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庭月眼神森冷:“消息传出去了么?”
银杏:“老夫人近日身体不好,不敢惊动;大夫人昨儿个染了风寒,谭妈妈自作主张没说,让人送了些东西过来,但并没有参;二夫人交了中馈,每日休息的很早,到了晚上谁叫门都不开……”
谢庭月听完,冷笑两声,突然转向秦平:“你是跟楚暮最久的人,我只问你,他这样有没有性命危险?”
秦平拱手肃容:“回夫人,主子这病病惯了,的确凶险,可主子性子强,每一回都能撑过来,从不让身边的人失望,但您要准话——小人不敢保证。”
谢庭月:“百年参确有帮助?”
秦平点头,话音笃定:“是。”
谢庭月目光转向床上的楚暮。
上辈子这桩亲事没成,他吃了大亏,楚暮也没得了好,当场晕倒,大病一场,缠绵病榻两月有余,过完年才好一点,但无可置疑,楚暮没死。
他不会在这个时间点死。
“他的病……经常犯么?”
秦平:“主子已经习惯。”
楚暮习惯,伺候他的人也习惯了。
话很平淡,却很揪心。
习惯生病,习惯痛苦,正常人谁喜欢这样的习惯?得有多难受,每一次每一次……
楚家宗?" 庶子男妻0 ">首页6 页, 樱鸸螅V嵌嗖牛忧牛靖贸晌康拇嬖冢梢蛭。陨沓惺芡纯啵饷娉靶α级啵依锞挂驳惶勰锊话?br /> 很好。
谢庭月都气笑了,你们都不疼他,不把他当回事,我来!
老子护给你们看!
谢庭月细思片刻,心底有了决定,当即转身,衣角滑过犀利弧度,气场那叫一个强:“秦平留下,银杏你过来,跟我走!”
银杏愣住:“夫人是要——”
“抢参!”
谢庭月提着袍角就快步往外走。
银杏立刻从地上拿起一双鞋:“夫人等等,您还光着脚呢!”
谢庭月:……
“哦。”
一路冲到库房门口,管药材的掌事站在黄妈妈身后,躲躲闪闪,黄妈妈安慰她两句,对上走过来气势汹汹的谢庭月,不卑不亢的行了个礼:“见过少夫人。这里的事老奴都听说了,不是老奴为她开脱,咱们下人办事,最要紧是守规矩。少夫人虽掌了中馈,拿了对牌,但账目未清完之前,小事便罢,大事没有直接行令权,必须走流程,没批条,百年老参这种东西,不能随便给。”
第15章 杖打黄妈妈
黄妈妈的话把立场摆的很清楚。
没规矩不成方圆,楚家几代人都是这么过来的,下人们敢有违。你谢庭月是少夫人,被委以重任交了中馈,可账目未交接清楚,最后一道程序没走完,你就有无权做的事。
小事,家里吃用,照规矩走,没问题,你要百年好参这种金贵东西,抱歉,必须得走手续拿条子!
下人们分工不同,有采买有管事有库房,好参入库走的手续多,这条你得一处处一个个拿。一个拿不到,下一个就办不了。这大半夜的,想聚齐所有人,痛快把条拿了?
呵,少夫人您是办难人呢吧!
这偌大宅子,没错,是楚家的,可所有事都靠下面人跑,没人跑,你就办不了事。
她们要让新来的少夫人明白,这地盘,并不是他说了算,想先好怎么跟大家相处!
有些话,不用明说,彼此都是聪明人,心知肚明。
谢庭月冷笑:“账目没清完,怪我喽?是谁无能,拖这么久还没办好的,是我本人么?”
说一句话,他往前走一步,气势无两,吓人的很。
黄妈妈十分挺的住:“老奴不敢妄言主子,但规矩不能坏,咱们楚家几代流传的铁律,老奴等人誓死守护!”
谢庭月上下扫了她一眼:“黄妈妈可真是忠心。”
黄妈妈挺胸抬头,一身正气:“老奴就是凭着这份忠心,活到现在的!少夫人要打杀老奴,老奴也没话说,总之我们楚家的规矩,忠心为上,少夫人要了老奴的命,还有管库的在,没条子,就是领不出参!”
她在警告谢庭月,法不责众,你杀得了我一个,杀得了所有人吗?
这波下马威,就是我搞的又怎样,你待如何!
当然,话不能这么直,黄妈妈‘好心’相劝:“类似意外咱们家不是没发生过,也并非没解决办法,少夫人与其在这里闹,不如想想别的法子?您是大少爷的枕边人,大少爷生病,咱们这些下人都跟着揪心,您想必更着急,不若看看自己嫁妆里有没有百年参,对付一下?或者求一求长辈?老夫人对您青眼有加,大夫人又只有大少爷一个儿子,您过去求两声,不就什么都有了?”
