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瑾知道自己凶多吉少,哪怕只是判了几年牢,也活不了多久的,他并不希望陆瑶一同跟他受罪,能活一个是一个吧。
可陆瑶怎么肯走,她死死地推着包袱,将它推进了牢里,咬着牙拼命阻止哭泣,哑着嗓子说:“你让我走,我怎么走?都是因为我,你才会落到这个地步,你让我于心何忍?我走不了。”
“姐!”
眼泪顺着陆瑶的脸颊静静地往下,“阿瑾,我们姐弟要是真挺不过去,那就一起去见爹娘吧,姐姐放心不下你。”
陆瑾想反对,可他说不出什么再有说服力的劝词。陆瑶这么说,明显是存了死志的,除非陆瑾能再次柳暗花明,活下去。
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
陆瑾的求生意志让他不甘心就坐以待毙地等在牢房里,靠着张知县的英明神武来搏那一丝希望,况且今日张知县看他的眼神可并不让人高兴。
明明他没有过失,明明他在努力救人,明明他是被冤枉的,为什么最后倒霉的都是他?
前世是这样,今生还是如此!那老天爷为何叫他穿越?他不能就这么坐牢,然后等死。
镇定一点,仔细想想。
自己是没办法了,他姐更是准备跟自己一起死,回春堂有心无力,只有……等等……
陆瑾眼睛顿时一亮,钦差大人可还等着自己去拆线呢!
这样想着,眼前浮现出一个人来,与其相信不太靠谱的钦差大人,不如让他帮忙?
只是不知道这位日理万机的大人愿不愿意伸手拉自己这个小人物一把。
前路已断,唯有此路有一线生机!
“姐,我想到了。”
“什么?”陆瑶表了心志之后反而轻松了,于是停止了哭泣,这会儿被陆瑾一唤有些回不过神来。
陆瑾双腿一盘坐在地上,对陆瑶说:“姐,你把耳朵凑过来,我想到办法了。”
陆瑶一愣,接着连忙将脸凑过去,只听到陆瑾说:“姐,你出去后按照我说的做。先去我家,找到我床下面的瓦罐,你把里面的东西取出来……”
陆瑾顿了顿,突然觉得自己的话似乎有些熟悉,接着便听到陆瑶的咬牙声,“我不会丢下你走的,阿瑾!”
“不,不是。”陆瑾连忙解释道,“我还没说完呢,姐,真的,快凑过来。”
陆瑶又贴了过去,陆瑾继续说:“瓦罐里面有个匣子,里面有两锭五十两银子和一根簪子并一对耳环,之前我不是出诊了五日嘛,这便是诊金。姐,我要你做的便是带着这个匣子去江州知府府邸,找一位宋衡宋大人,请他看在我救了他友人的份上来帮我们。告诉他,若是我能得救,今后做牛做马凭他差遣。”
陆瑶听得心砰砰直跳,她努力抑制那股激动,问:“那位大人会愿意帮助我们吗?”
陆瑾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可如今我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只能赌一把吧,他应该……会的吧……”
陆瑾的心里根本没底,可是他却有一个预感,宋衡会帮他的,再不济,若救不了他,也能拉陆瑶一把。只要姐姐得救,陆瑾也愿意下辈子还他恩情。
作者有话要说:
宋衡:果然还是我比较靠谱
第23章 可有救命路
陆瑶离开牢房之后便飞奔向陆瑾的家,幸好当初陆瑾硬塞给了她钥匙,不然还真有点麻烦。
陆瑶一进屋子,直冲那张唯一的床而去,趴下身体,从床下扒拉出一个罐子,然后欣喜地从罐子里取出了那个匣子。
匣子精致,分量沉甸甸,她打开一看,心中顿时又一阵酸楚,撇开那一百两银子,那簪子和耳环显然是送给她的,镶着宝石,漂亮极了。
陆瑶抹了一把脸,匆匆地将匣子关上,藏进袖子里,接着走出陆瑾的家,替他关上了门,她左右看了看,直接朝马车行走去。
江州府虽然是相邻的两个县,可若是靠走路,天都得亮了。这个时候,自然不拘什么银子,只要快,怎么样都没关系。
然而隔墙况且有耳,在空旷四面传音的牢房里,哪里是能藏得住秘密的。
陆瑶刚到马车行,还未进了店门,从边上就冲出一伙强人,一把捂住她的嘴就拖进了巷子里。
有人看见了,只见那伙人眼睛一瞪便低下头加快脚步离开。
陆瑶使劲踢打,想要喊叫都无济于事,终于一个手刀下来,她就昏了过去,袖中的匣子顿时落入强人之手。
梁主簿打开匣子,看着里面的东西,皱起了眉头。
梁夫人却是怒不可遏,将桌子拍的啪啪作响,“可真是没想到,贱人居然藏了这么多银子,你瞧,还有钱打首饰!天哪,这是将我们梁家都刮空了吗?”
