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后面的那句话杨钦差是不愿听了,他嗯嗯地应付了陆瑾,表示自己都知道后,连忙大声喊道:“来人,快,给本官找根拐杖来,我要去晒太阳!妈的,都发霉了!”
一边说,一边往床沿挪,真是一刻都不愿意呆了。
陆瑾放下手上工具,深深地叹了口气,对杨一行身后的宋柏说:“我还是跟你说吧。”
杨一行拆完线之后,陆瑾又在知府府邸呆了五天,接着方掌柜托人给他带了消息,说宁州那边来信了。陆瑾一想到有可能是二姐陆欣的消息,便再也呆不住,立刻跟杨一行告辞。
杨一行自然没什么不答应的,还派了一辆车送他回去。陆瑾谢过之后便提着药箱准备离开,就看到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宋大人回来了。
“宋衡,你是不是故意的呀,每次都来的这么及时?”杨一行嚷道。
宋衡没理他,只是看了陆瑾一眼,收住了脚步,问:“这是要走了?”
陆瑾抬手行了一个礼,“是,家中二姐有了消息,我回去看看。杨大人这里恢复的很好,后续只需多修养便可,一切注意事项皆已告知宋柏大哥。”
宋衡点了点头,然而陆瑾刚转过身,宋衡又叫住了他。
“小陆大夫,最近几日暂时别离开江州。”
陆瑾一愣,有些纳闷,然而宋衡却不打算解释,而是朝大门抬了抬下巴,“你走吧。”
于是陆瑾也不好多问,带着疑惑走了。
待陆瑾的身影一消失,宋衡便对杨一行说:“你派个人,给王鹏递个话,明天晚上会有两艘货船从阳江经过江州,让他派兵护送。”
杨一行惊讶地问:“货船?哪儿来的?”
“南面,一船布匹绸缎,一船瓷器,价值不菲。”
“嘿,胆子不小呀,不知道阳江水匪为患吗?”杨一行觉得挺奇怪的,“而且……你怎么知道?”
宋衡平静地说:“因为是我安排的。”
杨一行沉默了半晌,“你消失了这么几天,就是因为这个?”
宋衡没有否认,找了桌上的茶壶,自己捡了杯子倒水。
杨一行更不明白了,“你怎么让王鹏保护,他能保住什么,保他的脑袋吗?”他简直无语了,忍不住吐槽道,“他这个江州将军,就是个草包,人还没到江州呢,估计上下官员大大小小的礼已经收了一圈了,反正有贵妃和二皇子在,皇上不会把他怎么样的。他就没想过来干正事,你找他帮忙没事吧你?”
宋衡看着杨一行一脸你有病的样子,微微一笑道:“在剿匪这件事情上,其实你跟他的作用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靠不住。所以,你别问那么多,按照我说的去做就好了。”
“宋衡!你什么意思!”杨一行很不高兴,怒道,“你这么说就不怕伤我的心,信不信我跟你分道扬镳!”
“你这么有骨气?”宋衡惊讶了一下,然后用一种别无理取闹的眼神看他,“别闹,乖乖照我的话去做,将来论功行赏多算些功劳在你头上。”
说到功劳,杨钦差马上就乖了,亮晶晶的眼神看着宋衡,态度立刻转了个方向,“什么功劳?你说清楚点,我好配合你呀。”
宋衡忍不住在心中叹了一口气,感慨皇上真是给了他两个神一般的队友,完成任务的难度立刻上升了一个台阶。
他认命地拖过一把椅子,问:“钦差大人,你是来干什么的?”
杨一行顺口就回答:“体察民情。”
宋衡看着他,不说话。
杨一行想了想,又换了个说法,“查清阳江官匪勾结,助江州将军剿灭匪患!”说完他立刻看向宋衡,只见后者勉强点了点头,顿时一张大大的笑容出现在他的脸上。
“那你们能吗?”
杨一行摇头摇地真是非常干脆,还奇怪道:“你怎么问这么蠢的问题,要是我们能行,皇上干嘛派你来?”
理直气壮地让宋衡很想扶额一下,“既然知道我在做什么,你还问那么多。反正一句话,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抓住贪官、剿灭水匪的功劳给你俩分,明白了吗?”
“连王鹏都有份呀……”杨一行对这位自称国舅实则屁都不是的家伙印象太不好,他好歹还伤了一条腿,那混账就吃喝玩乐外加搂钱来了,到最后还能分个功劳,实在看不过眼。
“你俩一体,自然也有他的份,这不,来给他找事情做了。”宋衡一点也不恼,心态非常平和,“那货船的掌柜就在外面候着,你让你的人带他去见王鹏,他知道该怎么做。”
杨一行答应了,钦差出行自有随行人员,哪怕是临时组成的,杨一行命副手带着那掌柜去江州将军府。
再看这拼死拼活做了所有事的真国舅爷,他不忍心道:“宋衡,那你呢?不准备表功?”