她说的是个方向,这百年参是救命的东西,但凡有条件的人都会备上点,预防意外。
但在谢庭月这里,就扎心了。
他被继母‘卖’过来,能有什么嫁妆,百年参这种东西,林氏会给他?他也不是手里没钱买不到,只是……心思从没在这上面留意过,手边没备。
至于长辈——
阴阳怪气的二婶就不说了,老夫人真的疼爱楚暮或疼爱他?真关心,下人哪能‘不敢打扰休息’?如果没有成亲当日莫名其妙同那白猫亲近,恐怕进门三天他都没那么顺!
至于大夫人,楚暮的亲娘,染了风寒,心腹妈妈替她送了东西,就是没有参。亲娘能不知道楚暮一旦生病会需要参?不给,是因为什么?
如果是没有,那他去求,也没办法,没有就是没有,如果有,人家没给,就更有深意了,戳破这个东西干什么?
他要真在长辈面前有大脸面,就不会来这了。
这事谢庭月自己明白,院子里所有下人都知道,黄妈妈更不会不懂。
她就是故意的!
她双手束在小腹前,端正从容,心中满意大笑,等着面前的少夫人认怂。
为免万一,她可是连老夫人的白猫都请进了笼子,她容易么!
来求我啊,朝我低头,许诺多多好处,许我慈悲心发,帮你一把……
黄妈妈非常自信,这一局,她赢定了!
可她并没有等到谢庭月的紧张害怕,这人静静看着她,突然笑了。
好像跟着大少爷学来的笑,从容不迫,云淡风轻,看的人想撕碎他的脸!
“黄妈妈提醒的是,我是该想想办法,”谢庭月很谦虚,“那就有劳黄妈妈,借我一支百年参吧。”
黄妈妈皱眉:“借?”
“对啊,借!”
谢庭月笑容很大:“咱们楚家向来乐善好施,‘与人为善’是最大的规矩,不好的年景,别说借了,家里粮米银钱,都是直接送给需要的人,如今我有大难,求借上门,一只救命参而已,楚家堂堂家风,竟要拒绝么?”
黄妈妈彻底明白了他的意思,脸色微变:“不——”
“黄妈妈慎言哦,”谢庭月提醒她,“我今日站在这里,不是楚家主母,就是个穷亲戚,楚家连不相干的人都愿意借愿意施舍,自家亲戚反而不行,是什么道理?需要我把老爷们叫起来论一论规矩么?”
黄妈妈有点慌,她万万没想到,少夫人不按理出牌!
这话让她怎么接?
是借,不是要,和什么账目交接都没关系,跟主理中馈搭不上,借了,这局怎么办?不借,名声怎么办?规矩里,名声大于一切的!
“话不是这么说的……”
“话就是这么说的!”
黄妈妈这边正想着对策,那边谢庭月已经抬脚,把库房门给踹开了!
到底是男人,力气大,木头门上把锁又怎么样,阻不住他的脚!
黄妈妈下意识过去拦:“你不能这样!”
谢庭月拍拍鞋上并不存在的灰:“我可以。”
说罢自己进库房找参。
黄妈妈拉着他衣服不让,他眯眼扬声:“银杏!”
银杏小丫鬟站了出来。
谢庭月:“给我拉下去,掌嘴!”
银杏呆住:“啊?”
“掌嘴不会?”谢庭月啧了一声,“那就拿板子来,家法处置,总会了吧!”
银杏这下明白了,蹬蹬蹬去拿家法。
少夫人好生厉害,刚刚一个眼神而已,吓的她肝颤!
黄妈妈尖叫:“不行,你不能这样——”
“我能!”
谢庭月甩开她的手,冷眼看她:“我是主,你是仆,犯上者死,我不过打你几板子教教规矩,又没要你的命,你怕什么?你看,我守了规矩,不抢,只借,你呢,也勉为其难守一下,否则怎么以忠仆二字立身?”
“三十板子,给我往实了打!”
谢庭月一怒之下,无人再敢言。
他这招简单粗暴,却足够有效。
你不给,老子就抢!你有理由,我就找不到借口了?不服给我憋着!我是主子,打你就打你,不需要理由,你都来找打了,我为什么不成全?
你想让我知道后宅不是主子一个人的,很好,正好我也让你明白明白,我掌着你的生、杀、大、权、呢,说话做事小心点!