见梁主簿沉默不语,梁夫人忽然大骂道:“都是你,我儿用些银两请客吃酒怎么了,还不放心,眼巴巴地将银子给她,瞧瞧,这养了多大的一只硕鼠呀!”
此刻连梁秀才也用愤懑的眼神看着他爹,当初防他乱花钱,怪他逛花街,就是不给他,每月的月钱非得给陆瑶把着,这下可好,统统便宜了外人。
“爹……”
然而梁秀才不过才唤了一声,梁主簿便道:“你们懂什么!我每月给她多少养家银子我难道不知道?她手里有多少钱,你难道不清楚?”梁主簿对着儿子质问。
有多少搜刮多少,连陆瑾送她的镯子都硬抢,说实话,梁主簿知道这件事时直觉脸上无光。
梁秀才讷讷地闭上了嘴巴。
“那这银子从哪儿来的?陆瑾不过才当了几天的大夫,总不可能有这么多诊金吧?”梁夫人疑惑地问。
梁主簿不想承认,不过听到将陆瑶绑过来的人说,陆瑶去马车行之前还真先去了陆瑾的屋子。
“怕只怕就是诊金,之前他不是出诊了五日嘛……”说到这里,梁主簿眯起了眼睛,他忽然问:“他去何处出诊?”
能一下子给这么多诊金,不是商贾之家就是达官贵人,梁主簿忽然间有些不安。
“什么人那么大胆子,让他看病,就不怕跟李家老头一样一命呜呼?”梁夫人不屑地说。
梁主簿在衙门里头那么多年,这案子也见了不计其数,说实话,李家要告陆瑾杀人罪名是站不住脚的,根本没证据证明是陆瑾行凶。就算手术有问题,这也是在手术后好几日了,李老爷子年纪大,出什么样的状况都有可能,况且难道这手术是陆瑾要求做的?
赵知县小公子如今好好的,那庄稼汉也没事,就李老爷子发病,这怎么说得清?天底下的大夫手里哪个没有出过这种事,总有救不活的时候,不然这大夫都可以改行了。
梁主簿明白这一点,让陆瑾死不容易,可坐个几年牢那是没什么问题的,而在牢里会发生什么,那谁也说不清楚,对不对?
怪只怪陆家太自以为是,他的儿子再不好,也不是别人能随便动的,梁子已经结下了,没有中途放过的道理。
只是,他比较担心陆瑾之前究竟在给谁看诊?
梁主簿忽然拎起官服,穿上身,显然是要出去。
“怎么了?”梁夫人看着梁主簿的脸色不对,于是关切的问。
他说:“我得弄清楚,那小子究竟让陆瑶去马车行干什么。”
梁夫人正想说他还能干什么,却听下人来说,陆瑶醒了。
“少奶奶大喊大叫,要出去。”
“出去?”梁夫人冷笑,“让她乖乖地等着,等陆瑾判了刑,会让她出来送个断头饭的,呵。”
梁主簿刚踏出的脚步顿时又收了回来,他对梁夫人说:“你暂时别动她,想个办法从她嘴里套出来。”
“这……怎么套?她根本就不相信我们。”梁夫人为难道。
梁主簿没有再说话,出去了。
陆瑶呆在柴房里,恨不得现在就死了,她想到陆瑾还等在牢里,可她连水桥县都出不去,生生辜负了陆瑾的希望,也堵住了他们姐弟俩的活路!
