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代善道,“臣一直在家中,此时确实是不知道。您也不是不晓得,这孽障就是如此脾气,从小罚到大的,还是这等混账。但是,如若东平郡王真的做了错事,弹劾得也对。为人臣者,当以江山君上为重,别说他姨夫了,就是他舅舅,他大概也会照弹劾不误。”
今天的老父亲也在为傻儿子努力地说好话做升华。
今上听了他大义凌然的一通表白,也并未说什么其他话,只道,“朕知道了,今儿主要就来看看你,你歇着吧,朕还有折子要批,就先回去了,带了些药材给你。”
贾代善脑补这狗皇帝是不是预备毒死他,面上感动非常,站起来送瘟神的时候还险些摔了,“臣恭送陛下。”
换作平常人家,这样皇帝用过的杯子坐过的垫子,得好好收藏起来,说不定还要逢年过节上上香,贾代善却嫌弃看了两眼,“都换了。”
“换下来的?”管家问道。
贾代善正要说扔了,史氏来了,截住话头道,“用锦盒收在库房里。来人,扶国公爷回去休息。”
还隐晦地瞪了一眼贾代善。
装病就装病,放飞什么自我。
贾代善朝她笑笑,把现场留给她,自己跑去睡午觉了。
午睡就午睡吧,结果做梦了,做梦就做梦吧,结果又遇着他爹了。
梦中的贾代善都忍不住有不详的预感,见着对面那位死了挺久的亲爹贾源道,“您又托梦呢?这回是想谁了?”
“逆子!”初始版本的荣国公贾源怒骂道,“我虽与你不亲近,可到底爵位是你的,家业是你的,你弟弟连族谱都未入,你也要这样赶尽杀绝吗?”
这回的场景并非上次的祠堂,而是成了间黑漆漆的屋子,贾代善开始险些以为自己看到了阴间,还是仔细观察,来发现其实角落有捧稻草,上头趴着个人,不知死活。
大约是什么牢房吧,那地上的人许是贾代名。
“您带我这里干什么?”贾代善也是领兵十几载的人了,断不会气势上输了贾源,“那一刀,我觉得咱们父子情谊也差不多了。您说呢?”
要不是我儿子本事,现在就是俩鬼在这里对掐了好么!
就算你是我爹,父要子死,子必须去死,但是我娘还有一半投票权呢,那就算最多去死一半。
一半已经死过了,贾代善表示请不要摆爹派头了。
贾源气得说不出话。
倒是边上有一人弱弱地道,“我觉得我爹说得对。”
贾小赦是也。
见到傻儿子的贾代善并没有开心的,直接要进入狂暴模式,不等贾源指着地上那狗屁弟弟说话,他已经冷笑道,“您死就死了,折腾我,我也认了,折腾赦儿算什么?您不是特别喜欢那女人么,黄泉路上你俩恩爱去。活着的时候没见过待见我们父子,死了倒是来劲了。”
“我是你18" 红楼之荣国公贾赦0 ">首页20 页, 父亲!这是你弟弟!”贾源道,“早知道你是这样六亲不认的畜生,就不该生你下来!”
“你凭什么骂我爹啊。”贾小赦急了,“干嘛呐,我爹招你惹你了,你要是不乐意有这样的儿子孙子,可以啊,算你出宗啊。”
“没人伦的东西!没有我能有你?没有我连荣国府都没有!你以为我留在祠堂里多年是为什么,就是为了守护荣国公平安!”
“那真的谢谢您啊,您除了害我爹中了一刀没别的贡献了呢。没有您没荣国府是不假,但是这和您出不出宗没啥关系,我和我爹肯定是不会出宗的,既然是您先不要我们的,当然只能您出了啊。虽然咱们家根基在金陵,好在族长就在隔壁,您劳烦伯祖父给敬大哥拖个梦,妥妥的啊。”贾赦连珠炮似不带停的,“哦对了,现在我是荣国公,虽然没有您没有我和我的爵位,但是我觉着吧,没有我,也您的爵位也就断了,连个供奉都没有,是吧?”
还非得贱兮兮反问这位祖父一句。
由此可见话本里死人气活了都是写着玩儿的,哪怕贾源被他们气得一佛冲天、二佛出世,他在祖坟里的棺材板还是牢牢的,并没有压不住。
贾源鬼影都模糊了几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气的,他颤着声音道,“黄口小儿,你竟然敢如此和我说话?你就不怕天打五雷轰吗?”
贾赦抬手指了天,扯着嗓子道,“举头三尺有神明!你再害我爹,你信不信我回去就撤了你的牌位!有本事你和阎王爷告我去吧!我告诉你!别说你是我祖父,你就是我十八代祖宗,也不能欺负我爹!”