哟,还算有点良心,关心他了。
宋衡笑了笑道:“无妨,反正皇上看在眼里,知道我辛苦就行。况且你俩什么水平,他清楚的很。我已是进无可进,表不表功与我无关痛痒。”
宋衡如今为一品国公,爵位已经到了极致,他不关心这些,在意的是在皇帝心中的分量,他要做的是个能臣,一个默默无闻为国尽忠的能臣。
不结党,不营私,甚至不参与储位争斗,让皇帝彻底放心他。就像这次,他能大公无私地将功劳给了二皇子的舅舅,而不是为了太子断了二皇子的羽翼。
虽然王鹏在他看来不仅不是羽翼,而是个随时能拿捏的尾巴。
可他作为太子的舅舅,哪怕装的再正直,只要皇帝越重视他,潜移默化中也在增加太子的筹码。
这条路很辛苦,然而却是唯一的一条路。
同样的他的想法杨一行依旧不明白,只是听了他的解释,本还觉得亏欠的杨钦差顿时打消了所有的内疚,心道:果然老狐狸道行高深,怪不得简在帝心。
“那关小陆大夫什么事,为何让他暂时不要离开江州?”还没等宋衡回答,他摸着下巴道,“哎,宋衡,你是不是真喜欢男人啊?”
宋衡还没将陆瑾跟他喜不喜欢男人关联起来,便问:“这有关系吗?”
“没有吗?你有没有发现你对小陆大夫的态度不一样。”
宋衡想了想,最后说:“我对你的态度跟别人也不一样。”
杨一行呵呵两声道:“那你别想了,我家就我一根独苗苗,我是一定要讨老婆的,绝不跟你搞断袖。”
宋衡觉得他有些跟不上杨一行的思维,“我似乎要明确地再次跟你说一声,你这样的……”
“还不如小陆大夫是吧?”杨一行不等宋衡说完就接上了一句,还挤眉弄眼地说,“知道,你上次都说过了,这次真的不用再重新说明。”
宋衡第一次尝到了被噎了一下的感觉。
杨一行见他吃瘪的模样,顿时乐开怀,“看,你也有今天,所以别老是动不动就呛我。我告诉你,人小陆大夫也是家里独苗苗,就算你有那心思也赶紧歇了吧,他看不上你的。”
宋衡真想掰开他的脑子看看里面究竟是不是豆腐渣,“我究竟做了什么让你有这个错觉?”
“这么说,没有喽?”
宋衡很肯定地回答:“没有,你要真没事可做,可以写请功奏章了,别老是想些有的没的。”
杨一行一拍床铺道:“这是你说的,将来可别自打嘴巴。”
“不会。”斩钉截铁的回答。
“好,我记住了。”看宋衡不耐烦地站起来,杨一行连忙道,“那么再问一个问题。”
“赶紧问,问完闭上嘴巴躺平休息!”
“你还没回答我小陆大夫为何不能离开江州。”
宋衡强忍咆哮的冲动,告诉自己风度别跟傻子一般见识,于是冷静地回答:“用你的脑子想想,我要去剿匪,剿匪不用死人吗?死人不用大夫救吗?他既然说愿意上战场,极好,现在给他这个机会,别到时候吓哭了。”
说到最后他很恶劣地想到那日在牢里哭得稀里哗啦的小陆大夫,呵呵。
杨一行翻了他一个白眼,“小陆大夫吓哭?人拿刀子直接剖身体都是面不改色的。”
宋衡眉尾一挑,“但愿如此。”
第35章 二姐的消息
江州将军府
王鹏把玩着手里精美的雕花摆件, 再看那放在桌上的盒子,盒子敞开, 里面一片金灿灿,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
“将军, 您可还满意吗?我们东家说了, 只要能安全离开江州地界,后续还会有答谢的。”
杨一行的副手将货船掌柜带到了江州将军府, 那掌柜极有眼色,一见面就是一盒金条,分外赤裸裸, 却极为有效。
只见王鹏正色道:“让正常行商的货船平安地在阳江行驶,本就是本将军的职责。”
那掌柜闻言立刻恭维感谢道:“多谢将军,我等是本分商人就怕那水匪劫船,有将军这句话小的就放心了,这就回去安排, 明日照常行驶。”
王鹏挥了挥手, 两人便下去了。
王鹏绕着桌子看着这盒金条, 心情极好, 忍不住对身边吩咐道:“你去通知一声王战, 这两艘船让他看在本将军的面子上别劫了, 回头我请他喝酒。”
然而阳河帮可是连官船都敢劫的, 岂会就此罢手?
