫越勇,“那我下次装纯吧。”
慢悠悠地闲扯三四句,庄凡心自认为措置裕如,实则心手难应,不知不觉敲下前言不搭后语的一段文字。逐字删掉,手指在键盘上支棱着,先专心和顾拙言通话。
他正经地答道:“我出差了,处理公司那点事儿,所以不能给你炖汤喝了。”
“你自己出差?”顾拙言问。
庄凡心说:“对呀,没带丫鬟。”
顾拙言抬手搓了搓太阳穴,十年间每座城市都翻天覆地,庄凡心人生地不熟,独自出差面对棘手的麻烦?他用质疑掩盖关切:“你行么?”
“怎么不行?”庄凡心的嘴角耷拉下去,“办得还算顺利,而且这边我熟得很,忙完我还要四处逛逛呢。”
顾拙言疑惑:去哪儿了?”
庄凡心回答:“榕城。”
他料到顾拙言会讶异的沉默,咯咯笑起来,端起杯子把咖啡上的拉花吸溜掉:“巧不巧,我上午还从天中门口经过,美美文具一直开着,你当初说他家的本子土得掉渣。天快黑了,晚上我想去吃牛丸粉……”
顾拙言聆听庄凡心的嘟囔,怎么这么巧,他身在不远的厦门,已订好前往榕城的车票,本想悄悄地去看看,怎料对方竟先他一步。
庄凡心撒娇似的:“要是你也来就好了。”
“我哪有空。”他不知装的哪一头蒜,“我忙着呢。”
下属来敲门,提醒时间差不多了。顾拙言点个头,对手机里说:“我有应酬,不聊了。”
庄凡心体贴道:“那你少喝点酒。”
他在咖啡馆将计划做好,忙完正事一身轻,黑夜已至,过客在异乡涌起孤独,他却有股归属后的充实。
哪条街有夜市,哪家老字号最正宗,庄凡心背着包痛快地逛了一晚上。回酒店时接近凌晨,他捧着一大杯奶茶边走边嘬,在街角的消防栓旁边遇见一只小猫。
庄凡心买了根火腿肠,蹲那儿,一下下抚摸小猫的背,霓虹橙黄,风也温柔,小猫吃饱后主动蹭他的掌心。
他掏出手机拍照,拍完打开朋友圈,看到一张罕见的顾拙言发的照片。而照片中,是厦门的地标性建筑双子塔。
庄凡心吃惊评论:“你在厦门?!”
顾拙言稍后回复:“出差。”
“来榕城吗?”庄凡心立刻问,在深夜的冬日街头上狂热,“过来吧过来吧,我等你,过来,忙完过来吧!”
顾拙言勉为其难道:“那好吧。”
庄凡心发了一长串鼓掌欢呼的表情。
打死他也想不到,顾拙言结束饭局回酒店的路上,寻思大买卖似的,整整半小时才想出这一招儿,还让司机专门往双子塔兜了一圈。
这会儿回复完,摁灭了手机。
车窗映着低笑,顾拙言骂自己:“真没出息。”
第74章 你他妈的。
庄凡心没等来董老板的回复, 却接到程嘉玛的来电。
天还没亮透, 够早的, 手机屏幕兀自闪了一会儿,庄凡心才趴在枕头上接通了:“喂,程总?”懒懒困困的腔调, 很磁性很黏糊。
他大概能猜到,董老板联系程嘉玛疏通说情,疏不开说不动, 拿总经理的身份压一压也好。他瘫着手腕, 手机距耳朵五公分,程嘉玛的声音不那么清楚。
里面柔声推拉, 细语暗示,稍静些, 程嘉玛露出一点被敷衍的不悦:“小庄哥,你在听吗?”她喊裴知“小裴哥”, 对庄凡心,是认识以来第一次这么喊。
嗓音好听,人漂亮, 只可惜庄凡心不是吃这一套的直男。“在呢, 我一直在听。”他说,佯作热情,“程总,你是几几年的?”
程嘉玛回答。庄凡心惊喜道:“那我们同年诶,你几月份生日?”