吼完了觉得超委屈,扭头看看他爹,满脸要抱抱的表情。
贾代善非常不厚道地有点想笑,如果是真人贾小赦,估计这会儿就得红了眼圈了,他试着去摸贾赦的脑袋,发现可以触碰到,便整个手掌贴过去,用力揉了揉,“傻儿子,叫你要沉得气,这就急了啊。”
贾源被吼得都懵逼了,封建社会的大旗下,也没见哪个孙子能和爷爷横成这样的。
贾赦蹭蹭他爹的手掌,瞪着贾源仿佛阶级敌人,“祖父等着吧,您心爱的儿子很快就能和您团聚了,祝您在阴间父慈子孝。”
也不知道为什么留下的是贾源,要是祖母的魂魄也能留在祠堂就好了,他保准每天都会去跪一跪。
思及此处,不免真情实感叹了一声,“想来的不来,想走的不走。”
贾源也不是那等老年痴呆啊,人家作荣国公的时间,比贾赦加上贾代善在一起的都要久,他收拾了下心情,发现还是挺尴尬的,没什么台阶下。
“您无端带走生魂,难道不知道别人的人动不得么?”一人白衣黑发,凭空挡在贾源面前。
整个牢房都被他的如玉容颜给照亮了似的,唯有他是最明亮的所在。
贾源皱起眉道,“你是何方神圣?”
贾小赦秉承着气死,不是气活他的心态,上前挽了姚谦舒道,“这是我媳妇儿,也就是你孙媳妇儿。”
如果姚谦舒刚刚没有开场白,那贾源说不得会有可能以为他是个长得英气的高个子姑娘,但是这人声音虽如昆山玉碎,却显然是个男子。
一时间,场面更加尴尬了。
尤其是贾代善,心情非常复杂。
第60章
贾赦如芒在背, 贾代善绝对在后面瞪他。
姚谦舒却听得很舒服, 恍若未觉奇怪的气氛,对着贾源威胁道, “再有下次,莫要怪我不客气了。告辞。”
“我爹还在呢!”贾赦拽住他的袖子, “先把我爹送回去。”
贾源道, “到底留他一条性命下来吧, 算我求你们父子。”
贾赦美人在侧, 火气下去了很多,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他想杀我爹,我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纵是留下性命,也是个废人,您做好准备吧, 实在受不了,往后我清明冬至烧纸供东西, 您别吃就是了。”
姚谦舒见他不高兴,便不欲再让他留下, 冲着贾代善颔首打了个招呼,“国公爷, 一切可好?”
“还可以, 有劳尊驾。”贾代善道, “赦儿就交给你了。”
比起晚成婚几年, 有这个妖精在身边护着儿子可划算多了。
到底也算情深义重,百依百顺了。
“自然。”姚谦舒一掐诀,贾代善便如水中影,晃了晃,随后四散开来,不见踪影。
贾赦道,“我们也走罢。”
独留下贾源如孤魂野鬼似的形单影只,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再给贾代名托个梦。
片刻之后,贾赦在书房里睁开眼,手里的兵书早就已经掉落在地上,一只白嫩嫩的手恰好将书捡起来,抬头朝着贾赦一笑。
贾赦完全放弃抵抗,手支着下巴道,“真好看。”
“那是,不看是谁媳妇儿。”姚谦舒把书放回桌上,“一看书就睡觉,不如出去走一走?”
“不走。”贾赦道,“忽然想起来个事,出门不太方便。”
姚谦舒问他,“嗯?有公事?”
贾赦歪着头,勾勾小拇指,笑道,“你离我近一点。”
不知道老子矮吗?
姚谦舒弯下腰,几乎要额头抵着额头了,“荣国公,这样够不够近?”
贾赦拽着他的领子往下一拉,贴着他的嘴唇模模糊糊地道,“本国公觉得还不够。”
姚谦舒一手撑着椅背,一手撑着桌面,任由贾赦在他唇间舔舐放肆。
门外传来脚步声,贾赦遗憾地最后咬了一口,把他推开些,“站好了,占谁便宜呢这是。”
“到底谁占谁?”姚谦舒笑着弹了他个响指,“可要点脸吧。”
贾赦舔舔嘴唇,偏过头去偷笑,“好了好了,我占你便宜行了吧。”
青锋:我这一双眼已经看透太多。
他在外头调整完心态,这才郑重且用力地敲了敲其实开着的书房大门,“国公爷……”
没等他说什么事,贾赦已经没好气地道,“又什么事啊,怎么这几天事这么多。”
耽误本宝宝谈恋爱了啊。
青锋只恨自己腿长,怎么就争到了这个差事,他鼓足勇气踏进书房,假装没有看见老板春心荡漾的脸和嫌弃至死的眼神,“没别的事,就是兄弟们让我来问您,今天晚上要不要一起去喝酒。”
贾赦十分感动他们的兄弟情义,然后道,“不要。”
“好的。”青锋撒腿就想跑,结果贾赦又道,“不过想了想是挺久没一起喝酒的,还是去吧。”
姚谦舒道,“那我要怎么办?”