阳河帮有人便说:“那王鹏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不过是皇帝小妾的弟弟, 靠女人爬上这个位置,算什么东西。”
“他收了好处,让我们罢手,凭什么?”
“就是,要是小船也就罢了。大当家的,我都调查过了,那两艘装的可是丝绸和瓷器,从南面来的,价值连城。”
王战本是谨小慎微的性格,要不然他这个寨子怎么会到现在也没人知道在阳江中的哪个岛上。不过这些年抢的多了,让他抓住把柄的官员更是一批接一批,一直没出过事。
前些时候听说皇帝派出了钦差,换了江州将军还有些担心。没想到钦差断了腿,缩在知府府邸里不出来,江州将军又是个这种货色,不过几个女人,一些孝敬,就让他上了贼船,于是自信心膨胀,这会儿被你一言我一语地撺掇,便失了冷静。
王鹏的意思他根本没当回事。
劫不劫船?当然劫!
陆瑾赶到回春堂,方掌柜正在柜台后给人看方子抓药,看到陆瑾过来,便取出一封信给他,又嘱咐道:“你先去里面等等,我待会儿与你说。”
于是陆瑾拿着信,走到回春堂厢房内,找了把椅子坐下,然后打开信封。
这信并不是写给陆瑾的,而是对方回方掌柜的,方掌柜捡着其中一张给了陆瑾,上面便有季家的消息。
只是陆瑾越看这眉头越紧,看到最后心里一沉,接着他又来回正反仔细地翻看,越看心就越慌。
等方掌柜走进来的时候,陆瑾的脸色已经变得非常难看了。
“方掌柜,这是什么意思,季家二房次子他的妻子不姓陆姓什么?难道说我二姐嫁的不是季家?不可能的,他来接亲的时候,我见过,那名帖我也见过,不会记错的!”
方掌柜手里提着一壶茶,捡了两个茶杯,各自满上,然后拿起一杯给陆瑾,又从他的手里将信纸抽了出来,“别着急,先喝口水,信上说的不全,坐下来我给你详细说说。”
陆瑾接过茶杯,随意喝了一口,然后看着方掌柜,神情非常急切。
方掌柜道:“你曾经说过,你二姐是在你们回水桥县的途中成的亲,嫁与了季家,是不是?”
“对,匆匆忙忙的,连嫁妆都是随意置办。”陆瑾回答。
方掌柜问:“你们陆家没人送嫁?”
陆瑾摇头又苦笑道:“没有,我和爷爷去不了,三姐去又不放心,二姐她……是独自一个人嫁过去的。”
说到这里,陆瑾的心里满是愧疚,他还记得二姐穿着大红嫁衣,摸着他的头,眼里带着泪光柔声嘱咐他。
“阿瑾,姐姐这就要走了,以后就不能照顾你和阿瑶,你是男子汉,得长大了,照顾好爷爷和阿瑶,别让姐姐担心,可好?”
他的二姐,一向温温柔柔的,说话都不曾大声过,对陆瑾最好,有什么都是可着他先来,所以陆瑾当时是最不舍的,一路跟着接亲队伍到了江边,走无可走才停了下来,看着姐姐的船越来越远,最终消失。
方掌柜唤回他伤感的回忆,接着问:“你可曾见过婚书?”
这个……陆瑾慢慢地摇头,“没有,可是爷爷不会弄错,来接亲的也的确是季家的人,其中一个管家模样的还是爷爷认识的。”
方掌柜在收到宁州的消息时便觉得疑惑,在他反复求证送信之人后便有了猜测,安慰道:“你先别着急,你爷爷既然与季老太爷是好友,来接亲的又是季家人,你姐姐必然进的就是季家门。”
“可是这信上不是说了,二房次子的妻子不姓陆,那就不是我二姐呀!”
方掌柜叹息道:“若嫁的不是二房次子呢?”
陆瑾一愣,“什么?”
“我曾经是季家太爷身边的小厮,后来太爷开恩,还了我卖身契,解了奴籍,七年前放我回水桥县又管着回春堂分堂,所以我对那时候的季家还是熟悉的。季家太爷生了三个儿子,嫡长子季容现在是当家人,回春堂的东家,嫡次子季川帮着进药材,庶三子不管事。老太爷还在,所以这三房没分家,都住在老宅里。你说的二房次子就是季川的次子叫季传明,可是他的妻子的确不姓陆,而是姓刘,是做药材生意的刘家女儿。”
“那我姐姐呢,她现在是……难不成那老头骗我们,我姐姐根本就不是正室,而是……”
那个字陆瑾怎么也说不出口,当初大姐与那王爷做侧室的时候他就反对,可是人小力微,根本说不上话,再加上宫中贵妃做媒,下了圣旨,更加推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他大姐在王妃手底下做小伏低讨生活。