喘口气,接着批评道,“且你如何敢在这等地方动兵刃。道德经有云,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
贾赦不以为意地摆摆手,随手将剑抛给青锋,笑道,“我自己知道,无事的,再不动弹,我就要长毛了。再说了,我们祖上两位老公爷都是戎马天下的武将,怎么会和我计较这些小事。”
“祖宗不计较,不代表你能肆意妄为。你也稍稍长进些。如何在养伤还能惹恼你父亲。往日一个月打扫一次祠堂,现在每旬要为你打扫三遍,还好不4" 红楼之荣国公贾赦0 ">首页6 页, 用挂祖宗画像,不然祖宗都为你挂累了。”贾敬不赞同地继续念叨“过来吃饭吧,明日老师要给我讲解上一科的试卷,我就不送你了。”
贾赦抓了块千层糕啃,脸颊鼓鼓道,“我也不是小孩子了,就走上小半条街的路,不用担心。”
“你就直接上手拿啊,是不是还得重新教你规矩?”贾敬只觉满是槽点,恨不能把千层糕给他抢回来,“再说了,我是担心你吗?我是担心你又偷跑出去。”
每每看到贾赦这个做派,贾敬都觉得有点眼睛疼,又不舍得去和贾代善告状,让贾赦受责罚。
“担心我偷跑也是担心我啊。我不说了,真不说了!”贾赦被他那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得差点噎到,忙灌了口水,“你别总那样看我成么,一副玉山将崩不再的模样。”
“玉山将崩是这么用的吗?”贾敬又好气又好笑,“那个是赞誉嵇康醉态的,其醉也,傀俄若玉山之将崩。”
贾赦见他还要继续说教,忙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食不言,寝不语!”
“不言不言,你吃你的。”贾敬道,“你直说想过来串门,谁还会拦你不成?”
贾赦道,“哥你这就不懂了,来串门,我得绕到前头去,从我们家大门出去,再从你们家大门进来,路太远了。从祠堂,就很好走了嘛。”
“就你歪理最多。”贾敬哭笑不得,“还是去前头睡吧,房间给你收拾好了。”
“不去不去,你被褥给我铺厚点儿,我就在祠堂睡了。”贾赦不肯,“你们家女的太多了,多不方便。”
贾敬只得依他,一指边上的青锋,“好生服侍你们世子,若有差池,我只管拿你是问。”
“敬大爷放心,断不会叫他跑了的。”青锋一拱手,答得干脆。
贾赦小声抱怨道,“我又不是耗子,什么叫跑了啊,会不会说话。”
“你如今可不就是离了猫的耗子吗?”贾敬没好气道,“老实呆着,听见没有?”
“听见了!”贾赦单手一撑,直接坐那圆石桌上了,脚恰好踩在凳子上,见贾敬皱眉,忙解释道,“在我父亲母亲面前不敢的,也就是对着敬大哥放松了些。”
贾敬深感比对着他比对家中三岁小儿还累,“那可真是谢谢你了。”
青锋把贾敬送到门口,又探头探脑张望许久,回来报与贾赦道,“敬大爷走远了。”
贾赦分了块核桃酥给他,“敬大哥比我娘还唠叨,他对着贾珍也不这样啊,怎么光唠叨我。”
再吃个豆沙包冷静冷静。
入夜时分,贾赦裹着被子躺在一片祖宗脚下,晚上点心吃多了,撑得睡不着,忽然听见有人在耳边咳嗽,他骤然睁开眼,一个鹞子翻身跃起来站定,“谁?!”
第17章
须发花白的老人器宇轩昂,立在他面前,显然也被他吓了一跳,“你能看见我?”
贾赦点头,“能看见。”
“哦哦。”老人也跟着傻乎乎点头,然后努力板起脸道,“咳咳,看得见最好!早就想说了,怎么只有你老来跪祠堂,是不是你做错事最多?”
“因为我最孝顺啊。”贾赦眨眨眼,他胆子本来就大,又有了姚谦舒打底,对这等奇事比他爹还淡定,“您是哪位老祖宗啊?”
老人摆出架势道,“吾乃宁国公贾演。”
“哦。”贾赦坐回软乎乎的被子上,一拍边上,“您能坐吗?还是得一直飘着?”
“成何体统!”贾演吹胡子瞪眼,然后盘着腿坐在贾赦边上,“这么些个孩子,你是唯一能看见我的。”
贾赦心说可能因为我是唯一那个被妖精缠上的。
“你爹可好?”
“我爹很好。”贾赦托腮,歪着头观察贾演,“您怎么知道我爹是谁?”
贾演得意地道,“你小子和他少年时候生得很像,我怎么会认不出来,就是你显得稍微娘气了些。”
贾赦一拍被子,抗议道,“我哪儿娘气了!有这么说自己人的吗?”