黄妈妈这下真怕了。
她是真没想到,一个小家小户养出来的庶子而已,哪来这么大胆子,这么大底气?不应该是小眉小眼,没见识什么都害怕么?
银杏反正是不害怕,她嘴笨,不会怼人,大少爷成亲那日也是只敢回两句嘴,还被黄妈妈明里暗里骂了一通,大少爷脾气好,从来都是好脸,没想到少夫人是个暴脾气,上来就要打!
打的好!
这讨厌的老妈妈她早就想打了!
银杏指挥着人架好凳子,把黄妈妈拖过去,板子就一下一下开始招呼了。
“啊——救命啊——少夫人饶了老奴吧 ——二太太啊,您看一眼啊,您不理中馈,家里翻天了啊!”
黄妈妈先是惊惧害怕,求谢庭月饶了她,见没人搭理,干脆叫起二太太,各种喊冤,当然……也没人理。
板子一下下重重打下,很快见了血,黄妈妈也从中气十足,变成只能呻|吟。
谢庭月把找出的上好人参交给银杏先拿回去,自己监刑,在门前站了好一会儿,直到所有人垂下头,不敢看他,他才慢悠悠拉着长声,开口说话。
“如你们所见,我是主母,也是男人,我不喜欢春风化雨那一套,也玩不来,派下去的事,你们能干,就干给我看,不能干,后头等着的人多的是!我理中馈,能不能办好是我的本事,你们听令行事,忠心伶俐,有条不紊是你们的本分!我错了,有规矩管着,有长辈看着,你们错了,我手下家法也不会留情!”
这话放的,可以说是很强硬了,下人们站成一团,不敢吭声。
谢庭月是在众人瞩目中离开的。
一边往回走,一边回想自己刚刚的表现。
不是没有别的办法,必须要抢,但凭什么?
楚暮发病,危在旦夕,这家里上上下下这么多人,嘴上把大少爷捧的高高,实际有事了,谁都不放在心上,凭什么他要委曲憋屈,顾着所有人体面,折尽心思用高情商高手腕水过无痕的处理这件事?
反正大少爷都快死了,大夫也知会过了,早一天晚一天没差,大家都准备好了,怎么都没关系?
他偏要闹出来,闹的大家不能装看不见!
名声,他不稀罕,且这件事,他最多就是一个‘关心则乱’,反倒别人,敢闹出来敢四处说么?说标榜仁爱规矩的楚家其实不顾大少爷死活?名声不要了?
这行事粗暴简单,没有任何技巧,但足够有用。他本身也需要一个在楚家站立的姿态,强硬总比好欺负好。
‘新妇’两个字意味着难,何况他是个男妻?伏低做小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人善被人欺,他不喜欢欺负人,但起码别人欺负上门时,他要有能力反抗。
接下来估计还有一场硬仗,长辈对这件事不可能乐见其成,最多是忍了,给彼此一个体面,下人们转变并非一蹴而就,梅宴,一定会有拖后腿的——
可怕什么!
他重生一次,不是为了害怕,为了跪着活的!没办法就去想,有问题就解决!
谢庭月眼神越发坚毅,楚暮的身体状况实在不好,掌握这个家,他才能更好的被照顾……
回到房间,参汤正好煮好,谢庭月挥退别人,亲自给楚暮喂。
第16章 不许拒绝我
楚暮很安静。
冷色的唇,微皱的眉,紧紧闭起的眼,淡淡烛光照映下,显的整个人很脆弱。
但谢庭月知道,病魔禁锢得了这个人的身体,禁锢不了他的灵魂,他强大,坚韧,不会服输。
他绝不会在这种时候出事,一定会挺过来!
想是这么想,有自信是有自信,心跳的频率……谢庭月控制不了。
他握住了楚暮的手。
这只手很大,骨节修长,泛着玉质般温润的光,很好看,一点也不像病人的手,可它的温度……凉的吓人。
害怕吗?
害怕的。
就像站在厚厚的冰面上,呼啸北风刮过,天地只他一人,不知身在何处,不知去向何方,彷徨又茫然。不知不觉,心尖像被什么锋利的东西破开道个口子,呼呼北风灌进去,又冷又疼。
谢庭月垂眸,他害怕这种情绪,不喜欢心跳不受控的状态。
那日醒来,做出要这门亲事的决定时,就预料到过这种情况,不是么?为此脑海中还进行过不只一次的演练,预想过遇到突发事件该怎么面对,怎么优雅得体的处理,为什么真正面对时还是会慌?
“啪——”
烛盏爆出小小灯花,静夜里显的特别响。
有风吹过,烛影轻摇。
谢庭月一激灵,突然想起,这一幕应该更早遇到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