“六月。”程嘉玛有些不耐, “小庄哥——”
庄凡心说:“别叫我哥了,我圣诞节过生日,我得喊你姐。”他埋在枕头上抽笑,“嘉玛姐,你说得有道理,我昨天对董老板的态度确实不好,话也讲得重了点。”
一顿,他恢复无畏的态度:“姐,但我都和裴知报备过,他同意,他又是老板,我自然要听。姐,我这么处理完全以公司利益为重,合理维权,我问心无愧。姐,说实话,我昨天联系了榕城一家律所,以防董老板不答应,我今天带律师再过去找他。”
三声“姐”叫得程嘉玛发懵,庄凡心不掖不藏,挑明说了,理据皆存,还颇有光脚不怕穿鞋的气概。半晌,程嘉玛问:“你一点面子都不给?”
庄凡心答:“姐你开口,我当然给,今天对董老板一定客客气气的。”
见讨不到便宜,程嘉玛讪且怨地说:“小裴哥找你帮忙,真是找对人了。”
“姐。”庄凡心没完没了,“那我再睡会儿?”
美女挂了。干脆得像一记耳光。
庄凡心翻身仰躺过来,窗帘不严实,一缕光洒在被子上,他合眸,脑子里的东西很多。约的律师姓吴,今天最高温十七度,酒店早餐卡在电视柜上……过筛后,顶要紧的,是明早顾拙言到榕城。
他全无睡意,爬起来梳洗穿衣,出了门。
再一次到镇上的工厂,没下工作间,在办公室和董老板见面。庄凡心带着律师,依旧那副礼貌又金贵的样子,嫌便宜烟难闻,嫌鞋子蹭灰,对对方的说辞充耳不闻。
董老板软磨硬泡三四个钟头,喝水的一次性纸杯都捏皱了,却无法,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庄凡心就要如约生产。
响亮到刺耳的铃声回荡在工厂大楼,是工人的休息铃,在这阵铃声里,董老板终于放弃挣扎出了黑色绉缎连衣裙的生产单。
单子传给工作间的主任,调布,开工,耽误的几天加班赶进度。
庄凡心差司机把律师送回去,他没走,在工厂食堂对付一餐,公司的质检员明早到,交接前他要亲自监工。
捂着耳罩口罩,庄凡心仍被机器噪音和布料气味侵犯,夜里离开厂子时微微耳鸣,心率过速,险些扶着电线杆吐了。
在镇上找了间快捷酒店,条件欠奉,浴室还是风骚的透明玻璃,庄凡心难受得没力气,合衣便睡了。
他惦记着顾拙言要来,清晨未至就早早醒了,返回工厂监工,九点左右质检员姗姗来迟,他劈头盖脸一顿骂,董老板都拉不住。
庄凡心交接完,也交代完,火急火燎地赶回市区,时间实在不够,他让司机直接去火车站。所幸没有堵车,到火车站时还有十分钟剩余。
喘了口气,他发给顾拙言:“我来接你了。”
一列高铁进站,顾拙言读完未回,下了车,停驻在月台上顿了顿,脚下已是榕城的地界,清新的空气,绵延的绿色,和旧时一样的好。
顾拙言随着指示标移动,步若流星,远远的,他望见出站口外多而杂的人。稍微走近些,他瞧见一张引颈巴望的脸,俊秀漂亮,但头发微微乱着,像鸭子群里戳着一只傻傻开屏的小孔雀。
庄凡心也瞧见他,挥手,使劲挤过来,明明几天没见而已,却仿佛他是在外务工的男人年底回家,庄凡心是留守的老人或孩子,又或是……想他想狠了的小媳妇儿。
“拙,哎,大哥让让!”庄凡心挤到顾拙言前面,隔着俩人,近乡情更怯地不敢走了。他的衣服上有很多线头,有不太好闻的味道,工厂沾的,怕对方嫌弃。
他拘谨地杵在人群中,笑得真心:“去酒店吧。”
顾拙言看清庄凡心狼狈的模样,心中猜个大概,走过去问:“公事办得怎么样?”