贾演忙比划着食指和拇指,“稍微懂吗?是和你爹比,没说你娘气。”
“这还差不多。”贾赦四处望了望,“只有您一个人吗?多寂寞啊。”
“那倒不是,还有你祖父呢,贾源,出来出来,孩子问你呢。”贾演朝着祠堂的牌位招手。
贾赦见里边香烛辉煌,锦幛绣幕,虽列著神主,却看不真切①,反倒比贾演更让他发慌,忙道,“我就随口问问,不用当真,祖父不理我也成。”
贾演等了一会儿,也未见老荣国公贾源出来,一拍被子道,“都是做鬼的人了,一点也不大方。”
他索性也不理贾源了,只抓着贾赦问荣宁二府近况,“虽祭拜时候都会说些喜事予我们听,到底不详细。”
贾赦将贾敬中举成亲生子等详细讲给他听,又描述了他曾孙贾珍如何白胖可爱,正在牙牙学语。
贾演听得很认真,待得贾赦讲罢,抬手虚拍了拍他的肩膀,“咱们也不好多接触你,到底非人,对你气运有碍,今日多谢你这孩子陪我闲聊,我这作古的人便送你一桩礼物当谢仪了。”
贾赦想问是什么,却不知怎的,困倦得很,迷迷糊糊就裹着被子睡去了,一夜好眠。
第二日早晨,贾敬顶了两个黑眼圈来接他,“你随我来,我有东西给你。”
“敬大哥今日不是要上课?”贾赦抱着被子问道,“昨儿睡得真好。”
“你是睡得好了,我一晚上没睡好。”贾敬催他,“赶紧的,给完你东西我还得去先生那里。”
贾赦只得听他的,跟着贾敬一路穿过宁国府,到了个院子前头,贾敬道,“东西给你放在那石桌上了,你自己去拿吧。找了我大半夜,折腾得不行。”
贾赦满头雾水,打着哈欠往里走。院子不大,比之梨香院也差不多,墙边种着一架葡萄,结得更好,果实累累,甜香扑鼻。
葡萄架下的石桌上,摆着个长条的木匣,单这匣子便是价值千金的沉水木。
贾赦轻轻打开匣子,里头静静躺着一把宝剑,他将宝剑自匣中捧出,抽剑出鞘,龙吟声起,剑身上雕刻的纹路似列星,日光下灿若星子。②
“好剑。”贾赦赞叹道,舞了个剑花,只觉入手的重量长度,莫不和自己的心意。
贾敬毫不掩饰自己的羡慕,更多的是欣慰,“这是我祖父征战时候的佩剑,他说自己不是读书人,取不出好名字,索性就叫它无名了。昨夜我忽然梦到祖父,他说叫我来他院子里把无名剑找出来,送给你。”
贾赦脑子里回忆起昨夜贾演说的话,原来他的谢仪竟是自己的佩剑。
“多谢敬大哥。”贾赦将剑放回匣中,双手平抱着,“能得到老宁国公的剑,着实是不胜欣喜,我必定不会辜负这把无名剑。”
贾敬却揉了揉他的脑袋道,“你还小,不用说这个话,莫辜负了你自己便是。咱荣宁二府,如今唯有你走了习武这条道,想来个中辛苦,我们也无从体会。我这个做哥哥的,希望这把剑和两位祖父保佑你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平平安安的归来。”
“敬大哥已经知道了。”贾赦道,“政儿还年少,日后荣府还请大哥哥多照顾一二。”
贾敬自是应允,一笑道,“我有时见你,又觉后悔为何要走科举。你们习武的人,都和你一样吗?”
这个堂弟总是让人像是看到朝阳,那样生气勃勃,光华灼灼。
“我知道敬大哥想要表扬我又不好意思。”贾赦咧着嘴笑,“自然不一样,你看我好,那是因为我就是好,和练啥没有关系。”
“很是。”贾敬又揉揉他,“一路珍重。”
三日之后,今上下旨提前换防,贾代善按原定计划驻守居庸关,东平郡王调守雁门关,原雁门守将领驻京大营。
今上亲自出城相送,当着文武众臣的面,将一块虎符交道贾代善手里。
在场之人莫不惊讶,贾代善早领了居庸关重兵的虎符,如何又多出一块?