贾赦瞄他一眼,“你留下看家。”
“不要。”姚谦舒道,学着贾赦的口气道,“我要不高兴了。”
“骗子,你都在笑。”贾赦笑道,“开玩笑的,一起去呗,就是让我想起来那次小酒肆你被雷劈的事了。”
“我只得有人借酒消愁,乱拔剑。”姚谦舒道,“要是这会儿闲得慌,我可以给你讲个故事玩儿。”
贾赦正要说好,抬头看见青锋还杵在门口,奇道,“青锋,你怎么还在啊?去忙吧,回头我来找你们。”
青锋:……
边关土质不好,种不了名贵的花草,春日里也没什么花好赏的,但是天空却很美,贾赦三两下上了院里的老树,斜靠在树杈上朝姚谦舒挥手,“上来。”
姚谦舒作为一棵树,活到现在还是第一次需要爬上另一棵树,体验十分的新鲜,他撩起雪白的袖子在老树上摸了两下。
就在贾赦想要看他笑话的时候,树影一晃,姚谦舒已经坐在他身旁的另一根树枝上了。
“你作弊!”贾赦道,“不能用妖精的办法。”
姚谦舒便强词夺理道,“严格来说,我还不算正经成精,我当时没被天雷劈完,所有天道应该不会判定我走完了所有流程。”
“可是他不是不许你成精吗?你走完了也不会判定的。”贾赦摘了一片叶子给他插在头上,“这天道真……唔?”
“不要说这个话。”姚谦舒忙捂住他的嘴,“天道运行自有规律,你说了这个,容易影响自己的气数。”
贾赦心想这天道还挺小气的,换了话题道,“晚上你自己去?”
“我为什么自己去?”贾小赦不高兴了,“你准备干嘛去?”
“主人说要给媳妇儿足够的空间,不要总抓着不放,会吓跑的。”姚谦舒道,向后靠在粗壮的树干上,悠哉地晃了晃腿,“不过你要是非得我跟着去,我也不介意。”
贾小赦道,“你自己的话还给你,要点脸啊姚先生。你之前那个不叫抓着不放啊,也就是我,别人早吓死了。”
姚谦舒道,“那是到手之前,到手后可以适当放养。当然也就是你,和别人有什么关系。”
不是所有人,都能养一棵摇钱树,在谈恋爱的时候顺便富可敌国的好吧。
贾赦正要吐槽回去,姚谦舒忽然道,“嘘,往前看。”
他挥手洒出一大把金叶子,阳光下叶子泛着璀璨的金光,有风吹过,暂缓了叶片的落势,像是下了一阵美妙而玄幻的雨。
“卧槽……”贾赦顺着那些叶子移动着目光,随后道,“厉害了啊我的哥。这会儿功夫怎么摇出来这么多的。”
虽然重点有点偏,但是姚谦舒觉得他也算惊喜了,便当做没听见,“下次我们去山上往下抛。”
贾赦已经蹿下树去捡金叶子了,正对上青锋惊骇的眼神,他心里一紧,听得青锋干巴巴地道,“世子您这么会玩,国公爷知道吗?”
连旧称呼都给吓出来了。
妲己啊!褒姒啊!祸国妖姬啊!我们世子都为了哄他高兴撒金子玩儿了,我的天呐。
其实是属于被哄的贾赦松了口气,“当然不知道,你可千万别跟我爹说,不然罚祠堂不说,还得挨打。”
“好的世子,是的世子。”青锋看着地上的金叶子,觉得心情太过沉重,“我就是来告诉您晚上哪儿碰头,咱们趁着上回休沐买了好些个酒,就等着今日请您喝酒呢。”
贾赦听罢了,亲自送他出去,“别走错方向了啊,醒醒神。”
好好一个孩子,愣是被阵金子雨给刺激疯了。
夜里姚谦舒果然陪着贾赦和千越的小伙伴们聚了聚,一干年轻人围在一起,痛痛快快喝了一通酒。
贾赦的酒量还没猫的食量大,喝了两碗就有些醉态,举着碗大声道,“看我赋诗一首,黄河远上白云间,国公兜兜没有钱!”
知道的是国公爷喝醉了,不知道的以为国公爷喝了假酒疯了。
兄弟们呼啦啦地鼓掌,“好诗好诗!再来一个!”
“好的。”贾赦傻笑了下,“东风夜放花千树,最美那棵我的树。”
“这个不好,罚一杯,罚一杯!”众人起哄,又开了坛子新酒,“咱们哥几个还没祝贺过国公爷袭爵呢,走一个!”
贾赦用力和他们一一碰碗,碗里酒都洒出去了还浑然不觉,“走起!诶?我碗怎么空了,媳妇儿,倒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