“搞定了。”庄凡心躲开一步,默默薅线头,“已经开始生产了。”
去酒店的路上,顾拙言欣赏驶过的街,既有熟悉的亲切,也有许久不见的陌生。这一遭不停地搭车,他急于活动活动四肢,说:“一会儿随便转转吧。”
“好啊。”庄凡心贴着车门,心情比阳光明媚,“幸亏你昨晚发朋友圈了,不然我都不知道你在厦门。”
顾拙言特别轻地笑,只嘴角动了一点,心虚,还得意。到酒店后,办理入住手续,房间和庄凡心的那间在同一层,斜对着。
庄凡心说:“我昨晚在镇上没回来,要洗个澡。”他估计不会很久,“你收拾一下就来找我吧。”
顾拙言道:“好,给你二十分钟。”
庄凡心回房间,蹬掉球鞋,脱下风衣和针织衫,将脏兮兮的衣物丢进洗衣篮里,刚解开裤扣,主管打给他,询问这边的情况怎么样。
他一边回复一边打开电脑,把出货单的电子版发回公司,两名设计师来缠他,他只好开麦,和对方谈秋冬季的样品计划。
好久才谈完,合上电脑时有人敲门,庄凡心说,哎呀,坏了。打开门,顾拙言换一身卫衣运动裤,立在外面,裤兜里的烟盒轮廓若隐若现。
卷着领子的衬衫,沾着线头的牛仔裤,顾拙言皱眉:“你还没洗?”
“马上!你先看电视!”庄凡心把人拉进来,不敢再耽误,一头钻入浴室里面。
顾拙言溜达到床尾,床上堆叠着乱七八糟的衣服,还有几张列着计划的草稿纸,他坐下来,拿一只酒店每天送的蜜柑,剥了剥。
哗,水声传出来,很响,让人无法忽略的响,感觉细密的头发一下子就会被打湿。
水珠四溅,顺着皮肤的肌理向下滑,从白瓷似的脖颈,到胸膛,到肩胛,抚过细腰坦腹,脊骨处分流,又浅浅地汇聚在腰窝。
蜜柑剥开了,圆圆鼓鼓的形状,拢着,按压时发软,一股熟透了任由采撷的模样。顾拙言摩挲着一道缝儿,指尖向两边抠,慢慢掰开,有汁水沾在他的手上。
撕下一瓣咬嘴里,他嚼着,甜腻得厉害。
水声戛然而止,庄凡心洗完了。
顾拙言掏出手机,不确定做什么,打开信箱清理没用的短信,其实看着顶部的时间,一分钟,两分钟,一共漫长的四分钟过去。
啪嗒啪嗒的拖鞋声,庄凡心从浴室出来,没穿衣服,腰间裹着一条藏蓝色的浴巾,延伸到膝弯,腰腹和小腿被衬得晃眼的白。
水迹擦了的,却擦得潦草,皮肤上一层不明显的、湿滑的水光。他依然很瘦,身段窄而轻盈,但肋骨被皮肉包住了,不那么分明,有一丝纤秾合度的味道。
庄凡心停在电视柜前,正对着顾拙言的方向,他倒水喝,偶然开口略微沙哑地问:“你喝水吗?”
顾拙言答:“不喝。”
他已经删除了四十三条短信,低着头,庄凡心停留在他的余光里,赤裸上半身,遮羞地掩着下半身,恍若清纯的无知者,手捧水杯噘着嘴啜饮。
半杯白水见了底,肌肤表面的水痕也蒸发了,庄凡心搁下水杯,瞥见一旁剩着的几瓣蜜柑。他拿起来吃,鼓着面颊,有些冷,但偷看顾拙言的眼神却热。
喝完也吃完,庄凡心挨着柜沿儿踌躇,一派矫揉造作的德行。偷看变成明看,他望着顾拙言,焦灼地等着顾拙言也看他。
确认删除?确认。
顾拙言已经清理掉八十条信息。
滴答,发梢的一滴水落在肩头,庄凡心被烫着似的:“啊,头发好湿……”他进浴室拿一条毛巾出来,“我再擦擦。”边擦,边多此一举地解释。
他站在床角处,离顾拙言更近了,一下一下揉着自己的脑袋,哪还有水滴,最外面一层甚至绒绒地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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