只听得今上道,“龙武军,朕留下了。我朝与北狄早晚有一场恶战,草原人擅骑射,这支千越军你带走。”
“臣叩谢陛下隆恩。”贾代善跪地,双手接过虎符,“多的话,臣不说了,但敢说一句,有臣一天在,北狄的骑兵不要想踏入中原一步。”
“边关就交给荣国公了,朕放心你。”今上还不忘跪在后面的贾赦,特意上前几步拍拍贾赦的肩膀,“世子乃少年英雄,朕从不知有人的箭能射得这般惊艳。好生辅佐你父亲,待你归来,朕为你亲自加冠。”
贾赦俯首扣头。
这个说不好的,万一你忽然又想给我下个毒什么的,讲不定我活不到加冠。
君臣相得的依依惜别,其下的波涛又有多少人能看透。
去雁门的路上,贾代善在后压阵,贾赦则领着千越军在前头先行,一路纵马飞驰,是京城里难有的快意。
要不是贾代善有军令要在何处扎营落脚,他大概还疯跑着不肯下来
“你可是抓着机会撒欢了。”贾代善对于贾赦用不完似的精力也不太能理解,他也年轻过,年轻时候汲汲营营,要步步为营,只觉劳心费神。
大约是有爹护着和没爹护着的区别吧。
贾赦嘴角就没放下来过,亲昵地和小白马蹭了蹭脑袋,“总算放出来了,兄弟们也都说痛快,连着这些马儿都比在营中要精神。
众人都纷纷应和,最喜好打趣贾赦的那位李副将大笑道,“等咱们把北狄人打跑了,这么大的草原一望无际,只管由着世子跑马,怕是国公爷抓都抓不回来。”
“别瞎说,我爹随便喊我一声,我肯定马上就乖乖回到他身边。”贾赦把小白马交给下头人去统一喂粮草,“可惜卫大哥要等送粮草的时候才来和咱们会和,遍插茱萸少一人啊。”
出了京,贾代善也随意了很多,踢了贾赦一脚,“去收拾你的帐子,别在这儿暴露你不识字了。”
“我不是和你睡吗?”贾赦抱着贾代善手臂,被抽走之后,索性耍无赖,蹲在地上抱住贾代善大腿,“爹爹爹爹!亲爹!”
“亲爹也不行,自来就是这样的规矩,与下头同吃同住。”贾代善踢都踢不开他,“来个人,把世子拽下去。”
众人笑得前仰后合,却无一人觉得贾赦是因为怕吃苦才缠着贾代善的,李副将调侃道,“世子是怕被他们占便宜吧?”
贾赦嚷道,“怎么帮倒忙呢!再说了,我怕过谁啊,谁占谁便宜还说不清呢。”
“你们世子说了啊,你们还不上去让他可劲占占。”李副将道,“让你狗咬吕洞宾,不识我好人心。”
“喂喂!我要生气了!快放开我!”贾赦被七手八脚从贾代善腿上摘下来,众人将他抬起来就往天上抛。
结果抛上去就都闪人了,贾赦硬是毫无着力地情况下翻身调整姿势,安然落地,追着这几个人要打,“想死是不是!别跑,打不死你!”
众人忙四散逃开,叫他不好捉。
“啧啧,看你们坏的。”贾赦道,自地上快手捡了一把石子,踩了歪脖子树,占据着高地一一报仇。
一时间哎呦声四起,众人捂着脑袋屁股的都有,最后还是贾代善发话了方才停了打闹。
贾赦蹲在树上,“我就留这儿预警了,你们别过来啊,这树有些晃悠。”
话音未落,这树斜斜往一边倒去,贾赦抓着树枝,转了一圈借力跃下。
“咦?这是什么?”有个千越军指着树根道,“白乎乎的。”
第18章
树根随着倒下的力道,竟拉扯住一具尚裹着些许布条的白骨。
“根都扎在骨头里了,大约是被树当做养分了。”贾赦折了根树枝戳了戳,“他手里的有东西。”
他将衣袍撕下一块垫着,将那包被指骨牢牢抓住的东西拽出来,包在外面的羊皮已经腐朽了,一扯里面的东西便散了满地。
贾赦粗粗翻看了一回,都是类似钗环一类的小东西,“来搭把手,把他埋回去,也算入土为安。”
“等等。”贾代善道,“将那纸拿过来让我看看,就你脚下。”
贾赦脚下滚了个小小的纸卷,随着尸骨埋在途中,竟完好无损,贾赦将纸卷捡起来,展开看了一眼便凑到贾代善身边了,“就是个家书。”
“寻常纸早烂不见了,这纸倒有些奇特。”贾代善示意贾赦可以扔了,“好了,收拾完便早些休息,明日还要赶路。”
贾赦厚着脸皮跟贾代善钻进他的营帐,“爹!”
贾代善回头瞪他一眼,“干什么!”
“不干什么。”贾赦挑了个角落受气包似地坐好,“那是什么啊?”
“这种纸是先写上字,再用药水泡过的,我只见过一回,是听风传消息用的。”贾代善道,“你记得做好标记,这人纵不是听风里的人,也断不会毫无关系。你倒是好命,随便蹲棵树还蹲出个听风来。这条消息未传到京中,许是对咱们这次去居庸关有利,陛下不知,我们便能占个先手。”
“是。”贾赦领命,“那是我爹英明,要是进城修整了,怎么能遇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