陆瑶抱着胳膊,眼泪刷刷刷地流下来。
她从来不抱怨什么,娘走了,爹走了,爷爷走了,哪怕梁秀才与她再不好,她都不恨老天不公平,可是为什么要这么对待她唯一的弟弟,陆瑾究竟做错了什么要惹来这么多麻烦。
她忽然想到梁夫人骂她的话,扫把星,也的确没错。
若不是她当时瞎了眼睛执意要嫁梁秀才,不会将陆瑾也拖下水。
老天爷呀,上辈子自己一定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到这辈子才会这般凄苦。可要惩罚也只罚她一人啊,不要连累阿瑾。
陆瑶自责自恼自恨这样浑浑噩噩地到了半夜,忽然柴房外响起了轻微的声音,她抬起头,盯着黑暗的门板,只听到一个轻轻的呼唤。
“少奶奶……少奶奶……”
陆瑶仔细辨认才听出来这是厨房大娘的声音,也是梁家里对她最友善的一个了。
“大娘?”她连忙走到门边。
“少奶奶,你还好吧?”厨房大娘的关心让陆瑶再一次酸了鼻子,差点哭出来,她不敢说话,怕被听出哭腔,便黑暗中轻轻地摇了摇头。
这种处境外面的厨房大娘哪能不清楚,轻轻的一声叹息之后,从门缝里被塞进了两个烧饼还有一小壶水,“少奶奶,快趁热吃了吧,夫人和少爷都睡着了,他们不知道的。”
“多,多谢您了……”陆瑶并不矫情,她虽然吃不下东西,可她知道好歹。
厨房大娘等到半夜给她送食送水,本就不容易,若是被发现,她也不会好过。
“别这么说,当初要不是少奶奶您,我儿子坟头的杂草都半人高了,这些我都记得。”厨房大娘说,她就蹲在外面,似乎等陆瑶吃完好将东西收走。
“少奶奶您慢些吃,不着急。”
夜里寒凉,不过吃了热乎乎的饼和水,陆瑶才发现自己早已僵硬的手脚慢慢有了知觉,她将水壶递还给厨房大娘说:“您快回去吧,别被发现了。”
厨房大娘接过水壶,又递了一个馒头进来说:“这个您藏着,明日饿了再吃。”
“不……”还不等陆瑶推辞,厨房大娘便问,“少奶奶,您有什么打算?夫人怕是不会放过您。”
她能有什么打算,无非等死而已。
可是一想到陆瑾,她又不甘心,咬了咬唇,似难以启齿地说:“大娘,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啥事呀?我能帮的一定帮您。”
“您帮我送个信吧,您知道我弟弟在牢里,可回春堂的大夫说他并没有医死人,他是冤枉的,如今我出不去,帮不了他。”
厨房大娘没有犹豫,当场就答应了下来,“少奶奶您说,要去哪儿送信,怎么送?”
陆瑾是凑在她的耳边告诉她的,自然也希望她偷偷过去,于是陆瑶压低声音说:“阿瑾之前给江州知府府里的一位大人看病,本来阿瑾过几天还要过去,现在他出不去了,您能不能帮我跑这一趟,请这位大人救命。”
陆瑶说完极为忐忑,见厨房大娘没有说话,便道:“我知晓为难您了,可是这是我们姐弟唯一的机会,大娘,您帮帮我,这份恩情我永远记在心里,我给您磕头。”
说着陆瑶便跪了下来,磕头的声音直直传到了外面。
终于换来了厨房大娘的声音。
“我知道了,少奶奶,您快歇歇,我去了。”
第24章 杨钦差震怒
梁夫人根本没有睡,而是一直等到梁主簿回来,一看到人影便说:“被你猜到了,那贱人的确是去找帮手的。”
然后便将厨房大娘带了进来,“你跟老爷仔细说。”
厨房大娘低着头,慢慢地将陆瑶拜托她的事情说了,待她说完,便绞着手对梁夫人提醒道:“夫人,这银子……”
“少不了你。”梁夫人嗤笑一声,抬手就给了她一个荷包。
厨房大娘欣喜地接过,连连道谢,“那我便退下去了。”走出屋子,她的目光落在黑漆漆的柴房门上,抿了抿唇,之后便一语不发地走了。
傻子都知道陆瑶已经完了,虽然对不起她,可是自家儿子那填不满的窟窿没法让她有良心,将来大不了给她多烧点纸钱吧。
屋子里梁夫人愤愤道:“幸好老爷多做了一手准备,不然这次说不定还真给他们逃了。”
梁主簿今夜出去自然也有收获,不过这个消息令他并不高兴。
“你知道住在知府府里的大人是谁吗?”梁主簿问。
“是谁?”
“钦差大人。”
“啊?”梁夫人惊讶出声,她连忙问,“你怎么知道?”
梁主簿回答:“之前知县大人便说过钦差大人不日便会到达江州,估摸着就是这几日了,让我们把衙门里头烂七八糟的事情都收拾收拾。水桥县离江州府近,难保不定会有不长眼去钦差那里告状。这次我问过,陆瑾是在回春堂里被人请走的,来请的有两个人,看起来便不是普通人,直接出了这个县,离开的方向便是江州府。”
“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呀?”梁夫人已经信了几分,可是她还是不愿意陆瑾救的就是钦差。
梁主簿说:“冯捕快的一个老舅两天前刚从江州府回来,说五日前有不少百姓看到一队人马急匆匆地进了知府府邸,知府马上派人将江州府里的大夫都给请到了家中,而且那些大夫都不行,听说还是从外面请来了一个,那应该就是陆瑾了。”
“这小子真有那么神吗?”梁夫人难以置信地说。
“神不神不知道,这医术高明却是没的说,县里的大夫都比不上他,要不怎么说是御医之后呢。”梁主簿感慨道,若是梁家姻亲走得好,这于梁家的确大有益处,可惜……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再可惜也没有,都你死我活了,只能弄死他。
梁主簿说:“看好陆瑶,不能让她接触任何人,过两日县太爷就升堂了,现在风声紧,县太爷也不想将事情弄得太复杂,早点断案送走钦差才是正事。陆瑾,死罪是不可能了,活罪总是逃不了,在牢里,还不是任我搓扁捏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